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7點多,城山派出所接到報警,說有一名青年女子爬到城山廣場的石崖上,企圖跳崖輕生。8點剛過,派出所指導員易天嫻就趕到了現場,現場已有很多人在圍觀。企圖輕生的女子所在的石崖是依山開鑿出來的,約15米高,呈90度。而她此刻就蹲坐在崖頂的邊上,情緒非常激動,只須退後一步就會摔下石崖,後果不堪設想。不一會兒,消防隊也趕到了,立刻在下面鋪充氣墊,但由於石崖底下是綠化帶,還種著不少小樹,所以鋪設氣墊有些困難。
易天嫻從後山慢慢地靠近青年女子。這時她發現,這女子只有二十多歲,面目姣好,身上的穿著雖然也算時尚,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個外鄉妹。到了距離這女子兩米左右時,易天嫻不敢再往前了,就在那裡和她交談起來。慢慢地易天嫻瞭解到,這女子名叫邱玉蓉,在城山廣場敖近的一家酒吧裡工作。從去年開始,她和酒吧的老闆好上了。老闆答應她盡快和原來的老婆離婚,和她結成正式夫妻,因而她也就毫無保留地把自己交給了老闆。其實老闆壓根兒沒想過要和她結婚,等他玩膩了以後,就像扔一件舊衣服一樣地把她甩掉了。邱玉蓉用盡方法都不能使老闆回心轉意,萬念俱灰。這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去城山廣場的石崖跳下來,就一切都解脫了。她就這樣糊里糊塗地到了這裡。
經過易天嫻的耐心勸導,邱玉蓉狂躁的情緒終於漸漸穩定了下來。易天嫻暗暗高興,照這樣發展下去,她有信心不久就可以將邱玉蓉成功解救。可就在這時,下面的圍觀者開始起哄了:“跳呀!你怎麼還不跳?別是在作秀吧?”這一喊,邱玉蓉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過去,情緒又開始狂躁起來。這就意味著,易天嫻的勸解又得重新開始。易天嫻很生氣,從她所在的位置望下去,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穿米色夾克的男子,特別起勁地在那裡起哄,從而帶動了周圍的一群人。照目前的情形,易天嫻不可能去阻止那些人,她只能選擇繼續勸導邱玉蓉。可是山下的圍觀者起哄得更厲害了。幾分鐘以後,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發生了,情緒已完全失控的邱玉蓉突然從崖頂縱身跳了下去。邱玉蓉落地時,摔在了消防救生氣墊與山崖的縫隙處,一下子昏死了過去。
邱玉蓉被送到醫院後,雖經全力搶救,卻一直都沒有甦醒。易天嫻則開始了對這一事件的調查。她首先找到了邱玉蓉工作的那間酒吧,她覺得邱玉蓉是因為酒吧老闆的情變而跳崖輕生的,至今生死未卜,不管怎麼說,酒吧老闆總應該承擔一些責任吧?可是當她一見到那個自稱鮑家平的酒吧老闆時,她就知道事情並沒有她原先想像的那麼簡單。盡避鮑家平已經換了衣服,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就是那個在城山廣場起哄得最厲害的穿米色夾克的男子。結合邱玉蓉的敘述,易天嫻的腦中很快就形成了整個事件的發展過程,那就是鮑家平在甩了邱玉蓉後,為了防止她繼續對她癡纏,就在她情緒激動時暗示她去跳崖輕生,然後又混在圍觀者中間,用挑動大家起哄的方式慫恿她不顧一切地跳下來。當時,旁人都以為他們是因為無聊才在那裡起哄的,易天嫻也曾這麼認為過,但現在看來,這完全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蓄意謀殺。易天嫻按捺住怒火說:“鮑家平,你該明白我為什麼來找你吧?”
鮑家平睜大了眼睛,做出很吃驚的樣子說:“我不知道警察為什麼會來找我,我的酒吧可從來都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啊!”
易天嫻說:“那你敢說你不認識邱玉蓉嗎?”
鮑家平說:“邱玉蓉我認識,她曾經是我們酒吧的員工,不過前幾天已經辭職不幹了。”
易天嫻說:“你和她只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
鮑家平說:“笑話!除此之外,我們之間還能有什麼關係?”
易天嫻說:“那天早上邱玉蓉在城山廣場要跳崖,你為什麼要在下面起哄?”
鮑家平說:“那天早上城山廣場有人要跳崖時我正好路過,就在下面看了一會兒。不過我眼睛不好,沒認出崖頂上那個人就是邱玉蓉。她現在怎麼樣?畢竟她也在我手下幹過,如果有需要,我願意拿點錢出來。”就這樣易天嫻步步緊逼,鮑家平卻和她耍起了太極,可見他對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都已經做了精心的準備。不過事已至此,出於一個公安幹警維護正義的責任感,易天嫻絕不會放過他。經向上級請示後,易天嫻準備好材料向檢察院申請對鮑家平提起公訴。
可是不久,檢察院就把卷宗退了回來。根據檢察院的意見,鮑家平因始亂終棄而迫使邱玉蓉產生跳崖輕生的念頭,又有意煽動起哄慫恿她跳下來,確實是一種高明的謀殺行為。但法律是講證據的,鮑家平盡避沒有否認他是起哄者之一,但他只承認和邱玉蓉之間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這樣他就沒有了想要謀殺邱玉蓉的動機。檢察院要求易天嫻必須將鮑家平玩弄邱玉蓉最終又拋棄她的證據找出來,這樣才可以提起公訴。
但易天嫻沒有想到,要搜集這一證據竟然那麼困難。或許是鮑家平一開始就防患於未然,對他和邱玉蓉的關係隱藏得非常深,易天嫻幾乎找了所有認識他倆的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他們有親密關係。當然,最能提供證據的就是邱玉蓉本人,可是她自從跳崖後,至今仍處於昏迷之中。醫生說她的生命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一周之內如果能醒過來最好,否則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就在這時,得到風聲的鮑家平又反客為主,以誹謗罪對易天嫻提出了反訴。法院受理了此案,並確定一周之後開庭審理。這一來易天嫻反倒成了被告,而且開庭的日子正好是邱玉蓉生命存亡的緊要關頭,如果到那時邱玉蓉不能醒過來,那麼易天嫻就很可能敗訴,鮑家平這個殺人兇手也將會繼續逍遙法外。
開庭那天,原被告進行了激烈的辯論。由於易天嫻拿不出鮑家平玩弄並拋棄邱玉蓉的有力證據,形勢對她非常不利。而鮑家平則是臉帶笑容,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無奈之下,易天嫻只得打出她最後一張王牌。她對法官說:“此案的一名重要證人邱玉蓉現在還在醫院裡,而且很可能已經甦醒。我請求法庭派人去一趟醫院,如果能得到邱玉蓉的親口證實,事情就可以真相大白。”
原告方律師立刻說:“我反對。且不說邱玉蓉是否已經甦醒還不知道,即使剛剛甦醒,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證詞又有多少可信度?被告明明是在拖延時間。”不過法庭經過討論,還是同意了易天嫻的請求。審判長宣佈暫時休庭,並派人去了醫院。在等待中,易天嫻和鮑家平雖然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手上無不捏著一把汗。他們都很清楚,法庭工作人員從醫院帶回的消息,將直接決定這場辟司的勝敗。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他們帶來的消息是:就在半個小時之前,邱玉蓉因搶救無效,已確定正式死亡。聽到這一噩耗,易天嫻的心像被重擊了一下隱隱作痛。這倒不是因為她即將輸掉這場辟司,她心痛的是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就這麼無辜地凋零了。邱玉蓉是被人謀殺的,而她卻不能將兇手繩之以法。接下來的事易天嫻已能預料,法庭在徵求了陪審員的意見後,就將宣佈結果。那邊的鮑家平已經得意地打出了表示勝利的手勢。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有一個人步履匆匆地走進了法庭。他說他是負責治療邱玉蓉的醫生,要向法庭反映一個情況。易天嫻本來已破滅的希望因這位醫生的到來又出現了轉機,她迫不及待地問:“什麼情況?是不是邱玉蓉還沒有死?”
醫生說:“邱玉蓉已經死了,不過我在給她做屍檢時發現,她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我想這個情況或許對庭審有用,所以就急急趕來了。”易天嫻憑著一個警察的敏銳感覺,立刻就判斷出這個情況實在太重要了!她毫不猶豫地請求法庭暫緩宣判,對邱玉蓉腹中的胎兒做DNA鑒定。如果能證明這個孩子確實是鮑家平的,那麼他所說的與邱玉蓉只是老闆與員工關係的謊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其實不用做DNA鑒定,只須看鮑家平此刻的表情,在場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剛才還得意洋洋的鮑家平,此刻已臉色蒼白地癱倒在了坐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