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有人
晚上,毛小偉和沈凱從網吧裡出來,街上行人本就寥寥無幾,每個人還都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
毛小偉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對沈凱說道:“我們快點兒回學校吧。”
“急什麼,我還準備再去大排檔吃頓飯呢。”沈凱摸摸肚子,竟然真的朝大排檔的方向走去。
毛小偉一把拉住他:“你、你不要命了?晚上可是鬼魂活動的時間,你看那些人,被鬼騎在脖子上,壓得頭都抬不起來了。這些鬼要是把他們的背壓彎了,就會在背後偷偷地把他們的陽氣吸走,過不了多久,這些人必死無疑。”
沈凱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你、你不會是在逗我玩吧?”
毛小偉卻說:“我逗你幹什麼?正因為那些人走路不直腰,喜歡駝背,晚上才會被鬼騎上脖子。”
見沈凱還是不相信,毛小偉摘下自己的眼鏡,遞給沈凱:“我這眼鏡請陰陽師開過光,戴上它就能看見鬼魂,不信的話你可以戴上看看。”
沈凱顫抖地將眼鏡接過來,剛一戴上,便看到從他面前走過的中年男人,脖子上騎著一個面目猙獰的鬼。那鬼的嘴裡長滿了鋒利的獠牙,鼻子塌陷,兩隻眼睛像剝了殼的雞蛋似的掛在臉上,僅靠幾根肌肉組織連接著。似乎感覺沈凱在看它,那鬼竟然轉過頭,對沈凱咧嘴笑了笑,嚇得他“啊”了一聲。
沈凱急忙將眼鏡還給毛小偉,心有餘悸地說:“太可怕了。小偉,那你知不知道怎麼樣才可以讓那些鬼不要騎到人的脖子上?”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那陰陽師也沒跟我說。不過有了這副眼鏡,我就可以看到鬼魂,只要看到有鬼魂向我靠近,我就會趕緊躲開它。”
沈凱“哦”了一聲,目光不由落向毛小偉的眼鏡,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子。
回學校的路上,沈凱又遇到了幾個人,這些人大都低頭或駝背,難道全都被鬼騎到脖子上了?沈凱不由打了個寒戰,故意將背挺得直直的。
這一夜,沈凱睡得很不踏實,仔細想想,自己認識的人中大多數都有點兒駝背,要是他們知道自己的脖子上居然騎著一個鬼,會是什麼反應啊?胡思亂想間,沈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接到女友余瑤的電話,沈凱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食堂。看到余瑤,沈凱一下子就愣住了,余瑤的背駝得厲害,連腦袋都抬不起來了。
“瑤瑤,你、你怎麼了?”沈凱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余瑤哭喪著臉說:“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老是感覺脖子上沉甸甸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上面。你看,我的背都被它壓彎了。”
沈凱聽得冷汗直流,余瑤這是被鬼壓制住了,可他該怎麼幫她呢?又不能把真相告訴她,怕嚇到她。
正當他手足無措時,無意間看到毛小偉走進食堂,沈凱對余瑤說了句“等我一下”,便朝毛小偉跑了過去。
防備也沒用
“小偉,借你的眼鏡用一下。”沈凱說。
毛小偉看了一眼遠處的余瑤,立刻明白了沈凱的意思。他毫不猶豫地將眼鏡摘下來遞給沈凱,還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跟我說。”
沈凱說了聲“謝謝”,拿著眼鏡急忙跑到余瑤身邊。戴上眼鏡,只見余瑤左右肩膀上各坐著一個鬼。那兩個鬼面目猙獰,臉上的肉高度腐爛,有些地方已經生了蛆蟲,看著十分噁心。
沈凱一把拉起余瑤的手:“跟我來。”
他將余瑤帶到一處沒人的地方,沈凱折了一根樹枝,將鬼騎肩的事情說了出來。余瑤嚇得花容失色,沈凱連忙安慰她:“你別怕,一會兒我就把那兩個惡鬼趕下去。”
余瑤點點頭。沈凱揚起樹枝,“啪”地一下抽向惡鬼。那兩個惡鬼靈活地躲開,樹枝結結實實地抽在了余瑤的背上。而那兩個惡鬼又重新騎到了余瑤的肩膀上,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啊!”余瑤疼得眼淚直流,但她強忍著沒有哭出聲,“惡鬼被你趕跑了嗎?”
沈凱不想再讓女友擔驚受怕,便撒謊說:“趕跑了,只是你脖子上還殘留著惡鬼的陰氣,一時半會兒背還直不起來。”
“沒事兒。”女友假裝無所謂的樣子,讓沈凱心裡很不是滋味。
將余瑤送回寢室,沈凱連忙趕到食堂尋找毛小偉,但毛小偉已經不在那裡了。沈凱又去各個地方找了半天,最後終於在教室裡看到了毛小偉。
教室裡只有毛小偉一個人,但是在毛小偉的身後,還站著一個無頭女鬼。毛小偉沒有戴眼鏡,自然看不到女鬼正準備騎到他的脖子上。沈凱急得大叫:“小偉,快躲開!”
毛小偉聞聲,連忙往旁邊一跳,躲開女鬼。那女鬼見沈凱壞了她的好事,竟然轉身朝沈凱撲了過來。沈凱哪裡敢和無頭女鬼硬碰硬?嚇得抱頭鼠竄。
毛小偉將拖把扔給沈凱,大叫:“打她!”有了武器在手,沈凱的膽子也大了一些。他掄起拖把,狠狠地打到女鬼的腿上。女鬼“嗷嗚”一聲,捂著腿躲得遠遠的。
沈凱似乎打上癮了,竟然想追著女鬼打,卻被毛小偉攔住了:“這女鬼大白天的就敢出來作祟,想必是個厲害的鬼,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
兩個人一口氣跑到教學樓下,這才鬆了一口氣。
毛小偉想到余瑤,便問:“對了,余瑤沒事了吧?”
沈凱忙將剛才的事情說了出來,他越說越激動,抓著毛小偉的手祈求道:“小偉,聽說你父親是陰陽師,能不能請他幫幫余瑤?”
毛小偉支吾了半天才說:“不是我不肯幫你,是我父親他不方便。”
沈凱口不擇言地說:“什麼方便不方便的,你不想幫忙就算了,虧我還拿你當好哥們兒呢!”說完,冷“哼”一聲,轉身要走。
毛小偉一把拉住他:“那、那好吧。”
毛小偉帶著沈凱來到學校東邊的儲藏室,看守儲藏室的老頭又聾又啞,沒想到毛小偉說那就是他的父親。
沈凱終於意識到毛小偉的為難之處了,心裡愧疚極了。但毛小偉卻不在意,他從抽屜裡拿出一瓶藥水,對沈凱說道:“這是驅鬼的藥水,只要灑在鬼魂的身上,準保它們魂飛魄散。”
沈凱接過藥水,高興地說了句“謝謝”,臨出門時還不忘補充一句:“你的眼鏡再借我用一會兒。”
余瑤
沈凱給余瑤打了一個電話,約她在先前的地方見面。不一會兒,余瑤就趕來了。余瑤的背比之前駝得更厲害了,兩條胳膊耷拉著,腦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沈凱二話不說,將眼鏡戴上,看到那兩個惡鬼,照準它們的面門將藥水灑了過去。奇怪的是,藥水灑到那兩個惡鬼的身上,竟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怎麼回事?”沈凱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那兩個惡鬼卻被他激怒了,站在余瑤的背上又蹦又跳。只聽“嘎蹦嘎蹦”,余瑤的脊椎骨竟然被它們踩斷了,余瑤發出一聲慘烈的叫聲。
“瑤瑤!”沈凱大驚失色,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狠狠地砸向那兩個惡鬼。
那兩個惡鬼輕輕一跳就躲開了,但沈凱的舉動更激怒了它們。其中一個惡鬼竟然將身子滾成了一個圓球,另一個惡鬼拿著“圓球”不停地在余瑤的背上砸。余瑤的背被砸得血肉模糊,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余瑤痛苦地趴在地上,腦袋歪向一邊,發出若有若無的呻吟聲。
那兩個惡鬼吸走了余瑤的陽壽,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沈凱一屁股癱坐在地,看著余瑤死後怪異的姿勢,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滲出來。余瑤四肢著地,背部凹陷下去,腦袋側向一邊,臉色慘白,眼球凸出了眼眶……
沈凱爬起來,想將女友的屍體帶走,結果剛往前走了一步,竟聽余瑤的屍體開口說話了:“沈凱,你為什麼要害我?”
沈凱踉蹌著後退:“不、不是我,那瓶藥水是毛小偉給我的,你要找就去找他算賬吧。”
余瑤冷“哼”一聲:“惡鬼殺我的時候,你竟然袖手旁觀,你和毛小偉一樣該死!”只見一縷清幽的東西緩緩從余瑤的身體裡爬了出來,那赫然就是余瑤的魂魄。
沈凱“哇哇”大叫兩聲,撒腿就跑。他跑到儲藏室找到毛小偉,將余瑤的事情說了出來:“你給我的藥水是假的,你故意要我害死余瑤對不對?”
“怎麼可能,那藥水可是我父親為我做的,不可能是假!”
兩個人爭執不休,突然,空靈處響起余瑤的聲音:“是你們兩個害死我的,我要騎在你們兩個人的脖子上,把你們的背全都壓彎,讓你們到下面來陪我!”
“不好,余瑤的鬼魂來了!”毛小偉臉色煞白,對沈凱說道,“這裡已經沒有可以對付鬼魂的藥水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不要讓余瑤誤傷了我父親。”
沈凱冷“哼”一聲,走出門外。不管毛小偉是不是故意害死余瑤的,在余瑤的眼裡,此時的毛小偉和沈凱都是她的敵人。沈凱深知,他和毛小偉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只有互相幫助,才能躲開余瑤的鬼魂。
他走到毛小偉身邊,問道:“這種眼鏡你還有沒有?”
毛小偉搖搖頭:“只有這一副。是我父親沒日沒夜地研究,專門為我製作的。”
沈凱“哦”了一聲:“那這樣吧,我們兩個現在不要分開,我戴著眼鏡,要是看到余瑤的鬼魂出現,我就會提醒你。你看怎麼樣?”
毛小偉沒有意見,沈凱的嘴角卻勾勒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兩個人商量完,空靈處又響起余瑤的聲音:“你們跑不掉的,哈哈!”
沈凱急忙戴上眼鏡,只見余瑤的鬼魂竟保持著死時的樣子,一步一步地朝他們爬了過來。
“快跑!”沈凱大叫一聲,人已經躥了出去。
陰謀詭計
沈凱跑在前面,毛小偉緊緊跟著他。現在是上課時間,即不能在校園裡亂跑,怕被余瑤的鬼魂追上;又不能往教室裡跑,怕余瑤遷怒其他人。
沈凱思考了一番,便對毛小偉說:“我們往表演廳跑吧。那裡現在沒有人,我們躲進去之後把門鎖上,余瑤就進不來了。”
毛小偉點頭表示贊同。兩個人跑到表演廳,沈凱將門從裡面反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只聽余瑤的聲音從窗外傳來:“你們以為躲在裡面就安全了嗎?”
毛小偉打了個冷戰,他突然想起一個月前表演廳裡有一個女生在練習舞蹈的時候從舞台上摔了下來,腦袋著地,腦漿都迸了出來。那女生死後,鬼魂一直遊蕩在表演廳內。聽說是死得不安心,懷疑是有人故意將她害死的。
毛小偉看著沈凱,冷汗直流:“你、你現在看到那個女生的鬼魂在哪兒了嗎?”
“她在舞台上跳舞呢,又不是我們害死她的,她不會拿我們怎麼樣的。”沈凱戴上眼鏡說。毛小偉鬆了一口氣。
事實上,那女鬼此刻就站在毛小偉的身後,對著他的背張牙舞爪。沈凱之所以沒有說實話,就是想騙毛小偉放鬆警惕,好讓那個女鬼騎到毛小偉的脖子上。表演廳裡的女鬼已是全校皆知的事情,正因如此,學生們都不敢再到表演廳裡來。沈凱和余瑤身為學生會幹部,很是為此著急。
後來,沈凱無意間得知毛小偉的父親竟然是一名陰陽師,他本想請毛小偉的父親幫忙,卻又發現毛小偉的父親年輕時曾被鬼怪所傷,導致又聾又啞。他的父親為了不讓毛小偉重蹈覆轍,便沒有將一身的本事傳授給毛小偉,教室裡的無頭鬼正好驗證了毛小偉不會驅鬼。但身為陰陽師,他的父親深知鬼魂的厲害,所以他為毛小偉準備了驅鬼藥水和可以看到鬼魂的陰陽眼鏡,防患於未然。這些事也是昨夜從網吧裡出來之後沈凱才發現的。
沈凱瞭解到這些情況之後,無奈之下,和余瑤想了一個辦法——利用毛小偉。
他們故意將毛小偉引到表演廳裡來,讓女鬼騎到毛小偉的脖子上。等毛小偉的父親發現毛小偉脖子上的女鬼時,一定會出手。他們之所以不用從毛小偉那裡得來的驅鬼藥水對付這個女鬼,因為他們實在是對女鬼下不了手。畢竟大家同學一場,那女生死於非命已經夠慘了,再讓她魂飛魄散,他們於心何忍?而毛小偉心腸軟,假如他父親要驅散女鬼的魂魄的話,他也一定會阻止的。
見女鬼已經騎到了毛小偉的脖子上,沈凱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下來了。他看了一眼窗外,朝余瑤點點頭,余瑤便一溜煙兒地爬走了。
沈凱又騙毛小偉在表演廳裡呆了一會兒,見余瑤的鬼魂不再出現,兩個人才小心翼翼地出來。
“小偉,你的眼鏡再借我用一會兒。”沈凱說。實際上,他是不想毛小偉那麼早發現他背上的女鬼。
毛小偉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女鬼纏住了,大方地說:“你隨便用吧。”
沈凱道了聲“謝謝”,戴著眼鏡朝他和余瑤之前見面的地方走去。
下場
沈凱來到這裡,余瑤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怎麼現在才來啊?表演廳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現在該幫我還魂了。我的身體都成這樣了,還能還魂嗎?”
沈凱扶了扶眼鏡,“嘿嘿”一笑。猛然間,他迅速將一瓶藥水灑向余瑤。藥水沾到余瑤的皮膚上,發出了一陣“哧哧”的聲音。
余瑤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居然要殺我滅口?”
沈凱冷冷地一笑:“對不起了,其實我早就厭倦你了,只是你一直糾纏我不放。而且只要你一死去,那除掉女鬼的功勞就是我一個人的了。那些學生會感激我,學校也會嘉獎我,一箭雙鵰,何樂而不為呢?”
余瑤怒吼著撲向沈凱,沈凱輕輕一閃就躲了過去。余瑤蜷縮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被藥水腐蝕的地方冒出陣陣青煙,不一會兒,連皮肉下的骨頭都露了出來。
“你、你好狠的心!”余瑤咬牙切齒地說。
沈凱根本就不理會她,轉身便走,他可不是心軟的人。
下午上課的時候,毛小偉也來了。毛小偉佝僂著背,行動非常遲緩。沈凱看到毛小偉這個樣子,嚇了一跳,慌忙戴上眼鏡,只見毛小偉的背上坐著那個女鬼,只是,那女鬼的肚子居然微微地隆了起來。天吶!這女鬼竟然懷孕了!
女鬼伸出慘白的手指,指著沈凱的鼻子,冷冷地說:“下一個就是你。”
沈凱往後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毛小偉走到沈凱面前,冷“哼”一聲:“把眼鏡還給我。”
“小偉,你父親沒有幫你把背上的女鬼除掉嗎?”沈凱將眼鏡還給毛小偉,低聲問道。
毛小偉白了他一眼:“這女鬼身懷有孕,腹中的胎兒未出生就夭折,怨氣極大,我父親也奈何不了她。”說完,他吃力地抬起頭,看著沈凱,陰陰地一笑,“本來這女鬼懷孕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可她現在吸收了我的陽氣,肚子卻漸漸隆了起來。那些鬼魂知道了她的醜事,都嘲笑她。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覺得她現在會放過你嗎?”
沈凱不由打了個激靈,雖然此時看不到那女鬼的樣子,但他仍感覺到那女鬼正用怨毒的眼神看著他。
“不、不要殺我……”沈凱驚叫著逃出了教室。
誰也看不到,沈凱走後,女鬼隆起的肚子上裂開了一條縫,一個血肉模糊的女生從女鬼的肚子裡爬了出來。那女生,正是被驅鬼藥水腐蝕得面目全非的余瑤。
原來,余瑤拼著最後一口氣找到毛小偉,將她和沈凱的陰謀說了出來,並且請求他幫自己一個忙——將沈凱嚇瘋。余瑤深知,沈凱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若是他瘋了,少讓他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反而可以間接保他的命。雖然沈凱對自己無情,但自己卻不能對沈凱無義。
毛小偉很好說話,余瑤三言兩語便將他說服了。實際上他答應余瑤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沈凱的出發點雖然很自私,可結果卻幫助了很多人免受無妄之災。當下,“他們”便演了一場戲,在沈凱的心裡埋下了一顆恐怖的種子,算是對他的告誡。
事後,沈凱只要見到彎腰駝背的人向他靠近,就會立刻躲得遠遠的。他沒有戴眼鏡,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鬼騎在上面,更不知道那女鬼是不是就在其中。
室友們每每看到他這個樣子,都會哀歎一聲:“做賊心虛,自食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