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間昏暗的地下室是陳米的繪畫室,他每天晚上凌晨一點的樣子都會來這裡繪畫。
他什麼都畫。
老鼠,螞蟻,廚窗,燈具,女人,男人……今晚他要畫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叫青青。二十六歲,長得嫵媚而俏麗。
青青是免費為陳米當模特的,不僅不從他這兒拿錢,還把自己的身體供他享用。
沒錯,青青愛陳米。所以願意做賠本的生意。不要錢還貼上身體。但這又有什麼關係?有些人即使想為愛的人做點事兒還不能如願似償呢。
所以青青是快樂的。她很快樂的每天下班了就來到陳米的地下室,躺在那張破舊的沙發上,有時候一躺就是好幾個小時,躺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似的。儘管如此,她也強忍著。
既然做就要做到完美,青青是一個敬業的模特。
有天晚上青青下了班實在太累了,加上又沒吃飯,所以她在陳米的地下室差點暈倒,從破舊的沙發滾落到了地上。這直接導致陳米作了一半的畫報廢了,靈感也就此中斷。
她像只小雞一樣,竟十分的怯弱,不緊張自己的身子骨,卻先緊張起陳米手中的畫。
幸運的是,陳米不但沒有發脾氣,還很貼心的將青青抱到床上,給她端水又熬粥。
這讓青青非常的感動,喝的粥明明沒有加鹽,卻成得要命。
要知道許多搞藝術的男人大都有些神經質,尤其是在創作中被打斷,簡直是件要命的事,他們會豪不猶豫地撕開那層華美的外衣,讓你瞧一瞧藝術背後最為陰暗的一面。
可是陳米沒有。他脾性好得不行。
青青就覺得再累再苦也沒所謂。
2青青第一次給陳米做模特時,就和陳米上床了。青青當然不是什麼處女,她長得這樣美艷動人。
那天青青下班經過夜市,看到一個長得白嫩戴著透明眼鏡的男人很專注的在畫畫。他的桌子上擺著好些畫好的畫。
有動物,植物,衣物,傢俱,男人……很多很多的種類。可是青青看出了端倪,他的桌子上竟然沒有女人。這不正常。一個畫家怎麼可能不畫女人?她對陳米起了興致。在他的攤位前翻了翻他的畫作,時不時的瞧他一眼,但是陳米仍舊很專注畫著畫,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生意來了。
直到青青開口問,這幅畫多少錢?
陳米才抬起頭,他的眼睛碰觸到青青的目光時,青青心裡莫名的激起一陣浪花,打濕了她二十三歲的芳心。
他說二十元。
青青對他笑了笑,把這幅畫拿入手中,又挑了好幾幅,一共買了五幅。可是青青去掏錢的時候發現,錢包不見了。
她面露青色,肯定是剛才坐地鐵的時候人多被小偷偷了!
陳米忙說沒關係,這畫你可以先拿回去,錢到時候你再付也可以的。我每天晚上這個時候都會在這裡。
陳米說完對著青青笑,青青心裡的浪花鬧騰得洶湧。
她捧著陳米的畫再也不想放下。她說那好,我明晚再拿錢過來給你吧。
陳米說行。
青青臨走前又問了陳米的電話,她說到時好找他,有時候她可能要加班會晚點呢。
要了電話的青青十分高興的走了。
好似要到了一個寶。
3這晚青青失眠了。
她把陳米的畫拿到床上看了又看。其實她不懂畫。可是她看到畫就好像看到了陳米那張白淨美麗的臉。既成熟又純真。
她很奇怪,為什麼陳米不畫女人?難道他沒有女人?難道他曾被女人狠狠的傷過?所以連畫都不願意了?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裡竟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做陳米的女模特。她甚至想像著自己出現在陳米畫紙上的模樣,想著想著她越發睡不著了,只想現在就跑到陳米的面前脫光了讓他畫!
青青為什麼會這樣著迷於陳米呢?是因為她曾有過一個粗野的,媚俗的,毫無內涵的前男友。
所以當她的目光碰到陳米時,她感覺那就是前男友所缺失的,而自己真正想要的。一個富有魅力的,極具內涵的男人。即使他只是一個在夜市裡擺地攤的窮畫家,也好過一個令人看著就要作嘔的多金男。
青青的前男友是有錢的,跟著他的時候青青從來不用擠地鐵,甚至可以大半年不工作。但是他真的是除了有錢以外,一無是處。哦,對了,還有粘。對青青像牛皮糖似的粘得緊緊的,讓人無比厭煩。
最後青青實在是受不了,一腳就將他踢飛了。
從此她就獲得了坐地鐵的資力,夏天的時候擠得滿身是汗,有時候白色的鞋子會被踩成黑色。有時候會像今天這樣倒霉,鼓鼓的錢包不翼而飛。
但她似乎也沒什麼可抱怨的。至少耳根清靜,身心自由。
然而今晚她遇見了陳米。
他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感覺,她意識到自己馬上就墜入姑娘們所說的愛河了。那感覺一定特別棒吧!
4第二天晚上青青故意很晚才去夜市。他果然不在那兒。
晚上十一二點了,誰還擺攤呢?
所以青青拔打了陳米的電話。
不久後青青就像一朵花一樣妖嬈的出現在了陳米的面前。
陳米說可以不用這麼急著給錢的,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險。
青青笑著說那你還不請我進屋?讓我站在這兒被冷風吹被壞人襲?
陳米愣了一會兒才將青青帶進了屋,給她倒了杯水。
這是一間非常普通的房子,租金估計不到四百。但是住房裡面非常的乾淨,比她的要乾淨好多倍,這讓她油生好感。
裡面還擺了許多畫作,但是的的確確,一張女人的畫像都沒有。
她好奇的問,你為什麼不畫女人?
陳米聽後略帶憂傷的低下了頭,他說請女模特很貴,我沒有錢。
青青笑得要腰都要疼了,這顯然不合乎常理。再窮的男畫家不都有女模特?他是窮到何種程度以至於連一個女模特請不起?
陳米見青青笑了出來,只好陪著笑。一幅十分無奈的樣子,但是毫不給人以囧迫的感覺。也許這就是他吸引青青的東西吧。率直得很有骨氣。
窮人大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窮,一旦被人戳破就像戳到了他們的胸口,會又急又跳。陳米不這樣。他對自己的窮一點也不感到羞恥。
青青放下手中的水杯,瞪著大大的眼睛對陳米說,由於我也很窮,付不起你的畫錢,要不我給你做模特還債?
陳米看著青青,沉默著沒說話。
青青窮追不捨,她說那就這麼定了。我呢不用給你畫錢,你呢也不用愁請不到模特了。現在,你就開始畫吧!
陳米沒有拒絕。他找不到可以抗拒的理由。
一個如此美艷如此嫵媚的女人主動要做他的畫模,而且分文不要,是個男人都HOLD不住,更何況他是一個畫家了。
於是青青隨陳米來到了他的地下室。
5里面的燈光昏黃,有一張破舊的沙發,一張不大的桌子,還有一台冰箱,以及滿地的紙張,滿牆的畫。
青青看了看了牆上的畫,他有十分奇特的愛好呀!
連老鼠蟑螂都畫!
青青對陳米的興趣更濃厚了。
她說我沒做模特的經驗,一切可就要靠你手把手教了。
陳米很清淡的對青青笑。他讓青青躺在那張破舊的沙發上,又讓她褪去了衣服,露出光滑的肌膚,擺出誘人的姿勢,保持姿勢長期不動。青青很聰明,雖沒做過模特,但是這玩藝對來她來說一點也不難,一學就會。
陳米看到青青光滑的肌膚與玲瓏的曲線時,有那麼一刻呆若木雞,拿不穩畫筆。
做為一個畫家,他除了自己前女友的身體,沒有見過摸過畫過任何一個女人。七年了,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自己外的一切不管不顧,不理不睬。女人?若不是青青主動靠近,他幾乎要忘記這地球上還存在這樣一種生物。
這株叫做青青的生物喚醒了他。喚醒了他的意識與記憶。令他既快樂又痛苦,
他拿起畫筆,起初有些生疏,後來就像一匹脫僵的野馬,在畫紙上奮筆疾馳,肆意揮灑。
後來就變成他在青青的身上肆意揮灑了。
青青無比歡快的享受著與陳米的性事,她在裡面又生又死。生生死死,來來回回。
自那次後,青青幾乎每晚下班都來陳米這兒,有時看著他做畫,有時則充當他的裸模。
最後乾脆搬到陳米這兒長住。
下了班直接從地攤那兒與陳米會合,陪他一起在地攤上賣會兒畫,然後再沿著被風吹掃的河岸一起回家。
他們住的地方離擺攤那兒大概二十分鐘左右的路程。為了省錢他們索性不坐車,反正有人陪著,走走路散散心似乎更好
這樣的日子青青過了好一陣,很是心滿意足。
誰知道愛情裡這樣的滿足能持續多久?也許只是一下子而已。
6那天晚上她照常和陳米走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一輛摩托車從背後飛來,車上的人順手搶走了青青的包,還將青青拖到了好遠。
陳米看到後雖然無動於衷。他沒有追趕也沒有叫喊,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這場搶劫跟他毫無關係。他木訥的站著,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慢吞吞地走到青青面前,伸出雙手試圖拉起坐在地上痛哭的青青。
但是青青不理睬他,用哭紅了的雙眼狠狠的瞪著他,她完全想像不出眼前的這個男人,竟是如此的懦弱,連一聲叫喊都不敢!她是他的女人,不是一個陌生人!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青青理所當然的走了,沒有跟著陳米回家。
她在深夜的馬路上毫無目的走,眼淚不停的往下落。她不得不承認此時她對陳米是多麼的絕望與傷心。她瞭解陳米,他的確生性怯弱,柔軟。他避世,孤立,一頭鑽進自己想像的世界裡不願出來。
但是一個再怯弱的男人,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臨危險的時候不也該激發出空前絕後的勇敢嗎?怎麼可能做到如此的臨危不動,鎮定自若?
也許他根本不愛她。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他只是不願辜負她的一番好意罷了。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回到陳米的住所收拾東西,看見他一個人呆坐著,眼神空洞,神情恍惚。
許久,她才說我恐怕再也不能當你的模特了。說完眼眶又不爭氣的紅了。說這話的時候心如刀割。
陳米走過去抱住她,就是一陣狂吻,吻得青青有些不知所已。但她還是努力的掙脫了陳米,她去意已決。她愛他,但這並不代表她可以忍受一個男人對她的置若茫然。
陳米央求,再做一次他的模特,好不好?
青青沉默著答應了。
她用飛蛾撲火般淒美的姿勢脫光了自己的衣服,躺在那張破舊的沙發上,迎著聚鎂燈,擺出淒美的姿勢,做了一個淚模。
待她完成最後一次作業,抽身離去的時候,卻被陳米致命的一擊,倒地不起。
7陳米將地上的血漬擦乾,親吻了青青美麗的臉龐,將她放入了地下室的冰箱裡。
此後的幾天他都沒有去擺攤。白天他就坐在家裡發呆,晚上他就來到這間地下室,從冰箱裡抱出青青,將她放在那張破舊的沙發上,拿起畫筆不停的畫不停的撕不停的哭泣。
連著幾晚都如此。然而幾個晚上過去了,他連一張成品都沒有畫出來。
有些只是畫個頭就畫不下去了,有些只是畫了一隻手,有些只是畫了半個乳房……地上好多好多的紙屑,散散散散,淒淒慘慘,陰陰森森。
陳米從未動過殺青青的念頭。
他只是在青青決意要離去的一剎那,發了瘋。他只是想到了青青若是離去,他從此就沒有模特了,沒有會願意像青青一樣做他免費又敬業的模特,然而更令他揪心的是,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像青青這樣令他欲罷不能了。
他不僅是把青青當作一個免費的模特而已,他早已愛她愛到了骨髓裡。他在多年前已經忍受了一次慘不忍睹的離別,這一次他還怎麼能?怎麼能再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從眼前離去,從此一去不回?
不能。絕對不能。所以他在毫無理智的情況下拾起那根碩大的棍子朝青青後腦勺給了致命一擊。
待他清醒過來,事態早已無法挽回。
如今他只能看著青青潔白的身體躺在那具刺骨的冰箱裡,從往日的風情萬種,變得僵硬如石。
但他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早已因七年前那場愛行屍走肉了許多年呀,是青青將他映醒了。青青不該來到他的生命裡的。
8七年前的一個深夜。一個嬌俏可愛的女人在陳米面前微笑道別,坐上一輛飛馳而來的摩托車,頭也不回的離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這個女人叫做劉曉,是陳米的初戀情人,他們相識在學校一條狹窄的過道上,並且在那條過道上發生了一見鍾情。
陳米與劉曉飛速墜入愛河,一愛就愛了三年。
三年裡甜甜蜜蜜,也爭爭吵吵。這些都只是愛情裡的調劑,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
事態的改變發生在三年後的一個深夜,這位讓陳米視之為生命的女人宣告了他們愛情的結束,她要坐上那輛摩托車去遠方流浪。不是跟陳米,是跟另一個男人。
她說陳米是一個流不起浪的人,沒有流浪的本錢也沒有一顆流浪的心。
陳米說本錢可以賺,心也可以培養。但是劉曉諷刺他,你連繪畫的模特都請不起,你憑什麼帶我去流浪?她說陳米你不是一個適合流浪的人,你的心從來都不會游離在外,你對遠方沒有渴望也沒有嚮往,何必免強自己?
事實證明她說對了。陳米從畢業到工作,確實窮得一踏糊塗,朋友都勸他不要以繪畫為生,你遲早會餓死的。可是他固執已見,以至於出來幾年了,仍然一貧如洗。他不知道一位不出名的畫家,要靠畫畫來養活自己是件多麼天方夜譚的事。
事實也證明陳米的心游來游去根本游不出劉曉的世界。他無法對任何一個除劉曉以外的女人動情動心,哪怕是性,也不能。他專一得簡直有些可怕。
他沒能拉住劉曉,也沒能賺到流浪的本錢,更別提那顆心了。他將自己完全的塵封起來,不對任何一個人開放。
直到青青的到來,她幾乎是野蠻的撕掉了他貼在自己身上的封條,像條魚一樣的游進了他的心裡,不斷吐出美麗妖嬈的泡沫,將他吞併。
那晚青青被人搶劫拖至遠處,他不是不想動的,而是忽然之間,七年前的那一幕像電影一般的在他的心裡放映,畫面凌亂,熟悉,交叉,模糊。彷彿眼前被搶的不是青青而是那個瀟灑離去的劉曉。
他也沒有想到,青青會為一件這樣的事情就與他鬧翻,鬧到不可理喻的程度。他高估了女人的承受能力,她們並未有男人所想的那樣大氣,她們在乎男人所做的一點一滴。
這是陳米沒有思考到的。他太不明白一個女人戀愛的心,有多狹小有多容不下灰塵。
然而思考到了又如何?
他挽不回七年前的那場愛,也挽不回青青的生了。愛走了便走了,人死了便是死了。他已經無法再用同樣的方式將自己塵封起來,再塵封個七年乃至十年二十年。他感覺自己一刻也呼吸不了了。
全身顫抖,聲淚俱下,萬念俱灰。
終於他打開冰箱,把青青的身體挪了挪,接著脫光了自己的衣服,將瘦弱的身體塞了進去。冰箱裡,冷氣綿綿飛舞,他緊抱著青青,蜷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