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為人

清朝嘉慶年間,海曲縣城西趙家村的趙磊家喜事盈門,過門十年不曾開懷的媳婦突然懷孕,足月後給他生了個兒子,七斤八兩,母子平安。孩子白白胖胖,耳朵有一般嬰兒的兩個大,這不是毛病,因為按照中國人的傳統說法,耳朵大說明福氣大,三國演義上不是說蜀漢君主劉備雙耳垂肩,雙手過膝嘛。而且這孩子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能睡,睜開眼睛就吃,閉上眼睛就睡,一天到頭沒聽到他哭過。看著可愛的兒子,趙磊整天合不攏嘴,還給兒子起名叫福兒。

按照當地風俗,孩子百日時,要大擺酒席宴請鄉鄰,趙磊高興,擺了十桌酒席,村裡只要是沾親帶故的都在邀請之列,酒席把趙磊家的大院佔得滿滿的。

酒宴期間,有一項就是趙磊兩口子抱出孩子,接受鄉鄰的祝福。趙磊和妻子一臉幸福地抱著福兒在酒席中間轉著,鄉鄰們都嘖嘖稱歎,有的說,你看看這孩子,白白胖胖,好漂亮呀。有的說,你看看人家的耳朵,那麼大,一看就是有福的樣子。一位老私塾先生說:“今天這麼鬧,這孩子還睡得這麼香,寵辱不驚,一看就有將相之才!”

聽到這些讚美之詞,趙磊兩口子心裡就像抹了蜜那麼甜。這時,趙磊一家遠房二叔趙奎站起身,說:“來,讓俺抱抱俺這大孫子!”趙磊就把福兒往趙奎面前一遞,趙奎接過來,剛要說話,福兒醒了,他看到了趙奎,竟然開始大聲哭叫起來,那哭聲跟一般的嬰兒哭不一樣,是那種好像見了鬼魅,害怕極了的撕心裂肺聲音。趙奎趕緊把福兒遞還給了趙磊,有些不高興地說:“看來孩子不喜歡俺這黑爺爺!”趙磊有些過意不去,說:“叔,你不要多想了,孩子就是剛睡醒,該吃奶了!”

福兒一天天長大了,和嬰兒時一樣,他還是愛吃愛睡,胖得像個彌勒佛,但他性格活潑,也有禮貌,平日在村裡玩,老遠見了人,就會大聲打招呼:“三爺爺,你吃飯了?”“小姑姑,你要下地幹活呀?”村裡人也都很喜歡他,見了他總要抱起來親親。

只有一個人福兒從不喊他,那就是他的遠房二爺爺趙奎,他見了趙奎,就像是老鼠見了貓,總要遠遠地躲開。有一次趙奎非要追上他抱抱,他跑得比兔子還快,一邊跑,一邊大喊救命。趙磊正在院子裡幹活,聽到兒子的聲音,以為出了什麼事拿著一根頂門槓衝出門來,趙奎一張大黑臉漲得通紅,訕訕地走遠了。

趙磊問福兒:“你為什麼那麼害怕你二爺爺?”福兒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我一見了他,就像見了鬼,手腳發軟,渾身哆嗦!”

福兒十二歲那年的某天,他去村頭的大槐樹上掏鳥蛋,一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摔暈了,被趙磊送到村裡大夫家裡搶救,好在他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醒來之後的福兒忽然對趙磊說:“爹,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麼怕趙奎嗎,我現在想起來了,其實他是兇手,是我的仇人,他殺死過我……”趙磊喝道:“別胡說八道,你二爺爺心地善良,幫助過很多人!”福兒一本正經地說:“我沒胡說,其實我上一輩子是豬,一頭脊樑上有黑花的白豬,我被主人養了一年,已經長到了三百八十一斤,主人就要把我殺了賣肉,就去找屠夫。在屠夫來之前,主人還請了四個鄰居,他們合力把我綁了起來,就去屋裡喝茶了……”

“我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我想活,於是使勁地掙扎,最後竟然掙脫了繩索。我站起身,也顧不上活動麻木的四肢,就跌跌撞撞地朝主人家院外跑去!”

“我一路小跑逃到了村口大槐樹下,迎面就遇到了一個黑臉的粗壯男子,他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殺豬刀,他正是主人找來的屠夫。這時主人也追來了,在後面大喊:“那是我家的豬,快攔住它。”

“那屠夫就攔在我的前邊,我可不想就這麼死了,我憋足了勁,朝著那屠夫直衝過去,要知道那時候的我體態健壯,那屠夫要是被我撞上,夠他喝一壺的。”

“那屠夫不慌不忙,也不躲開,待我眼看就要撞上他時,他突然出手,將手中尖利的刀子插進了我的脖頸,接著抽了出來,頓時血流如注,痛徹心扉。我又掙扎著向前跑了十幾步,就倒在了地上,死去了!”

講到這兒,福兒扭頭問趙磊:“爹,你應該知道那屠夫是誰了吧?”趙磊說:“是趙奎?”趙奎正是村裡的屠夫,殺了半輩子豬,賣了半輩子肉。儘管福兒講的有條有理,趙磊也不相信世上有這麼離奇的事情,福兒見爹不信,就說:“我以前的主人是宋家莊的,叫宋有才,你去問問他有沒有這麼回事就行了!”

宋家莊離趙家村十里路,趙磊真的去了宋家莊,一打聽,還真的有宋有才這麼個人,再去宋有才家打聽,宋有才說:“十五年前我們家確實養了一隻脊樑上有黑花的豬,那隻豬肯吃肯長,一年的時間,就長到了三百八十一斤。過年時,我想把它殺了,賣幾個錢,就去找了你們村的屠夫趙奎……這事你怎麼知道的?”聽他這麼說,趙磊才信了。

福兒十三歲時,大青山上聚集了一幫土匪,匪首名叫宋青,原本是朝廷的武官,後被人迫害,被逼上山落草。他身材魁梧,武藝超群。為了發展自身,宋青經常帶著手下到附近的村子搶掠,既搶財也搶人。在一次搶掠趙家村時,福兒也被土匪搶去。宋青他有好幾個太太,卻沒給他留下一兒半女的。他看福兒白白胖胖的,很是喜歡,就收了他做乾兒子,對他視若己出,不光是給他好吃的,好穿的,還把一身的武功全部教授給了他,福兒對此很感激。

後來趙磊得知自己的兒子做了大青山土匪少掌櫃的,就給他捎了幾次信,讓他不要認賊作父,趕緊迷途知返,福兒卻置若罔聞,後來索性把姓也改了,跟著宋青姓。趙磊氣得差點吐血,他找人寫了文書,到處張貼,宣佈與福兒斷絕父子關係。

後來,宋青因病死去,福兒就成了大青山新掌櫃的。此時的他已經二十歲,身高足有丈餘,身材魁梧,體重和他的前生那口豬一樣,是三百八十一斤,騎一匹黑底白花的高頭大馬,使一口一百二十斤的精鋼大刀,有著萬夫不擋之勇。

宋青死後,大青山附近的老百姓都認為福兒畢竟是苦出身,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不會像以前的土匪一樣蠻橫殘暴,最起碼,還要仁慈一些。可沒想到,這傢伙比起他的義父還要殘暴,他給山下各個村子定下任務,每個月必須提供糧食、油料等給養一宗,一旦對方交不起,他就會帶著土匪下山,到那個村子搶掠一番,將村裡所有值錢的東西、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搶上大青山。

受害的鄉民去縣衙告狀,讓縣裡剿滅大青山土匪,海曲縣新上任的縣令劉國宗聽聞此事,大為震怒,知道土匪不除,定會日益壯大,到時再想剿滅就難了。但他知道縣裡沒有力量剿滅悍匪,就上書給兗州知府,兗州知府就派了三千精兵,讓他們去剿滅大青山匪部。

福兒聽說此事,根本沒把區區三千官兵放在眼中,官兵來攻時,他也不躲,就帶著匪兵在大青山前方的開闊地帶與官兵對峙。福兒騎著他的黑馬,手提精鋼大刀,像一堵鐵塔似的立在陣前,煞是威風。

官軍的頭目是位久經沙場的將軍,名叫歐陽忠,善使一根鑌鐵雕花棍。他策馬衝出陣前,大喊一聲:“大膽賊寇,見了本將軍還不乖乖下馬!”福兒也不與他搭話,揮舞大刀策馬上前,朝歐陽忠砍去,歐陽忠用槍一擋,就覺得胳膊酸麻,手中的槍噹啷一聲落了地。他想掉頭逃去,已經晚了,福兒的第二刀已經砍過來,正中他的脖頸處,可憐歐陽忠躲閃不及,頓時身首異處,血濺大青山。

福兒乘勝帶匪部向官兵殺去,官兵一見主將被殺,無心戀戰,掉頭就朝後方逃去。他們一直退到海曲城,在城中的劉國宗見狀,忙把吊橋放下,讓潰兵進城,之後又將吊橋升起,將大門緊閉。福兒帶匪部猛攻兩天,沒有攻下,怕官軍的援兵來到,就撤退回大青山。

此後,官兵又兩次攻打大青山,都被福兒打敗,嚇得成了驚弓之鳥,不敢再去碰土匪了。

這日,有人前來縣衙,求見劉國宗,說有破匪之策,劉國宗忙把那人請進縣衙。

來人卻是福兒的親生父親趙磊,他把心中的主意對劉國宗和盤托出,看著劉國宗懷疑的神情,趙磊說:“大人不必懷疑,宋福認賊作父,我與他早已斷絕父子關係,我巴不得早日將他伏法,讓老百姓過上安穩日子!”

劉國宗召集鄉兵,湊了兩千多人,給福兒下了戰書,要與他決一雌雄。福兒見信,輕蔑地笑了笑,說:“官兵三千都拿我沒有辦法,你們一群烏合之眾,又能奈我何,真是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

決戰的日子到了,一大早,劉國宗就親自帶領鄉兵去了大青山前,過了一會兒,福兒帶著他的匪兵也下了山,一見鄉兵稀稀拉拉的隊形,土匪們都大笑不已。

這時,官軍營中走出一人,手持一種武器,指著福兒說:“孽畜,你還認識我嗎?”福兒一看,渾身頓時哆嗦起來,手中的刀拿不住了,噹啷一聲掉在地上。原來來人竟是他的二爺爺,屠夫趙奎,他手裡拿著的,是一把趙奎使用了幾十年的殺豬刀,當年殺死福兒前生的就是這把殺豬刀。

趙磊知道福兒為非作歹,禍害鄉鄰,深為自責,這天他看到村裡有人殺豬,忽然想起當年之事,心裡有了主意。他找到趙奎,跟他說了當年福兒為什麼怕他的秘密,又跟他商量讓他去制服福兒,趙奎說:“我現在已經年近七旬,人老體衰,又多年不曾殺豬,他現在身強力壯,勢頭正旺,還會怕我嗎?”他雖這麼說,還是答應了趙磊的要求。這不,今天他上陣了。

趙奎一見福兒這樣,知道他對自己的那份怕,是骨子裡改不了的,他的膽子更大了,那嗓門也高了很多:“孽畜,還不快快下馬就擒,省得俺動手!”

福兒聽了他的話,就覺得腿腳發軟,撲通一聲,真的從馬上跌落下來,土匪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正在驚訝之間,劉國宗大喊道:“鄉親們,土匪不行了,快快上前,盡力殺賊呀!”鄉兵們頓時士氣高漲,朝土匪衝去。土匪們以前主要靠福兒漲士氣,眼下福兒不行了,他們沒有了主心骨,紛紛丟下武器逃跑,鄉兵們奮勇上前,殺敵無數。

大青山匪部被剿滅之後,再無匪患,像以前一樣,百姓們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農村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