有一對古香爐鮮為人知,而古香爐留下的故事更是令人瞠目結舌……
天價當品
清光緒年間,保定城有一家古玩兒典當鋪。當鋪掌櫃姓福,四十幾歲年紀,一副俠義心腸,一街人都喊他福爺。福爺的鋪子不大,夥計也只有一個,姓夏。主僕二人每天一大早開舖,天擦黑兒關鋪,不聲不響,據說卻經常典到大買賣。
這日一大早,福爺剛在當櫃前坐定,就見一手抱黑漆木匣的年輕人急匆匆進了當鋪。到了當櫃前,年輕人也不多話,抬手將黑漆木匣往福爺面前輕輕一放,打開,便讓福爺看。
福爺一見,也不怠慢,忙起身往黑漆木匣內瞧。只是這一瞧可不要緊,只驚得他「哎呀」一聲,差點喊出聲來。
只見黑漆木匣內,一對古香爐均狀如龜形,通身紅如火炭,尤其那龜背似的紫銅爐蓋竟薄如蟬翼,猛禽走獸雕刻其上,更是栩栩如生……福爺看罷,不由又抬頭細細打量來人,年輕人文淨一張小臉,卻也不失憨厚相。福爺點點頭,只等年輕人喊價。
可年輕人卻並不急著喊價,而是極小心地將一對古香爐從木匣內取出,輕輕往桌上一放,隨後又從褡包內取出兩小塊木炭,嚓嚓幾下點燃。緊接著又見他伸手將一對薄如蟬翼的紫銅爐蓋一一打開,把燃旺的炭火往爐內放。隨著爐蓋輕輕一合,頓時,令人稱絕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一對古香爐內同時有紫煙冒出,裊裊升騰。福爺跳開幾步,遠遠望去,只見一隻古香爐上彷彿有觀世音端坐其上;一隻則有彌勒佛微笑其間。紫煙升至兩尺來高,煙氣漸淡,整個當鋪卻香氣撲鼻。夏夥計見了,也直拍手稱奇。而更令人稱奇的是,隨著炭火的旺燃,兩個薄如蟬翼的紫銅爐蓋上,線刻般的猛禽走獸,竟飄然欲動起來……
福爺見了不由激動萬分,確信這對古香爐當屬寶中之寶。不過,福爺畢竟老成持重,不動聲色。他清楚,接下來,該是年輕人開口要價的時候了。
果然,就見年輕人這時才沖福爺一抱拳,坦誠一笑道:「既然專做古玩兒生意,想必福爺定是懂『古』之人,今日把家中一對祖傳寶物拿來當,並在福爺面前演示一番,其實就想喊個高價。」接著,也不等福爺開口,年輕人又是一聲長歎,道出實情。
原來年輕人姓王,名雲成,城北王家莊人。城北王家莊王家在江南開有綢莊,不想近日遭遇火災,莊上數千萬兩貨物損失殆盡。眼下正急需一大筆銀子前去恢復生意。家中銀兩又不湊手,便想用這對祖傳古香爐,從福爺當鋪當三百萬塊龍洋,前去救急……
王雲成顯然怕福爺一口回絕,說完便急巴巴沖福爺望。可萬沒想到,福爺聽完,再一次仔細驗看一遍古香爐,然後一揮手,便讓夏夥計開了三百萬塊龍洋的當票給王雲成。
真假難辨
轉眼,議定的當期說到就到。這日,福爺又是剛在當櫃前坐定,就見王雲成興沖沖贖當來了。
進得當鋪,王雲成先沖福爺深施一禮,然後才開口道:「這次福爺可是幫了我們王家一個天大的忙啊。」說著,也把三百萬塊龍洋的當票和一沓銀票輕輕推到了福爺面前。福爺見了,也只呵呵一笑,隨後一擺手,便讓夏夥計取來黑漆木匣,要王雲成驗看。王雲成也不驗看,又衝福爺一拱手,笑笑道:「福爺,咱們還是點炭火一驗吧。」
說著,也不等福爺點頭,王雲成已伸手從褡包中取出木碳,又是「嚓嚓」幾下點燃……不用說,接下來,那難得一見的奇特景觀就要再次出現了。
可不料,等過許久,燃旺的炭火都把那薄如蟬翼的紫銅爐蓋燒紅了,奇特景觀卻始終不曾出現。王雲成又趕忙重試,可幾次試過,一對古香爐就像施了魔法,始終不見那奇特景觀出現。王雲成就不由看一眼福爺,很生氣地搖頭道:「這對古香爐恐怕不是我們王家那對吧?」
一聽這話,福爺還沒急,夏夥計卻已急得跳起了腳。存放黑漆木匣的鑰匙一直由他保管,存入密室之後,自己從未動過,況且這黑漆木匣封存完好,怎麼轉眼就不是他們王家那對了呢?只急得夏夥計拿過古香爐,又急急驗看起來。
都知道,但凡香爐都是靠燃燒或烤炙香草、香料產生香氣。王家這對雖屬個別,可萬變不離其宗。就算爐內布有機關,也得有地方可布才對。夏夥計顯然也是古玩兒中的行家,手拿放大鏡,沿爐子內外又仔仔細細驗看起來。一切都和當初驗看時一樣,古香爐內除放置炭火的托盤和一層除不去的細炭灰外,再無其它。一時間,夏夥計不由叫苦連天。
福爺也覺難堪,經歷大小典當無數,還從沒有出過任何差錯……可事已至此,便也無奈地沖夏夥計擺擺手,接著又慚愧地沖王雲成一抱拳道:「既然說香爐不是你們王家那對,按當鋪規矩,我們也只有自認倒霉,再賠你一倍銀子了。」
沒想到,王雲成卻不幹,他告訴福爺:古香爐是祖傳寶物,代代相傳視若性命,這次拿來當,已屬不孝,若再在自己手中丟失,就屬大不孝。一句話,王雲成一定要贖回自家那對會冒煙的古香爐……否則,就要按當銀三倍的銀子賠他。
意外驚喜
福爺一聽,一時進退兩難。一方面他清楚,除了手上這對古香爐,他可再拿不出第二對如此這般的古香爐啊;再一方面,若賠一倍銀子給他,福爺就幾乎要傾其所有,三倍銀子賠他,福爺就只有傾家當產了。無奈之下,福爺一咬牙,他要王雲成給他寬限三天,想想辦法。三天期限一到,如果到時再拿不出會冒煙的古香爐,他情願把當鋪抵押給他。
一見福爺如此說,王雲成也不好再堅持說什麼,只好點頭同意。
可三天期限眨眼即到,這天一大早,就見王雲成急匆匆趕到福爺當鋪。福爺當鋪只有夏夥計在,福爺早在一天前已悄悄離開了保定城。王雲成心裡就一聲好笑,不用問,福爺這是拿不出會冒煙的古香爐,留下他的當鋪和夏夥計,跑了呀。
王雲成也沒客氣,把福爺當鋪劃到自己名下,又交由夏夥計打點,自已只等月月坐吃紅利。
春去冬來,一晃又是三個年,王雲成幾乎都把這事給忘了。這天,保定城北王家莊王家卻突然來了一人。只見來人髒如乞丐,空著一隻袖筒,半張臉上沒了皮肉,一隻眼睛也枯井似的瞎著,看去格外瘆人。
王雲成見了,也是大嚇一跳,再細瞅,不認識。可剛想開口,就見來人已用單手很快打開了拎在手中的一隻破包袱。瞬間,一隻再熟悉不過的黑漆木匣便立刻呈現在王雲成眼前。
也就在王雲成一愣神功夫,來人又眨眼從中取出那對再眼熟不過的古香爐,緊接著,就見來人打火鐮、點火絨、燃木炭……只剎那間,那久違的奇特景觀便再次出現了。
王雲成一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用說,這分明就是自家那對古香爐啊。這時就見來人一指古香爐,嘶啞著嗓音道:「王掌櫃,這對古香爐該是你們王家那對了吧!」
一聽這話,王雲成又是驚得睜大了眼睛,可再一次細瞧來人,仍是搖頭。一時間便忍不住問來人,這古香爐從何而來。來人忙一施禮,道:「古香爐一直在福爺我手上,三年前王掌櫃一定要那對會冒煙的古香爐,福爺我拿不出,只好將自家當鋪抵押給你……今日是特地上門還當來了。」
王雲成一聽,來人不是別人,竟是福爺,不由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脫口問道:「福爺又是如何讓古香爐重新冒出紫煙來的呢?」
古香爐內的秘密
就見福爺也不答話,而是用雙腳踩住一隻古香爐底部,伸單手去拔爐內托盤,然後就見他一用力,托盤竟一下脫離爐體。原來托盤不但能夠拔下,托盤底部還密佈有無數比針眼還小的孔。再看托盤下爐肚內,竟是滿滿一爐肚鋸末似的東西。
這時,福爺才一指古香爐的爐肚,長歎一聲告訴王雲成:為讓這對古香爐再現往日那奇特景觀,盡快還當。這三年他到處尋訪,終於在廣西紫荊山中,尋到了古香爐的出處……
說來這對古香爐最早也並非王家祖傳寶貝,而是紫荊山中一客家大院落的鎮宅之物,後來作為禮物,送給了當年在紫荊山中傳教的洪秀全……至於如今又如何落在王家手中便不得而知。
當地客家族老人告訴福爺,爐內之物確是一種被稱作紫煙樹的鋸末。因這種樹被陽光一照,通身冒紫色煙氣而得名。不過這種樹極為罕見,也只有在紫荊山中才能尋到。用此樹幹製成鋸末,放入這對古香爐內,用炭火一烤,冒出的煙氣細密縹緲,清肺止咳香氣無比。再加上古香爐本身的神奇功能,便又會出現那難得一見的奇特景觀……不過,客家族老人還告訴福爺,一香爐鋸末只能利用一次,再燃便不再冒出紫煙。要想再冒紫煙,只有再添新鋸末,而且據說這對古香爐也只有經常被點燃,才能保持它通身紅如炭火一般的顏色,不然,時間一長古香爐就變成了黑色……
說到這裡,就見福爺看一眼王雲成,突然冷冷一笑道:「王掌櫃應該記得,當初把一對古香爐拿來當,古香爐通身可是紅如火炭呀……應該說,這對古香爐如何才能冒煙,如何不會冒煙,王掌櫃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對呀!」說著又長歎一聲,「王掌櫃用一對古香爐騙福爺我倒不要緊,這只怪福爺我眼拙不識貨;為尋到這紫煙樹,在紫荊山中差點被熊瞎子舔去一張臉,福爺我也無怨言,可你這一做,卻壞了福爺我半輩子修來的好名聲啊!」
這時王雲成早已臊得滿臉通紅,被這一說,竟撲通一聲跪在福爺面前,一時羞愧難當,向福爺說了實情。
原來,王家綢莊遭遇火災,數千萬兩貨物損失殆盡,虧空巨大。王雲成想盡快補上虧空,也是王雲成年輕一時喪失理智,才想此下策,拿這對會冒煙的古香爐去詐極講義氣的福爺……可也讓他萬沒料到的是,福爺會尋到千里之外的廣西紫荊山,最終找到紫煙樹,讓古香爐重新冒出紫煙,再次出現那奇特景觀來。
讓驢子開口
躺過好幾天,展青才覺出力氣又慢慢回到身上,這天,聽說曹知縣仍抓著兒子的案子不放,便再也躺不住,又急急揣上一隻小棗木匣去找曹知縣,一見面,便哭喪著臉懇求曹知縣千萬別再查了,再查下去,恐怕他這後半輩子都沒安生日子過了。說著,拿小木匣就往曹知縣懷裡塞。
曹知縣其實也正愁呢,一見展青又拿這玩意兒砸自己,便立時沉了臉,很堅決地拒絕道:「不查怎麼能行?!被過了堂的那幫人都已告進京城,聖旨都下來了,限十日破案,不然就砍我向上人頭!」
展青一聽,立刻嚇得半死,膽戰心驚道:「這麼說,不會把滿城有煙桿的漢子都過一遍堂吧?」曹知縣便無奈地擺擺手:「這倒再不敢了,不過……」說著,就拉了展青耳朵如此耳語了一番,展青聽後更加疑惑:「這能行?」曹知縣就輕歎一聲道:「別無它法,也只有這樣了。」
說話間,十日期限說到就到。這天,就見展家門前人山人海,城內外凡趁一把煙桿的漢子都被請到了,甚至還有那些會抽煙的婆娘。曹知縣也換了一身嶄新官袍,在人群中毅然決然地高聲說道:「都說本知縣審案無度,惹怒了皇上。今日本知縣就換個法子,來了結此案。」說罷,手一揮,就見一衙役從展家門樓內趕出一頭驢子。展家人一見,正是那天在展家門樓外吃草的那頭。
只見此時這驢子已滿身血污,慘不忍睹。眾人一見更是驚駭不已。都知道,驢子在順水自古被視為神物,城東還建有驢廟。據傳一年順水城深夜大震,只因一頭驢子不停沿街嘶叫,才驚醒眾人,救了全城百姓。自古就有「順水驢子動不得」一說,下地幹活都不用它出力。這時就見曹知縣一指這驢子,又高聲說道:「展家兒子丟失那天晌午,這驢子也在場。劉嫂、王才和那孩子一死,本知縣也只有讓它開口說出實情了。為此,本知縣熬了它七天七夜,直到昨夜二更才道出抱走展家兒子之人。」說到這兒,曹知縣又望一眼眾人,繼續道:「這人此時就在人群當中,為防拿錯人,本知縣今日要讓它當眾指認。」話音未落,就見一手持大棍的衙役便走上前來,將手中大棍在毛驢眼前狠狠一點,大聲吼道:「曹大人講話,可聽明白?」
就見毛驢像聽明白似的一陣嘶叫,使勁點頭。眾人一見,更是駭然。曹知縣就一拍手:「好,既然明白,現在就指認抓人,眾衙役準備好!」站立四周的衙役便刷一聲抽出鋼刀,手拿大枷的衙役也嘩啦啦把大枷打開,一時間殺氣騰騰。
曹知縣又定定地望過一眼人群,這才一揮手,就要讓驢子上前指認。可也就在這時,就見人群中有一人突然撲通一聲,癱倒在地,臉色煞白道:「真是壞事做不得呀。」曹知縣一見,眼前一亮,急吼道:「還不速速給我拿下。」
眾人一見,更加詫異了。一直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展青見了,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人那是什麼漢子,分明是自己的丈母娘——二太太的母親呀。可再看丈母娘的一身打扮,又不由重重一拍腦門。這丈母娘雖說給他生了一個漂亮二太太,卻生來禿瓢,平日帶一頂小便帽,煙也抽得凶,整日煙桿不離手,看上去,可不就是一副漢子派頭嗎。可她為何要害自己的兒子呢?展青不信,可等一過堂,展青就又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原來,自從展生娶了三太太,又給他生了兒子之後,生了一堆女兒的二太太就遭了罪,從此在展家被使得比老媽子還苦,房中花銷更是少得可憐。丈母娘本來一肚子氣。這年蓋房偏又遇雨水沖毀土坯,房錢一下緊張起來,張開向展青借,展青竟面都不見。那天晌午趁人少,丈母娘本想到女兒房裡擠兩錢兒,應應急,不想,剛到展家門樓下,竟見展青兒子一人在玩,新仇舊恨便一齊衝這孩子而來,一瞧四周無人,抱孩子就走,丈母娘家就住展家後身,等到家,才發現孩子已被捂死在懷裡,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順勢把孩子添進了剛剛蓋到一半的山牆土坯縫裡,隨後用大泥一封。等衙役扒開山牆一看,果然就發現展家兒子屍體,竟皮肉完好……
就這樣,一場鬧得沸沸揚揚的案子說破就破了。直到這時,曹知縣才悄悄抹一把滿頭大汗,不光腦袋保住了,更是暗自慶幸:多虧查了周城縣志,清楚了周城驢子的這一典故,然後再把展家那頭公驢在黑屋裡熬了七天七夜,每天嫩草黑豆紅棗粉、摻了精鹽餵著,牽出前,又潑一頭公驢血在身上,讓這頭公驢再聞不得丁點異性氣味,衙役手中的那根大棍也只在另一頭母驢身上事前使勁蹭了兩蹭,效果就有了,還真就唬出了真兇!
不過,經過這場大變故,展青可是像徹底變了一個人,變得不再精於算計,錢財也不再捂得緊,後來在順水,就出了一個有名大善人,每到年關,都要拿出好多錢財分發給窮人,順水人便也把他的善舉一代代傳頌了好多年,所以,後來人都知道這大善人姓展。至於他以前如何,前人並沒有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