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富翁莫理森文質彬彬,又樂善好施,誰都說他是個標準的紳士。可他年輕時卻沒少干荒唐事,甚至有很多事是違法的。現在,知道他底細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學生時代最要好的夥伴馬寧。馬寧不學無術,偷雞摸狗,經常到監獄報到,最近的一次是他因為搶劫被判入獄三年,兩個月前剛剛出獄。
原本,兩個人是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可讓莫理森沒想到的是,馬寧至今還藏著幾封至關重要的信件。那些信,足以讓他跟馬寧一樣,被關進監獄。馬寧料定莫理森會出一大筆錢來換取自己對往事的緘默,於是,這筆錢被敲詐得很順利。但是莫理森太瞭解自己的這個“夥伴”了,他知道,馬寧不會就此罷休的,敲詐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所以,給了馬寧這一大筆錢之後,他決定要讓事情就此終止。
晚上,他來到馬寧的住所。馬寧很客氣地拿出了威士忌招待他。推杯換盞間,趁馬寧不注意,他把安眠藥倒進了馬寧的酒杯裡。很快,喝得醉醺醺的馬寧就失去了知覺。莫理森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馬寧拖到煤氣灶旁邊,然後把他的頭放在了煤氣灶台上,準備按計劃打開煤氣開關。這樣一來,不管事後誰發現,都會認為馬寧是自殺的。
一切順利。莫理森伸了伸腰,長吐一口氣。他環顧了一下這間小小的廚房,又掃了一眼躺在煤氣灶上的馬寧,想了想,往馬寧的腦袋底下塞了塊墊子。他也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留有破綻,但他覺得一個人要自殺,應該弄得舒服些才是。
——2——
事先,莫理森已經脫掉了鞋子,所以在屋子裡走動時沒發出一點兒響聲。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的,即使打開燈也不用擔心會被外面的人發現。接著,他要做的,就是清理自己的痕跡了:任何表明他與馬寧有關的東西都不能留下。可是,郵局送來的這個包裹怎麼處理呢?那上面的地址是寄給莫理森的,可為什麼交給了馬寧?是投遞員搞錯了?先放一邊,待會兒再做決定。
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那些信。馬寧是個馬大哈,不可能把東西藏得那麼嚴。呵,果然在抽屜裡,六封信全在那兒。莫理森看著那些信,兩頰緊張得發紅。這麼危險的東西,怎麼會留給馬寧這個混蛋?年輕時的自己真蠢,怎麼會跟馬寧這樣的傢伙一起……當然,馬寧也是個傻瓜,也不想想現在的莫理森會任由他拿捏嗎?再漫天要價?休想!
莫理森戴著手套,要把這六封信裝進口袋並不容易。但他不著急,反正有的是時間。馬寧沒幾個朋友,更不會有人來拜訪他,長期僱用的那個鐘點工,是個老太太,住在離鎮子很遠的村子裡,要到明天早上才會過來。
可莫理森必須謹慎,一點兒紕漏都不能有。他還沒想好要編出怎樣的謊言來應付警察。如果事情一切順利的話,應該是用不著的吧——要是沒有理由懷疑馬寧是被人殺害的,誰還會問到他呢?人們只知道許多年前他們上學時曾是朋友,但現在並無來往,誰也不會懷疑到他的。
——3——
莫理森仔細看了看兩間臥室,感到很滿意。一切都是亂糟糟的。回到起居室之後,他再次環視四周:有郵局送來的那個包裹,還有兩隻酒杯。不,應該是一隻才對。他走進廚房,把兩隻杯子沖洗乾淨,一隻放回櫥櫃,另一隻放回桌子,再倒上一點兒威士忌。莫理森小心翼翼地把馬寧的手指往酒杯上一摁,這樣杯子上就只有馬寧一個人的指紋了。一切準備妥當。現在把酒杯擺在桌子上,旁邊是快空了的酒瓶。馬寧今天無疑是喝得太多了,以至於連莫理森往酒杯裡放藥都沒察覺到。藥會不會放得太多了?那樣整個計劃可就全部告吹了。不過不要緊,放到煤氣灶之前他檢查了馬寧的脈搏——跳動正常。
還有最後一件事,他得把那半張紙放在桌子上,折成一封信的樣子才會引人注意。那是馬寧剛出獄的時候給他的,他一看到這封信,就有了想把它收藏起來的念頭。那上面寫的是:“我厭倦了。誰能責備我做得這麼輕而易舉呢?於是我微笑著……”
這話用在當下再合適不過。當然,馬寧信上的意思是微笑著把錢取走,絕不是微笑著讓煤氣把自己毒死。
莫理森把所有的窗戶都關好,打開了煤氣開關,然後重新穿上鞋子,從後門溜了出去,手裡只拿了郵局寄來的那個包裹。
回家的路上一個人也沒遇到。他把那六封信和包裹全燒掉,看著餘燼倒進廚房的下水道裡,他才真正地鬆了口氣。
他知道警察會向他詢問這件事,他現在是鎮子裡的重要人物,並且曾跟馬寧打過幾次招呼——他跟鎮裡所有人見面時都會打招呼,正因為如此,大家都很喜歡他。他打算對警察說,上次他和馬寧見面時,那個可憐蟲好像病了,心情很糟糕。為此,他還特意練習了一番,甚至連對警察怎麼微笑都練習過了。
——4——
第二天早晨,一名警察真的來找莫理森了。
“是的,我認識他,但不太熟。”他幾乎想說,我只是過去跟他熟。可他嚥了下去,還是仔細點兒好。
“您能認出這件東西嗎,先生?”警察問。
天哪!警察手裡舉的是什麼?那是一個藍色錢包,上面繡著兩個金色字母:R。M。(莫理森名字的縮寫),他摸了摸口袋,裡面是空的。難道是往兜裡裝信時把錢包弄掉的嗎?他伸手去接錢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是,那警察竟任憑他把錢包拿去,一點兒也不干涉。他不能說那錢包不是他的,只是傻呆呆地瞪著它。
“昨天晚上,一個郵遞員跑到警察局,說他把一件包裹送錯了地方。後來他回想,可能是送到了馬寧家。今天早上,他就趕到那兒想把包裹追回來。他敲了半天門,可是裡面沒人答應,他就跑到了後門。後門開著,他走了進去。當然,他不應該這樣做,不過……”警察到底在說什麼呀?他簡直聽不懂……
莫理森差不多都要吼了,警察才慢條斯理地說:“廚房裡亮著燈,馬寧躺在煤氣灶上。那可憐的郵遞員嚇得要死,趕忙找到我,拽著我一起趕到現場。在現場,我發現了這個錢包,認為應該通知您,您知道,這個馬寧蹲過監獄。對這樣的人,我們總得提防點兒才是。”
說到這兒,警察停了一下。莫理森想,也許現在他該講到那件事了。可是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兩眼直直地盯著那警察,嘴唇微微發顫。
“您沒有給過他這個錢包吧,先生?也許您是偶然掉到地上的吧?”警察問道。
莫理森的腦袋都要炸開了,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種種困惑纏繞著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哪句話。
見他一臉茫然,警察接著說:“問題不僅僅是他曾經蹲過監獄,這個馬寧真是古怪。我想,也許您能幫我們一下,他似乎是要自殺,對嗎?”
“是……是的,我想是這樣。”莫理森十分費力地說著,那幾乎不是他自己的聲音了。
“今天早上我們趕到現場時,桌子上有一瓶威士忌,差不多已經喝光了。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麼會……”警察皺著眉頭說了一句。
莫理森的腿抖得要命,警察想說“會”怎樣?他們怎麼弄清的真相?
“咳!我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喝醉了,還是發瘋了,他怎麼會把自己的頭放在煤氣灶上?他難道忘了自己因為付不起煤氣費,他的煤氣早在兩個星期前就停了嗎?他好像根本不記得昨晚的事,也許都是那瓶威士忌搞的?今天早上我看他仍然是醉醺醺的。可是——先生!您怎麼啦?”
莫理森已經暈倒在地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