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

同事張三最近兩天大異常態,整日坐立不安,失魂落魄的,一看就是一肚子的心事。

趁著沒有第三者在場的機會,我決定關心一下張三。我說:“不大對頭啊老弟,沒日子過了?”

張三怔怔地瞅著我,支支吾吾了一陣子,最後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說:“壞菜了!網友要來見面。”

原來如此。前些日子,一慣蔫兒吧嘰的張三突然容光煥發起來,看著都不像他張三了,原來是掉進“網”去了。我說:“還當天要塌下來呢,那好事啊!修成正果了嘛——你不就盼那一步嗎?”

張三歎口氣,小臉皺得像個苦瓜,說:“好是好,可你看我這、這形象,唉!”小棗核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這倒也是,張三的形象確實叫人沒法恭維。這麼說吧,走在街上,女人一般不會看他第二眼,即使看也是想進一步觀察一下他究竟丑到什麼程度。就這麼一個怪物,看習慣了倒也無所謂;那網友要是驟然見了,指不定得頭皮發炸,起雞皮疙瘩哩。

我說:“相見不如懷念。不見不行嗎?”

張三說:“下最後通牒了,就今天下午,車站接頭。”

我說:“魅力不小啊!長得怎麼樣?”

張三說:“那絕對是花容月貌!找遍一個縣城,就沒見第二個!傍我發照片了,還跟我視頻——就跟看電視似的,妙齡少婦!那素質,絕對高!”

我不禁驚異起來,隱隱有一絲羨意。我說:“有兩下子啊!怎麼就把人家給迷住了?”

張三咧著嘴笑了:“就憑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唄!網上嘛,全靠嘴皮子功夫,這可是咱強項啊!連吹帶蒙,一陣迷魂湯就灌暈了。”

我說:“還真小看你了。沒少吹自己吧?風流倜儻啊,高大英俊啊,啊?哈哈!”

張三說:“這你就外行了。兵法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你越說自己奇醜無比,她反而越不相信,而且還可以表現出男人的那種自信。這裡頭學問可深呢!”張三眉飛色舞,唾沫星子亂飛,一臉少見的自得。

我說:“你先別吹了,當務之急是見面的事。要不,找人替替?”說完,忍不住笑了,覺著有點古戲中才子代人相親的味道。

張三鼓著腮幫子,沉吟了一會兒,說:“實在不行,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說:“我替你去?哈哈——我這形象也不行。”

張三說:“你去我倒是放心,只是、只是這形象也、也不怎麼上佳。”

我說:“有人選了?”

張三說:“我有個同學,關係很鐵的,倒是很般配——就他了,先抵擋這一陣吧!”

我說:“你那同學能信得過?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啊,他能坐懷不亂?”

張三說:“這個、這個……應該問題不大吧,同學嘛。不過我還是得跟他敲明的,只許說話,不得近身。”

我“撲哧”笑了,說:“只怕到時就由不得你了,哈哈——那你趕緊去安排吧,別露了餡。”

張三便顛兒顛兒地走了。

下午臨下班時,張三回來了,說都安排妥了,他那同學答應得很爽快,雙方的情況都做了詳細的介紹,一般不會出紕漏的,至於吃飯住宿一應花費全是他的。張三說完,忽然提出來要請我下館子喝酒,神情很迫切。我理解他的心情,便答應了。

去了一家小酒館,幾碟小菜,一瓶白酒,二人推杯換盞。張三喝得很猛,煙一支接一支地抽,話卻很少,氣氛有點沉悶。窗外暮色漸漸濃了起來。

我說:“她問你要照片了嗎?”

張三吐出一口濁氣,說:“我直接就說沒有!網上的女人,太好糊弄,傻!傻得沒邊沒沿!”張三的語氣竟然有點惡。

是夠傻的。就你張三這副尊容,在那網友的春夢中說不定還是個白馬王子呢!可憐,可笑。

我忽然想調侃一下張三,我說:“此時此刻,不知他們在幹什麼?”

張三白了我一眼,說:“喝酒,說話唄,還能幹什麼!”

我說:“網友見面,不上床的不多吧?”

張三端起酒杯,“咕咚”一飲而盡,說:“你純粹是小人之心!”

我笑了,說:“互聯網真是拉動經濟發展啊!交通,旅遊,餐飲,住宿,還有……啊?哈哈!”

張三又灌下一杯。

我說:“今晚這酒,怎麼覺得有點酸啊!”我壞笑了一下,接著說,“折騰來,折騰去,還是古詩說得好啊,‘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張三噴著酒氣,直著脖子喊:“小姐,再上一瓶白酒!”

我忽然覺得自己太殘忍了。

張三大醉而歸。

第二天上班,一見面,張三就破口大罵:“我那鳥同學太不仗義!狽屎!朋友妻,不可戲!還鐵哥們兒,還同學呢,真不是東西!”原來一大早同學就給他打電話,說真得萬分感謝張三,說一應費用都不用張三出了,說那女人真是個尤物。

張三臉漲得像個紫茄子,罵完了同學,接著罵網友:“真是瞎了眼!沒有廉恥的賤貨!八輩子沒見過男人了!賤!賤……”

張三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般咆哮著,最後如一堆軟泥似地癱坐在椅子上。

過後張三絕口不提此事。至於上網聊天什麼的,聽說已經徹底戒了。

《懸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