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年間,號稱“後七子”之首的一代奇才王世貞因受權臣嚴嵩猜忌而不得不辭官回鄉,蟄居其間閒來無事,便隨手寫了一部《艷異編》,此書共計四十卷,文三百六十一篇,多為搜集漢魏以來傳奇志怪小說,內含鬼、狐、妖、怪等等不一而足,兼之王世貞妙筆生花青出於藍,故而此書一出即風靡天下,各地才子士人爭相購買。卻說這江蘇宿遷有個少年書生名作孫安,弱冠之年尚未婚娶,聽人說起此書感到好奇,於是便也買來一本,不料一看之下居然沉迷其中,整日手不釋卷廢寢忘食,待此書看完仍是不能自拔,時時幻想能像書中所寫般得一艷遇,即便是妖狐鬼怪也心滿意足,於是每每夜深人靜間獨坐一室,希冀有美人前來投懷送報。只是書中皆是傳說而已,就算枯坐一宿也是枉然,往往清晨夢中驚醒,唯有搖搖頭歎口氣罷了。久而久之諸人皆知此事,暗地莫不笑其迂腐,稱其為“情癡”。
一日天氣清爽,孫安出門訪友,恰巧遇見前街所居的富戶劉員外,那劉員外肥頭大耳身材矮胖,此刻正靠在牆角曬太陽,一眼瞥見孫安,笑嘻嘻的迎上前問道:“孫先生,急匆匆出門去作甚?”孫安見他相問,停下腳步拱拱手回道:“在下將去拜訪故友。”劉員外打個哈哈道:“原來如此,那就不耽擱先生了。”不想孫安剛走得數步,忽聽身後劉員外喊道:“先生暫且留步。”孫安回頭看去,只見劉員外趕上前來一臉神秘道:“先生可知城西城隍廟之事?”孫安詫異道:“不知。”劉院外擠擠眉毛道:“我正要給先生說,近日時常聽聞夜間那城西土地祠中有個美貌年輕女子出沒,可若是遇見生人即一閃而逝,故而諸人皆言這女子不是妖便是狐,此事難道先生沒有耳聞麼?”孫安聽罷心頭一動,急忙道:“在下真的不知,如此說來,難道果有狐仙?”劉員外四顧無人,對他附耳小聲道:“此事只是傳聞,卻不知真假。先生不是日日得盼與狐仙一遇,如此良機焉能坐視?莫若今晚一探真假,若果然事真,你也算是得償所願了。”說完擠眉弄眼的拍了拍孫安的肩膀。孫安心頭大喜,急切道:“此話當真?”劉員外笑道:“我也只是聽聞,先生去也罷不去也罷,我可不敢打包票。”孫安暗道天助我也,急忙向劉員外謝道:“多虧員外直言相告,在下今晚就去,定當撥雲見日弄個水落石出。”當下親友也不去拜訪了,轉身一溜小跑向家中奔去。
劉員外看他背影遠去,嘴角不由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來。原來這劉員外生性狡黠,慣於惡作劇,今日正閒得無聊,忽然撞見了孫安,知道他號稱情癡,便欲找個法子消遣於他,恰好前幾日聽聞城西土地祠有妖,劉員外雖根本不信,卻知此事正投孫安所好,於是便故意示知於他,欲待找個樂子。此際眼看孫安遠去,他也轉身順著街邊溜躂,凝神思索著用什麼法子能將孫安好好戲耍一番。剛順城牆拐了個彎,忽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乞丐正蜷縮在牆角下背陰處,一頭髒亂的長髮垂落下來將面孔遮住,似乎正在打盹。劉員外暗叫“晦氣”,經過之時不由斜瞥了一眼,卻不想這女丐也正將頭抬起,冷不防將劉員外嚇了一跳。原來這女丐眉粗口闊滿臉凸凹,雙眼上翻,從發隙間之間冷冷盯著他,面貌頗為猙獰可怖,說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倒也不為過。劉員外只被她看得不寒而慄,腳下加快便欲離開,走了幾步忽轉念一想,又返身回來將這女乞丐上下打量一番,口中自言自語道:“妙,妙,妙!”原來他見這女乞丐形象醜惡可怖,今晚若是將她藏在土地祠中,待孫安前來冷不防的出來嚇他一嚇,包管將這呆子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想到這裡,他面上不由露出笑容來,當即便扔了一個銅板在女丐面前。
那女丐見他扔錢,低下頭將銅錢看了一會,方才緩緩伸手將銅錢拾起。劉員外見這雙手形如雞爪,滿是污穢,心頭不由一陣作嘔,大聲問她道:“你是哪方人氏,為何在此行乞?”那女丐抬起頭,將劉員外怔怔看了片刻,忽指指自己的嘴搖了搖頭。劉員外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原來這女丐是個啞巴,心道雖是啞巴倒也無妨,於是又問她道:“老爺我可以再給你兩個饅頭,足夠你今天能飽餐一頓。不過你還需幫我做一件小事,事成之後老爺我還有賞錢。”女丐聞聽雙目低垂,站在那裡怔怔發起楞來。劉員外見狀暗道莫非這女丐還是個傻子?正疑惑間卻見那女丐緩緩點了點頭。劉員外大喜,先到前面買了兩個饅頭讓她吃飽,隨即便將女丐領至城西土地祠,讓她躲在神像之後,對她道:“夜裡若是見到有人來祈禱,你便從像後跳出。”見女丐點頭,他又叮囑道:“若聽我言必有重賞,否則的話明天我就命人將你趕出去。”那女丐蜷縮在神像後面不住打呵欠,似乎馬上就要睡著一般。劉員外看時候不早,這才回家吃飯去了,只待夜裡過來看場好戲。
再說那孫安回家之後便沐浴更衣,等到了夜裡二更將過便帶上香燭打著燈籠去了城西。到了土地祠中他先將香火引燃虔誠的插在香爐中,接著噗通一聲跪在地下,望空中大聲道:“小生聞得狐仙在此,心中好生仰慕,若是不嫌棄的話,還請出來相見一面。”說完便磕了一個頭。等了片刻祠中卻一片靜寂,他抬頭四顧無半分人影,孫安尋思只怕是自己心不誠,於是又連磕了三個頭,將方纔所言又說了一遍,可半響過去那狐仙卻依然沒有現身。孫安見狀大為疑惑,心中嘀咕道莫不是自己心不誠?正待再磕上六個頭,忽見一人悄無聲息的從神像後滑出站在自己面前,黑暗中全然看不清他的模樣。孫安心中驚喜萬分,總算是自己心誠,能得見狐仙一面,當即磕頭道:“小生參見上仙。”可等了半響,眼前的上仙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全無半分活氣。孫安心中有些忐忑,從地下站起回身將燈籠挑至面前,不想這一看之下“啊”的一聲大叫,仰面便跌在了地下,渾身哆嗦難以言語。
只見神像旁站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面色慘青兩眼發綠,直愣愣的盯著自己。劉員外乍一看不由被嚇了一跳,隨即便想到,這正是自己白日找來的女丐,想不到她的這幅模樣如此駭人,連自己也嚇了一跳,更別說孫安這個呆子了。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由暗自得意,對女丐笑道:“扮得還真不錯,大爺我待會給你多賞幾文,你暫且先出去在外面等著,免得將孫先生給嚇暈了。”不想那女丐聽罷,仍舊定定的站在原地,面上無一絲表情。劉員外心頭不悅,眉頭一皺道:“我讓你先出去,你沒聽見麼?”這次那女丐彷彿聽見了,忽嘴角輕揚,露出一個古怪至極的笑容來。就在這一瞬間,劉員外忽然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登時後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原來就在這女丐張嘴時,居然露出了兩顆尖利的獠牙來。劉員外心中駭極,結結巴巴問道:“你,你,你究竟是什麼人?”那女丐桀桀怪笑數聲,忽見一條猩紅的舌頭從嘴中吐出,如同蛇信一般越伸越長,劉員外見狀更是魂飛魄散,將燈籠一扔轉身便欲逃走,正在此時就覺一根綿軟冰涼之物纏上了自己的脖子,心中恐懼更是難以言語,大叫一聲便摔倒在地。
那孫安躺在地下將此幕看了個滿眼,三魂七魄早就沒了一大半,此時眼見劉員外噗通一聲倒在地下生死不知,只嚇得雙手抱頭縮在牆角,心中暗道想不到我本是來求狐仙,不料遇見的卻是妖魔,看來今晚這條命必然不保矣,想到這裡更是渾身抖若篩糠,癱在地下如稀泥一般。那女丐將頭緩緩轉過,張嘴吐舌作勢欲撲,忽聽土地祠外一人脆聲問道:“地下之人可是孫郎嗎?”語音未畢,女丐面色一變,只聽一陣風起便消失不見了。孫安撿了一條命回來,又聽這語音嬌嫩清脆,似乎是個女子,心中更是詫異,半響不敢作答,直到那人又問了兩次,他方才戰戰兢兢抬頭窺視,卻見眼前居然是一個白衣勝雪的靚麗女子,年齡約有十六七歲,明眸皓齒艷麗脫俗,實是一個絕色美人。孫安心中略微安定,急忙起身將衣服整理好,對女子躬身道:“在下正是孫安,不知姑娘是何人,卻如何認得在下?”那少女將他打量一番道:“你方才不是還在這裡祈禱麼?怎麼還不知道我是誰?”說畢格格嬌笑不已。孫安聞聽心頭大震,將女子怔怔看了半響,道:“莫非姑娘真是狐仙?”少女微笑著點了點頭。
孫安心頭狂喜不已,暗道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總算是得償所願遇見真仙了。可回頭一看劉員外仍在地下躺著生死未卜,他心頭狐疑又起,問少女道:“你即是真仙,那方才面目猙獰猶如夜叉般的女丐又是何人?”少女正色道:“郎君真是糊塗人。今晚若不是我及時趕來,你就被邪魔所害了。君可知天下共十萬妖魔,專乘人貪慾冥想變化各種形狀來吸精取髓,何況你還公然相召?”孫安聽罷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多謝上仙救命之恩,還請上仙點化。”少女明眸一轉道:“您此時隨我去,當有厚福”孫安一聽卻無半點猶豫,當即點頭大聲道:“求之不得。”少女走上前來,將他手拉起道:“無需害怕,閉上眼睛即可。”孫安就覺一雙小手肌膚細膩軟弱無骨,心頭不由一蕩,當下依言閉上雙眼,只覺腳下一陣風起,似在騰雲駕霧一般。正在頭暈腦脹間,只聽身旁女子道:“到了。”雙足頓感落在地面,睜眼望去,只見青山環繞,澗水清澈,一間竹屋立於谷間,周圍野花似錦,鳥語不絕,實乃一個人間仙境。
少女拉他走進竹屋,裡面窗明几亮,所有擺設都很精緻。正在孫安驚訝不已間,少女轉身對他做個禮道:“實不相瞞,小女子名作關關,前生曾經受您厚恩,所以此次專來相償。若您不嫌棄的話,我願侍候先生起居。”孫安乍聞此言不禁大驚,待見關關低著頭滿臉紅暈,這番話又是情真意切,心頭不由大喜,怔了半天說不出話來。關關見狀嫣然一笑,轉身出了房門,不多時回來卻提了一籃瓜果和一壺美酒,孫安一嘗味道絕美平生未曾吃過,待一壺美酒下了肚不覺有些飄飄然。關關熄滅蠟燭將芙蓉帳拉開,當晚二人就此做了夫妻,顛鸞倒鳳倍極溫存,孫安自覺即便是做了神仙也不過如此。這關關不僅性格溫婉善解人意,且能猜測孫安心意變化多端,欲肥則是玉環,欲瘦即化為飛燕,一日一人,一人一態,將孫安侍候的是身酥骨懶意亂神迷,每日無所事事,唯飲酒作樂而已。不想半月過去孫安逐漸消瘦下去,容顏也頗為萎靡,但卻不自知,仍是夜夜作樂。一日臨睡之際,關關將他看了半響,歎口氣道:“飢餓之人一旦飽食,縱是日日山珍也會食之無味,郎君應知過猶不及的道理。”孫安擺擺手笑道:“自古人心皆不足,況且飽食之人終有餓的時候,飯菜的口味也可隨時更換,何必一定要我忍痛割愛呢?”說畢伸手便將關關擁入懷中,關關卻默然不語,心中似有所思。
待第二日清晨醒來,孫安轉頭看去,卻見枕旁睡著一個小眼塌鼻面色黝黑的女子,相貌頗為醜陋。他心中大駭,急忙坐起問女子道:“你是何人?關關到哪去了?”女子伸個懶腰緩緩道:“莫要大驚小怪,我即是關關,郎君如何不知?”孫安聞聽更驚,道:“即是關關,如何是這般模樣?”女子大怒道:“我本來就是這番模樣,被你今日看到,也該離我而去了吧?”孫安見狀疑惑不已,心中暗道:“定是關關幻化出這番醜樣來趕我走。”於是急忙賠笑道:“娘子休要動怒,我絕非此意。”關關聽罷,又將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搖搖頭便出去了。到了第三日,孫安見關關的樣子比前日又醜了三分,心中卻不以為意,反而視之如前一樣喜歡,心中所愛實到了極致,即便是關關惡語相向也毫不在乎。如此又過了數日,關關驟然生起病來,躺在床上憔悴異常,而且容易發怒,晚上也不和孫安同寢,每日涕淚連連,污穢不堪。孫安守在床前端茶送湯,備極慇勤,而關關卻毫不領情,動輒呵斥怒罵,孫安卻逆來順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唯恐服侍不周。
半月過去,關關病情一直未見好轉反而愈來愈重,拖了數日居然一命嗚呼了。孫安悲慟欲絕,在床前哭了一天不忍收斂,到了晚間更是抱著關關的屍體躺在床上,忽想到:世人皆說神仙不死,說不定這只是關關變出的幻想,故意來考驗我。接著又想起以前關關的身形樣貌,不由感慨萬千,將關關的身體撫摸數遍,不忍放手。正在苦思冥想間,忽聽關關歎一聲道:“郎君太過纏綿,真是無可救藥了。”言畢身已坐起,一雙妙目怔怔的盯著他,笑靨如花。孫安見關關復活欣喜若狂,再仔細一看她又回復了以前的花容月貌,更顯得楚楚動人。他手舞足蹈,抱著關關不放,唯恐再離開他。關關歎氣道:“雖說我情不自禁心動復活,但禍福相依,對郎君來說只怕不是什麼好事啊。”孫安笑道:“只要娘子活過來,我即死了也甘心。”關關無可奈何,只好聽之任之,自此之後二人恩愛如初,感情猶如蜜裡調油。只是好景不長,同床之後孫安身子愈發羸弱,不多數日即臥床不起,無論關關如何調養都不見好,眼看即將油盡燈枯,唯獨心中牽掛關關以致一息尚存。
這日關關坐在床前哭泣不已,孫安正待安慰幾句,恍惚間忽見兩個差役來到床前,不由分說將鎖鏈套在關關身上,將她拉出了門。孫安見狀大驚,不知不覺間也跟了出去,只覺身體輕飄飄的走路也毫不費力。順著山頭跟了里許,天空灰濛濛的逐漸不辨東西,孫安也不知到了哪裡,遠遠見有一座宮殿矗立在前,兩個差役將關關帶了進去。孫安隨之而入,卻見兩旁皆是面貌猙獰的惡鬼,有一個王者模樣的巨鬼坐在堂上,氣勢威嚴。關關被兩個差役按在堂下,轉眼就化作一隻紅狐。巨鬼滿面怒色道:“本欲遣你去報舊恩,不想你卻將他殺了,雖說是無心之失,卻難逃罪責。你原可隸登仙籍,因此罪當再墮塵劫。罰你來世投胎樂家,仍為孫安之妻,百事不順,苦守終身。”紅狐渾身戰慄,跪在地下磕頭不已。巨鬼揮手命差役將它帶下,孫安還想跟去,忽聽一人道:“上次讓你逃脫,此次你卻送上門來,甚妙,甚妙。”孫安抬頭一看不由魂飛魄散,原來說話之人卻是土地祠中的女丐,卻不知她如何在這裡。只見那女丐滿臉獰笑,醜惡不堪,雙手揚起作勢欲撲,此時又聞堂上巨鬼道:“休要嚇他,此人尚有三十年陽壽,非你果腹之食,本王當讓他回去。”說畢便命兩個衙役將他送回去。
那女丐聽罷這才悻悻不已退了下去。孫安心中恐懼稍減,卻見方纔那兩個差役走上前來,將他帶了出去。沿路仍是天昏地暗不辨東西,走了一會孫安壯起膽子問道:“二位大哥,不知關關此時卻在何處?”一個差役回頭道:“她此時正在地獄中等待輪迴,你們十五年後才能相見。”孫安聞聽心中悲慼,怔了怔又問道:“然則剛才那位女丐又是何人?”差役道:“它便是世人所傳的夜叉,前番沒有收你的魂魄,全是因為這狐妮子的緣故。”孫安聽罷更感傷悲,又央求差役道:“二位大哥可否能讓我再見她一面?”一個差役笑道:“看一眼又有何妨?只怕你看了之後便再不作他想了。”言畢將手一揮,卻見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原來正是孫安和關關隱居的山谷。孫安一看,此時竹屋已然不在,唯有一堆白骨散落在草叢中。衙役指著地下白骨道:“此即是你的心上人。”孫安大驚道:“這才一天為何卻化為白骨了?”衙役道:“你不知地下一日,世上已一月嗎?”孫安聞聽歎息不已,走近看去,卻見骷髏猙惡,白骨森森,唯有心頭一塊紅肉還沒爛掉,上面蟲蟻彙集,臭不可當。
他心中大駭,急忙掩鼻退後數步,只聽身後衙役道:“當思美女,身藏膿血,百年之後,化為白骨。這次你可懂了?”孫安心中又驚駭又厭惡,急欲轉身離去,兩個衙役將他身子提起,口中大喝一聲道:“速去!”,朝著山下就扔了出去。孫安恐懼至極,閉上雙眼大叫一聲,驀然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正站在宿遷城外,頭頂夕陽西斜已近黃昏。他呆愣片刻,不由歡欣,進城欲待回家,不料路上遇見一個鄰居,張口便問道:“孫先生,這半年多沒見,你去哪了?”孫安這才知道自己已經出去多半年了。他隨口敷衍兩句,又問起劉員外,鄰居道:“說來奇怪,那劉員外半年前不知為何倒在土地祠中,待第二天發現就已經氣絕了,眾人皆說恐是暴疾發作的緣故。”孫安一聽心中駭然,當下也不敢多言,急忙回到家中,自此每日專讀聖賢書,再也不做非分之想了。待得一十五年過去,他也成了當地的名士,卻依然未曾娶妻。宿遷縣令久聞他的大名,憐惜他孤身一人,於是便親自為他做媒,將城北大戶樂員外的小女兒嫁給了他。孫安知道這樂氏即關關轉世,雖然周圍的人都說她美貌萬分,但自己一看見她卻會想起山谷中的那一堆白骨爛肉,因此心中始終難以釋懷,結婚三年都不願意和她在一起,以致樂氏終日悶悶不樂以淚洗面,直至孫安十五年後離世,果然是“百事不順,苦守終身”。所以說凡事前之太過,後之不及,即便是愛情也終究逃不過這樣的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