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奇遇

那年十一長假,我決定去農村的姑姑家度過。那是一個比較偏遠的小山村,叫餘慶村。這裡四面環山,村民的房子呈“一”字排列,一條小溪從山間潺潺向東而流,推門便見青山綠水,放眼及目藍天白雲,倒是充滿了詩情畫意。

第一次見到梅兒的時候,她正站在一株盛開的桃花旁朝我微笑,不禁讓我想起了唐人的詩句:人面桃花相應紅。不過她是在笑我氣喘吁吁的樣子,這十多里的山路真把我累的夠戧。

姑姑把我安排在西屋,這間屋子堆滿了大袋小袋的糧食和農具,但收拾的還算乾淨。接我的大哥把行李放到炕上,對姑姑笑著說:“就走這點山路看把他累的。”姑姑把水遞到我的手中,然後瞪了大哥一眼:“人家是城裡人,多咱吃過這苦啊,大侄兒就是享福的命。”

小村莊規矩,一家的客人就像全村的客人,很快我便和這裡的村民熟識了。這天因為我通過以前的朋友,幫隔壁陳叔高價賣掉了他種的藥材,他和他兒子連拉帶拽地把我請到他家喝酒。梅兒就是陳叔的女兒。沒有特別的菜,倒是他們自家釀的酒還不錯。一起喝酒的還有附近的幾個有輩分的鄰居,他們都很尊敬我,認為是城裡人,有關係,有本事。我喝的暈暈乎乎,在一片恭維聲中飄飄然了,也跟著自吹自擂起來,說自己如何見多識廣,彷彿天下的事沒我不知道的。我突然發現坐在一旁的梅兒正抿著嘴偷偷的笑,就問她:“怎麼,你不信啊,是不是認為我吹牛?”梅兒站起來,背著手一臉頑皮地對我說:“哥既然見多識廣,那你見沒見過鬼呢?”我說:“那到沒見過,要是有,真想見見,能和鬼聊聊天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不害怕”“有什麼好怕的,你認識鬼啊,可以介紹我認識啊。”藉著酒勁我和梅兒調侃。

陳叔訓斥了女兒,對我說:“大侄子,可不要拿鬼魂來開玩笑啊,要是招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就糟了。”接著幾個人就給我講了幾件有關鬼魂的事。還告訴我,前一段時間這裡確實鬧過鬼,走夜路的人時常聽到有女人哭的聲音,身後還好像有人招呼自己,一回頭什麼都沒有,回來就病好幾天。我只相信這是心裡作用和巧合罷了。當下又是講科學,又是擺事實,狠狠的給他們上了一堂課。說得幾位老實八佼的村民面面相覷,又不敢反駁。倒是梅兒不時的和我爭論,當我說道鬼來無影去無蹤的時候,梅兒當即便說你看到過鬼當真沒影子嗎?沒看到就說明鬼也許有影子呢。我說這是書上寫的,人們也都這麼說。梅兒哼了一聲,你那還不是道聽途說,聽說有學問的人都不迷信,你還相信什麼鬼呀神啊。

我晃著正在發飄的腦袋說:“我不是說我信,我是說我不怕,知道嗎,真的有鬼算什麼,讓他來找我好了。”我亂七八糟的語無倫次,一會說不相信鬼,一會說不怕鬼,最後來自己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從陳叔家出來已經很晚了,快到十五了,月亮把整個小山村照得通亮。梅兒隨著他父親送我出來,然後用怪怪得眼神看著我說:“曉風哥,前面得那條山路就是鬧鬼的地方,你敢去嗎?看看鬼是不是真的沒有影子。”我在她挑釁得目光下覺得熱血翻騰,豪氣頓生。大聲回應著:“好,我這就去捉一個回來給你看看,你可別嚇得掉了魂。”我還要再說點豪言壯語時,陳叔已經狠狠的罵了女兒。然後回過頭笑著對我說:“大侄子,別聽丫頭瘋瘋癲癲的瞎說,天不早了,早點回屋歇著吧。”

我沒聽陳叔的,我怎麼能讓一個小丫頭片子看扁了,我偏要在這條路上走一回。

山村的夜格外地靜,只是不時傳來幾聲棲鳥驚飛的聲音。酒意漸濃,我扶著路旁的小樹站下,勉強忍住了肚子裡翻騰上來的東西。村路兩旁的玉米地在微風的搖曳下發出沙沙的響聲,夜晚的涼意使我清醒了幾分。看到空曠的夜色,我站在這荒郊野外不禁也有些害怕。我轉身往回走,嘴裡念叨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突然,我聽到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曉風……曉風……”然後又聽見好像有人在嘮嗑,還有人笑。我毛骨悚然,想起了陳叔的話,我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真的有鬼嗎?這麼晚了誰會在這裡說笑還叫我的名字“曉風……曉風……”是女人的聲音,很嫵媚。還有一個很蒼老的聲音:“孩子,回頭看看我們是誰。”正當我抵不住呼喚想回頭看一眼,一個嚴峻冰冷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別回頭!”瞬間四周恢復了寂靜,我的鼻子周圍涼嗖嗖的,額頭佈滿了冷汗。腿軟軟的根本就抬不起來了。

過了一會,唰唰的腳步聲忽然從前面響起,我猛抬頭,山路的拐彎處走出了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子,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臉異常的白。

就在我想仔細觀察時,四周變暗了,原來是飄過的一片雲遮住了月亮,一切都顯現著異常的詭異。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毅然向著她走過去。

“梅兒!”我大叫了一聲。那女子竟是梅兒,她木然的看著我。好久她才開口:“你是誰?你為什麼叫我妹妹的名字?”

“你妹妹?”我奇怪的問她:“你不是梅兒嗎?”“我是梅兒的姐姐,我叫蓮兒,我剛才正是去看我妹妹的。”她說話的聲音呆板而緩慢。“我怎麼不知道梅兒還有個姐姐?”我自言自語說。她的目光凝視著我:“我也沒見過你。”她的聲音依然呆滯,然後抬頭望了一下天空,又慢慢的把目光挪回我的臉上說:“我要去了。”

說完緩緩的從我身邊走過。

從雲中鑽出的月亮重新覆照大地,也讓我從茫然中驚醒。我想了想,回頭朝她消失的方向哼了一聲:“騙鬼呢吧,梅兒你等著,我知道是你在嚇唬我。”

我話還沒說完,從梅兒剛才走過來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個影子。“我的天,”我哭笑不得。我認定了剛才是梅兒捉弄我,這又出來一個。

我挺起胸膛怒氣沖沖迎上前去。來人卻是普通農家女孩的打扮,梳著整齊的短髮,背著一個小箱子。她見我走過來就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不客氣的對她說:“怎麼你們村的女人都喜歡半夜三更出來嚇唬人啊。”她笑著說:“誰嚇唬你啊,你還嚇我一跳呢,我和我爹是這的大夫,我剛給人看完病,這就要回家呢。你是誰啊?”

我這時才發現她背的確實是個藥箱。“哦,對不起。”我忙道歉:“因為剛才有人裝鬼嚇唬我被我趕跑了,我還以為你是她一夥的。”我厚著臉皮解釋著。其實我剛才還真被嚇壞了。

她聽了呵呵的笑了:“是誰這麼無聊三更半夜出來嚇唬人啊?”我說:“還不是那個梅兒,你認識她吧?她還說她是她姐姐,叫什麼蓮兒。想嚇我被我趕跑了。”

“什麼?蓮兒!”她的臉變的很難看說:“梅兒真有個姐姐叫蓮兒,不過死了很久了。”我的頭髮唰的一下彷彿都立了起來。

當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太陽已升到正當空了。我靠著牆坐了起來,昨晚那個叫溫小紅的女孩對我說的都是真的麼?我回想著:她說蓮兒是因為不滿家裡包辦的婚姻跑到山上慪氣,結果被一個叫什麼柱子的人強暴未遂後用繩子勒死,然後偽裝成上吊自殺樣子。所以她的家裡人一直都以為蓮兒是自殺。我問她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她說明天你可以到我家來,我詳細的告訴你,但要記住不要和任何人說起,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我馬上穿好衣服用涼水洗了把臉,便去找她告訴我的地址。在山中的一個山坳裡我終於找到了她的家。

這個地方只能讓我用世外桃源來形容,雖然沒有桃花,但四周長滿了黃白的野花,幾間茅草屋依山而建,整齊的籬笆牆上爬滿了牽牛花,溫小紅正在園子裡給地裡種的藥材澆水,看到我來了熱情的把我讓到屋裡。我坐在竹椅上打量四周,一鋪小炕,炕上擺著一張小桌,牆上貼著年畫,很舊了。溫小紅邊給我倒水邊說,屋子很破讓你見笑了。我連忙說:“哪裡,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嗎。”她聽了非常高興。我問:“你爹呢?”她忙回答道:“出去了。”見我還要問什麼,她忙說:“我給你講蓮兒的事吧。”

“我和蓮兒是好朋友,她死後經常托夢給我,我之所以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是因為有一天她在夢中把這些交給了我。”說完她從一個小盒子裡拿出一個紐扣和一綹頭髮。“這是我夢到她後早上起來在枕邊發現的。”她一臉淒容的說。有這麼玄的事,我真不敢相信,但看到溫小紅悲傷的樣子儼然不是裝出來的。”你為什麼不報警呢?“我問她。她的眼神變得很灰暗:“我怎麼可能去了呢,啊,再說那個人在村裡人緣很好,就算我拿出這些也不會有人相信的。”我恨恨的說:“你們法律意識太淡薄了,人命關天,如果報案警察是不會不管的。”“所以我想請你幫忙,讓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得到報應。”溫小紅的眼光又亮了起來。

當我拿著證據走進刑警隊時我猶豫了,溫小紅說的那個叫唐栓柱的人是餘慶村以前的村會計,五十歲左右,在村裡的人緣很好,有唐好人的外號。我也見過這個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這樣一個人要說他做了傷天害理的事誰會相信呢。就憑溫小紅的幾句話,我又怎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可她怎麼會拿這樣的事開玩笑呢?想到這,我下定了決心,反正刑警隊裡有我以前的一個同學,雖說畢業以後沒聯繫過,可是找他幫忙應該沒問題。

溫小紅當天晚上就來找我了,我穿上衣服出來時她站在院子裡一副焦急的神態,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我:“怎麼樣,公安局管嗎?”我說:“我找了一個刑警隊的同學,他說要你和我一起去報案,這樣他們就會立案偵察的。”

“那怎麼行,我不能去的。”溫小紅慌亂的說。我忙說:“你不去不行,你才是第一證人,你不去人家怎麼立案啊,不立案人家怎麼查啊。”“把他叫到公安局問他就行了,反正我不去,我不敢。我害怕警察。”溫小紅眼淚含在眼圈裡委屈的說著。

我生氣的說:“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公安局又不是虎穴狼窩,你怕個什麼,你不去報案作證,人家也不能硬抓唐栓柱去,難道唐栓柱自己去啊。”

溫小紅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低下頭轉身默默的往回走了。

“別生氣啊,我們再想想辦法,我相信你。”我忙喊她。可她沒又停步,漸漸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當晚,餘慶村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前任村會計唐好人半夜闖進了村支書家,發瘋似的亂砸一氣,還拿刀要殺支書。被趕來的支書的幾個兒子按住送去了派出所。具村民說是因為支書假公濟私用自己的大舅子當了會計,撤了唐好人,唐好人一直耿耿於懷。我沒功夫細究這些,連忙打電話給我的那個同學,請他無論如何要去鎮上的派出所一趟,先查一查我說的事。同學猶豫了好一陣,經不住我的哀求,答應去調查一下。

當我接到通知再次來到刑警隊的時候,剛一進門同學便迎了上來緊緊握住我的手說:“感謝你啊老同學,幫我們破獲了一起殺人案!”“怎麼樣,”我鬆了一口氣,說:“你還不願意查呢,我怎麼會和你無理取鬧呢。”

同學說:“我相信你,只不過程序不太符嗎。但和你提供的情況有出入,請你來核實一下。”

我一驚,問道:“怎麼,不是他殺的人?”“是到是他殺的,”同學一臉不解的說:“只不過他交待所殺的人並不是陳蓮兒,而是一個叫溫小紅的女子,我相信你不會把這樣兩個毫不相干的名字弄混,請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從警局出來我的思緒亂及了,蓮兒確是自殺而死,溫小紅才是因為和家人慪氣跑到遠房姨家,而她姨正巧回娘家去探望生病的母親,姨夫唐栓柱見家中無人,色心陡起。

“哦,”想到這我禁不住吸了口冷氣,這麼說溫小紅才是……我簡直難以想像。但我好像沒有害怕,因為我想起了她純真的笑臉,和潑辣的話語,對了,那天晚上在小路上提醒我別回頭的聲音,分明就是她。

梅兒因為她假扮姐姐嚇唬我而被陳叔狠狠的打了一頓,我把陳叔拉開的時候,梅兒委屈的說:“我只是想看看曉風哥的膽子有多大,真沒有對姐姐不敬的意思。其實那天我都被自己給嚇到了,哪想到會發生這麼多事,那條路我以後再也不敢走了。”

風微微的吹面而過,山坳中我面前的是破敗不堪的茅草屋,據說這的老中醫死了好多年了。我獨自站在長滿了野花的山谷中,默默的叨念著:溫小紅,溫小紅……

《民間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