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故事之牆殺

暗牆

劉玉玲和男友張傑從酒吧出來,已經是凌晨。今天是劉玉玲的生日,張傑特意在酒吧為她舉行了一個小型PARTY,並情意綿綿地將一枚鑽戒戴到她的手上。劉玉玲十分興奮,喝了很多酒。儘管已經是深夜,她卻依舊精神高漲。因為住處離酒吧不遠,兩人有說有笑,走著回家。

繞過一條窄巷,再走幾十米,就到了兩人租住的公寓。一陣冷風吹過來,劉玉玲抱緊了肩。張傑將她攬住,兩人依偎著往前走。巷子裡沒有燈,兩邊都是高牆,走著走著,劉玉玲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兒。

巷子是通暢的,早該看到前面那條小街的燈光,怎麼一直都是一團漆黑?再往前走,兩人吃驚地頓住腳,一堵高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條巷子走過無數次,什麼時候砌起了牆?張傑走到牆跟兒前,好像發現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鏈上的小手電。

迎面牆上,赫然掛著一幅畫像。那畫像,竟然是張傑!

劉玉玲驚得張大嘴巴,上前把畫像揭了下來。就在張傑要接過畫像的一剎那,那堵牆突然變形了。就像一窪水從下面滲漏,牆變成了漏斗狀,一陣陰涼刺骨的風撲面而來。沒等兩人反應過來,漏斗中伸出了一雙乾枯的骷髏手,閃電般地捉住了張傑的雙肩,用力將他拖進了牆裡。

劉玉玲渾身發冷,頭髮都要豎起來。畫像從她手裡飄落,她身子前傾,本能地抓住了張傑的雙腳。可對方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吸力,不過一兩秒鐘,張傑就被徹底拉進了牆裡。那堵牆迅速恢復原狀,重新變回了冰冷,堅硬。

呆呆地站著,劉玉玲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這太恐怖了,牆怎麼會把人吸進去?她用力捶打那堵牆,拚命地捶打,喊叫,可那堵牆紋絲不動。因為精神受到強烈刺激,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劉玉玲身子一軟,倒在了牆邊……

劉玉玲醒來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她坐起來,見自己還在深巷裡,眼前是那堵青灰色水泥牆。回想起男友被拉進牆裡的事,劉玉玲感覺自己像在做夢。可地上,分明落下了張傑的畫像。用力踢打了幾下牆,劉玉玲的腳一陣鑽心地疼痛。她無力地靠住牆,回想剛才的恐怖一幕,不禁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

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劉玉玲進了巷子外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店員見她披頭散髮,神情呆滯,警惕地看她。劉玉玲喘了幾口粗氣問:“巷子裡的牆,是什麼時候壘的?”

“有兩天了吧。這巷子太深,接連發生過好幾起搶劫事件,所以就把路堵了。我的生意都受影響了呢。”店員說。

“我男朋友被牆殺了。”劉玉玲說著,緊緊咬著嘴唇,眼睛裡浸出淚水。

店員詫異,被牆殺了?他搖搖頭,認定她在說胡話。劉玉玲低下頭,接著說:“他被吸進了牆裡,我拉不住,根本拉不住。”說著,她雙手摀住臉,啜泣起來。

店員看著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說:“你是不是在酒吧吃了迷幻藥?那牆,用了整整一天才壘起來,都是紅磚和水泥。”

劉玉玲停止了哭泣,心裡一陣茫然。她沒有吃藥,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劉玉玲撥了110。聽她說明事情的原委,對方語氣冰冷地說:“這是110報警台,騷擾警方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說罷,電話掛斷了。

聽著手機中傳出的忙音,劉玉玲的腦子木木地。不過,她很快明白,對方以為她在惡作劇。劉玉玲胡亂抓了兩把頭髮,再次撥通了報警電話,她喘著粗氣大聲說:高明巷發生了謀殺案!一樁極殘忍的謀殺案,你們趕緊過來!然後,她迅速合上手機,一瘸一拐地又朝巷子深處走去。她得去守著那堵牆,她不能讓牆裡的兇手跑掉。

110出警很快,不過十來分鐘,一輛警車已經到了巷子口。

劉玉玲冷靜下來,拚命朝警察揮著手。兩個警察走到她跟前,她清清楚楚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聞到她嘴裡的酒氣,一個警察問劉玉玲是不是服食了什麼東西?另一個接過話茬,不耐煩地說:“現在的酒吧,真該好好清理清理。不知道多少人在賣藥,弄得我們大半夜都不安生!”

“我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男朋友就在牆裡,不信你們鑿開看看!”劉玉玲生怕他們離開,忙抓住一個警察大聲說。

那警察問她住在哪兒?這深更半夜,她自己在街上不安全,他們送她回家。睡起一覺,她就會發現男朋友從牆裡出來了。劉玉玲怔怔地看著他們,搖著頭後退幾步,說:“我不回家。張傑在牆裡,我得陪著他。”

警察歎了口氣,轉身就要走。劉玉玲大聲哭了起來:“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

巷子裡又黑又冷,劉玉玲還是被送回了家。倒在床頭,她昏昏沉沉地對自己說,也許真的像警察所說,她喝的酒裡有迷幻藥,所以才看到那樣的景象。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就能再看到張傑。

可沒過片刻,劉玉玲聽到一陣細碎的響動。她睜開眼,發現四壁的牆都開始晃動,如同水中的漩渦,越捲越深。接著,牆裡面伸出了一隻又一隻骷髏手。那些手死死地拉住了劉玉玲,劉玉玲的身體浮上了半空,四面八方的手用力撕扯著她,強烈的恐懼幾乎令劉玉玲窒息。她大聲喊叫著,驚醒了過來。

原來是夢!幸虧是夢。

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劉玉玲看到外面天已經亮了。坐起身,想起昨晚的事,她馬上撥打張傑的手機。她真希望他只是在公司加班,加了一晚的班。那牆,那骷髏手,全都是噩夢。

張傑的手機,無法接通。電話從劉玉玲手中滑出去,她低下頭,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畫像。對,就是揭下這畫像之後,張傑被拉進了牆中!

匆匆洗了把臉,劉玉玲穿好衣服出了門。進到巷子,她再次站在了那堵牆跟前。

牆的外皮都是水泥,冷冰冰地,反射著灰白色的光。劉玉玲伸出手,將牆上上下下摸了個遍,又用拳頭敲了個遍。牆上只有些踢打過的痕跡,連輕微的裂痕都沒有。劉玉玲一步步後退,轉身朝著巷子的另一頭跑去。

在勞務市場找了個小的施工隊,劉玉玲將他們領到了牆邊。

“將這堵牆敲爛,然後再砌好!我付一萬塊。”劉玉玲說。

幾個民工不解地看著她,似乎在詢問為什麼。好好地牆,幹嘛要砸開?砸開了還要再砌上?劉玉玲目光冰冷,一言不發。

在她的指揮下,民工們拿著大錘,鐵鍬,很快就將整堵牆都砸開了。但令劉玉玲失望的是,牆裡面除了水泥,除了紅磚,什麼都沒有。她倚住牆,身子癱軟了下來。莫非昨晚真的是幻覺?可張傑呢?他又在哪兒?

回到家,劉玉玲撥打張傑公司的電話,同事說正在到處找他。昨天有個策劃今天交,可張傑的手機卻怎麼都撥不通!翻出自己的通訊錄,劉玉玲找到兩個張傑朋友的電話。可當她撥過去,朋友大聲笑起來:“昨晚你們不是還上演了一出浪漫愛情劇?今早就不見了?莫非你逼婚了?也許張傑有婚姻恐懼症?”

“別開玩笑,張傑真的不見了。”劉玉玲說著,聲音有點兒抖動。

“我也真的不知道。哪天你找到他了,告訴他請我喝酒。昨晚為他佈置PARTY,我快要累死了。”朋友打著哈欠,掛斷了電話。

劉玉玲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淚水又從眼角滲了出來。

畫像還在桌上,是淺黃色的紙,很薄。畫像線條極不均勻,就像是極細的筆反覆描摹而成,又像是無數只細小的螞蟻排著隊行進。看著看著,劉玉玲感覺有些怪異。她站起身,從張傑的抽屜裡找出放大鏡,對準了畫像。張傑是做測繪技術的,有許多專用工具。

放大鏡下,畫像的輪廓變了形,那些線條,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字!劉玉玲嘴唇翕動,急促地念出了聲兒:地獄通緝令,地獄通緝令,地獄通緝令……

整個頭部的線條,全部都是由這五個字組成的!

再往下看,劉玉玲的汗毛孔都要滴出冷汗來。頭部以下,竟然是張傑的詳細個人信息。出生年月,身高,所在的公司,手機號,住址,甚至,連她的情況也都記在上面。

直起腰,劉玉玲的臉蒼白如紙,這看上去分明是一張索魂圖!

天剛擦黑兒,劉玉玲匆匆帶著畫像去報警。但警察告訴她,當事人只有在失蹤24小時後才能受理。而且,單憑這張畫像也不能證明張傑被劫持。也許,不過是朋友跟他開的玩笑呢!看著警察輕描淡寫的神情,劉玉玲的肺都要氣炸了。她強忍著,沒有說出男友被吸入牆的事。說出來,恐怕只會被當作神經病。

“明天再來吧,我們要下班了。”警察懶洋洋地對劉玉玲說。

劉玉玲一把抓起畫像,怒氣沖沖地回家。

坐在地板上,她反覆看著畫像,越看越覺得它透著一股陰森之氣。這時,手機響了,是公司老闆。劉玉玲想起來,她整整一天沒去上班,竟也沒請假。聽著老闆無情的指責,劉玉玲的怒火一觸即發。平時她就像是工作機器,為了獎金,為了提成,拚命地幹。可現在,男友失蹤了,她還有什麼心思掙錢?

聽到劉玉玲的咆哮聲,老闆氣急敗壞,大聲說她被開除了。劉玉玲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去你媽的!老子不幹了!說罷,她用力地按了關機。

雙手抱膝坐在地上,劉玉玲的胸口劇烈起伏,差不多過了半個多小時才平靜下來。她躺到地上,臉對著床。床底,放著張傑的超大行李箱,上面落了薄薄的灰塵。這是劉玉玲租下的公寓,和張傑確定戀愛關係後,他就搬了過來。看到這只足能裝下兩個人的大皮箱,劉玉玲還開玩笑問,是不是將兩個美女裝進箱子帶了來?張傑說不是美女,是他的隱私,都在裡面了。劉玉玲雖然好奇,卻尊重張傑的私人空間,從來沒打開過這只行李箱。

坐起身,劉玉玲吃力地拉出行李箱。小心地按開鎖,她不禁吃了一驚。衣物欄,有衝鋒衣,抓絨衣,排汗內衣,快干衣褲,徒步登山鞋;雜物類,有雪套,抓絨帽,遮陽帽,睡袋,鋁臘地席,螢光棒,防風打火機,軍用水壺,淨水藥片,指南針,充氣枕;還有一個隔層,放著小零碎,軍刀,戶外手錶,防水袋,小型望遠鏡,針線包,備用電池,感冒藥等等。這些,分明是正宗驢友自助旅行的裝備!

劉玉玲疑惑不解,相處一年多,她從沒聽張傑提過自己還是發燒驢友!有幾次假期,她很想和張傑一起出門旅行,想不到被他斷然拒絕。張傑振振有詞:“平時像驢子一樣地幹活,就這幾天休息,不想再累了,要連睡上三天三夜。”為此,劉玉玲還嘲笑他,真是個呆驢子——只會幹活,不會享受。

行李箱還有個夾層,劉玉玲拉開拉鏈,裡面是厚厚的幾大本相冊和旅遊門票。

翻開相冊,照片排得滿滿地,來自全國各地的名山大川。看著張傑擺出POSE,一臉燦爛的笑,劉玉玲的心卻沉了下去。怪不得他不想出門,原來他把全國各地都走遍了。照片中有張傑和不同女孩的合影,似乎是旅途中遇到的女驢友。不過,看上去似乎並沒有格外親密的關係。這也印證了張傑以前並沒有戀愛過的說法。只是,他為什麼要刻意瞞著她?他們戀愛一年多,幾乎無話不說的,可他卻從沒提過自己喜歡旅行或者曾經喜歡旅行。匆匆將相冊翻了個遍,劉玉玲發現最近的照片也是三年前拍的。也就是說,三年前旅行曾是張傑生活中極重要的部分。

拿起旅遊門票,劉玉玲一張張排開。很快,一張大峽谷的圖片引起了她的注意。是朱家峪大峽谷!劉玉玲在網上曾多次看到過關於這個景區的介紹,一直很神往。可每次跟張傑提,他不是說沒空,就是左顧而言他。原來,他早去過!

將門票胡亂收起來,劉玉玲心亂如麻。她在張傑跟前幾乎是透明人,可張傑卻對她隱瞞這麼多!劉玉玲正要將行李裝再塞回床底,電話響了。

是一個陌生女人驚慌失措的聲音:是張傑嗎?我是朱向南的女朋友!你,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劉玉愣一愣,朱向南是誰?她緩緩告訴女人,自己是張傑的女朋友。

女人在電話裡突然哭了起來,她的聲音有些絕望,問張傑在哪兒?她要找張傑。劉玉玲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失蹤了。

電話裡一下子沒了動靜,那女人好像懵了。片刻之後,她聲音哆嗦著說:“朱向南也失蹤了。前兩天他跟我說,如果他出了事,一定要找張傑。是他給了我張傑的手機號和座機號……”

彩牆

在電話裡,兩個女人交流了彼此的信息。一刻鐘後,女人決定過來找劉玉玲。聽上去,她好像十分恐懼。

女人叫米梅,已經和朱向南訂下了婚期,就在半個月之後,連酒席的請柬都發了出去。可昨天晚上,朱向南莫名失蹤。今天清早,米梅在別墅門前的草坪發現了朱向南被露水打濕的畫像。整整一天,她一直找不到朱向南的信息,越來越害怕。想起幾天前朱向南囑咐過她的話,這才撥通了張傑的電話。

劉玉玲就在高明巷口等米梅。半個小時後,米梅開著一輛紅色菠羅過來了。將車停在巷子外,她匆匆朝著劉玉玲跑了過來。

已經是晚上九點鐘,劉玉玲將手電光調到最亮。她看到米梅長得很漂亮,可臉色慘白,神情憔悴。劉玉玲指著牆,苦笑著說:“就是在這兒。這是後來的牆,原來的牆讓我給拆了。我親眼看到他被吸進牆裡。”

米梅困惑地看著劉玉玲:“這明明是實心牆,怎麼會把大活人吸進去?你確定看到了?”

劉玉玲歎了口氣,不再爭辯,問朱向南的畫像在哪兒?米梅打開包,將畫像遞給劉玉玲。那張畫像,與張傑的如出一轍!劉玉玲從口袋裡掏出放大鏡,用手電照過去。米梅湊上前,驚愕得瞪大眼睛。頭部全都是“地獄通緝令”,下面寫著朱向南的個人詳細信息。米梅的手顫抖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朱向南是張傑的朋友?”劉玉玲問。

米梅搖搖頭,說:“以前從沒聽他提過。不過,這幾天向南每晚都做噩夢,還疑神疑鬼,說好像有人跟著他。我以為他準備婚禮太累了,可突然有天晚上,他醒過來對我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如果我有什麼意外,一定去找張傑。’當時我以為他在說夢話,可沒想到他把電話還記到了記事本上。”說著,米梅垂下淚來:“一起快兩年,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我問遍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劉玉玲按按她的肩,沉吟片刻,突然說:“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你家門口的牆?”

米梅點點頭。

朱向南開著一家小公司,收入頗豐。半年前,他買下了一棟小別墅做為婚房。別墅正面是花園,但有一道低矮的圍牆。明亮的燈光下,劉玉玲看到圍牆裝飾得很漂亮,畫著大海,帆船,沙灘。

“畫像就是在圍牆下面的草地中發現的。”米梅說著,帶劉玉玲走了過去。草叢中有一片踩踏過的痕跡,米梅曾在這兒轉了半天,卻沒有發現更多的東西。她倚住牆,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劉玉玲說:“好像是一周前,我深夜回家,看到這面牆的一部分變成了黑色。”

“變成了黑色?”劉玉玲不明白她的意思。

米梅點點頭。她清楚地記得,那天忙完手邊的項目,準備和朱向南一起回家的。朱向南卻說他還有些事要處理,讓她先回來。她開著車到門口,正要將車停到草坪上,突然看到這圍牆變了顏色。當時她又累又倦,以為有孩子惡作劇,想著明天一定要處理這件事。可第二天,她看到圍牆好好地。後來,也就忘了這件事。

“照你說來,張傑是被牆吸走了。那麼,朱向南會不會也被這牆吸走了?”米梅問著,又連連搖頭。無疑,她根本不相信這說法。

沒有找到更有價值的東西,冷風吹得兩人瑟瑟發抖,米梅邀請劉玉玲進屋喝杯熱茶。

小別墅上下兩層,裝修得十分精緻。樓梯過道的牆上,掛滿了相框。裡面是一個年輕男人陽光燦爛的笑臉,也有他和米梅的合影。無疑,這應該就是朱向南了。劉玉玲看得很仔細,發現朱向南也是個驢友,大多數照片都背著背包,拄著登山杖。莫非,朱向南和張傑是旅行中認識的?同在一個城市,又是同道中人,很容易走在一起。只是,後來都不旅行了,可能才少了聯繫。她回去應該看看,是否有張傑和朱向南的照片。

“朱向南去過不少地方啊。”劉玉玲說。

米梅歎了口氣:“他是狂熱的驢友。要不是三年前傷了腿,現在指不定在哪兒旅行呢。”

“你知道他的相冊在哪兒嗎?”劉玉玲隨口問道。

“他這個人不喜歡保存東西,很少拍照。以前可能有過相冊,搬家時早不知道仍到哪兒了。”將熱茶放到劉玉玲跟前,米梅憂心忡忡地說:“這件事真讓人莫名其妙。我去過向南的辦公室,整整齊齊,井井有條,門也鎖得好好地。他的車,就停在車庫。看樣子,他應該是在家門口被人劫走了。”

捧著茶杯,劉玉玲心亂如麻。朱向南和張傑都熱愛旅行,三年前,兩人不約而同結束了旅行。朱向南是傷了腿,張傑因由不明。兩人同一個晚上失蹤,都有畫像……

“明天早上,我們把畫像送到公安局。看看他們有什麼說法。”米梅說。

劉玉玲點點頭,沒有說話。

看看表,已經是凌晨五點鐘,劉玉玲要回家,米梅卻執意挽留。看她的樣子,好像很怕一個人在別墅,劉玉玲只好答應下來。

殺狼

清早,米梅和劉玉玲帶著畫像直奔公安局失蹤人口科。

警察正詳細詢問著兩個人的具體情況,一個年輕警察走了過來。他好奇地拿起畫像看看,突然笑了。米梅和劉玉玲望著他,不知道他笑什麼。

“這兩個失蹤的,一定是《殺狼》遊戲的狂熱玩家吧?”年輕警察問。

米梅和劉玉玲相互望望,都搖頭。那警察歎了口氣,說:“可能他們瞞著你們?這款遊戲有點兒粗俗,卻吸引了很多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打死20個小盅蟲,可以換一個女人或男人做奴隸,這奴隸會做什麼,全憑你支配。即使你們的男朋友玩也不會明目張膽,更不會當著你們。他們,是不是被‘牆’吸走的?”

一聽這話,劉玉玲幾乎是目瞪口呆。從她的神情中得到了確認,年輕警察接著說:“這畫像,其實是一道‘地獄追殺令’,也叫‘地獄通緝令’,專門針對罪大惡極之人。《殺狼》遊戲中,得到地獄追殺令的,是惡狼中的凶殘狼王,所以一般不會輕易使用。一旦捕殺狼王,會將他們的靈魂禁錮於牆中,生生世世再不能輪迴,更不能作惡。這是在遊戲中,而在現實中,年輕人喜歡整盅,我就知道一起整盅事件。一個少年失蹤,家人都要急瘋了。一星期後,少年回了家,原來是他得罪了網友,被戲弄成了‘狼王’,關進籠子裡。你們不用擔心,也許你們的男朋友,幾天後就會回家的。”

登記完畢,劉玉玲和米梅離開公安局。一路上,她們對年輕警察的話將信將疑。

回到家,劉玉玲上網。她的電腦中,並沒有《殺狼》遊戲。於是,她點擊搜索,很快發現了《殺狼》遊戲論壇。見論壇中有許多遊戲群,她將自己的Q申請進入群中。

劉玉玲聲稱自己是菜鳥,並詳細訴說了男友的失蹤經過,和被牆吸入的過程。馬上有網友發出驚呼:這是對狼王致敬呢!莫非真的有‘牆殺’存在?動用‘牆殺’的人,有著無尚的權力和能量!

大家七嘴八舌,但中心議題只有一個,沒有人相信張傑真的失蹤,都認定是網友整盅。只是,這‘盅’遠比一般網友遇到的更高妙。真正的“牆殺”現實中還是第一次聽說!

在群裡呆了半天,劉玉玲的心七上八下。據網友推斷,整盅時間一般在一到七天,如果七天不回,這恐怕就不是‘盅’了。也有網友給劉玉玲出主意,如果真的擔心男友生命安危,最好到他玩遊戲的地方仔細搜索一下,看他在遊戲中結下了哪些“仇敵”。把他看成凶殘“狼王”的,只能是仇敵。

劉玉玲沉思默想,也許,張傑以前玩過《殺狼》?她又將電腦仔細查了個遍,依舊沒有發現玩過此款遊戲的任何痕跡。

下了線,劉玉玲感覺到肚子一陣咕咕直叫。想起來,這兩天她幾乎沒怎麼吃東西。泡了碗麵,劉玉玲卻又沒了胃口。就在幾天前,她還和張傑甜甜蜜蜜地分享一碗泡麵。而現在,他卻生死不明,而她也只有提心吊膽。

呆愣片刻,劉玉玲索性推開碗,再次打開了張傑的行李箱。將幾摞相冊搬出來,她一張張地翻。如果張傑和朱向南很熟,一定會有合影。他似乎很喜歡和驢友在景區拍照的。可相冊翻了大半,劉玉玲看得眼都花了,卻無法確認照片中有沒有朱向南。

歇了一會兒,劉玉玲打電話給米梅。最好的方法當然是由她來辯認,想必朱向南近十年的照片她都能認出來。米梅問了她的Q號,讓她將照片在攝像頭前閃一遍。

開了視頻,劉玉玲一頁頁翻過相冊。不到半小時,米梅突然說:“這張上面有我老公!”

劉玉玲仔細看照片,兩個年輕人笑容滿面地立在大峽谷邊,每人舉起兩根手指豎到對方的頭頂上。果然正是張傑和朱向南。從背景看,好像是朱家峪大峽谷,時間是三年前的十一月。米梅肯定地告訴劉玉玲,的確是朱家峪大峽谷,她去過那個地方。

“你什麼時候去的?”劉玉玲問。

“大概是前年吧。當時還沒認識老公呢。真正是人間天堂,風景十分優美。”米梅感慨地說:“對了,朱向南好像就是在那兒傷的腿。”

劉玉玲一愣。朱向南和張傑三年前去的朱家峪大峽谷,莫非在那兒發生過什麼事?所以朱向南傷了腿,張傑不再旅行?不過,這只是憑空猜測,沒有任何根據。

心裡煩悶,劉玉玲關了電腦,出門散步。現在已經是張傑失蹤第三天了,按照遊戲玩家的說法,最長期限是七天。可冥冥中,劉玉玲心裡卻有不詳的預感,這恐怕不是“盅”。

不知不覺中,劉玉玲再次來到了那條深巷。站在水泥牆前,她真希望張傑就藏在後面,會突然出來說:嗨,跟你開個玩笑!但是,這無疑只是劉玉玲的幻想。

深夜回家,劉玉玲綣縮在床上,一直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她剛朦朧入睡,刺耳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劉玉玲迷迷糊糊地拿起來接聽,是米梅。米梅的聲音十分鎮定:“整整一個晚上我都在查老公的記事本,剛剛發現了一件怪事。老公的疑神疑鬼是有根源的,前幾天他還私下裡去過盧洞裡。記事本記得很混亂,看上去他好像很恐懼。我這就去你那兒,我們一起理理頭緒。對了,筆記本中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圖,關於大峽谷和一堵堵牆,見面後我們再詳談。大約二十分鐘後我就能趕到,你最好出來接我一下,天太黑了。”

米梅的聲音不同尋常,劉玉玲頓時睡意全無。穿好衣服,她在屋子裡轉了好幾圈兒。米梅這麼急,她到底發現了什麼?胡思亂想了一通,劉玉玲下樓,走到距家門口不遠的小街,她擰開了大手電。車進不了小街,只能停在路邊。

約摸十多分鐘後,劉玉玲看到遠處射來兩道強烈的燈光,好像是米梅的車。她沖車子揮揮手,米梅停下車,背著個大包朝著劉玉玲走過來。

見她有些吃力,劉玉玲一路小跑迎了上去。可是,就在兩人相距不過四五十米處,街邊的牆突然活動了。原來堅固無比的磚牆在車燈照射下如一潭水般蕩出漩渦,接著一雙骷髏手伸了出來,一把將米梅拉進了牆裡。劉玉玲驚呆了,當她反應過來衝過去,牆迅速恢復了原本的暗灰色,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劉玉玲拚命踢打著,可牆紋絲不動。與此同時,一張畫像緩緩落到了她的腳下。

劉玉玲捏起畫像,正是米梅的!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活生生的一幕再次重演,劉玉玲再也無法忍受。“狼娘養的,你到底是誰?站出來,快給我站出來!”她狠狠地咒罵著,淚水流了一臉。

嗓子都快喊啞了,劉玉玲感到一陣陣地眩暈,似乎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她癱倒在了地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有人過來扶起了劉玉玲。劉玉玲睜開眼,感到頭痛欲裂。路人關切地問她,要不要去醫院?劉玉玲搖搖頭,跌跌撞撞地朝著米梅的車走去。

米梅的車落了鎖。劉玉玲從路邊撿起塊磚頭用力朝窗玻璃砸去。汽車響起刺耳的警報,劉玉玲絲毫沒有理會。她到處翻找著,想看看米梅是否在車裡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車裡收拾得十分乾淨,可匆忙中,米梅卻沒顧上拿自己的手包。劉玉玲將手包裡的東西會部倒到車座上。口紅,化妝盒,鑰匙包,錢夾,指甲鉗,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劉玉玲拿起錢夾,側面鑲著米梅和朱向南的合影,只是,他們的身子卻被一張紙條遮住了。抽出紙條,劉玉玲見上面寫著幾個潦草的字跡:盧洞裡23號。植物園。

盧洞裡?米梅在電話中提過。這是什麼地方?捏著紙條,劉玉玲呆立了很久。

追蹤

劉玉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她感到絕望,麻木,整個人都淹沒進了恐懼中。米梅就這麼消失了,活生生被吸進了牆裡。可是,誰能相信她所看到的?如果第一次是酒後幻覺,那麼這一次她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一進家門,看到四壁的牆,劉玉玲不禁打了幾個寒戰。這個世界,就是由不計其數的牆組成。牆砌起了房間,也禁錮了每個人的靈魂。哪個人不是在牆中掙扎?慾望的牆,貪婪的牆,醜惡的牆,悲傷的牆……劉玉玲用力晃晃頭,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天,已經濛濛亮。

站在冷水籠頭下將身子沖了個透,劉玉玲站在鏡子前,用力拍拍自己的臉。換了衣服,她出門攔車。她要去盧洞裡23號。司機按下計價器,說那兒是一片貧民區,許多人都搬走了,剩下的跟乞丐差不了多少,去那兒幹嘛?劉玉玲像是沒聽到司機的問話,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

半小時後,車停在一大片近似廢墟的棚戶區跟前。

天,大亮了。

門牌號模糊不堪,劉玉玲不得不到近前仔細查看。有早起的人拉著板車出門,樣子好像是去賣菜。看到衣著入時的劉玉玲,他好奇地打量她。劉玉玲趕緊走上前,詢問23號在哪兒。那人指指遠處說:“穿過前面這兩幢屋,後面有個巷子,23號在那兒。不過,聽說那兒死過人呢。”

拉板車的人走了,劉玉玲定定神,朝前走去。果然,她很快找到了一間掛著大鎖的平房,上面釘的門牌號還沒有脫落,清楚地寫著“23”的字樣。那枚大鎖銹跡斑斑,好像很久沒有人動過。

劉玉玲從旁邊找到一根鐵條,用盡全身的力氣撬開了鎖。屋子裡,一股濃重的塵土味兒撲面而來,還夾帶著一股股的臭味兒。外面已經有了陽光,但屋子裡仍舊漆黑一片。劉玉玲讓門半敞開著,看到屋子裡一地狼籍,厚厚的塵土早遮蓋住了幾件傢俱的顏色。兩隻老鼠從她腳邊飛速地跑過,差點兒嚇她一跳。

漸漸適應了屋子裡的光線,劉玉玲推開窗子。頓時,屋子裡亮堂了許多。屋子正中,放著一個破敗的大床,床對面的牆上,貼滿了照片。劉玉玲走到近前仔細察看,有些吃驚。照片是一個年輕人的,背著背包,站在小河邊,叢林邊,雪山邊,溪谷邊,分明是驢友!

劉玉玲蹬著床,將所有的照片都取了下來,一張張擦乾淨仔細看。很快,她發現有幾張照片被其他照片遮在了後面。拿到窗口看,不禁吃了一驚。一共五張照片,全都是在朱家峪大峽谷拍的。有屋子主人和朱向南、張傑的合影,也有和一個女孩的合影,更有兩張四個人一起的合影。他是誰?照片中的女孩又是誰?

拿著照片出門,劉玉玲去問鄰居。一個老人告訴她,住在這兒的人叫閆文生,一個很好的男孩子。因為父母早亡,沒有人約束他,後來不知道怎麼就得了病。那病,沒治。這兒的人哪,連話都不願跟他說。

“什麼病?”劉玉玲疑惑地問。

“愛滋病。沒活兩年,就死了。”老人接著說。

走出大片棚戶區,劉玉玲心裡黯然。閆文生得愛滋病死了,其餘三個人兩個失蹤,剩下的女孩呢?她在哪兒?

沿著環城河,劉玉玲獨自走了很久。前面,就是佔地幾十畝的植物園。米梅為什麼要在紙上寫下植物園?這兒離盧洞裡很近,也許米梅是為了讓自己記住方向?

走到植物園大門口,劉玉玲買了票進去。剛走出不遠,突然看到遠處的大幅廣告畫,是某雜技團的演出。廣告被撕去了些,但更多的部分被保留著。劉玉玲匆匆掃了一眼,本來已經走了過去,可片刻之後卻又轉了回來。宣傳畫上的大幅圖片,有一人頂碗,有三人獨輪自行車,有吞劍等等,大都是些傳統項目。劉玉玲的目光集中到了那頂碗的女孩身上。仔仔細細看了幾眼,劉玉玲突然覺得,她像極了大峽谷照片中的女驢友!

這念頭一冒頭,劉玉玲的心禁不住怦怦直跳。莫非這個女孩才是米梅記下“植物園”的真正原因?轉過頭,劉玉玲找到管理員,問雜技團是否還有演出?管理員一臉遺憾,說:“今天清早四點多剛剛撤走。”

劉玉玲一愣。這麼早撤走?“開始沒有確定演出期限?為什麼走得這麼急?知道他們去了哪兒嗎?”劉玉玲連珠炮般地問。

“本來說演出一星期,後來因為受歡迎又增加了幾天。至於他們去了哪兒,我沒打聽。”管理員說。

劉玉玲緊緊咬著嘴唇,見管理員將雜技團的海報撕下扔進垃圾車,她忙上前撿了起來。

“有沒有演出公司替他們安排演出日程?”劉玉玲接著追問。

“沒有。他們是自己找上門來的。民間雜技團,估計雇不起經紀公司。”管理員歎了口氣,朝遠處走去。

望著管理員的背影,劉玉玲站在廣告牌前發呆。看來,雜技團的下一站,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不過,這樣的雜技團,一般都有自己的卡車,拉著人,行李和帳篷。而車輛進出市,如果走高速,要經過三個方向的繳費口;如果走國道,則有四條公路可以選擇。除此之外,只剩了幾條鄉村小路,走不了卡車的。

走出植物園,劉玉玲茫然地看著對面的公路。一排電線桿塗著反光塗料,上方一連五個測速探頭,直接對準了前方的車輛。劉玉玲怔怔地看著,突然眼前一亮。她以前所在的公司曾協助城市規劃局做過一份交通測算圖,當時她恰好負責此事,所以認識了幾個交通局的人。不如去找找他們,看看城市監控錄像,也許能找到蛛絲馬跡!

招手攔車,劉玉玲直奔市交通局。

她編了個不容人拒絕的理由。拿出雜技團的海報,劉玉玲說其中一個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看著眼淚在劉玉玲眼眶裡打轉,馬上就有幾個人過來主動幫她。尋找失散的親人,義不容辭!更何況,雙方還有過業務關係。

錄像很快被調了出來,清晨五點左右,從植物園附近駛出兩輛卡車,一直朝著西南方向的國道駛去。可當兩輛卡車漸漸駛出市郊,錄像便不再有信號了。

“前面是郊縣,沒有探頭。”交通局的工作人員頗為遺憾的說。

“可以打電話詢問前面的郊縣收費出口。大箱小箱的卡車,很顯眼的。至少,他們能知道卡車去了哪個方向。”有人建議道。

看著劉玉玲焦急的目光,有人將她帶進了一間空閒的辦公室。一個又一個電話打過去,劉玉玲卻越來越失落。雖然知道了大的方向,可國道中間縱橫著數不清的國道、省道、鄉間公路,怎麼能辨別出他們到底去了哪兒?從茫茫人海中尋找,真宛如大海撈針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劉玉玲幾乎不抱任何希望幾乎就要放棄這條線索時,事情意外有了轉機。——龍門市收費口傳來消息:“你問雜技團的卡車?就是來我們市演出的啊!問得也真巧,車剛過去半小時。我還以為是搬家公司,離近了才看到車上貼著雜技團的字樣。兩輛卡車?沒錯,就是他們!”

劉玉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口。

驚魂

龍門市是一個縣級市,一共四個多小時的車程。劉玉玲到達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坐出租車一打聽,雜技團的演出在一家小劇場。知道劉玉玲感興趣,那出租車司機熱心地介紹說:“那個劇場都快破產了,已經十多年沒有修繕過,聽說雜技團團長是龍門市長某領導的朋友,所以才來演出的。”

晚上八點,演出正式開始。劇場沒有坐滿,因為震耳欲聾的音響,前排人很少。於是,劉玉玲在最前排找了個座位。

頂碗女孩是第三個出場的。儘管化了濃妝,劉玉玲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她的目光始終盯著那個女孩,看著她靈活柔軟的長腿將一隻又一隻小碗踢到頭頂上摞起來,心裡卻暗自替她捏了把汗。

女孩表演結束,劉玉玲再也坐不住。她悄悄起身,來到了後台。後台在舞台的上方,看上去破舊不堪,薄薄的木地板有些地方已經腐朽。有人把著門不讓進,劉玉玲慌稱自己是來自省城的記者,想採訪一下他們的雜技團。正爭執間,一個老人走了出來。看門人畢恭畢敬,對劉玉玲說老人是雜技團團長江永久。

江永久上下打量一下劉玉玲,問她想採訪什麼?劉玉玲直截了當地說想見那個頂碗的女孩,有重要的事情要問她。江永久面無表情,說她正在休息,如果劉玉玲想採訪,不如來問自己。劉玉玲搖搖頭,說她要問的事,只有女孩能回答。江永久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朝旁邊的人揮揮手。

女孩很快就過來了。劉玉玲急不可待地從口袋裡掏出照片,指給她看:“這照片中的人是不是你?照片中的三個男人,你,你一定認得他們吧?”

女孩沒有答話,低下頭去。無疑,她這是默認了!如果照片中的女孩不是她,她會馬上矢口否認。見女孩不說話,劉玉玲接著說:“他們一個死了,另外兩個失蹤了。你去過朱家峪大峽谷,在那兒發生過什麼事?”

聽了這話,女孩惶恐地抬起頭,眼神躲閃著投向江永久。劉玉玲一時又急又氣,口不擇言:“這件事關係到三個人的生死,如果你現在不說,最好就跟警察去說。三個人被牆吸走了,而這三個人都和你有關!”

女孩的臉色變了,江永久朝她擺擺手,女孩飛快地跑開。劉玉玲疑惑地看著江永久,只見他的臉上露出一縷詭異的微笑。接著,劉玉玲的眼前突然騰起一陣煙霧。她胡亂地扑打著,幾秒鐘後煙霧消失,一堵高牆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劉玉玲又驚又懼,本能地想逃,可牆很快陷成了漩渦狀,一雙骷髏手快速伸出來,閃電般將她拖進了牆裡。劉玉玲感覺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去。

當劉玉玲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江永久坐在她對面,吸著煙斗。劉玉玲困惑地抬起頭。她的眼前是一堵青灰色的磚牆,可牆卻明顯在變換,移動,就像一窪水。她恐懼地睜大了眼睛。江永久從嘴裡抽出煙斗,歎了口氣:“我本來不想傷害你和米梅,可你們為什麼這麼執著?朱向南,閆文生,張傑,三個畜生死有餘辜。可現在,你們也不得不死。你為什麼要大老遠追了來,還要去報警?這是你逼我這麼做!”

劉玉玲用力掙扎了兩下,發現無濟於事。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大聲質問江永久:“他們三個人到底做過什麼?為什麼死有餘辜?米梅在哪兒?”

江永久指指旁邊大幅宣傳畫上的女孩,臉上的神情有些淒然:“我女兒,是個雜技天才。本來,她能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可就在18歲那年,突然迷戀上了《殺狼》。我,我恨鐵不成鋼,把她趕出了家。她偷了錢,竟約了三個網友去朱家峪。他們玩了三天三夜,臨回來那天晚上,幾個人喝得醉熏熏地。趁著酒勁兒,他們強暴了她。事後怕她報警,三個畜生竟然殺了她!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才找到他們,花費一年半來製造牆,我要用〈殺狼〉中的極刑來懲治他們。要不是朱向南這個畜生警覺,還意外發現了我女兒,他半個月前就該死了!”

劉玉玲感到震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個人強暴並殺死了一個女孩?不,那女孩還活著,自己剛剛還看到她頂碗。

“活著的,是她妹妹。”江永久似乎看出了劉玉玲的心思,一字一頓地說。

劉玉玲的臉變得毫無血色。冷汗順著她的脊背淌下來,她驚恐地抬起頭,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離自己不過咫尺的牆。這面牆,只有兩人高,與屋牆同一個顏色。恐怕只有在強烈的燈光和近距離下才能將兩者區別開來。盯了片刻,她突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堵魔術牆。利用人的視覺錯覺將真牆與假牆融為一體。當假牆出現在你的面前,你看到的其實跟真牆無異。所以,你會覺得是真牆變成漩渦,將人吸了進去。這魔術手段,跟大衛科波菲爾著名的“幻術斷身”異曲同工。米梅看到自家圍牆變成黑色,想必也是這個緣故。拉進去的人,只要被摀住乙醚或其他致人暈厥的藥物,很容易就能被運走。至於外面的人,極度驚嚇之下多半會暈厥,哪兒還能分得清真假?況且,還有畫像分散人的注意力。

“米梅到底在哪兒?”劉玉玲聲音顫抖著問。

“你就要和她見面了,或者在天堂,或者在地獄。”江永久頓了一下,說:“幸虧我在朱向南的房子裝了竊聽器,否則,你們差點兒就聯合起來揭穿了我的秘密。”

聽了這話,劉玉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樓下,劇烈的音樂聲一陣高過一陣。劉玉玲知道,她現在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聽到,她能做的恐怕只有等死。

江永久朝著她一步步走過來,突然伸出手用力摀住她的口鼻。劉玉玲拚命掙扎,身子一歪,重重地栽倒在地。木地板發出一陣吱吱破損的聲音,劉玉玲拼盡全身的力氣滾動著,幾乎就在剎那間,椅子帶著劉玉玲撞破早已腐朽的薄薄木地板,落到了舞台上……

尾聲

兩個月後,江永久在一個偏遠小鎮被抓獲。

警方告訴還在住院的劉玉玲,江永久原來曾經是赫赫有名的魔術師。三年前,他突然退隱江湖,銷聲匿跡。現在想來,一定和他女兒的死有關。那個頂碗的女孩,其實是他的乾女兒。親生女兒死後,他花巨資讓愛徒去整容,他要她的臉和女兒一模一樣。起初,他讓乾女兒在網上視頻,來尋找曾和女兒接近過的兇手。想必正是通過這個線索,找到了朱向南,張傑和閆文生。其實,自打女兒慘死,江永久的精神就有點兒不正常了。

江永久交待了謀殺三個人的地點,朱向南,張傑,米梅的屍體相繼被挖出。

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劉玉玲康復出院了。幫她辦好手續,負責偵辦此案的警察給了她一盒錄音帶,說是閆文生一直在異地打工的弟弟錄下的口供。他的說法,和江永久的供詞有些出入。

回到家,將錄音帶放進機子,劉玉玲坐在桌前,木呆呆地聽著:

……我哥死得很痛苦。愛滋病幾乎把他折磨成了魔鬼。臨終,他把我叫到床邊,說有件事一定得讓我知道。他在網上玩《殺狼》遊戲時,認識了一個女孩。女孩特立獨行,十分引人注目。不久,她約了三個最要好的驢友到朱家峪大峽谷遊玩。四個人玩得很愉快,回來的前夜,他們喝了很多酒。女孩穿著性感,突然提出願意做奴隸服侍他們,她想和他們同生共死。因為精酒和荷爾蒙,他們沒能控制住自己,不止一次和她發生了關係。後來,女孩仰天狂笑,說他們上當了。她找他們,就是想和他們一起死。一個《殺狼》發燒友傳染給她愛滋病,現在她要把愛滋病傳播給他們。看到從她背包中搜出的治療愛滋病的藥物,三個人先是震驚,接著便發了瘋。女孩被擊昏,扔進了地洞。趁著黑夜,他們匆匆逃下了山,聽說其中一個半路還跌傷了腿。女孩的屍體,半個月後才被發現。不久,三個人的檢測結果出來,哥哥不幸中招……

關掉錄音機,劉玉玲木然地開始收拾行李。她已經托人另外租下了房子,在海邊。那房子全部都是木頭搭建起來的,沒有一堵水泥牆。她想忘掉這噩夢般的一切,永遠。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