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怪談之臉

如果你的身邊出現了一張和你一模一樣的臉,你會怎麼想?

高興。終於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了。

沮喪。竟然撞臉了。

悲傷。也許那是前世的你。

恐懼。那個人要幹什麼?

1、有兩個她

芫花十八歲,剛考上大學。

她對學校很滿意,對生活很滿意,只是對長相不滿意。

其實,她長得不難看,模樣還算清秀。只是,她的眼睛有點小,下巴有點圓,皮膚有點黑。至少,她這麼認為。

她想去整容。

她的父母雖然不同意,但還是帶她去了。

她家挺有錢。她挺任性。

開學那天,芫花彷彿變了一個人。她的眼睛變大了,下巴變尖了,皮膚變白了,比以前漂亮了三倍。至少,她這麼認為。

辦完入學手續,芫花背著手,在校園裡慢慢地走,展示著她的美麗。

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在看她。

她很滿意。

晚上下課之後,大家都回寢室上網了,只有芫花還在校園裡慢慢地走,繼續展示她的美麗。

不過,她有種錦衣夜行的感覺。

校園裡的路燈不太亮,別人看不見她的美。

風有點涼。

一些蟲子在地面上匆匆地爬行,很著急的樣子。秋天到了,它們活不了幾天了。

路燈掛得很高,間距很遠,她的影子時短時長,有些模糊。

這所學校太老了,也許比芫花的爺爺還要老,到處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樹。有一些樹上,還有鳥窩。現在,那些鳥都不叫。

走著走著,芫花回頭看了一眼。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回頭,也許,那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背後什麼都沒有。

她回寢室了。

寢室裡住了四個女孩,其中一個女孩至今也沒來學校報到。據說,她生病了。她的床在門口左邊,床頭上貼著她的名字:黃芩。

一個散發著中藥味的名字。

人如其名,芫花想。

白旆央央和雲莫然在玩電腦。

白旆央央很瘦,是那種瘦骨嶙峋的瘦,估計不超過八十斤。這麼一個瘦弱的女孩,竟然喜歡玩暴力遊戲,成天打打殺殺。

另外,她白天很少說話,睡著之後卻說個不停,說一些沒頭沒尾的話,毫無邏輯,漫無邊際。

芫花覺得她的腦袋有問題。

雲莫然正相反,她長得高高大大,白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睡著之後無聲無息,不打呼嚕,不磨牙,也不翻身。

芫花坐在了床上。

白旆央央和雲莫然同時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又低下了頭。

她們長得都很漂亮。

如果說芫花是一個標準美女,那麼白旆央央就是一個縮小了1.2倍的美女,雲莫然就是一個放大了1.2倍的美女。

有人喜歡嬌小,有人喜歡豐滿,有人喜歡不大不小,因此,她們都有追求者。

追求芫花的男生最多,有七個。

芫花還沒拿定主意。

熄燈了。

窗簾很薄,月光透進來,寢室裡青青白白的。

天亮了,她們去上課。

她們學的是美術專業。剛入學,老師還不瞭解她們的水平,讓她們畫一幅素描肖像畫,題材自選。

芫花畫的是自己。她有些自戀。

白旆央央畫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比她還瘦,頭髮很長,鬍子也很長,看上去很落魄的樣子。

雲莫然畫的是一個韓國男明星。

芫花很快就畫完了,開始左顧右盼。

班裡有二十九個人,十五個男生,十四個女生。如果黃芩也在,男女各半。

芫花覺得,學校用心良苦。

有一個男生長得很帥,是芫花喜歡的類型。不過,他沒有追求芫花。芫花認為,他一定會追求她,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在芫花眼裡,男生分兩種:正在追求她的和正在準備追求她的。

下課了,老師讓芫花把大家畫好的畫送到他的辦公室。

同學們陸續把畫放到講台上,都離開了。

芫花數了一遍,有三十幅畫。

她一怔,以為自己數錯了,又數了一遍,還是三十幅畫。

她仔細檢查那些畫。

她的眼睛瞪大了。

她發現了另一個她。

2、相冊裡的另一個她

有一個人,畫的也是芫花,沒有署名。

芫花認為,肯定是某個暗戀她的男生畫的。她又檢查了一遍那些畫,驚訝地發現十五個男生的畫上都有署名,十四個女生的畫上也有署名。

這幅畫不是男生畫的,也不是女生畫的。

那是誰畫的?

這個問題似乎很淺顯,不過要是細細琢磨,又很深邃。

晚上下課之後,芫花沒有回寢室,在校園裡慢慢地走。她需要安靜的空間,繼續思考那幅畫。

它成了芫花心裡的一個疙瘩。

走著走著,她的眼前突然一黑。

十點半,熄燈了。

四周的人群迅速散去,各回寢室。

芫花一直低著頭想事兒,竟然不知道走到了哪裡。這所學校太大了,足以讓一個新入校的學生迷路。

寢室樓在哪個方向?

芫花下意識地跟著一個女生走。

當我們不知道該去哪兒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跟著別人走,可是,你能確定別人走的是一條活路嗎?

前面那個女生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材和髮型都和芫花差不多。不過,芫花確定她不如自己漂亮。

走了一會兒,前面更黑了。

那是一片竹林,靠近學校的北門,而寢室樓在學校的南門附近。

南轅北轍了。

芫花苦笑一下,掉頭往回走。走著走著,背後傳來了腳步聲:“嚓,嚓,嚓,嚓,嚓,嚓……”

她下意識地回過頭,背後一片漆黑。

不知道什麼時候,路燈也熄滅了。

也許,是那個女生意識到走錯了路,也跟了上來。

芫花站著沒動,想等她過來一起回寢室。黑燈瞎火,一個人走路很嚇人,有人同行就不害怕了。

等了一會兒,那個女生一直沒過來。不過,她的腳步聲一直在響,非常清晰,非常規律,不快也不慢。

芫花的汗毛漸漸豎了起來。她忽然意識到,那個女生有問題。她掏出手機,照了過去。

手機的光太弱了,只能照亮眼前一兩米的地方。

那個女生還在黑暗中原地踏步。

她為什麼不前進?

芫花奔跑了起來。跑出去幾十米,她依然能聽見那個女生的腳步聲,還是不遠不近。芫花看不見她,她肯定能看見芫花,否則,不可能一直保持同樣的距離。

芫花再次停了下來。她覺得,如果那個女生想追上她,她跑得再快也沒用。

那個女生也停了下來。這一次,她沒有原地踏步走。

芫花快步朝她走了過去。

她一定要看看那是誰,否則,今天晚上別想睡著。

她看到了一個黑影,很高大,應該是一個男人。明明是一個女生,為什麼又變成了一個男人?

芫花死死地盯著他。太黑了,看不見他的臉。

兩個人在黑暗中靜靜地對峙。

黑影突然用手電筒照了照芫花。

芫花下意識地把頭扭向一邊。

黑影說話了:“你為什麼不回寢室睡覺?”語氣很嚴厲。

芫花聽出來了,他是學生處的老師。

“我迷路了。”她實話實說。

“一直往南走,別拐彎。”語氣不那麼嚴厲了。

芫花鬆了一口氣,轉過身,朝寢室走去。

黑影似乎想起了什麼,喊住她:“你等一下。”

芫花停住了。

黑影走上前,把一個東西塞到她手裡,說:“剛才,你的東西掉了。”說完,他朝西邊走了。

那是一本相冊。

那不是芫花的東西。

芫花忽然意識到:相冊是剛才那個女生掉的。她翻開相冊,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她抱著它,迅速跑回了寢室。

白旆央央和雲莫然都睡了。

芫花輕輕地走進去,把門鎖上,上了床,慢慢地脫下校服,鑽進被窩,用手機上的手電筒看那本相冊。

她“撲稜”一下從被窩裡跳了出來。

她看到了她。

3、她是誰

寢室裡太靜了。

白旆央央竟然沒說夢話。

芫花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並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白旆央央在夢裡看見了兩個芫花,嚇得不敢說話了。

這一夜很黑很黑。

芫花斷定,這是老天爺在掩飾什麼。

風大了,窗戶“光當光當”響起來,似乎有什麼人在外面推。

芫花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

真巧,窗戶立刻就不響了。

她覺得窗外有一個人,隔著窗簾和玻璃在跟她對峙。那是一個女生,身材和髮型和她差不多,甚至長相也和她差不多……

不是差不多,是一模一樣。

問題是,她住在四樓。

她又瞥了一眼床上的相冊。那個女生,就藏在相冊裡。

她強忍住驚恐,又開始翻看相冊。

相冊裡有二十七張照片,都是那個女生:在山頂,在海邊,在遊樂場,在床上,在浴室,在公園……她花枝招展,她笑顏如花。

她不是芫花,但是長得和芫花一模一樣。

芫花的手開始哆嗦。終於,她的手一鬆,相冊掉在了床上。

她是誰?

有一瞬間,芫花甚至懷疑那個女生是她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姐妹。

這是不可能的。

她能確定她的父母只有她一個孩子。

她又想起了那幅畫,得出了一個推論:那個女生是她的同班同學,和芫花一樣,她畫的也是自己。

順著這個思路芫花繼續往下想:班裡有三十個人,其他二十九個人都已經出現,只有黃芩一直沒露面。

難道那個女生是黃芩?

難道黃芩長得和她一模一樣?

為什麼在上課的時候,芫花看不見黃芩,卻見到了她的畫?

這太詭異了。

芫花看了一眼黃芩的床。那張床還空著,只有黃芩的名字貼在床頭。

外面傳來走動聲,緩慢而拖沓,可能是一個起夜的學生。

會不會是黃芩?

芫花狠了狠心,走到門口,猛地拉開了門。

那人嚇了一跳,差一點叫出聲。是隔壁寢室的女生。

芫花訕訕地笑了笑,關上了門。

相冊還在床上。那個女生還藏在裡面。從某種意義上說,有一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躺在芫花的床上。

芫花不敢和陌生人一起睡。

她在雲莫然的床邊坐了一夜。

天剛亮,芫花拿起相冊,離開了寢室。她要燒了它。

讓那個女生見鬼去吧,她想。

她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準備點火,卻發現她沒有打火機。一個女生身上攜帶打火機的幾率,可能比一個男生身上攜帶衛生巾的幾率還小。

一個穿校服的男生路過,他朝芫花看過來。

“你有火兒嗎?”芫花問。

他怔了一下,搖搖頭說:“不好意思,我不會抽煙。”

芫花衝他笑了笑。

他匆匆走開了。

芫花又等了一陣子,再沒有人走過來。她低頭看了一眼相冊,覺得肯定是它在搞鬼。它不想被燒死。

她害怕了,打算把它丟棄在這裡,回寢室。

有人喊了一聲:“美女。”

她抬起頭,看見剛才那個穿校服的男生又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打火機。看樣子,他專門去買了一個。

芫花接過來,說:“謝謝。”

他說:“送給你了。”

“謝謝。再見。”

“再見。”他依依不捨地走了,一步三回頭。

芫花點著了相冊。

她想:既然那個女生不人不鬼,就讓她去該去的地方吧。

一陣風吹來,火更旺了。

很快,那個女生變成了一小堆紙灰。

芫花的心還是懸著。

直覺告訴她:那個女生還會回來。

4、你快要死了

走出寢室,芫花回頭看了一眼。

床上乾乾淨淨,沒有相冊,更沒有陌生人。

她不知道,那個女生正在外面等著她。

她慢慢地走向食堂。在半路,她看見一棵樹下站著一個女生,戴著口罩和太陽鏡,把五官遮得嚴嚴實實。

雖然隔著深色的鏡片,但是芫花能感覺到,那個女生在看著她。她馬上意識到了:那是黃芩!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終於面對面了。

芫花不知道該朝前走,還是該朝後跑。

她們靜靜地對峙著。

芫花很快敗下陣來,把視線轉向別處。她看到的只是口罩和太陽鏡,對方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臉。

她慢慢地朝芫花走過來,慢慢地伸出了手。

芫花一怔,馬上明白了:她要相冊。

“你好。”芫花假裝糊塗。她不敢說相冊已經燒了。

對方沒說話,還是伸著手。

“你有事嗎?”芫花左顧右盼,希望能看到一個認識的人,哪怕是不到八十斤毫無戰鬥力的白旆央央。

“相冊。”她終於開口了。

謝天謝地,她的聲音不算恐怖。

芫花只能繼續裝糊塗:“什麼相冊?”

對方不說話,也不動,一直伸著手。

芫花有些害怕了,小心翼翼地繞過她,朝食堂走去。走出去一段路,她回頭看了一眼,背後一個人都沒有。

完了,肯定是得罪她了,芫花想。她什麼都吃不下,喝了幾口粥就離開了食堂。推開寢室的門,她看見一個女生低頭坐在黃芩的床上,正在翻看相冊。

芫花抖了一下。

那個女生抬起頭,說:“照片上的你更瘦。”

白旆央央說:“我比以前胖了五斤。”

虛驚一場,只是隔壁寢室的女生過來找白旆央央玩。

芫花軟軟地躺在了床上,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上課的時間快到了。

白旆央央和那個女生往外走,問了芫花一句:“你不去上課?”

“上午是什麼課?”

“合堂課,西方美術史。”

“我等會兒就去。”

她們走了。

芫花不想去上課。她覺得,應該仔細梳理一下這兩天發生的事,同時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她活了十八年,之前經歷過最恐怖的事,是臉上長了幾個紅疙瘩。這兩天的詭怪遭遇讓她猝不及防,有些懵了。

寢室樓裡安靜下來,學生們都去上課了。

芫花忽然打了個激靈。她看過不少恐怖電影,總結出一條經驗:太靜或者太黑的地方,總會出現某種沒有質感的東西。

她越想越害怕,甚至不敢奪門而逃。

她害怕一開門就看見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她拉上窗簾,上了床,蜷縮在被子底下,提心吊膽地等待著著白旆央央和雲莫然下課回來。

不知不覺,她竟然睡著了。這兩天晚上她一直沒睡好。

開門聲驚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

白旆央央和雲莫然下課回來了,一人端著一盒酸菜肉絲米線。

雲莫然看了芫花一眼,明顯一愣:“你沒去上課?”

“沒去。”

“老師點名的時候,我聽見你答應了。”

芫花一驚:“你沒聽錯?”

“你的聲音我能聽錯嗎?”雲莫然大咧咧地說。她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芫花又問:“你看見我了?”

“你在寢室睡覺,我怎麼能看見你。”停了一下,雲莫然終於醒悟過來,疑惑地問:“那個人是誰?”

芫花沒說話。

雲莫然又說:“我坐在前排,沒回頭看。”

芫花還是沒說話,大腦裡一片空白。

“你快死了。”白旆央央輕輕地說。

芫花劇烈地抖了一下。

白旆央央又在玩遊戲了,戴著耳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芫花認為,那是暗中那個東西通過白旆央央的嘴,給她下了死亡通知。

她覺得,她也許真的快死了。

5、多了一瓶化妝品

學校大門口站著兩個保安,都是雙眼皮。

他們的長相差不多。至少,有70%的相似度。

他們是雙胞胎?

其中一個保安靜靜地看著芫花,似乎希望她猜一猜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芫花避開他的眼睛,匆匆走開了。

這個世界怎麼了,為什麼有那麼多類似的臉?

芫花出去買了一套很貴的化妝品,打算送給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生。她還買了一些冥幣,大約有三億元,也打算送給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生。

她不能確定對方的性質。

白旆央央和雲莫然不在,可能是去隔壁寢室玩斗地主了。

芫花把東西放進櫃子,坐在了床邊。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書桌的相框上,表情頓時僵住了。

相框裡她的笑臉不見了,換成了另一張臉。那是一張無比醜陋的臉,皮膚大面積潰爛,眼角流膿,下巴偏左至少15°,看上去十分嚇人。

芫花認出來了,那是她。確切地說,是毀容之後的她。

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說之前白旆央央的話是口頭警告,那麼這張照片就是書面通知——暗中那個東西要讓芫花面目全非。

芫花的心裡空蕩蕩的。

她忽然後悔了,不該燒掉那本相冊。

窗戶關著,門關著,垂下來的床單卻晃了晃,難道暗中那個東西就躲在床底下?

她慢慢地彎下腰,深吸一口氣,突然把床單掀開,朝裡看了看。除了她的臉盆和拖鞋,什麼都沒有。

她剛要把床單放下,又有了一個發現:臉盆裡多了一瓶化妝品。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玻璃瓶,造型很豐滿,玫紅色,沒有標籤。

芫花拿起它,擰開蓋子聞了聞,有一股濃烈的中藥味。

她悚然一驚,腦子裡立刻冒出一個名字:黃芩。

黃芩是一味中藥,味苦,性寒,有解毒止血的功效。

芫花相信,如果她用了這瓶化妝品,就會變得和相框裡的那張照片一樣,面目全非。

暗中那個東西開始動手了,只是手段有些拙劣。

她瞥了一眼黃芩的床,彷彿看見黃芩端端正正地坐在床邊,用一種迫不及待的眼神盯著她,等著她把那瓶化妝品抹到臉上。

她甚至懷疑黃芩每天晚上都躺在那張空床上睡覺。只是,別人看不見她。

她一下冷靜下來。

毫無疑問,有人在背後搞鬼。不,應該是有鬼在背後搞人。

她必須想出對策,否則,必定會面目全非。

過了一陣子,芫花輕輕地走過去,輕輕地把那瓶化妝品放到了黃芩的床上。現在,她不敢再燒掉對方的東西了。

她又把她買的化妝品和冥幣都放到了黃芩的床上。

她收拾東西,準備逃走。

6、她闖進了她的世界

外面有昏暗的月光。

街道上有些冷清,路燈青白。

兩隻髒兮兮的小狗結伴而行。它們的臉一模一樣。

距離學校二里地,有一條步行街,街道兩旁有許多家賓館。芫花選了一家最高檔的,走了進去。

進了門之後,裡面的光線有些曖昧,昏昏暗暗的。

服務員在玩手機。

芫花走過去,說:“你好。”

服務員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說:“回來了?”

芫花笑了笑。

“忘了帶鑰匙?”說話間,她遞給芫花一把鑰匙。

芫花看了看,鑰匙上有門牌號:207。

“不用登記嗎?”芫花一怔。

服務員盯著她看了三秒鐘,說:“不用了。”

芫花上了樓。

房間還算乾淨,只是,有一股很虛無的藥味兒。

芫花把東西放下,上了床。

明天怎麼辦?

向老師求助?

向父母求助?

沒用。

他們都是普通人,肯定弄不過那個東西。

芫花又想到了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今夜會不會再出現呢?她忍不住朝窗戶看去,窗簾拉著,擋住了她的視線。

那張照片又在她的腦子裡浮現出來:潰爛的皮膚,流膿的眼角,傾斜的下巴……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頭。

芫花閉上眼睛,聚精會神地回憶那張照片,終於知道是哪裡不對頭了:她似乎去過那張照片拍攝的地點。

這個記憶太重要了,芫花的思路立刻死死地抓住了它。她認為,只要想起那是什麼地方,差不多就能知道是誰在搞鬼。

寢室?

肯定不是。雖然都是房間,但是那地方比寢室高檔很多。

教室?

也不是。教室裡沒有床頭燈。

芫花拚命地想……

她覺得自己快要想起來了,心跳加速了。那是什麼地方?那是什麼地方?那是什麼地方?

突然,她猛地坐了起來——那就是這個房間!沒錯,高檔的裝修,金色的床頭燈,就是這裡!

事情陡然變得深邃起來。

那張照片是在這個房間裡拍的。也許,此時此刻,那張臉還在這個房間裡。

芫花闖進了她的世界裡。

什麼聲音?

芫花的耳朵一下豎起來。

電視機關著,肯定不是它發出的聲音。除了它,房間裡沒有能發聲的東西。

那似乎是流水聲。

衛生間裡有人。

芫花的頭皮都炸了。

8、她們都錯了

黃芩看著芫花,一直沒動。

芫花當然也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黃芩轉身去了衛生間。

芫花聽見衛生間裡傳出一陣陣細碎的聲音。她不知道黃芩在幹什麼,肯定是一些不懷好意的舉動。

終於,衛生間的門開了。

黃芩走出來,戴上了口罩和太陽鏡,把五官遮得嚴嚴實實。

芫花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讓別人看到她醜陋的一面,因此,她們拚命化妝,掩飾自己的缺陷。如果實在不能掩飾,就遮起來不讓人看到。

芫花朝她笑了笑。

她不能確定黃芩有沒有惡意,她首先要讓黃芩知道她沒有惡意。

黃芩的臉藏在口罩和太陽鏡後面,表情不詳。

三張一模一樣的臉開始對話了。

黃芩看著芫花,首先開了口:“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壞人,或者,我不是人?”

“……是。”芫花有些尷尬地說。

“我只是想找回曾經美麗的我。”

“什麼意思?”芫花沒聽懂。

“不久之前,我還和你一模一樣。毀容之後,我只能用那些照片安慰自己,我曾經美麗過。可惜,照片沒了。”

芫花無言以對。

黃芩接著說:“我怕同學們笑話我,不敢去上課,請了兩個月假。那天,我給老師打電話,聽說第二天要畫肖像畫。我也畫了一幅,托咱們班我一個同鄉給交了上去。那天晚上,我原本打算去學校找你,可是卻沒有勇氣面對你,又害怕嚇著你,一直在猶豫。離開的時候,我把相冊弄丟了……”

“你找我幹什麼?”芫花把話題從相冊上引開了。

“我聽說你長得和我幾乎一模一樣,就決定給你送藥。”

芫花愣了一下:“什麼藥?”

“一個玫紅色的玻璃瓶,我放到你的臉盆裡了,你沒看見?還有,我把你的照片給換了,換成了我現在的樣子。”

芫花疑惑地問:“為什麼要給我送藥,還換了我的照片?”

沉默了兩秒鐘,黃芩一字一字地說:“你馬上就會變得和我一模一樣。”

芫花哆嗦了一下。

黃芩又說:“你有沒有感覺到臉上的皮膚開始瘙癢,眼睛時常流淚?”

芫花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確實感覺到了。

黃芩歎了口氣,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宣傳冊,遞給她說:“你是不是在這家醫院做的手術?”

芫花看了看,是她做整容手術的那家醫院。

“我們三個,撞臉了。”另一張一直沒說話的臉插了一句。

黃芩又歎了口氣,說:“我們選中了同一張臉。”

靜場。

芫花看著黃芩,彷彿看到了不久後的自己。

黃芩看著芫花,彷彿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又靜默了一會兒,芫花訕訕地說:“我現在知道了,撞臉比撞衫還令人尷尬。”

黃芩也很不自然地說:“是的,太尷尬了。”

另一張臉說:“父母把我們生得獨一無二,我們卻要和別人長得一模一樣。”

停了一下,她又說:“我們都錯了。”

接下來,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一個月之後。

一家看上去很高檔的整形醫院被查封了。

據說,舉報者是三個大學生。

據說,院長是莆田人。

至此,故事結束了。

等一下,還有一個謎團沒有解開:是誰替芫花答到?

芫花不知道。

也許,是一個暗戀她的男生模仿她的聲音,欺騙了老師。

也許,是雲莫然聽錯了,那根本不是芫花的聲音。

也許,還有一個女生,聲音和芫花一模一樣,長相和芫花一模一樣,甚至連名字都一模一樣……

全文完

《都市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