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鬼事之午夜幽靈

由於工作的調整,我被派到Q市,來接替那裡原經理的職位。初來Q市,一切既陌生又新鮮。為了解決我的生活問題,公司特意在職工宿舍給我騰出一個套間,供我居住。那裡的環境雖然很好,卻離我的辦公室很遠,為了工作上的便利,我放棄了公司安排的公寓,在辦公室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這是一套將近八十平米的樓房。一樓,樓內有兩間臥室,一間方廳,一個廚房,一間洗浴室,一個衛生間,一個飯廳。整個房屋經過精心的裝修,方廳、飯廳和臥室鋪的是實木地板,廚房和洗浴間是大理石地面。方廳的三面牆壁上都鑲嵌著兩米高、通牆長的大鏡子,使方廳顯得寬敞明亮。臥室是落地的碎花玻璃門,玻璃的四邊包有實木,門上面是球形鎖。我很滿意房子的格局與裝修,簡潔,寧重,卻又不失時尚氣息。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到顯得有些空曠,但租金卻便宜得驚人,一年才三千元錢,還包括取暖費。這要是在我原來住居的城市,最少也得八千元不止。簡單的買了床、沙發,還有一些生活用具,我就搬了進去。

公司剛交接那階段,每天忙的不可開交,迎來送往,請客招待,帳目交接,結識新客戶等等,每天都要喝到深夜才能回租住的房子休息。

二十幾天後,一切都履順了,不用每天應酬了。此後下班我便回到家裡,一個人怡然自得的享受單身生活。看看書,上上網,寫點東西,這種安靜的生活到也蠻適合我。

可是好景不長,就在我搬來一個月左右以後發生的一系列怪異的事,卻讓我心驚肉跳,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那一日晚上約了客戶吃飯,席間喝了很多酒,九點鐘宴會結束,回到家後倒在床上便睡著了。也不知睡了有多久,大概是半夜吧,迷迷糊糊間聽到門鈴響。我以為是在做夢,就沒在意,翻過身接著睡。可隔了一會,又聽到一聲清晰的門鈴聲。這次我知道絕不是做夢,是真的有人那鈴。於是我張開眼睛。坐起了身子。

室內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泛這月色的銀輝。窗外的風很大,吹動著窗欞呼呼做響。樹枝被風吹得搖蕩著,不時的張牙舞爪撲向臥室的窗戶。我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打開一看,已是午夜1點鐘了。室內很靜。

就在這時候,屋外的門鈴又響了起來。我不知道這麼晚了還會有誰來。於是連忙下床打開燈,披上衣服走出臥室來到方廳的房門前。沉默了一下,我輕輕的問了一聲:‘誰呀’。門外沒有人回答。我又側耳聽了聽,門外除了樓道裡有些風聲以外,沒有人的動靜。但我還是又大聲的問了一遍:‘誰在外面?’……還是沒有人回答。

我以為是按別人家的門鈴,我聽成自家的了,就要回去接著睡覺。可剛一轉身,門鈴又響了一聲。這一聲‘玎玲’在寂靜的深夜中格外清晰,分明就是我家的門鈴響。

我生氣的大聲對著門外喊道:‘誰呀?大半夜的,別鬧了。’可門外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開始覺得奇怪了,就趴在門鏡上向外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我用腳使勁的踢了一下門,門的響聲把樓道裡面的感應燈震亮了。我再從門鏡向外看,外面除了寂寞的樓梯連個人影都沒有。我很納悶,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我趴在門鏡上向外張望時,門鈴又響了。我努力的向門外左邊門鈴按鈕的位置看,可門鏡的可視範圍有限,還是什麼也看不到。我開始緊張起來。莫非來賊了?等我開門就衝近來搶劫?

我跑進廚房取出一把水果刀又返身回到門口。本想打開門到屋外看看,可手握住門把手幾次,都沒敢開門出去。

門鈴接連不斷的響著,我開始煩躁不安。於是拿起電話,撥打了!」!」0。就在我與!」!」0通話的過程中,電話那邊也清晰的聽到了門鈴的響聲。接線員對我說:‘保持冷靜,千萬不要開門,民警馬上就到。'

放下電話,我點燃一根煙,坐在方廳的沙發上面焦急的等待著。大約過了5分鐘,我看到樓外閃著警燈的汽車駛了過來,隨即,樓道響起了腳步聲。

在門鏡中看到確實是著裝的警察,我便放心的打開門。民警進到屋裡詢問了一下情況,一個民警又從一樓到六樓巡視了一圈,沒發現任何人。另一個民警幫我檢查了門鈴,發現原來門鈴中心的按鈕是向裡面凹陷的,沒有完全彈出來。最後民警們認定是風吹動了凹進去的按鈕,弄響了門鈴。他們幫我把門鈴裡面的電池卸下來後,就開車走了。

折騰了大半夜,虛驚了一場。弄的我啼笑皆非。送走民警,關上房門。我準備關掉方廳的燈進臥室睡覺,可就在我關掉方廳燈的一剎那,我猛然發現方廳牆壁上的大鏡子中有一道白影閃過,是一個人形的白影,著實嚇了我一跳。我連忙打開燈,再向鏡子看去,什麼都沒有。莫非是我眼花了?

我又把臥室,廚房,衛生間統統都檢查了一遍,未發現有任何異常。我想肯定是我眼花了,剛才那門鈴把我鬧的有點疑神疑鬼的。我又回到方廳,來到燈開關的旁邊,想了想,然後伸手按了下去。同時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又向鏡子中望去。可就在燈滅的一剎那,我從鏡子裡突然看到,就在黑暗中,緊帖著我的後背,果真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正伸手抓向我。我恐怖的大叫了一聲,隨手又按下開關,當燈光乍起,鏡子中的一切又都消失了,我慢慢的戰戰兢兢的轉過身,身後空蕩蕩的,只有一扇門靜靜的佇立在那裡。

我驚恐的站在方廳的地板上,感覺今晚怎麼怪異的事情一件接連一件的發生,莫非這屋子裡面有鬼……想到鬼我激靈打了個冷戰,全身的寒毛孔發乍,心底發毛,再也沒有了睡意。

打開所有屋子裡面的燈,又打開臥室的電視。我就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上午我都精神恍惚,吃過中飯在單位睡了一覺,狀態這才好了些。下午稅務局的人來檢查,陪他們又忙了一個下午,晚飯的時候留他們,沒想到他們卻很清廉,說什麼也不肯在我這吃飯,買煙也不要。還沒等我客氣完就一股腦的都走了。

由於昨晚沒休息好,又忙了一下午,我也累了。等他們一走我也鎖上門拿著皮包回家了。

家裡面依舊四壁冷清。一個人生活的屋子就是缺少生氣。我打開音響,希望音樂給我的房間帶來歡快。聽著動聽的音樂我又拿起浴巾走進洗浴間沖了個熱水澡,出來後看了看時間,還不到7點。感覺肚子不餓,想了想不吃了,就沖了杯綠茶。捧起一本書,躺到床上,看了起來。不知不覺中,我竟睡著了。

我是被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驚醒的。起先我以為歌聲是音響裡面發出來的,可音響不知什麼時候關掉了。又一想,音響裡不可能有這樣的歌聲。那是一種似哭似泣的女子的聲音,時遠時近,時斷時續。深夜裡聽到這樣的歌聲有些嚇人。

臥室的燈開著,臥室的門也開著。方廳的音響中還發出’嗚嗚‘的聲音。我連忙起身走下床,可剛走到臥室的門口,我忽然想起來,在我睡覺之前,臥室的門是被我關上的,現在怎麼是開著的那?

方廳很暗,音響發出空洞的’嗚嗚‘聲。就在我走入方廳轉身面對鏡子的一瞬間,藉著臥室的光亮,我清楚的看到一條白色的人影從鏡子的一頭飄到另一頭,然後消失不見了。

我頓時毛骨悚然。我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在鏡子中漂浮的女人的身影。我還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白的沒有一點生氣。還有一雙幽幽的眼睛,幽幽的發出綠光。

我害怕極了,慌張的轉身逃回臥室,並鎖上了臥室的門。室內變的異常的安靜,安靜得我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那如訴如泣的歌聲忽然又響起在臥室外面,就在我的方廳裡。而且,我臥室碎花的玻璃門上出現了一條身影,一個人形消瘦的身影。

我恐懼到了極點,身體不停的哆嗦。瞪大著眼睛盯著臥室的門。這時,門上的球形鎖竟慢慢的自動轉了起來,轉到一半的時候,只聽’卡‘的一聲,鎖中心的鎖扣彈了出來,房門悄無聲息的開了。

我屏住呼吸,死死的盯住門口。似乎有一陣風吹了進來,其他的什麼也看不到。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緊張的都快要蹦出來了。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我忍不住大聲的喊道:’你是誰?你是鬼魂嗎?為什麼要來找我?我和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麼來找我?‘

我聽到我自己恐怖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裡面迴響,卻沒有聽到其他的半點聲息。

見沒有回音,我又大聲說道:’我知道你在,為什麼不說話?我可是好人,我知道鬼是不捉弄好人的。如果是我打擾了你的安寧,我道歉。求你放過我吧。‘

說完這句話,我側耳傾聽,還是不見回音,但似乎有風在房間內流動。

半天沒有動靜,我膽子漸漸開始大了起來。我顫顫巍巍的走下床,拿起床頭櫃上面的飲料對著空曠的屋子說道:’你渴嗎?這裡有飲料,你喝吧‘。說完我自己都忍不住想樂,卻又不敢樂,隨口又道:’瞧你把我嚇的,說話都磕巴了,你們應該是不喝水的吧。‘

說完這句話,忽然我有種異樣的感覺。我感覺室內的氣氛變的明快起來,不似剛才那樣恐怖。隨即我聽到一聲歎息,幽怨而深長的歎息。

又是一片寂靜。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虛無中我感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我,讓我渾身不自在。當我想要再次張口說話的時候,門忽然’啪‘的一聲自動關上了。一陣風也隨著關上的門飄出了臥室。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身體疲憊的癱軟到了床上。又一個漫長而可怕的夜晚。

躺在床上,我腦子裡面不停的回想,雖然種種怪異的事情很可怕,但我感覺這個幽靈似乎對我沒有惡意,而是帶著某種哀怨……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一直在哈市,總公司緊急召開了一個會議,開完會我又忙著處理了點個人私事。我是在三天後的一個傍晚回到這套房子的。

說實話一路上我在考慮該不該回去住。幽靈在鏡子中的影子始終縈繞在我腦海裡面。我本是個無神論者,根本不相信鬼怪一說,可最近發生的怪異而又真實的事情,卻讓我不得不面對這一事實的存在。我沒有同任何人講過,現在是21世紀,這樣的故事如果說出去,不被當成笑話,也得被認為是神經有問題。出差的這兩天,面對高樓林立的現代化都市,面對霓虹閃爍的戶外電子顯示屏,面對一輛輛飛馳而過的汽車火車,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夢中的景象。莫非我的神經真的有問題?

回到家中,屋裡的一切都靜靜地佇立在原來的位置。深褐色的皮沙發在燈光下發出柔和的光澤,米黃色的地板清新潔淨並透露出暖意,擺放在門口的紅色的拖鞋一下子就映入我的眼簾,像是在刻意迎接我的歸來。這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那麼溫馨。突然覺得有家的感覺真好,雖然只是租的房子,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月,雖然室內的擺設很簡單。但給我帶來的是漂泊中的安定,繁忙中的悠憩。如果那些事不是真的該有多好……

我脫掉外衣,換好拖鞋。放下沉重的外事旅行皮箱,把自己平放在柔軟的沙發上。發著柔和的褐色光澤的沙發輕輕的托著我疲憊的身子,讓我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得到了全身心的放鬆。這種臃懶的全身困頓的四肢的舒展,使得眼皮都懶得睜開一下。

“你回來了?”一個幽幽的帶著哀怨的聲音乍然在我耳邊想起。我連忙睜開眼睛,眼前什麼都沒有。只有在耳邊吹過的風一樣的氣息。

我坐直了身子,抬眼望向鏡子中空無的我的旁邊。除了驚訝的我以外,我看不到任何可以撲捉的活著的生命。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是想躲避我?我很可怕嗎?”那個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這一次我聽的很仔細。聲音彷彿柔和了許多,像是多情的女人在嗔怪晚歸的情人。

“你是誰?為什麼你還沒走?為什麼老是纏著我?我怎麼看不到你?”我只是有點緊張地說,但沒有害怕。我相信我的感覺,我相信她對我沒有惡意。我的第六感覺通常很準。

“想看到我嗎?不怕我嚇到你?如果真的不怕,你把燈光關掉就能見到我了。”她咯咯地笑起來,聽著有些陰森,細品味又像是捉弄著我開心。

說實話那一分鐘的猶豫讓我的心靈承受了一萬次的敲擊。開燈-不開,開、不開。開、不開。每一次選擇都被另一個聲音呵退,兩種聲音交替在我的心中撞擊,撞擊所產生的波動使我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並不斷加快,不斷提升。但我的腿卻在潛意識的支配下不自覺的支撐起我的身體,艱難的邁向牆壁上的開關。

那個聲音又’咯咯‘的笑,似乎更好聽了。“怎麼了?害怕了?腿怎麼在發抖?要不要我扶你呀?”

我的腰板突然挺直起來,手已經觸摸到了開關,眼睛望向鏡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按了下去。

我的眼睛沒有感覺到燈關掉後那片刻的黑暗。因為我在鏡子中驟然看到了我身體的前面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子。確切地說是一長髮高挑的年輕女子。我一轉身,我的鼻子就差點碰到了那張盈盈的笑臉。我這樣用盈盈來形容她的笑臉,您可能很意外。但您沒見到過幽靈,我也是有生第一次見到。所以看到她以後我只能這樣來描述她那副我第一眼時看到帶著微笑的表情。

我承認我沒有恐懼而是感到意外的欣喜。站在我眼前的確實是一位美麗的女子。那種朦朧而神秘的美如果不是帶著盈盈的笑意,一定會讓我感覺她離我很遙遠很虛幻。可這笑容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讓我的鼻息可以呼吸到她貼近我時所散發的感覺中的溫暖。我也知道是感覺中的。

“沒有嚇到你吧?”就在我冷愣愣的眼睛看著她心裡卻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又對我說:“怎麼還看,我很醜嗎?”

“不,不,只是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你就出現了,我以為你們都是……”

“都是什麼?我們?還有誰?”她對我說話的時候,我想我聞到了她的呼吸。

“不是你們,是你。我想像中你的樣子應該是可怕的,可我沒想到你卻是這樣的美麗。”我帶著驚喜的語氣誠懇地說道。

奇怪,此刻我真的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反倒因為她的美麗而有一種喜悅,一種心動。如果幽靈都是這個樣子就好了。為什麼在電影中要拍的那樣恐怖?

她又笑了,淺淺的,羞澀的,神秘地笑了。那真是一種生活中我所苦苦尋覓苦苦期待的笑容。我曾無數次在無數個夜裡白天想像未來閃爍在我生命裡的女人的樣子,想像她的笑容,今天、今晚、我終於找到了,就是她,就是她這個樣子。

月亮半睜半閉著彎彎的眼睛,把一層紗一樣的銀輝鋪滿我的房間,而她就站在薄紗一樣的氤氳裡。我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輕柔,輕柔的讓我差點忘記了我和幽靈站在一起。

半晌我才吶吶的說了一句話“你怎麼會在這間屋子裡?”

“這是我的家呀。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張大,在這裡……”突然她閉上了嘴,殘留在眼角的微笑也被一抹淡淡的憂傷所帶走。

我明白她想要說卻沒有說出來的話。一個活著的人是不會只出現在黑暗中的。

我不想讓她的美麗帶給我的親切變成淒美後的詭異,於是我連忙說:“這麼說來,我是客人了。是我的到來打擾了你的安靜。但我很喜歡你的屋子,住了有一個月,感覺還蠻舒適的,要不是你前幾天把我嚇了一跳……”

她的臉頰又掛上了微笑。“誰讓你闖入了我的世界。本應該把你攆出去的,可是……”

“可是什麼?”我忙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第一眼見到你就有好感吧,在你之前有過兩個房客,都被我趕走了。”她幽幽地說道。

我感覺自己還是幸運的,生活中我對自己的形象對自己的舉止還算自信。也許就是這個緣故吧才沒被捉弄。前面的兩位老兄肯定是被嚇的夠戧。我能想像得到他們連滾帶爬跑出去的樣子。因為人們對於傳說中的鬼魂雖然不以為然,但是如果真正遇到了,那真是寒徹心底的恐懼。

“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我還以為被我嚇跑了那。”她這句低低的,帶著關切的問話讓我心底砰然一動。連忙收回望著她的目光,一邊朝著沙發的方向走一邊回答道:“這兩天出差去外地了。”坐下後我又接著說道:“我怎麼會被嚇跑?我可是有名的大膽,遠近聞名的金大膽。”

“你姓金?你也姓金?”她突然睜大眼睛問道。我剛才只注意到她臉部整體的完美,沒有注意到分開來看局部的美麗。她睜著大大的眼睛,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清澈,似一汪泉水。

“是啊。我姓金,怎麼了?”

“沒怎麼,隨便問問。”她匆忙的掩飾了剛才的驚鄂,換成一副微笑對我說道:“既然你是大膽,為什麼我出現的第一天晚上還嚇的哆嗦了,說話也磕巴了。”

“哪裡是嚇的,那是冷的。”我也笑著說道。

在現實生活中摸爬了幾十年,總覺得人與人之間在交往中,笑容背後隱藏的是冷漠,親切的背後往往暗藏算計。可我卻在這個夜晚對一個所有人都恐懼的幽靈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衝動。難道鬼比人更容易接近?難道鬼比人更容易相處?

她也輕輕地走到我身邊坐下來。我這次看清了,她是走過來的,而不是以前我看到的飄著的。她走路的時候白色的裙子微微向後飄動,滿屋輕紗一樣的月光襯托著她的輕盈她的婀娜。我感覺叫她幽靈或者鬼魂什麼的實在是濁污了她,應該叫她月光仙子才對。美麗的東西往往會讓人產生遐想,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幽靈。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道。

“我叫秦月,你可以叫我月兒。”

多麼好聽的名字,和我剛才想像的仙子的名字一樣。美麗的女人要有美麗的名字才動人才更完美。

“你、你…多久了?”我不知道怎樣不帶’死‘字來表達我完整的意思,但我想她應該能聽明白的。起碼我的眼神裡面寫滿了疑問。

果然,我從她漸漸迷濛的眼神中讀到了應該是接下來的一段哀傷。

秦月是在這套房子裡長大的。家裡面就她這麼一個女兒,父母對她特別疼愛。秦月的父親是一名軍官,母親是軍區醫院內科的主治醫師。軍人的家庭環境使她養成了比較內向的性格。

在她讀高三的那一年,父母雙雙被派往剛果-金執行維和與救援任務。這項光榮而神聖的使命對於軍人來說,是在和平年代報效祖國的不可多得的機會。也是賦予軍人的無限崇高的榮譽。接到命令後,父母簡單的對秦月交代了一下,就把她托付給她的姥姥,三天後她的父母便踏上了異國的土地。

一直在父母身邊被精心的呵護照顧,突然遠離了親人,讓秦月開始的那一段時間很難適應。姥姥畢竟年歲大了,三歲就一個帶溝,何況相差幾十歲。她覺得很孤獨,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就在這時候,一個叫金偉的男孩子闖入了她的生活。

金偉是秦月的同班同學,人長得高大帥氣。是許多女孩子喜歡的目標。由於秦月是比較內向的性格,人雖然長的漂亮,但在學校裡總是和男同學保持一定的距離,不但刻意迴避男同學的目光,而且對於想親近自己的人都敬而遠之。可是這個金偉,總是想方設法的討她的歡心,但她不喜歡金偉,她覺得金偉帥氣的外表太招搖,她不喜歡太招搖的男孩子,她覺得這樣的男孩子容易虛浮,她又覺得這樣的男孩子不塌實,沒有安全感。何況自己還小,正應該努力學習,考上理想的大學才是自己的目標。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讓她改變了對金偉的看法。

那是在一次晚自習補完課後放學回家。剛走出校門不遠,秦月便被幾個醉酒的無賴糾纏住,正在她驚慌無助的時候,金偉從後面趕了上來。見到這種情形,二話沒說,便和幾個無賴打了起來,怎奈雙拳難敵四手,民警趕到時,幾個無賴已經跑了,金偉的腦袋卻被打破。秦月陪他去的醫院,結果在他的頭皮上縫了7針。也許自古美女都喜歡英雄吧,從那以後,秦月對金偉產生了好感。開始的時候或許是出於感激吧。可漸漸的秦月發現自己真的開始喜歡上他了。也是的,哪個少女不懷春。尤其是對於父母遠在國外不在身邊的她,這一段時間還正是她孤單寂寞的時候。何況金偉還救過自己。接觸久了她發現這個帥氣的男孩子性格並不浮躁,而且人真誠善良,並能給自己以無微不至的關心與愛護,那種被呵護的感覺是在姥姥那裡得不到的。就這樣兩個青年人相戀了。

初戀的感覺是甜蜜的。兩個人一起上學、放學,逛街。還經常去秦月家做功課。姥姥總把秦月當成孩子,所以看到她和金偉交往,只當是同學間相互學習相互幫助,也不過問。那一段時間秦月是充實的快樂的。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但只要看不到金偉的影子,便會心煩意亂。只有金偉在身邊,她才會塌實才會安心。

高考結束了,秦月如願以償的考上了大學。可金偉卻沒有那麼幸運,成績發表以後,他知道自己落榜了。在青春期感情朦朧的階段,女孩子戀愛,往往會把這種幸福當做動力,在快樂中努力學習。而男孩子卻只想著戀愛的甜蜜,想著如何討身邊的女孩子開心,往往忽略了學習,這樣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正在讀書階段的同學,後果就是很難考取理想的成績。

這是個最輕鬆的假期,沒有了功課作業的重荷,沒有了升學考試的壓力,秦月準備好好玩一玩。可一想到自己的戀人沒能考上大學,心裡就一陣難過。於是她對姥姥說要利用這個假期想出去旅遊,姥姥也贊成她的想法,畢竟孩子累了幾年了,該好好放鬆放鬆。自己也好回老家去看看,畢竟在老家還有其他的兒女。其實姥姥是個蠻開明的老太太,只不過平時秦月很少和她溝通罷了。

姥姥走後,這間房子便成了她和金偉的天地。金偉每天都來陪她。其實她根本沒有打算出門旅遊,只是以此借口支開姥姥。那階段是她短暫的一生中最快樂的時期。每天與戀人在一起,有著說不完的話,膩不完的情,化不開的纏綿。兩個人忘卻了年齡,忘記了時間。終於有一天晚上,秦月把自己完全徹底的交給了金偉。那是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她們就像花一樣綻放了。從此兩個人就像一對小夫妻一樣生活在一起,這座房子便是他們生活的見證,便是他們溫馨的港灣。

可好景不長,一個假期轉眼就過去了。金偉要重讀,而秦月也要去遙遠的另一座城市唸書。分離對於戀愛中的人來說是最痛苦的,尤其是初戀。那種滋味就像生與死一樣讓人承受痛苦的選擇與煎熬。性格內向的女孩子內心往往是更執著的。為了自己心愛的男友,秦月考慮了兩個晚上,最後決定放棄升學的機會,陪金偉重讀。她與遠方的父母通了電話,謊稱考取的那所大學不理想,自己想重讀一年,以便能考上更理想的學校。父母同意了她的想法,於是秦月留了下來。為了戀人留了下來,為了愛情留了下來。

她又給姥姥打了電話,對姥姥說自己要住校,不用姥姥那麼遠跑來照顧自己了。因為金偉本身定的就是住校猛功一年,以便來年高考能中第。就這樣兩個人又生活在一起。那種溫馨幸福自不言而喻。

為期一年的維和救援行動任務了。秦月的父母圓滿的完成了祖國和人們交給的任務,帶著榮譽帶著剛果人民的感激與祝福返回了祖國。秦月接到父母回來的消息,又是高興又是失落。高興的是和親人的團聚,失落的是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和戀人一起生活了,這令她很苦惱。於是生活又恢復了正常。

可是有一天,一件不幸的事情發生了。那是一個週末,金偉獨自去書店為秦月買一本最新的高考複習資料,在書店的那個站點走下公交車後,金偉饒過車頭準備橫穿馬路,結果被公交車後面疾駛過來的一輛小汽車當場撞出十幾米。還沒等到醫院,就因顱內出血過多而死在救護車上。

接到這一消息,秦月像瘋了一樣。趕到醫院抱著自己的戀人,淚水瓢潑暴雨般灑落到戀人的身上。嗓子喊啞了,眼睛紅腫了,到最後眼淚都哭干了,整個人呈現出短暫的呆滯的狀態後便昏厥過去。周圍的人都非常驚訝,金偉的父母只知道他們是同學,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孩哭的這樣傷心。

和秦月一起來的同學們把她扶回家。她的父母看到女兒這個樣子嚇壞了,不知道女兒這是怎麼了,同學只是簡單的對他們說班級的一名同學因車禍死了,秦月因傷心過度才這樣。母親本身就是醫生,檢查了女兒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由於傷心虛弱導致的短暫昏迷,把她放到床上蓋好毛毯讓她安靜的休息後,便讓同學們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秦月醒過來,就看到爸爸媽媽關心的目光,她一下子撲到媽媽懷裡,又一次哭的幾乎休克。父母已經預感到她和這名出車禍的男同學關係絕對不一般,待她情緒稍微穩定後,便試探著問她發生了什麼。秦月就把和自己金偉相戀前前後後的經過都與父母說了,包括為了金偉放棄了上大學,包括他們住在一起時的幸福時光,包括兩個人打算大學畢業後就結婚,還包括打掉了他們的孩子等等所有的這一年中所發生在兩個人身上的種種戀情。

原本以為說出這些能宣洩自己的痛苦,也是希望能得到父母的安慰與理解。哪成想父親聽後氣得嘴唇發青,渾身哆嗦。父親是軍人,一向以嚴格的軍紀來管理自己的士兵。他一向反對青年人早戀。而且以前也多次告戒過女兒。沒想到女兒在自己離開家這一年時間竟做出這麼多有辱家風的事情。他一向認為女兒是個乖孩子,可就這個乖孩子卻做出這樣讓他認為對於女孩子來說是嚴重不要臉的事。還沒等秦月說完,就挨了父親一記重重的耳光。

這一記耳光把秦月打的象掉進冰窖裡一樣,渾身冰冷,雙手發抖。她呆呆的看著父親,父親面色鐵青,表情憤怒。她看了看母親,母親的眼神中也全部都是責備的目光。她想仔細看看母親的表情,她看到母親的嘴唇在動,像是在說什麼,可說什麼她聽不見。戀人的離去已讓她傷心欲絕,父母的態度更讓她的心都碎了。她突然感覺到自己變的空洞,身體坐在那裡就是一具軀殼,甚至連軀殼都沒有,只剩下空氣中悲傷的意識,虛無中絕望的自我毀滅。她感到靈魂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帶著自己那顆破碎的心,飛出屋子,飛向戀人的身邊。

三天後,她自殺了。

“你看看,這是我割腕時留下的疤痕。”結束了痛苦的回憶,她抬起左手來給我看。在她的左手腕上有一條細長的疤。我想,這條疤痕見證了他們的愛情。初戀是刻骨銘心的,是可以生可以死的。我不敢說秦月是殉情而死,但肯定是因情而死。望著眼前這個滿臉淚水的女孩,我竟忘記了她只是一個鬼一個前幾天還嚇得我渾身發抖的幽靈。但她確確實實就坐在我面前,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鬼是會流淚的。而且鬼也有歡樂也有痛苦。

後來她的父母就把裝載著她全部歡樂與痛苦的房子租了出去。可笑的是她把前兩位房客給嚇跑了,而我是幸運的第三個。怪不得租金這麼便宜,現在我明白了。

從那天以後,我幾乎每天下班都準時回家,而天一黑,秦月就會出現在我面前。客廳與臥室的燈我再也沒有開過。只是在自己弄飯和去衛生間時才把廚房和洗手間的燈打開。吃飯的時候,我會在餐桌上擺兩副碗筷,給她一份,儘管她不會吃。但她會靜靜的坐在餐桌旁看著我吃。飯後我們會在一起聊天,我對她講述我的過去,我的現在,我的感情。當我說哪個女孩漂亮時,她會不高興,當我說喜歡她時,她會非常開心。她會每天精心的打扮自己,似乎就是為了給我看,儘管我不知道她穿的那些衣服是哪兒來的。當我工作上遇到煩心的事,她便會伏到我懷裡,很溫順很溫順的樣子。我們還會’假裝‘親吻,甚至在睡覺的時候,我們都睡在一張床上,她枕著我的胳膊,讓我摟著她。我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她也習慣了有我的生活,我們就像情侶一樣呵護著彼此,並精心的維護著我們這種特殊的感情。

可最讓我惱火、也最讓我無奈的是,我卻不能……不能……不能接觸到她的身體。

記得有一次我用手去撫摸她的臉,沒想到我的手竟從她的腦袋裡面穿了過去,當時嚇了我一大跳。原來我看到的她是正常人一樣的身體,可我觸摸到的卻是空氣。這令我大為居喪。一個活色靚麗的女人,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那種失落的心情沒有過這種經歷的人很難理解。我是一個實實在在活生生的人,我有慾望,我需要撫摸,需要親吻,需要快感。可她卻只是有形的空氣。她只能給我精神上的依戀,卻不能給我肉體上的撫慰。我知道我們之間類似於這樣的問題永遠也得不到解決。我的困頓也無法為外人所知。但我們就是這樣在虛幻與真實中一起開心、一起快樂、一起生活。

現在我們的國家正在努力建造一個和諧社會。而我卻在我所居住的狹小空間內與一個幽靈建立起了一個有趣和諧社會。一個是鬼一個是人。人鬼疏途,而我們卻共同生活在一起。我們建立了一種很複雜的關係。朋友?情人?知己?夫妻?都不是。那到底我們屬於哪種關係那?我希望讀者能給我一個答案。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