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畫筆
爺爺老了,握筆的手已經有些顫抖。青禾幾次想上去幫忙,卻都被爺爺訓斥下來。青禾心裡有些憤然,他看了看躺在對面的福伯,一幅畫像悄然在心底臨摹。
好了。爺爺停下了筆,微微點了點頭。
四寸方正的白靈紙上,福伯的樣子躍然而現。
謝謝童師傅。福伯的家人慌忙把福伯抬了下去。
咳,咳。爺爺乾咳著坐到了旁邊。青禾慌忙倒了杯水,放到了桌子上。
禾兒,坐下來。爺爺氣息穩了穩,說話了。
是,爺爺。青禾點了點頭,在旁邊坐了下來。
你下個月就該去上學了吧!爺爺抿了口茶問道。
是,下個月五號。
算算日子,你父親死了大概也有八年了吧!爺爺望了望遠處,眼神有些哀傷。
青禾沒有說話,低下了頭。
父親死的那一年,青禾十四歲。父親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沒日沒夜地畫畫。等爺爺回來撞開門的時候,父親已經死了。桌子上全部是父親自己的畫像。
爺爺把父親手裡的畫筆抽走,回到了屋子裡,一關就是一天。半夜的時候,青禾聽見爺爺哀哀的哭泣聲。那次以後,爺爺不再讓青禾畫畫,雖然青禾對於畫畫很有天賦。每次爺爺幫人畫像,青禾便坐在一邊看。爺爺沒動筆前,青禾的心裡便已經有了模樣。
禾兒,你要答應爺爺一件事。爺爺打斷了青禾的思緒。
什麼事?
到了學校,你千萬不能給人畫像。任何人都不能。爺爺眼睛直直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我知道。青禾從來沒見過爺爺如此肅穆,心裡不禁有些顫慄。
這個畫筆,是你父親臨死前一直握著的。也是我們童家傳下來的,爺爺身體老了。不定哪一天便不在了。你把它收著吧!爺爺說著把旁邊一個錦盒放到了青禾的眼前。
青禾打開錦盒取出了裡面的畫筆。那是一根年代久遠的畫筆,筆桿上用小楷刻了一個童字。
這是童家祖宗傳下來的。可能是我們童家世代都是畫遺像的吧!只要是童家的人握著這根畫筆便能畫出飄逸整潔的畫像。我已經想過了,從你這一代,我們便絕筆吧!反正現在城裡人都是照相的。爺爺絮絮叨叨地說著。
青禾的目光卻緊緊地盯在那根畫筆上。畫筆似乎帶著一股莫名的魔力吸引著他,讓他有種無法壓抑的衝動。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開始勾勒畫像。畫像越來越清晰,那竟然是爺爺的畫像。
青禾一下愣住了,抬眼看見爺爺正在撫著胸口。他不敢再多想,慌忙把畫筆收了起來。
當天晚上,青禾做了一個噩夢。在夢裡,他看見父親拿著畫筆往自己身上亂插。血順著父親的衣服流了下來,像是一道道紅色的蚯蚓。後來青禾看見自己拿著畫筆開始畫像。畫像完成的那一刻,無數個詭異的笑聲在身邊響起,一聲一聲鑽進耳膜裡。
青禾一下坐了起來,冷汗涔涔。他回頭看了看桌子上,目光一下呆住了。
桌子上擺著一幅畫像,那支本該在錦盒裡的畫筆竟然放在旁邊。畫像上的人,安詳地微笑著。是爺爺。
青禾慌忙跑出了房間,推開了爺爺的房門。
爺爺躺在床上,寂寂不動。和畫像上一樣安詳。
青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二、驚鴻
夜幕。藍玉閣。
正是暮春時節,庭院內亭榭流觴,扶疏花木拙拙盛放。細碎的光影下,一排女子娉婷而立。輕紗羅繡,翠鈿長絳,滿眼全是嫵媚風情。
你們千萬要把握時機。童大人筆下的女子,哪個不是皇帝的嬪妃。這次童大人能來藍玉閣,是你們前世修來的福氣。一個脂氣庸俗的女人擺著手絹,嗲聲說道。
好了,別說了。童大人來了。旁邊的人拉了她一下。
抬眼,一個男子走了過來。他著一身青衫,面容清秀。月光灑下來,光暈鑲在他的邊幅,越發顯得冷峻。
女子中一陣騷動,誰也沒想到赫赫有名的御前畫師童安竟然生的如此俊朗。
童大人。女人擺著水蛇腰迎了上去。
人到齊了嗎?童安掃了一眼前面一排女子,輕聲問道。
都到齊了,就等您了。女人笑了笑,有種說不出的阿諛感。童安不禁有些厭惡地掃了她一眼。
這些女子都是臨南大戶家的千金小姐,各個都是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好了,童和,我們回去吧!童安猛地打斷了她的話。
大人這麼快就選好了。不知大人選的哪位啊!女人愣了一下,慌忙問道。
沒有合適的。童安說完,轉身往前走去。
童大人。背後忽然傳來一個清靈的喊聲。童安回過了頭。
敢問童大人,你筆下的女子需要有怎樣的條件才算合適。說話的是一個女子,她站在人群中的最左邊。
小蝶,你幹什麼?旁邊有人拉了她一下。
童安怔了怔,然後問,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唐蝶。女子彎腰說道。
你懂畫嗎?童安說著微微抬起了頭。
略知一二。唐蝶輕聲說道。
那你看過我的畫嗎?童安繼續問道。
看過。
可否評價些許。
大人的畫神形俱佳。只是少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情。大人所做的畫像是為了別人,所以裡面沒有了自己的感情。對於別人來說,畫是佳畫;而對於大人來說也許並不滿意。
許久,童大人沒有說話。
全場靜靜的,只有亭台軒榭的滴水聲。
你抬起頭來。童大人說話了。
唐蝶抬起了頭,光影溫熙。似乎是隔了幾千年的愁緒瞬間襲來。童安聽見自己心裡空寂已久的絕唱,一些東西花一樣悄然綻放。
童和,帶唐蝶姑娘一同回去。童安回頭說道。
呀。女子中又是一陣騷動,有羨慕,亦有妒忌。
唐蝶微微躬了躬身體,低頭答謝。她的嘴角卻浮上一抹難以琢磨的笑意。
夜色下的街道,萬家安寂。偶爾傳來打更聲。
兩個人影飛快地往前疾馳,很快他們來到了一座宅邸。
黃色的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童字。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隱到了一邊。
三、舞會
思雅看了看表,已經快六點了。青禾還沒有來。禮堂裡音樂已經響了起來,眼看舞會就要開始了。她心裡不禁有些著急。
思雅,你男朋友還沒來嗎?旁邊的小竹看著一臉焦急的思雅,問道。
是啊,說好五點半的。怎麼現在還沒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思雅說著不禁有些生氣。
哎,你看是不是來了。小竹忽然指了指前面。一個男孩正急匆匆地向這邊跑來。
對不起,思雅,我臨時有點事耽擱了。青禾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好了,快進去吧!小竹看了看他們,笑了笑。
禮堂裡,舞會已經開始。青禾跟著思雅坐到了旁邊的一個角落。
青禾看了看思雅說,要不,我們也去跳舞吧!
沒興趣。思雅冷冷地打斷了青禾的提議。
舞會中場休息的時候,小竹帶著幾個同學一起坐到了旁邊。
思雅,怎麼不去跳舞啊!一個同學笑著問。
她,我們,我們不會。青禾幹幹地笑了笑,解釋道。
呵呵,不會可以學的。咱們學校最近在掃盲呢,你們可別被抓住啊!
我們一會就去。青禾說著看了看思雅,思雅別著臉,似乎還在生氣。
不如,咱們玩個遊戲吧!小竹看了看有點尷尬的青禾,提議道。
好啊,什麼遊戲啊!旁邊有同學附和。
這個遊戲,是我在美院學會的。就是咱們幾個猜拳,如果誰輸了,誰就要畫出自己最愛的人的樣子。小竹說出了遊戲的規則。
可,我不會畫畫啊!有人犯難了。
你可以畫簡筆畫,比如豬啊,狗啊!說著小竹嘻嘻笑了起來。
不,不可以。這個遊戲不可以玩。猛的,青禾一下站了起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所有人都愣住了。
為什麼不可以?我覺得挺好玩的。我們就玩這個。一直沉默的思雅忽然說話了。
思雅,真的不可以。青禾慌忙擺了擺手。
為什麼不可以啊?思雅反問道。
我,這,我。青禾頓住了。
沒事,只是遊戲而已。小竹笑了笑。
我們開始,如果誰不願意玩,可以離開。思雅說著白了身邊的青禾一眼。
青禾沒有說話,默默地坐了下來。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了爺爺的話,禾兒,你要記得。無論怎樣,都不要給別人畫像。
該你了。正在發愣的時候,旁邊的思雅推了他一下。青禾伸手出了個剪刀。
哈哈,你輸了。對面的小竹揚了揚手裡的拳頭。
我。青禾一下回過來了神,不禁有些愕然。
快,給你筆和紙。你照著思雅的樣子畫個美女。思雅一高興,便不生你的氣了。小竹說著放到了桌子上。
青禾看了看思雅,思雅也看著他。眼裡有一絲期盼。青禾頓了頓,然後緩緩的拿起了筆。筆尖挨到紙上的時候,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思雅的素描畫很快浮現在紙上。青禾感覺握筆的手彷彿不是自己的。
哇塞,畫的和美院的那些高才生不差分毫啊!小竹看著桌子上的畫,眼睛裡放出了欣喜的光芒。
原來,你會畫畫啊!思雅的聲音也柔和了很多。
青禾沒有說話,一股冷氣從心底鑽了進來。他看了看畫上的思雅,面容僵硬,目光死寂,儼然是遺像的寫照。
一種不祥的預感水一樣漣漪在他的心裡。
四、滅門
素眉如月,絳唇微點。媚眼如絲般千愁百緒。
童安幾次停頓,畫筆輕輕地點在錦紙上,一筆一道,如月光傾瀉,流雲回轉。
砰,砰。門外有人敲門。
誰?童安有些生氣地望著門外。
我,童和。
我不是說過,我作畫的時候不讓打擾嗎?童安說著把畫筆放到了桌子上。
皇宮來人了,讓大人過去。所以。童和沒有再說下去。
好吧。我馬上過去。童安遲疑了一下,說道。
坐在對面的唐蝶起身站了起來,微微低了低身。
我出去下,一會便來。童安點頭看了看她。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傳旨的侍官說,皇上的選妃日子快到了。希望能盡快見到各地佳麗的畫像。
侍官走後,童安把聖旨放到了一邊。
一定是陳太師的主意,大人,我們怎麼辦?童和低聲問道。
童安沒有說話,站了起來。走了兩步,他又轉過來說,記住,無論是誰,都別告訴他唐姑娘的事情。
我,知道了大人。童和愣了一下,慌忙點頭。
畫像終於完成了,童安望著手裡的畫,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歡喜。
大人畫的太神似了。如果小女子有幸成為皇室嬪妃,大人的恩情必不敢忘。唐蝶喜聲說道。
唐姑娘,那麼喜歡委身入宮?童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哪個姑娘不喜歡成為皇帝的嬪妃。榮華富貴,錦羅綢緞,享用不盡。唐蝶說著,眼裡露出了迷離的目光。
唐姑娘早些歇息吧!童安說完,疾步走出了房門。
夜空掛著一抹冷月,似乎是一隻哀傷的眼。童安輕輕地吹響了手上的玉笛。笛聲似乎是一道悠然的溪泉,緩緩的流過心裡。
童家一直以來,都是宮廷的畫像師。只是,那些美麗嫣然的女子,只是屬於畫像上的。在童安的眼裡,那些不過是一些貪圖榮華的世俗女子。
在藍玉閣,唐蝶第一次和他對話。他的心便被震住了。唐蝶揭出了他心底多年的秘密,他的畫只是為了成就別人。即使畫的再好,亦沒有自己的感情。
回來的路上,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偷看身邊的唐蝶。外表鎮定的他,其實,內心早已凌亂。本來一個時辰便可作完的畫像,他卻足足用了三個時辰。
童安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女子。只是,她和其他女子一樣,都期盼著能步入皇室。
半夜的時候,童府後院忽然著起了火。數十個蒙面黑影從火光裡竄出來,整個童府瞬間陷入了混亂中。童安走出房門時,看見的是滿地的死屍和耀眼的火光。
天亮的時候,整個童府成了一座廢墟。童府一夜之間成了烏有。
官府調查了很久,卻沒有任何線索。
一個月後,陳太師的女兒嫁進了皇宮。有人說,她的手裡有一張貌似天仙的畫像。皇帝就是因為看了那張畫像才納她做妃。
佈告貼出來的那天,人群中有個戴著一半軟皮面具的人佇立了很久。然後,才轉身離去。他的手裡緊緊地握著一支竹青色的畫筆。
五、鬼筆
天亮的時候,警車開進了校園。
女生宿舍樓裡,圍滿了人。青禾撥開人群,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地上的思雅。
思雅,真的死了。青禾驚呆了,他抱著頭無助地蹲到了地上。
你就是死者的男朋友?一個聲音傳進了青禾的耳朵裡。
青禾抬起頭,看見一個警察站在他身邊。面容肅穆,眼神精練。有一種莫名的威嚴感。
是,我是。青禾慌忙站了起來。
你最後一次見死者,是什麼時候?警察目光有些游離地看了看他,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便箋本。
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參加了學校舞蹈協會組織的舞會。青禾說道。
後來呢?
後來,思雅便回去了。不,是我回去了。我們做了個遊戲。我。青禾有些忐忑,話語不銜。
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警察抬眼看了看他。
我們一起玩了個遊戲,就是誰輸了讓誰畫畫。結果我輸了,我便畫了思雅。青禾抿了抿嘴,整理了一下思緒。
是這幅畫嗎?警察說著指了指旁邊證物袋裡一張素描。
嗯。青禾點了點頭。
你學的是美術?警察又問了一句。
沒,沒學過。青禾慌忙擺了擺手。
沒學過,竟然畫的這麼逼真。唉,可惜成了一幅遺像。警察說著歎了口氣。
現場很快被清理乾淨,圍觀的同學也被老師驅散了。
從宿舍樓出來,青禾沿著甬道慢慢地往前走著,在一棵垂柳下青禾坐了下來。他的耳邊又響起了爺爺的話,禾兒,無論如何千萬不要給別人畫像啊!
此刻想來,青禾真的後悔昨天給思雅畫像。青禾曾經偷偷去網上查過,對於青禾心裡一直糾結不清的問題。網上有人說,可能是因為青禾家裡世代都是給死人畫像的。所以,那根流傳下來的畫筆便帶上了死亡的氣息,也就是一桿鬼筆。
對此,青禾不太相信。這情景倒和最近流行的電影《死亡筆記》一樣。難道一桿筆便能操縱別人的性命嗎?可想起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青禾又困惑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正在冥想的時候,小竹走了過來。
青禾,別難過了。小竹說著坐到了青禾的旁邊。
嗯,都怪我。青禾說著,不覺得眼淚流了出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思雅也是我的好姐妹。我們從來到這學校便一直在一起。小竹說著,聲音也哽咽了。
對了,小竹。我想問你點事。青禾情緒穩定後,問道。
你說吧!
思雅,到底是怎麼,死的。青禾咬了咬牙,吐出了後面兩個字。
法醫驗屍說是被人從背後勒死的。可現場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情況。昨天晚上,宿舍的人都玩的太累。誰也沒留意,結果今天早上便出了這樣的事。小竹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
青禾沒有再說話,目光望向了遠處。遠處有人在打籃球。死亡對別人來說也許只是一瞬間的惋惜。青禾從小見慣了死人,可這次他卻無法釋懷。甚至心裡有些愧疚,他不敢確定思雅的死是不是和自己的鬼筆有關。
青禾,我,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小竹,忽然說話了。
好,你問吧!
你昨天在禮堂極力地不給思雅作畫,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啊!小竹抬眼看著他。
青禾一驚,目光一下卡住了。
六、心魔
眼前不時有人影晃動。一雙溫和的手輕輕的撫過臉龐。有些東西從心底緩緩流淌,像是午後的陽光,帶著舞轉的塵埃,溫和安逸。
童安睜開了眼,眼前的景象慢慢鑽進了瞳孔裡。
你醒了。眼前的女子素面簡衣,一雙眸子清澈如水。
我,我這是在哪裡?童和,去了哪裡?猛的一下,記憶迅速鑽進了腦子裡。那個晚上,童府火光沖天,數十個蒙面人殺進來。童府到處都是哭喊聲,童和推著自己跑出了後門。一股鑽心的疼一下從左半邊臉湧來,童安不禁叫出了聲。
公子別動,你的傷還沒好。女子輕聲說道。
我的傷。童安慢慢地撫住自己的左臉。他記得昏迷前有根黑色的箭刺進了他的左臉。難道?鏡子,給我鏡子。童安大聲叫了起來。
公子傷還沒好,需要多加休息。女子說著掖了掖被子,起身離去。
你是誰,敢對我如此無禮。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皇廷御用畫師。童安有些生氣地喊道。
女子頓了頓,轉身說道,公子可以叫我繡娘。臨南童家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如果公子想活命的話,就換個名字吧!
什麼,你說什麼?童安一下靠在了床上。
他想起了唐蝶的臉,一些畫面瞬間在眼前浮游。他忽然明白了一切。原來童家是自己親手毀了。他記起了父親臨終前的話,安兒,我們童家世代都是皇帝的御用師。我們筆下的女子,任她再美,她是屬於皇帝的。
童安忽然笑了,眼淚跟著流了出來。
人生是這樣的,不是我們所能把握的。你安心養傷吧,在這裡沒有人能找到你。繡娘端著一碗飯菜走了進來。
童安沒有說話,眼睛直直地看著手裡的畫筆。
唉,繡娘歎了口氣,放下飯菜,走了出去。
天黑的時候,繡娘點亮了蠟燭。
這裡是什麼地方?童安說話了。
義莊,死人住的地方。繡娘說道。
繡娘,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公子請說。
拿著這個,去臨南幫我找一個叫童和的人。童安說著拿出了手裡的畫筆。
公子,這又何必?繡娘笑了笑,燭光下,碎影重重。
童安愣住了,繡娘,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那天公子去藍玉閣,我也在。我站在唐姑娘的後面。公子來的前天晚上,我無意中聽見了唐姑娘和公子隨從的對話。所有的計劃,一開始便是布好的局。繡娘緩緩地說道。
童和,是他?童安眼裡閃出了憤怒的火光。我對他不薄,為何要這樣對我。
薄與厚,只在於一念之間。如同公子現在的心境一樣。義莊缺少一個為死者畫遺像的,如果公子願意,我可以和管事的說一下。繡娘說道。
繡娘,你,為何要幫我。童安頓了頓,提出了心裡的疑惑。
繡娘愣了愣,沒有說話。
屋內的氣氛瞬間凝結般死寂,桌子上的蠟燭晃了晃,然後滅了。
因為從我第一眼看見公子,我便喜歡上了公子。繡娘的話音幽幽的,看不清表情。
童安沒有說話,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唐蝶的樣子。
門被關上了,童安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十三、結局
高成心情很沉重,審訊完羅笑。他去了明安精神研究所。
青禾的情緒很好,和正常人無異。他告訴了青禾一切,那個鬼筆之說終是無稽之談。最後,他希望青禾能好好養病。
返回市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高成從口袋裡拿煙,無意中卻帶出了一張紙。他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那天在王醫師那裡青禾給他畫的畫像。
高成聳了聳肩,剛想把畫像扔掉。對面猛的衝過來一輛卡車,高成急忙剎車,車子卻急速地衝了上去。
那張畫像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
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彎腰拾起了畫像,輕輕彈了彈上面的灰塵,微微笑了笑,然後隱匿在漆黑的夜色裡。
十四、尾聲
童安行刑兩天後,一個男人敲開了義莊的門。他交給繡娘一支畫筆。畫筆上刻著一個童字。繡娘認得,那是童安的畫筆。
男人臨走的時候,她問,你是不是說書先生口裡的畫蠱。
男人微微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人走了,她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輕輕地撫了撫鼓起的肚子。默默地走回屋內。
三年後,臨南義莊。有三歲男童作畫,畫像傳神,入木三分。男孩名叫念童,他只作遺像,分文不取。後有人請男孩作畫,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王孫豪紳,都被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