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驚魂

一、引子

1940年,英國正處在二戰的水深火熱之中。戰火已經燃遍了英國大地,到處都是一片廢墟。城市裡幾乎沒有一座完整的房子,街道上遍地可見的都是人的屍體和用完的彈殼。遠處的硝煙還在瀰漫,一輛轟炸機又盤旋而過,新的一輪轟炸即將開始。

倫敦城市裡的防空洞早已經千瘡百孔,無力承受敵人的輪番轟炸。原先制定以防空洞作為主要逃生手段的計劃早已破產。面對強大的敵人瘋狂的襲擊,軍方自是應接不暇,根本無暇顧及市民安危。一座豪華的現代大城市即將在子彈和炮火之中化為一片灰燼,而人民的生命也淪為草芥。

轉機在1945年。盟軍節節勝利,法西斯潰不成軍,最後的主力也被擊潰。盟軍雖然已經攻破了德意法西斯最後的堡壘,納粹殘餘卻還負隅頑抗,盟軍正在做最後的致命一擊。而殘餘的法西斯力量也在做最後的抵抗。

最後的戰役要遠遠比戰爭開始和中間部分殘酷激烈。在這場戰役中死去的人要遠遠比之前的多。

為了躲避這場空前的大災難,許多人都逃到茫茫大西洋上的英屬小島上避難。這些小島大都荒涼孤寂,沒有人常住。只是因為躲避戰火的需要,小島上才會蓋起房子。

但是,他們不知道這一逃就是好幾年。從始至終孤獨地生活在一座荒涼甚至死寂的小島上,直到戰爭快要結束。

我們這篇故事的主人公就生活在一座荒涼孤寂的小島上,而她的丈夫卻遠在前線進行這場生死之戰。

二、葛蕾絲的現狀

1945年,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前夕,戰場上頻頻傳來捷報,眼看世界範圍內的勝利就要到了。但是,生活在這些遠離城市和人群的小島上的人們,對現實一點也不清楚。沉寂和荒涼是他們唯一的生活現狀。

在遙遠的澤西海島上有一棟英倫風格古老房子。這棟房子是男主人買給女主人避難用的,而他自己則是英國的一名士兵,一直跟隨盟軍參與反法西斯戰爭。

由於戰爭的緊迫性,查理幾乎沒有屬於自己的時間,送家人到那座小島上還死活求上司才獲得批准的。

葛蕾絲是這棟房子的女主人。戰爭開始時,丈夫查理把她和兒子女兒送到這座小島上並且囑咐她照顧好孩子和自己,千萬不要回到陸地上去,那裡只有死路一條。

查理走的很倉促,他說給他的時間不多,戰場需要他。葛蕾絲只能含著淚水在大霧瀰漫的樹林裡送別丈夫。

已經好幾年過去了,葛蕾絲一直沒有查理的任何消息,不過她連戰爭有沒有結束也不知道。葛蕾絲知道這場戰爭的殘酷性,也許查理早已經死了,但是她沒有放棄希望。

葛蕾絲帶著女兒安和兒子尼古拉斯開始孤獨地生活在這棟房子裡。除了這棟房子,島上還有幾棟別的建築,但都死氣沉沉的,許多房子裡面的人都被德國人當作特務抓走了。

那片高大茂密的樹林子倒是給這座小島添了不少生氣,裡面住著許多不同種類的鳥,每天清晨和傍晚總會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葛蕾絲一家已經在這座小島上生活了整整四年。這段時期,她沒有收到任何關於查理的消息,儘管她已經寄出了無數份家書。外面的信件也很難到達小島,德國人總是從中阻攔。戰爭勝利前夕,這裡還是受到德國人的控制。

儘管他們幾次三番地阻擋住德國人的入侵,但是荒涼孤寂的小島仍像監獄一樣幽禁著他們。整天面對的都是一片蒼茫的荒野,和永無止境的枯燥生活。

這種境況久久折磨著葛蕾絲,差點讓她瘋掉。丈夫在外面生死未卜,自己的生活又像死水般讓人厭倦,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有時候她真的想回到陸地上,去找他的丈夫和家,但是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當她看到兩個年幼的孩子。查理臨走時對她千叮萬囑千萬不要回陸地,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她要照顧好兩個孩子,為了查理,也為自己。

但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早已悄悄改變了,而且,一旦改變就不會復原。

那天晚上,葛蕾絲只披了一件紅色的長袍睡衣,站在窗前,凝視著外面淒淒的夜色。窗戶緊閉著,但是夜風很大,吹的破舊的窗戶架子吱吱作響。忽而樓道裡也有一陣微風襲來,她不禁打了好幾個寒顫,渾身哆哆嗦嗦。

好幾個這樣陰沉的夜裡,她都失眠了。沒有辦法,她躺在床上卻實在逼迫不了自己入睡,安眠藥也吃了幾粒,卻沒有效果。她只能走到窗前,茫然而又無助地看著外面。

她感到渾身發冷,緊了緊衣服又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手裡。這時,幾滴豆大的淚珠不經意間從蒼白的臉頰上滑落下來,落到她手心中的杯子裡。她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眼眶已經醞釀了淚水,只是知曉內心中的那種無法排遣的孤獨和憂傷還時時在心頭縈繞,無論是在夢裡還是醒著。

視線的遠處,那片黑洞洞的區域就是那片樹林,曾經送查理離開,也就是見查理最後一面的地方。那天天氣還很不錯,查理打扮的很帥氣,一身筆挺的軍裝,長槍就抗在背後。查理說了幾句安慰她的話就開始沉默,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始終注視著面前的葛蕾絲。

葛蕾絲忍不住哭泣,因為她知道這一別恐怕就會永遠不能再見面了。她多麼想留下查理,無論用什麼樣的原因,只要他留下來和她以及孩子們一起在這座島上生活。

查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用手擦乾她的淚水,以一個軍人的嚴正的口吻說道,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我身為一名軍人,戰場是我唯一的選擇。更何況我是去解放我們祖國,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

葛蕾絲沒有做過多的挽留。她瞭解丈夫的性格,他決定了的事是不會改變的,就算前面是一片刀山火海,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查理的身影從她那渴求而無奈的眼神裡漸漸消失了。這時候大霧開始在林子裡瀰漫,她站在原地直到霧水打濕了她的衣衫和頭髮。

現在想起這一別竟然已經四年,葛蕾絲幾乎快把丈夫的相貌忘卻了。戰場上總是會發生突如其來的事情,上次見過查理,她就差點沒有認出查理,他的臉消瘦,下巴佈滿鬍渣,整個人瘦了一圈。如果再次見到他,她還能認出查理嗎?

查理還活在這個世上嗎?葛蕾絲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問自己。

如今葛蕾絲再也不敢輕易涉足那片林子,她怕她會想起和丈夫分別的那一天,然後忍不住要回去尋找丈夫。

天上那輪孤單的月亮發出黯淡的光,烏雲圍繞在它的身旁,幾乎要把所有的光都吞噬了。正如此時葛蕾絲的內心,已經找不到任何有光的出口,可以讓她走出這片孤獨和寂寞。

她的眼神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芒,淚水依舊順著臉頰滴落到手中的杯子裡,發出滴答的清響。內心中緩緩流動的情愫幾乎不受她的控制,腦海中又泛出那些曾經全家都在一起歡樂美好的畫面。而現在淒楚孤單的畫面也在她的腦海裡重複出現,讓她難以承受。

這孤寂冷清的夜裡,只有她一個人站在窗前。忽然,她看見查理正在向她走來,他衣著破爛,面容憔悴,背後也沒有槍。他對葛蕾絲說,戰爭已經結束了,但傷亡慘重,付出了重大代價。

葛蕾絲的淚水停住了,嘴角慢慢出現笑意,眼神裡慢慢有了活力。她緩緩向查理走去,突然,卡嚓一聲,她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玻璃破碎的銳利聲響刺疼她的神經,也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再細看時,前面什麼也沒有。

葛蕾絲的心忽然受到某種觸動,她想去看看孩子們,想看看他們是不是也在承受著孤獨的苦痛。

孩子們住在另外一間房子裡。此時,他們正在安靜地熟睡著。他們的房間裡就算白天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室內照明也使用蠟燭或煤油燈。那種怪病讓他們見不得半點光,不然就會有生命危險。

葛蕾絲舉著煤油燈來到孩子的房間裡,黑暗中兩個孩子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葛蕾絲悄悄走到兩個孩子的床頭,坐在床邊,木然地看著他們紅暈的面孔。

忽然,葛蕾絲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悲傷,腦袋裡瞬間被孤獨和寂寞佔據了。這是一種病症,一種精神上的病症,已經印在她的骨髓和血液裡,時刻等待著侵襲她的身體和大腦。

不知什麼時候,葛蕾絲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臉上滿是淚痕,但她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哭。

黎明到來的最後一刻,她終於想起來了。

一聲劇烈的聲響響徹了清晨荒涼沉寂的小島。

天漸漸泛亮,葛雷絲忽然從一聲淒厲的尖叫中醒來。她坐在床上默默地抽泣著,然後把那個白色枕頭扔到地上。她做了一個關於枕頭的噩夢,這個噩夢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但它真實的令葛蕾絲感到害怕。

一陣無來由的恐懼讓葛蕾絲的神經幾乎頻臨崩潰的邊緣。是她導演了這場噩夢,導演了噩夢裡的一場悲劇,而她卻是悲劇者之一。

葛蕾絲定下神來之後就從床頭櫃上找了幾片安定藥,匆匆吞下去之後才感覺心安。不過一會兒,她停止了哭泣,立即起床去看了看孩子們。

當葛蕾絲看到孩子們正在安穩地熟睡,她才徹底安心下來。

一切都好,沒有改變,至少在她的眼裡沒有改變。

三、三個奇怪的僕人

一個星期後,一天清晨,葛蕾絲起得很早,她坐在客廳裡繼續那件刺繡。外面,濃霧籠罩著房子和樹木,使得靜謐的小島更顯得幽靜而冷清。

寂靜的院子裡忽然傳來了一陣笑聲,三個僕人裝扮的人朝房子走來。他們有說有笑,逕直走到房子門口敲了敲門。葛蕾絲聽到敲門聲感到有些奇怪,這座島上,她很少有前來拜訪的客人。

但是葛蕾絲沒有猶豫,放下手中的活就去開門。打開門之後就看見這三個陌生人。葛蕾絲忽然想起了什麼,沒等他們開口自我介紹,就讓他們進來。

葛蕾絲想起之前投過一則聘傭廣告,應該在報紙上登上了。他們三個應該是來當幫傭的。

進門後,中年婦人向葛蕾絲大致介紹他們三個人。她叫米爾斯,白髮男士叫做特德,中間的年輕姑娘叫做莉蒂亞。米爾斯沒有說別的,倒是對葛蕾絲把她們拉到屋裡感到莫名其妙。

“太太,其實,我們只是……”

米爾斯想解釋什麼,但葛蕾絲打斷了她。

“先別說這個,我都知道了。”

米爾斯和特德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莉蒂亞一直低著頭。

葛蕾絲把三個人都上下打量一遍,從他們樸實的僕人打扮來看應該是富有經驗的那種。只是中間那個年輕姑娘稍顯稚嫩,好像對陌生的環境很恐懼,一直低著頭。

“你會做些什麼?”葛蕾絲指著年輕姑娘問。

“太太,她很難干,只是不會說話,有一天……”米爾斯解釋道,但被打斷了

“行了,”葛蕾絲覺得很合心意,說道,“在一個星期前,房子裡所有的僕人都莫名奇妙地走了,甚至連工資都沒拿,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米爾斯向特德和莉蒂亞看了一眼,眼神裡有一絲難以捕捉到的狡黠和鬼魅。

葛蕾絲繼續說:“所以我需要要新的僕人,待遇方面我不會虧待你們的,當然你們也得付出讓人滿意的行動才行。”

“我們都有經驗,都很能幹,太太。”米爾斯笑了笑。特德和莉蒂亞也示意地點點頭。

葛蕾絲很合心意,決定錄用他們。然後特別囑咐他們說:“這棟房子裡所有的窗戶都拉上了窗簾,絕對不允許拉開,而且,關上一扇門之後才能打開另外一扇門,這裡就像一艘船,光必須像水分一樣被排除在外。”

說完,葛蕾絲從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遞給米爾斯。

米爾斯對此表示不解,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葛蕾絲語氣有些急促地說:“我的孩子們有種疾病,那就是對光極其敏感,看見光會讓他們呼吸困難,甚至會窒息休克。我不能失去他們,只能讓他們在黑暗下生活了。”

米爾斯看了看特德和莉蒂亞,撇了撇嘴。特德也心有領會地點點頭。

“任何強於這樣的光,”葛蕾絲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煤油燈,“都不允許。”

三個僕人都點點頭,表示都聽明白了。葛蕾絲心滿意足回到樓下客廳,是該喝早茶的時候了。

特德被分配到外面花園裡幹活,那邊有一個小房子,莉蒂亞也跟他一道去。米爾斯留在房子裡伺候孩子和葛蕾絲。

現在是早餐時間,米爾斯到廚房裡伺候著兩個孩子吃飯。米爾斯正在為兩個孩子準備牛奶,他們就坐在桌子前一邊吃一邊說話。兩個孩子的臉色都很蒼白,自從得了那種怪病之後身體就很虛弱,整天都呆在自己的黑屋子裡讀書寫字,一點外出玩耍的時間也沒有。

安抱怨食物的口味不同,她不喜歡這種口味,她喜歡以前的廚師做的。米爾斯有些無奈,於是問她為什麼以前的僕人會突然離開。

尼古拉斯顯得有些神經過敏,對許多陌生的事情或東西都感到害怕。與其相反,安是一個調皮叛逆的小女孩,她的腦子裡總有一些奇怪而大膽的主意。

“媽媽瘋了,他們才離開了房子。”安對著新來的保姆米爾斯說。

米爾斯疑惑地點點頭,問安,“孩子,你媽媽到底怎麼了?”

安回過頭,準備回答米爾斯,但是她的媽媽葛蕾絲已經走了進來,她把米爾斯叫到樓道的一側。

葛蕾絲掀開窗簾,拿出一張紙說:“郵差每個星期三會來,但是我剛去看了郵箱,這一個星期他們都沒來,我的這則聘傭廣告根本沒有登上報紙,你們是怎麼找上門的?”

“事實上,我們只是路過,碰碰運氣。實不相瞞,我曾經就在這裡做過傭人,我對這裡瞭如指掌,除非它自己能移動。”米爾斯女士不動聲色地說。

“在這裡唯一改變的只有光。”葛蕾絲覺得她不像在撒謊,拉上了窗簾,點著了一盞煤油燈,又說:“忘了提醒你,我不喜歡吵鬧,我喜歡平靜,盡量不要弄出很大的聲音,尤其是那種喘息聲,鋼琴室裡的鋼琴也不要讓孩子們碰,明白嗎?”

“我明白。”米爾斯順從地點點頭。

葛蕾絲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後匆匆下了樓。米爾斯道謝一聲就辭別葛蕾絲來到廚房,只聽見安又說了一聲:

“是真的,她瘋了。”

誰瘋了?

四、誰開的門

早飯後是讀書的時候了。這是一天裡基本的生活流程。

安比較調皮,尼古拉斯膽小,葛蕾絲依照他們不同的性格安排安到大書房裡讀書,那裡寬敞明亮,安在那裡不會感到拘束。而讓尼古拉斯一個人呆在自己的小房間,這裡安靜,適合尼古拉斯。

孩子們習慣了這種做法,早飯後就自覺地回到各自的房間讀起聖經,葛蕾絲陪著兩個孩子讀了一會兒就下樓,回到客廳。

碰巧,米爾斯正在客廳裡打掃牆壁,葛蕾絲透過窗戶看見外面勞動的莉蒂亞,想起她是啞巴的事,心生好奇,就問米爾斯她為什麼變成啞巴。

“其實,她之前並不是啞巴,但是有一天,她突然不會說話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嚇著了,或者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只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

米爾斯充滿神采的眼神緊緊注視著葛蕾絲那雙充滿神經質的眼神,彷彿是要告訴葛蕾絲什麼。

但是葛蕾絲的注意力明顯不在這上面,她看著莉蒂亞孤單而有些畏縮的背影,這多麼像她自己,孤獨而又彷徨,對未來充滿無知,對過去又悔恨不已。她的心裡又陷入了憂傷的回憶之中。

這個星期以來,葛蕾絲就像變了一個人。沒有了以前的憂鬱和悲傷,取而代之的是現在的神經兮兮,精神高度緊張,對許多事物都感到緊張甚至會引起煩躁。現在,她不得不每天定時服藥,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葛蕾絲不可置否地點點頭,視線一直落在莉蒂亞的身上。米爾斯以為葛蕾絲會想到什麼,但正在這時候樓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哭聲。

是她兩個孩子的哭聲!

葛蕾絲腦子裡第一反應是尼古拉斯在哭,他一定是害怕了。葛蕾絲急忙跑到樓上尼古拉斯的房間,卻看見他正在安靜地讀書。

不是他就是安了。

葛蕾絲沒有思考又飛快地來到書房,但是安也在安然無恙地讀書。她的臉上沒有任何哭泣的痕跡。葛蕾絲不相信,安很調皮,她肯定是故意裝哭,葛蕾絲有些生氣,開始質問安。

“安,你為什麼哭?”葛蕾絲問。

“我沒有哭,媽媽。”安一臉無辜地說。

“安,不用難為情,我剛才聽到了哭聲,你難道是在裝哭?”葛蕾絲心裡有幾分生氣。

“不是我,是維克多,是他在哭。”安還是平靜地回答。

葛蕾絲感到詫異,“維克多?誰是維克多?”

“剛才他還在這裡。”安指了指對面黑漆漆的窗戶,又說:“他蠻不講理,他要我們離開這屋子,他說這屋子是他們的,他還說要拆了窗簾,讓外面的光都照進來。”

葛蕾絲差點就相信安了,不過對於這種無稽之談,她還是覺得安在撒謊。房子裡只有她們,沒有別人。

“是嗎,那他為什麼哭?”葛蕾絲試探地問。

“因為他不喜歡這屋子,但他必須住在這裡,他爸爸是鋼琴家,他全家都搬了進來。”安放下書,站起來,一本正經地說。

“那你和他爸爸說了嗎?”葛蕾絲不想拆穿她的謊言,繼續這樣問。

“沒有,他爸爸還在客廳。”安指著門口。

“我剛從客廳來,那沒人。”葛蕾絲已經揪出安的謊言的破綻了,她立即說:“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是維克多,不是我!”安咬緊牙齒,激動起來。

葛蕾絲也被激怒了。面對這樣赤裸裸的謊言,她是無法忍受的。更何況安才是小孩子,小孩子就會撒謊你以後還怎麼辦。葛蕾絲感覺到心中的怒火快要發作,不過她還是控制住了。不,她得給安一個彌補的機會。

“好,你告訴我,門鎖著,他怎麼進來?”葛蕾絲指著那扇門。

這個房間裡有兩扇門,剛才她開了一扇又立刻關了起來。如果有外然的話,必定會從這兩扇門進來,但是門的鑰匙只有她和米爾斯有。

安的眼神裡充滿了不屑,她轉過頭,看著那扇已經被打開的門。

當葛蕾絲看到那扇門是開著,她用雙手緊緊握住額頭,她幾乎快瘋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一扇被打開的門?

“現在,你該相信我的話了吧?”安指著門說。

葛蕾絲走到安的身旁,兩隻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激動地說:“不,這不是你說的那個維克多干的。安,你別再撒謊了,是米爾斯開的門,是不是,你告訴我?”

“不是,我說了是維克多!”安生氣地掙開葛蕾絲的雙手跑出了房間。

葛蕾絲看著安,木然地站在原地。不過此時,她的心裡滿是怒火,臉色也特別難看。僕人是來伺候主人的,凡事都要聽主人的話,主人吩咐的事一定要辦到,主人要求不要做的事也千萬不要做。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三個僕人一點也不適合當僕人。

也許,她們並不是來當僕人的。葛蕾絲忽然想起她們並不是自己招聘來的,而是所謂的路過。她們是路過此地,並且說曾經在這棟房子裡生活過。

難道她們是想把我們趕走,奪回這棟房子嗎?葛蕾絲緊張的神經不得不這樣想。

憤怒讓葛蕾絲恢復了理智,她使勁把門關上,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下了樓。不管怎樣,米爾斯要為她的無知付出代價,葛蕾絲也在心中加深對她的提防。

正好米爾斯還在客廳,她正在打掃衛生。

葛蕾絲把她叫到身旁,拿出一串鑰匙,指著米爾斯罵道:“我說過,只有關上一扇門,才可以打開另外一扇門,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

米爾斯還沒明白過來是什麼回事,但她從葛蕾絲充滿憤怒的臉上看出了端倪,也許是有人不守規矩破壞了她的規定。

“太太,我去了花園,而莉蒂亞沒有鑰匙,我們沒有開門。”米爾斯滿臉無辜地說。

“別想狡辯!”葛蕾絲不想再聽她,張大著那雙神經質的眼睛,大聲說:“難道是我開的嗎?你以為我傻的不顧我女兒的死活了嗎?我說過這光會害死我的孩子的。”

米爾斯歎了口氣,走到正在氣頭上的葛蕾絲身邊,用一種很平緩的口吻說:“你孩子的病說不定會突然好呢?也許該讓他們看看外面的光,如果他們已經好了,你還不知道呢?”

但是這平緩的語調並沒有平息葛蕾絲內心中的憤怒,反而更加激怒了她。

她一把推開米爾斯,氣的整張臉都紅透了,“你胡說什麼?你難道真的想要我的孩子死,你才開心嗎?”

葛蕾絲在心裡更加確定這三個僕人暗懷鬼胎。

米爾斯不再說話,她知道再勸解只能在葛蕾絲的氣頭上澆一把油。這時,特德看見屋裡的情況,從外面走了進來。

“太太,米爾斯說得對,您可以試試。我的一個親戚有常年風濕病,但是有一天卻突然好了,沒有任何預兆。也許,孩子們的病真的會突然好的。”特德說道。

“走,你們這群瘋子,你這這群瘋子給我離開這兒!”葛蕾絲無法再忍受這樣換謬的言論,她邊說邊把兩人往門外推,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

此時,葛蕾絲的心像被刀割一般疼痛,她在為她的孩子們的安危而擔憂。如果哪一天,孩子房間的門被人打開,外面的光照進來的話,後果是她無法承受的!

葛蕾絲答應過查理,一定要照顧好兩個孩子!不,絕不能。葛蕾絲絕不能讓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無論是誰,也別想傷害她的兩個孩子,無論是誰也別想把她們趕走!

門外,兩人面面相覷,半天都不言語。米爾斯歎了一口氣,打破了沉默對特德說:“她真的很固執,看來我們得想想別的辦法了。”

“我看這事還得一步一步來,急不得。我們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特德回道。

“我只是受不了她的這幅強脾氣,真是讓我有點難以忍受了。但是我們遲早要學會和諧共處的,她也遲早會明白的。”米爾斯說道。

“呵呵。”特德笑著走到花園裡,然後開始掃他的落葉。

花園那塊總是有許多落葉,特德已經在哪兒掃了好幾天了。不過除了掃落葉,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米爾斯看著特德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心裡也平靜下來。

對,有些事還得慢慢來,不能著急。她在心裡想。

五、房子裡有人

葛蕾絲吩咐三個僕人的幾件事就是她一直以來恪守的信條,絕對不能逾越。逾越一件就會讓她的神經驟然緊張起來。現在,門無緣無故被打開,安卻說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陌生人打開的,而米爾斯卻說不是她們做的。葛蕾絲感覺到自己無能為力,她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也不知道是誰在覬覦她的房子。

這就觸犯了她的信條,她感覺到自己的生活快被攪亂了,平靜離她越來越遠。

這幾天,她分明感覺到自己睡覺總是睡不踏實,半夜時常會做噩夢,好像就是一個星期前做的那個噩夢,但是具體情節她又記不清。

那是一個一直重複著的噩夢,噩夢中,她是悲劇中的主角,但她無法改變命運的安排。她只能服從命令,接受悲劇的事實。當她淪為命運的囚徒時,當她一度迷失自我,在痛苦和壓抑的指導下一錯再錯時,她終於看清了事實,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只是她自己一直不知道。不過記憶總是有選擇性的,不想記住什麼,總是會忘卻什麼。

而強迫自己記得什麼就總會在腦海時時泛出那些畫面,正如那天在樹林裡送別查理,時時刻刻出現在她的幻想和夢境中。每個失眠的深夜,當她站在窗台上就會看見一臉憔悴,衣著破爛的查理緩緩走到她的身邊。

葛蕾絲哭泣著抱住查理,她感覺到查理的身上幾乎沒有了溫度,神情也呆滯著。他的雙手幾乎沒有力氣來擁抱她。葛蕾絲雙手撫摸著查理的臉頰,那微微的刺疼感是那麼清晰,他的臉頰早已被多年的槍火彈藥毀壞。

“你說過要等我回來的?”查理面無表情地說。

“你這不是回來了嗎?我和孩子一直在等著你,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不知道有多擔心你,我一直以為……”說到這裡,淚水早已打濕了葛蕾絲整張臉龐。

“你沒有,你沒有做到。”查理渾身一震,激動起來。

“查理,你怎麼了?”葛蕾絲擦了擦眼淚,關切地問,“戰爭結束了嗎?你回來了就別在離開我們了,好嗎?”

“戰爭已經結束了,但是傷亡很大。”查理的眼神黯淡無光,先前的激動也蕩然無存。

“這就好了,你就不用回去了,留下來陪我和孩子們。”葛蕾絲微笑著,眼眶裡還是有淚水滑落。

查理不回答她,說要看看孩子們,當他看到兩個孩子正安靜地躺在床上,那蒼白的小面孔像是變成了尖針狠狠刺著他的心。忍住的淚水終於在他的臉上肆虐。

“葛蕾絲,前線還需要我,我不能留下來。”查理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葛蕾絲大哭起來。

“對不起,我不能原諒……”

查理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他的的影子就開始變得模糊,聲音也漸漸變小然後沒有了。葛蕾絲怎麼也抓不住他,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查理在她面前慢慢消失。

葛蕾絲蹲下來,兩隻眼睛快哭腫了。不,這不是幻覺,查理回來了,查理真的回來了,但是他為什麼又要走呢?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問自己。

噩夢會在深夜來襲,葛蕾絲甚至已經習慣了。她現在極其渴望的就是一個安靜的環境,她不想再聽到任何吵鬧,她只想平靜地睡一覺,或者度過一段沒有噪音的時光。

但是,一切都改變了,她的平靜只有在一切都揭曉的時候到來。

奇怪的事接踵而至。

這天晚上,尼古拉斯躺在床上,他忽然發現窗簾全被拉開了。尼古拉斯最害怕黑夜,他蜷縮著身子,有些生氣地問安為什麼要拉開窗簾。

“不是我,是維克多,他一晚上都在窗戶那邊。”安坐起來指著毫無動靜的窗戶說。

“我告訴媽媽你嚇我。”尼古拉斯害怕地用被子包住自己。

“你這膽小鬼!”安掉過頭,對著空蕩蕩的窗簾說:“你住手,不然我叫我媽媽了,你知道她的厲害。”

“你也知道我爸爸媽媽的厲害!”是一個男孩的聲音,從窗戶那邊傳來。

尼古拉斯嚇得渾身顫抖起來,他輕聲說:“安,不要學怪聲嚇我。”

“我讓他摸摸你,這樣你就相信了。”安對著窗戶說,“來,維克多,讓他感受一下。”

尼古拉斯的心幾乎快跳到嗓子眼了,他不敢回過頭,只能在心裡默念著不要不要。但是他能感覺到有一個身影漸漸接近自己,他分明感受有一隻蒼白而冰涼的手伸向他的眼前!

冰涼的手觸碰到尼古拉斯的皮膚,嚇的他從床上跳起來,嘴裡發出歇斯底里的大叫。安站在一旁看著弟弟的一舉一動。

葛蕾絲剛剛喝下一杯定神茶想安靜地躺一會兒,這陣尖叫把她剛剛平穩下來的思緒全都打亂了。她有些氣急敗壞,難道又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這是孩子們的叫聲,肯定是遇到什麼事了。她顧不上生氣,披上衣服瘋狂地跑到兩個孩子的房間。

一進門,尼古拉斯就一把抱住葛蕾絲的腰,顫抖著對她說姐姐嚇唬他,還說房間裡有別人。葛蕾絲看見站在一旁盛氣凌人的安,心裡氣不打一處來。

她知道安一直很調皮,經常欺負尼古拉斯,這次肯定是她搞的鬼。她居然還拿那個謊言來欺負弟弟,不由分說地罵了安一頓。

但是安一直說自己沒有錯,真的是維克多在搞鬼。葛蕾絲聽到這話更加生氣,罰安在她看得見的地方讀三天聖經,一刻也不能停。

安不服氣的兩隻小眼睛狠狠地蹬著葛蕾絲。像是故意氣他的媽媽,安的胸腔劇烈起伏著,嘴巴裡的氣息也越來越急促,喘息聲越來越大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或者蒙在了腦袋纏身的窒息。葛蕾絲聽到這喘息聲,腦袋裡嗡嗡作響,像是有什麼回憶被觸碰了,但是她什麼想不起來了。

葛蕾絲聽到這聲音,感到煩躁不安,這種聲音讓她感到害怕和恐懼,令她產生不安全感。她必須阻止安這樣做。

“安,我告訴你,這裡只有我、你還有尼古拉斯,以及三個僕人,沒有任何別人。不要再找什麼借口來為自己掩飾,告訴你,你撒謊的行為越來越讓我生氣了。”

“明明有,你卻說沒有,你才撒謊!”安的喘息聲越來越大,眼眶裡含滿了淚水。

“安,求求你別在那樣喘息好不好?”葛蕾絲用手扶著額頭,幾乎要暈倒了,“安,我求求你,我受不了那聲音。”

“哼。”安瞪了葛蕾絲一眼就走了。

葛蕾絲這才鬆了口氣,把尼古拉斯安頓好。

房子裡恢復了平靜,但是這一整夜,葛蕾絲還是噩夢連連,夢醒時她始終不記得夢的具體內容。她只知道這個噩夢跟那個枕頭有關。她感到她的精神已經以之前所沒有過的程度被毀壞了。

但是平靜還不會到來。

第二天天上午,葛蕾絲正在客廳裡刺繡,她忽然聽到樓上有一陣響動,她停頓了一會兒,聲音又傳來了,她循著聲音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燈都在抖動。

葛蕾絲頓時變得怒不可遏,她對米爾斯和莉蒂亞說過好幾遍,清潔時絕對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以前的僕人絕對不會弄出這麼大的響動的。葛蕾絲越來越受不了這三個僕人,心裡暗暗決定把她們辭退,不管以什麼原因。

她把刺繡放下,站起來急匆匆走到樓梯前準備上樓訓斥他們一頓。但是,當葛蕾絲走到窗前,卻看見莉迪亞正在和米爾斯在花園裡交談。葛蕾絲的心猛地一驚,除了她們還有誰在樓上?

葛蕾絲匆匆走到樓上,安剛好在那兒讀書,就問她有沒有看見什麼人。

安撅著嘴,不看她的媽媽,若無其事地讀聖經。

“安,你告訴我上面有人嗎?”葛蕾絲不得不放緩了語氣,她覺得自己可能錯怪了安。

像是等這句話,安放下書,站起來,說:“我說過這裡有人你不信。”她又指了指樓上,“他們在雜貨房裡,不知道要幹什麼,大概是想把窗簾都扯下來吧。”

“開什麼玩笑,這是我的房子!”葛蕾絲心裡萬分生氣。她登登登幾步就到了樓上。但是到了雜貨房門口的時候,她又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驚慌和害怕,難道裡面真的有她看不見的東西嗎?

她小心地邁著步子走到雜貨房的門口,把門輕輕地推開了一條小縫,側著身子鑽了進去。

這間雜貨房裡放著一些不用的傢俱,都用一張白布蓋著,表面上看去都張牙舞爪,顯得十分陰森詭異。葛蕾絲在旁邊找了根棍子,慢慢地走在其中,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他們就躲在白布的後面。

正當葛蕾絲屏氣凝神地查看四周時,不知從哪裡傳來一個聲音,“是個女人。”“小聲點,她會聽見的。”

葛蕾絲嚇得丟了棍子,向後跌了好幾步,被一個塑像的手碰到了後背,那一霎那,她感覺到簡直就像是被一隻鬼手給抓住了。

葛蕾絲瘋子似的掀開一面鏡子上的白布,看著裡面的自己。靜默了幾秒鐘,她才平復過來,她仔細地看了看屋子裡的四周,什麼也沒有。然而就在這時,門卻咿咿呀呀地開了。她又聽到幾句對話:

“快走,她發現了。”

“好,我們快走。”

葛蕾絲能分辨出其中一個聲音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很渾濁滄桑。然後,葛蕾絲又聽見一陣登登地踩踏樓梯板的聲音。

葛蕾絲趕緊走出門,但她看不到任何人影。她有些虛脫地下了樓。

她不相信鬼魂,她覺得是有外人進來了,便聯合三個僕人把房子裡外都搜了一遍,但什麼也沒發現。

安看到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他到底躲在哪裡?葛蕾絲想知道答案

晚上,葛蕾絲剛準備躺下就聽見一陣彈鋼琴的聲音。這次,她確定不是三個僕人幹的,她們都在外面,兩個孩子也沒有鑰匙。唯一可能的就是那個陌生人。葛蕾絲心想這次一定要抓住這個裝神弄鬼的傢伙。

她走到鋼琴房裡,但是裡面什麼也沒有。鋼琴卻被打開了,肯定是有人彈過。彈鋼琴的人肯定剛剛逃走,葛蕾絲四下看了看,就去關上鋼琴退到門口,沒想到鋼琴居然又被打開了。

葛蕾絲張大嘴巴,她不過相信自己的眼睛,機械地走過去把鋼琴關起來。當她退到門口的時候,門居然也自己關了起來。葛蕾絲試著推開門,但是門還是自己關了起來,甚至把她撞倒在地。

她捂著嘴,眼神裡充滿了恐懼,跌跌撞撞地下了樓。

“我檢查過鋼琴室,那裡面根本沒有人。”葛蕾絲躺在沙發上,有些疲倦地說。

事已至此,她再也無法堅持自己的信仰,堅持人死後會進入天堂的聖經上的經典之說。那些神秘的力量是她親眼見證的。

米爾斯倒是很淡然拿來兩粒藥片,放在桌子上,“吃點藥吧,太太,平靜一下。”

“我真的看見了,那裡面有人,不,他們不是人類,他們是鬼魂,尚未得到安息的鬼魂。”葛蕾絲還處在剛才驚魂未定的時刻。

米爾斯並不回答,走到牆邊,兀自地侍弄著壁櫥上的物品,一邊注意觀察著葛蕾絲的言行舉止。

“我知道你不相信,以前我也不相信。”葛蕾絲淡淡地說。

“不,太太,我相信,”米爾斯忽然轉過頭來,“我一直都相信關於鬼魂的故事,有時候,陽界和陰界會交錯在一起,人會和鬼魂會共存,這是事實。”

葛蕾絲嚇得有些發傻,她絕對不相信這樣的謬論,“這不可能,上帝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有在末日審判的時候他們才相會,聖經上是這麼寫的。”

葛蕾絲使勁地搖搖頭,一臉悲傷落寞的表情。但她知道,她自己也開始動搖了。

“太太,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有合適的解釋。”米爾斯的表情仍然波瀾不驚。“有時候,我們的學會瞭解現狀,而不是迴避某些事情。”

葛蕾絲的心忽然受到了某種觸動,她沒有言語,眼神呆滯地看著米爾斯在燭光下平靜的臉,才想起自己一直追求的不就是這樣的平靜和安詳嗎?

但是,什麼時候她才會想米爾斯一樣那樣平靜自然呢?

八、不速之客

原來米爾斯已經死了。安張大眼睛,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尼古拉斯催促著安快走,他說他害怕呆在這裡。

安站起身來,這時,三個僕人像幽靈一樣飄了過來。安和尼古拉斯回頭看了看三個僕人幽暗的臉頰,頓時一起向房子方向跑去。

“孩子,快過來,跟我們在一起。”米爾斯微笑著說。

“孩子,我們不會傷害你的。”特德也笑著說。

此時,葛蕾絲正拿著槍走出屋子,孩子們已經跑到她的身邊。她讓他們到屋子裡躲起來,然後朝著三個僕人開槍。

“別費勁了,我們早在一個世紀前死了。”米爾斯淡淡地說。

葛蕾絲嚇得把槍扔掉,跑進了房子裡,然後把門鎖了起來。但是很快,三個僕人已經壓了上來,他們緊貼著門,臉上發出幽幽的光,緊緊地盯著門裡面上氣不接下氣的葛蕾絲。

“太太,請開門。”

“你們死了,為什麼還要來害我們?求求你放過我們!”葛蕾絲哭喊著,此時此刻沒有人能救得了她們。

“太太,就算我放過你們,樓上的不速之客會答應嗎?他們正在和你的孩子們在一起。”

葛蕾絲抬頭看了看樓上,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孩子!”她大哭著,跌跌撞撞往樓上跑去。

來到孩子的房間,葛蕾絲推開門,卻看見桌子上坐著許多陌生人。安和尼古拉斯也和他們在一起。其中有一個老婦人一隻手搭在安的身上,一隻手在紙上畫著什麼。她陰陽怪調地對安說:“她很憂鬱,用一個枕頭殺了你們,然後又開槍自殺!”

葛蕾絲確定她正是那天晚上在地板上看到的安,而她的聲音就是在雜貨房裡聽到的那個老婦人的聲音。

“用一個枕頭殺了你們,然後又開槍自殺!”葛蕾絲感覺到心裡有一把刀在攪動。

“我們沒有死,我們沒有死!”安和尼古拉斯一齊大聲地喊著。

葛蕾絲淚如泉湧,她抑制不住內心的絕望和悲痛,狠狠地搖著他們的桌子,然後撕掉他們的文件,帶著孩子離開了房間。

葛蕾絲緊緊抱著安和尼古拉斯,蹲在黑暗的樓道裡。她不知道這一切是真的,還只是一場從未醒過來的噩夢。

這時,米爾斯出現在門口,對葛蕾絲說:“莉蒂亞剛開始也不相信,她甚至嚇得不會說話了。”

葛蕾絲呆呆地看著她,眼裡的淚水像決堤的河流,奔湧而出。

“不速之客要走了,但還會有新的,有時候我們會感覺到,有時候我們感覺不到。從來都是如此。”米爾斯說完便轉身消失在葛蕾絲充滿悲哀的視線裡。

第二天早晨,葛蕾絲帶著兩個孩子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陽光。他們已經不再害怕光了,或者他們從那個星期開始就不再害怕陽光。

她們嘴裡一齊默念著,“沒人能趕走我們。”

“查理,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做到。但我會和孩子在這裡等你,等你回來。”葛蕾絲心裡默默地想。

樓下,維克多正在看著二樓的窗戶,他的爸爸走過來說:“走吧,維克多,那些鬼魂不歡迎我們。”

《農村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