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年間,芒碭山腳下有一書生柏衍,喜愛丹青筆墨尤其擅畫青魚。最近,他為博取功名,不得不丟下畫筆,去山中書院求學。先生黃章進士出身,對學生極為嚴格。柏衍學習十分刻苦,白天求學,晚上借居書院旁邊的漢源寺,發憤苦讀,常常到深夜。
因為過分用功,柏衍身體有些吃不消,但為了遠大前程,他不得不咬牙堅持。這天夜裡,他正讀書,房門“吱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可沉浸在詩文中的他並沒發覺。
直到來人開口問好,柏衍才從沉思中醒悟過來,他抬頭一看,一裊裊婷婷長髮及腰的青衣女子站在面前,女子兩眼秋波蕩漾,欣喜而羞澀地望著他。他面色微微一紅,起身施了一禮,輕聲問道:“姑娘是誰?如何進來的?到這兒有什麼事嗎?”
青衣女子莞爾一笑,柔聲說道:“公子讀書不倦,日後必成大器,因仰慕公子才學,奴家不請自來,請不要見怪!”柏衍見女子出言不凡,暗暗驚奇。兩人一來二去,聊得甚是投機。
青衣女子詩文水平非同凡響,讓柏衍十分佩服,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他談興更濃,女子忽然起身告辭:“時間到了,奴家該走了,公子讀書用功本無可厚非,但不能過度,否則身體會受不了。身體垮了,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公子不要一味待在書房裡,這兒山清水秀,多出去走走,一則強身健體,二來清醒腦筋。”女子的話很有道理,柏衍雖有不捨,但也不便阻攔,便與她揮手道別。
第二天一早,柏衍便走出寺門,在空氣清新的山林中轉了一圈。蒼松勁竹,溪水鳥鳴,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讓他心情大好,課上的格外有精神,傍晚他潑墨揮毫,畫了一幅魚戲蓮葉圖。
入夜,青衣女子款款而至,誇讚魚兒畫得好,柏衍大喜,兩人促膝長談。亥時將至,女子告辭,柏衍忍不住問道:“請問姑娘姓甚名誰,家住哪裡?如有時間,小生一定登門拜訪。”女子遲疑片刻,悠悠說道:“奴家是誰,公子暫且莫問,到時自會告訴你。”說完飄然而去。
接連幾天,青衣女子每晚按時來去,跟他一起讀書論文,這讓柏衍好不快活。
自從女子出現,柏衍學習突飛猛進,往日晦澀的詩詞文章,居然變得趣味無窮,早晨山林之行、午間運筆揮毫讓他腦清目明,誦讀作文如有神助,每次女子走後,柏衍都會猜想她的身份,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愈來愈感到女子不是凡人,既然她不想道破身份,他也不願提及。
半月後的一天晚上,女子來了,可這次眉頭緊皺,面帶憂色。柏衍問她有何心事?她話未出口,眼眶中淚水漣漣:“公子有所不知,奴家本是一尾青魚,在寺旁一深潭中修煉,因常聽公子夜間誦讀詩文,心中喜歡。公子求學心切,身體日益羸弱,奴家夜訪書屋,只想指點迷津。私會公子之事,被黃河龍王得知,他明天就要消除我的法力,希望真相沒有嚇到公子。”
柏衍沒有半點驚慌,他滿懷感激地說道:“在下深受姑娘恩澤,知道先強身健體,再功名利祿。不論姑娘是神仙還是鬼怪,在下都希望永遠跟你在一起。今晚你帶我去黃河,我要當面向龍王爺求情,讓他放了你!”說完,他緊緊握住女子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女子登時羞得面紅耳赤,她低聲細語道:“公子,人神有別,你無法見到龍王,繼續求學,要注意身體,多出去走走。如若有緣,我會幻化成山南黃姓女子,與你再相見,保重!”說完轉身而去。
柏衍雖萬分不捨,也不得不眼睜睜看著青衣女子消失在視線中。他牢記她的話,每天刻苦攻讀之外,堅持鍛煉身體,深水潭自然成了他的最愛,站在潭邊沉思,觀賞魚兒嬉戲,成了他午間必修課。
轉眼過了半年,中秋將近,先生黃章宣佈,明日邀請文人墨客聚會深水潭,為潭邊一處觀魚的地方命名,所有學生都要參加。同窗紛紛議論,先生這樣做,是為了給女兒黃玉選婿,柏衍本來沒有興致,但想到青衣女子的話,不禁心中一動,因為黃先生家就住在山南。
第二天,深水潭旁邊文士薈萃,同窗都想跟先生的女兒聯姻,紛紛苦思冥想,只有柏衍出神地望著深水潭,希望魚兒姑娘現身。同窗落筆書寫之時,柏衍卻離開座位,走到潭邊,對著潭水默聲喊道:“魚兒姑娘,先生的女兒黃玉是不是你的化身?如果你明白我的心,就現身示意。”說完閉上眼睛,拍手合十。
待柏衍睜開眼睛,奇跡出現了,只見清澈的潭水裡,幾條魚兒嬉戲玩耍,其中一條青魚對著他,嘴一張一合,好像在說話。柏衍心中大喜,一個好聽的名字在頭腦中產生,他急忙回到座位上,提筆寫好後,便捲起投入壺中。
一炷香燃盡,黃先生取出紙條,逐一展開,當看到柏衍題寫的“念魚池”時,不禁撚鬚頷首。文士大儒們評選,“念魚池”因其清雅神奇獲得第一名。柏衍勝券在握,心中欣喜,他希望快點見到黃玉,看看她是不是魚兒姑娘的化身。
正在大家對“念魚池”三個字評頭論足時,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手持紙卷,走到黃章身旁,深施一禮後說道:“老爺,小姐聽說您號召大家給深水潭命名,也寫了個名字,請老爺過目。”黃章興致勃勃展開觀看,柏衍發現竟然也是“念魚池”,這讓他越來越感到先生的女兒就是魚兒姑娘的化身。不謀而合的命名讓大家羨慕不已,黃先生十分高興,再看柏衍時,眼裡多了不少平時沒有的意味。
接下來題寫“念魚池”,柏衍運筆揮毫,遒勁有力的字跡力挫群雄。兩次折桂讓一向苛刻的黃先生大喜,有人給柏衍和黃姑娘提親,他點頭應允。
成婚那天晚上,柏衍急不可耐地掀起新娘的蓋頭,新娘一雙秋水似的眼睛望著他,面帶羞怯,抿嘴淺笑,這不就是魚兒姑娘嗎?柏衍大喜,緊緊拉住她的手,嘴裡喃喃道:“這次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再跑了。”黃玉嗔怪道:“才高八斗的柏公子也有犯傻的時候?奴家已是你的妻子,還上哪兒跑呢?”
柏衍急聲問道:“龍王爺原諒了你?你是魚兒姑娘的化身吧?”黃玉笑了,說:“傻瓜,我是魚兒姑娘,卻不是她的化身,哪有什麼龍王爺?我怕你圖謀不軌,便跟你開了個玩笑。”柏衍有些蒙了,滿臉疑惑地盯著黃玉問:“你不是魚仙,每晚如何進的寺廟?為何那天我拍手喚魚,有魚兒現身?我們為何題出同樣的池名?”
黃玉捏了一下柏衍的鼻子,笑著說:“漢源寺住持是奴家父親的好友,每晚進出寺院跟他老人家打個招呼即可;那天你拍手有魚出沒,可能是因奴家在此之前常去深水潭用食物餵魚先拍手喚魚有關;至於題出同樣的名字,說明我們心有靈犀。這半年沒去見你,一怕擾亂你讀書之心,二是在暗中觀察你。為深水潭題名選婿,是奴家的主意!”
柏衍如釋重負,四目相對,兩顆心緊緊貼在一起。 此後,魚姻緣的傳說不脛而走,且越傳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