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借勢的意義

    「你變得勇敢了,大方了,性格也開朗了!」
    張揚不禁笑了起來:「難道我過去很懦弱,很小氣,很木訥嗎?」
    「差不多……」趙靜說完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兄妹兩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夜幕已經降臨,張揚害怕趙靜回去太晚遭到斥責,將杯中酒喝了,然後把帳結了,趙靜原本想跟他爭著付賬來著,卻被張揚推到了一邊。
    兄妹倆走出餃子館,趙靜悄悄把張揚拽到一邊,從兜裡掏出十塊錢給他,張揚心中一陣感動,到底是一母所生,感情還就是不一樣,他笑著搖了搖頭:「傻丫頭,幹什麼?哥不缺錢。」
    「哥,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快拿著!」趙靜急得直跺腳。
    張揚伸出大手,愛憐的摸了摸趙靜的頭頂:「哥真不缺錢,最近在醫院找了點零活兒,剛掙了一筆小錢,不然,我也請不起你吃飯啊。」
    趙靜半信半疑的看著他:「真的?」
    張揚點了點頭:「回去吧,晚了,媽又會擔心的。」
    「哥,你以後是不是不回來了?」趙靜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張揚想了想:「那……啥……以後再說吧!」
    一旁忽然響起粗聲粗氣的聲音:「小妹,幹啥呢?」
    趙靜聽到那聲音,嚇得慌忙把錢揣到了兜裡,張揚轉身望去,卻見馬路旁的路燈下站著三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其中又矮又胖的那個正向自己這邊看著。
    「大哥……」趙靜怯怯的叫著,來人正是他們的大哥趙立軍。
    趙立軍也是農機廠的工人,平時不務正業,和一幫社會混混走得挺近,倒也處到了幾個不錯的兄弟,以為自己如何如何了,在反帝路這一帶也算得上小有名氣,他穿著件半新不舊的軍大衣,因為身高有限,大衣幾乎垂到了腳脖子,本身長得又胖,走起路來左搖右擺,原本是想表現出囂張來著,可惜給人的感覺卻是像只企鵝,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的戰鬥靴,擦得倒是油光滑亮。
    「我當時誰呢,原來是三兒啊!」趙立軍好不容易才把眼前這個衣著光鮮的小子和張揚聯繫起來,伸手想要在張揚的頭上拍一拍,張揚因為日記中的印象,原本就對他沒什麼好感,抬了抬手,擋住了趙立軍的手臂,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情:「小靜,我走了!」
    趙立軍愣了,過去這小子見到自己跟老鼠見貓似的,今兒怎麼突然轉性了?遠處他的倆小兄弟笑瞇瞇朝這邊看著呢,趙立軍頓時氣不打一出來,麻痺的你狂什麼?我他媽給你打招呼是看得起你,給臉不要臉不是?目光落在張揚嶄新的皮衣上,小眼睛裡露出貪婪的光芒,伸手摸了摸皮衣:「三兒,這衣服不錯,借我穿兩天!」
    張揚懶得搭理他,轉身要走,卻被趙立軍一把揪住了衣袖:「你他媽得瑟什麼?我跟你說話呢!」
    張揚不由得有些惱了,這姓趙的父子幾個怎麼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他媽什麼人啊,他冷冷看了趙立軍一眼:「放手,別找不自在啊!」
    趙立軍咬牙切齒道:「行啊!你狗日的長脾氣了,敢跟我炸刺兒!」
    這他媽什麼人啊,再怎麼說也算是兄弟,同在一個屋簷下,說話連點口德都沒有。張揚不怒反笑,他忽然伸出右手,閃電般給了趙立軍兩個嘴巴子,抽得趙立軍原地轉了一圈,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趙立軍懵了,在他的概念裡只有他打人的份兒,啥時候受過這種氣啊,更何況給他倆嘴巴子的是平時見到自己都躲著走的老三。
    遠處的那兩位也愣了,都知道趙立軍喜歡欺負他弟弟,今兒怎麼倒過來了,大庭廣眾下,讓老三抽了倆嘴巴子,這事兒咱們幫是不幫呢,混社會也有混社會的規矩,清官難斷家務事不是?人民內部矛盾人民自己解決,外人是不好插手的。
    趙立軍好半天才反過勁來,從軍大衣下抽出一根半米長的空心鋼管,聲嘶力竭的怒吼著:「麻痺的,我廢了你這孫子……」
    還沒等他從地上爬起來,張揚衝上去就是一腳,這次張揚是真惱了,下腳自然也就重了一些,一腳踏在趙立軍的鼻樑上,將趙立軍踢得躺倒在地上,鼻子裡,嘴裡登時就冒出了鮮血,趙靜嚇得慌忙衝上來攔住張揚,遠處旁觀的那倆小子看出勢頭不妙,慌忙也趕了過來。
    張揚指著趙立軍:「要是不看在小妹份上,今兒我就廢了你,你小子給我記著,只要讓我知道你們姓趙的敢欺負我媽,我妹子,我讓你爺幾個死都找不到埋得地兒,狗日的什麼德行,打你都嫌髒我的手!」
    「哥……」趙靜死拉硬拽的把張揚拉走,趕過來的那倆小子也摸出了空心鋼管,張揚雙眼一翻,一股另人膽寒的王八之氣頓時瀰散開來:「找死嗎?」
    倆小子嚇得一哆嗦,心說,你們兄弟倆打架跟我們有鳥毛干係,默不作聲的閃到了一邊。
    中國從來不缺看熱鬧的人,這邊才剛剛開打,周圍已經聚攏了二三十個看熱鬧的閒人,多數都是農機廠的職工,張揚雖然不覺著什麼,可是趙靜已經羞得無地自容,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看來今晚的事情又要成為農機廠這兩天茶餘飯後的新聞了。
    痛打趙立軍以後,張揚心裡的鬱悶頓時減輕了許多,和趙靜分別之後,嘴裡哼著小調,腳步輕鬆的返回了宿舍,看來人還是不能低調,你低調了人家就會以為你好欺負,連趙鐵生父子這種市井無賴都敢在自己面前得瑟,麻痺的,什麼人都是,以後等張某人發達了,踩死你們這幫孫子。
    冷靜下來想想,母親徐立華還真是可憐,跟著趙鐵生那個混蛋,估計這幾十年沒過過什麼好日子,想起母親花白的頭髮,憔悴的面容,張揚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酸,暗暗下定決心,過幾天就把母親和妹妹接出來住,跟趙鐵生一家徹底斷絕來往。
    週日傍晚的時候,返家的實習生已經陸陸續續返回了宿舍,張揚回到宿舍,陳國偉也已經到了,正和幾名江城的同學圍坐在桌前喝酒,這幾個人家庭條件都不錯,平時就是一個小團體,張揚雖然和陳國偉一個宿舍,反倒沒有人願意搭理他。倒是陳國偉通過最近的幾件事對張揚的印象有所改觀,主動邀請張揚入座。
    張揚一是吃飽了,二是不願意和這幫毛孩子一起摻和,而且其中多數人看自己的眼神還是充滿鄙夷的,何苦讓別人不自在呢,從這件事可以看出張神醫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正不斷進步著,已經開始學會考慮別人的感受。
    張揚推說自己有事,想出門去走走,可剛走到門前,房門就被風風火火的推開了,進來的也是一名江城醫科大的實習生王銳,他一進門就咋呼著:「壞了,洪玲和左曉晴都被車站保衛科給扣了,咱們快去看看。」這廝也是左曉晴眾多追求者中的一員,所以左曉晴出了事情,他比其他人都要緊張。
    張揚也是微微一怔,別人出事倒還算了,涉及到左曉晴他就不能不管了,跟著王銳一幫人向春陽縣長途汽車站走去,事情的起因經過很簡單,左曉晴和洪玲坐長途車返回春陽的時候出了點事兒,倆丫頭被車上的小偷給惦記上了,一路只顧著聊天,等到下車的時候才發現兩人的錢包全都丟了,更倒霉的是車票也一起丟了,沒有車票出檢票口的時候自然就遇到了一些麻煩,洪玲的脾氣本來就有些刁蠻,加上丟了東西心情極壞,跟檢票的工作人員大吵了起來,所以被請到了車站保衛科。
    王銳知道這事兒馬上就去了縣人民醫院,可惜今兒是星期天,多數行政科室都不上班,,保衛科值班的院警對實習生的事兒也不熱心,所以只能回來找同學幫忙了。
    十多個實習生一起來到車站保衛科,吵吵嚷嚷的想要進去,裡面出來了一名又黑又壯的保衛,從他身上的服飾來看,這廝應該是保衛科的,看到來了這麼多的學生,這小子登時就惱了,大嗓門叫了一聲:「幹什麼?想聚眾鬧事嗎?」九零年代初,廣大人民群眾對聚眾鬧事這個詞還是深為忌諱的,他們來的人雖然不少,可多數都是沒有什麼社會經驗的學生,被對方這麼一吼,頓時都靜了下來。
    那保衛叫孫傳福,並不是客運公司的正式編製,因為親戚的關係在這兒混了一個臨時工,看到自己這一嗓子震住了這幫學生,頓時就得瑟了起來,他指著王銳:「你!我認得你,呵!還喊人來了,了不得了啊,信不信我把你們全都關起來。」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你他媽算個球,得瑟什麼?」
    孫傳福火了,目光很快就從人群中找到說話的那個,張揚分開同伴走了過來指了指孫傳福的鼻子:「一個看大門的憑什麼關人啊?誰給你的權力?」
    孫傳福張口想要說話,又被張揚把話拒了回去:「警察和保衛我們還能分清楚,我告訴你,馬上放我們同學出來,否則你給我等著倒霉吧。」
    孫傳福原本就是個狐假虎威的主兒,他那點兒底氣早就被張揚表現出來的強勢震得乾乾淨淨,再加上看到張揚身上的行頭,一看就知道這小子家境不錯,春陽縣城原本就那麼大點兒,保不齊是哪位領導幹部的孩子,想到這裡孫傳福的語氣頓時軟了三分:「正在調查情況,什麼事兒總得調查清楚不是?」
    張揚來到這時代已經有幾天,對其中的事情也懂得了一些,有一點他能夠斷定,保衛科是沒有權力關押旅客的,他不耐煩的揚了揚頭:「少他媽廢話,馬上給我放人!」這廝之所以敢如此強勢,是因為人家現在有底氣,大不了老子給縣委李書記打個電話,我還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其他的實習生可沒有張揚的底氣,看到他來到這裡仍然表現出這樣的強勢,內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可是也有一些擔心,萬一張揚惹惱了人家,這件事恐怕更加難以收場。不過這些實習生大都是血氣方剛的主兒,跟著張揚大聲附和起來:「放人,馬上放人!」
    孫傳福有些為難了,這事兒他說了不算啊,不過他也明白,保衛科的確沒有禁錮人家自由的權力,這事兒說來的確有些理虧,他們的保衛科長韓傳寶是客運公司經理韓唯正的寶貝兒子,他從部隊復原三年就當上了保衛科長,當然和他有個好爹有關,不過這小子卻沒少給他老子抹黑,平日裡在汽車站仗勢欺人儼然成為了長途車站的一霸。
    左曉晴和洪玲原本是受害者,可壞就壞在左曉晴長得漂亮,韓傳寶看到左曉晴,馬上就動了歪心思,藉著逃票的罪名將人家倆小丫頭請到了客運處保衛科,這會兒正厚著臉皮跟人家搭訕呢。
    左曉晴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兩句話一說就明白了,感情這滿臉青春痘的小子是別有用心呢,想清楚了其中的環節,左曉晴就有些反感了:「這樣,我們先回醫院,票前我們一分都不會少的。」
    韓傳寶穿著一身草綠色的警服,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我說這位女同志,你怎麼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呢?逃票的性質是嚴重的,這不是把錢補上就完的問題,這是……」
    洪玲憤怒的打斷了他的話:「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現在是我們被偷了東西,你怎麼把我們當成打擊報復的對象呢?」
    韓傳寶瞪圓了眼睛:「你這話什麼意思?誰打擊報復你?你叫什麼?我還不信了,逃票還有那麼理直氣壯的。」
    這時候外面學生的吵鬧聲傳了進來,韓傳寶看到動靜鬧得越來越大,暗罵孫傳福笨蛋,連幾個學生都治不住,他罵咧咧的來到門外,指著外面的學生:「誰再搗亂就把誰銬起來!」
    張揚湊了過去:「是我搗亂,你來銬我啊!」
    王銳生怕事情鬧大,衝上來拉住張揚,陪著笑臉對韓傳寶說:「錢我們帶來了,馬上補票!」
    韓傳寶臉色一沉:「補票就完了嗎?你們現在是聚眾鬧事,擾亂社會治安,這件事我要追究到底。」
    張揚冷笑了一聲。
    韓傳寶被他笑得有些從心底瘆得慌,瞪著張揚:「剛才是你讓我銬你的吧?」
    「是我!」
    韓傳寶點了點頭,低聲對孫傳福說:「把他帶進來!」
    孫傳福有些同情的看著張揚,心說你小子倒霉了,他伸手去摸插在腰間的橡膠棒,這些實習生看到對方要動真格的了,不由得有些膽怯,王銳碰了碰張揚的手臂:「咱們先走吧!」
    張揚沒有理會他,瞇起眼睛很不屑的看著孫傳福:「進去就進去,我還怕你啊!」他舉步向保衛科內走去,孫傳福看到人家自己進去了,也就打消了使用橡膠棒的念頭,威嚴十足的掃視了這幫學生一眼:「都給我滾遠遠的,別傷著自個兒。」
    汽車站保衛科是個裡外套間,外面五名工作人員正圍著火爐看電視,這種糾紛他們早已習以為常,看到張揚進來,有兩名保衛人員也站了起來。
    孫傳福悄悄向他們擠了擠眼睛,暗示這小子得罪了科長,等會兒要好好教訓一頓。
    一人推開了房門,張揚在門外已經看到了坐在裡屋的左曉晴和洪玲,左曉晴靠著火爐坐著,靠在椅子上,俏臉縮在紅色羽絨服的領口內,似乎就要睡著了,洪玲正憤怒的爭吵著。
    兩人看到張揚也被弄了進來,都是一怔。
    左曉晴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張揚!」清澈的美眸中露出一絲掩藏不住的驚喜,雖然沒把這些車站的地頭蛇看在眼裡,可是她們兩個女孩子被困在這裡畢竟還是有些害怕,看到張揚出現,心裡自然安穩了許多。
    張揚笑了笑。
    韓傳寶悄然使了一個眼色,一名保衛人員關上房門,站在張揚身後的孫傳福揚起橡膠棒照著張揚的後背就抽了下去,在他看來韓傳寶的命令就是聖旨。
    張揚居然不閃不避,任憑這一棍抽在了身上,然後身體軟綿綿倒在了地上。
    左曉晴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孫傳福也愣了,明明這一棍他沒有用盡全力,他也知道這小子是個學生,萬一打出了毛病不好交代,可是沒想到這麼不禁打,一棍就給打昏了。
    韓傳寶仍然不依不饒的罵著:「媽的,什麼東西,敢跟老子得瑟,揍他!」
    孫傳福看張揚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哪裡還敢再打,他蹲下去伸手探了探張揚的鼻息,竟然毫無反應,臉色登時就變了,他結結巴巴的說:「科長……他……」話還沒有說完,張揚霍然坐了起來,前額瞄準了孫傳福的鼻子狠狠頂了過去,這麼近的距離內,孫傳福根本無法躲開,被撞的慘叫一聲坐倒在地上,雙手摀住鼻子,鮮血湧泉般從手指縫中流了出來。
    另外一名保衛人員看到不妙,也拿著橡膠棒衝了上來,被張揚一個掃堂腿撂倒在地上。
    韓傳寶表面上囂張跋扈,可其實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看到張揚乾脆利索的放到了兩個,嚇得愣在那裡,直到張揚衝到他的面前,他才揮拳向張揚打去,被張揚一把攥住了拳頭,一個順時針的擰轉,卡啪一聲,丫的右臂已經被張揚弄得脫臼,韓傳寶痛得殺豬般慘叫起來。
    外面的幾名保衛人員聽到裡面的動靜,一個個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
    看到張揚抓著韓傳寶的頭髮正在朝火爐上拖呢。
    「你住手!毆打國家工作人員,你這是犯罪知不知道?」
    張揚不屑地笑了起來:「一邊涼快去,少給自己找不自在,這孫子想暗算我在先,合著我就該讓他打?」
    韓傳寶的腦袋距離火爐已經越來越近,炭火的炙烤讓他滿頭滿臉都是大汗,他甚至都聞到了頭髮燒焦的味道,嚇得連聲音都變了:「小子,你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你他媽不是喜歡欺負人嗎?今兒我就讓你嘗嘗被人欺負的滋味。」
    韓傳寶知道今天遇到硬茬子了,這小子畢竟在社會上混了多年,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還是懂得的,他顫聲道:「兄弟……兄弟……咱們有話好說……有什麼問題坐下來談好不好……」
    左曉晴知道張揚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如果不出面勸勸他,保不齊這小子幹出什麼事來,現在是法治社會,事情鬧大了對他自己也沒有好處,左曉晴走了過去:「張揚,算了!」
    洪玲恨死了這幫保衛科的狗腿子:「不能這麼算了,我們的包都被劃爛了,東西被偷了,他們不去抓小偷,反而把我們關在這裡,太過分了!」
    韓傳寶眼看自己離火爐越來越近,再不服軟,這小子八成要把自己這張臉當烙餅給烙了:「都是我們的工作失誤,我們冤枉了好人……兄弟……大姐……您兩人的損失我賠……」
    左曉晴聽到人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又小聲勸了張揚一句,張揚面子也有了,氣也撒了,這會兒剛好順著台階往下走,張神醫雖然來到現代社會不久,可也明白封建社會早已過去了,現在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咱們新中國是法治社會,張揚這才放開了韓傳寶的腦袋,韓傳寶耷拉著右胳膊哎呦不止的逃到一邊。
    張揚指著韓傳寶的鼻子罵道:「你小子最好馬上賠償我朋友的損失,否則你那條胳膊就別想要了。」
    韓傳寶又驚又怕,他的右臂因為脫臼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看來人家的確沒有誇大其詞,正想著服軟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警笛聲,剛才張揚在裡面大打出手的時候,保衛科已經有人偷偷撥打了報警電話,車站派出所就在客運站隔壁,聽到消息馬上就趕了過來。
    看到事情真的鬧大了,原本聚攏在門外的實習生嚇得向周圍散去,大家都有著大好的前程,誰都不想被弄到局子裡不是?
    來得四位警員都是韓傳寶認識的,因為所在轄區的緣故,平日裡他們沒少打交道,彼此的關係何止是熟絡這麼簡單,領隊的派出所所長王忠科跟韓傳寶的父親韓唯正私交更是非同一般,聽到有人在客運公司保衛科公然毆打工作人員,王忠科的火「騰!」地一下就上來了,這還了得,現在是法治社會,居然有人敢毆打執法人員,眼裡還有沒有國法?
    韓傳寶看到派出所來人了,腰桿馬上就直了起來,底氣也足了許多,他捂著受傷的膀子跑到王忠科面前:「王所,就是他,他不但逃票,還毆打保衛科工作人員,你看……他把我胳膊都給弄斷了。」
    王忠科看了看耷拉著肩膀的韓傳寶,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孫傳福,目光落在殺氣騰騰的張揚身上,內心也不禁怔了怔,這廝的戰鬥力也的確強悍了一些,韓傳寶姑且忽略不計,孫傳福和另外一名保衛人員可都是膀闊腰圓身材魁偉的主兒,也是韓傳寶手下最有戰鬥力的兩個,想不到在這個年輕人的面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王忠科內心中悄悄盤算了一下,單單是毆打國家工作人員這一條罪狀就能把這小子弄進去,他冷冷看了看張揚,王所對自己眼神的殺傷力有著相當的信心,只可惜他從對方的眼裡沒有找到任何的畏懼,王忠科義正言辭的喝道:「把他帶回去!」
    洪玲看到事情越鬧越大的確有些傻眼了,她的伶牙俐齒也沒有了發揮的餘地。
    左曉晴卻向前走了一步,和張揚並肩站在那裡:「你們是警察,那麼你們應該知道非法禁錮他人自由有沒有觸犯國家的法律?」
    王忠科愣了愣,從左曉晴的穿著談吐,他已經看出這小姑娘應該不是普通家庭出身,他在警務系統已經工作多年,對於各種案例有著極其敏銳的嗅覺,韓傳寶的為人他是瞭解的,平日裡利用手中的那點職權在長途車站一帶稱王稱霸,這小子還有一個好色的毛病,騷擾女乘客的事件時有發生,今天的事情八成就是因此而起。說實話王忠科打心眼裡還是瞧不起韓傳寶這個紈褲子,如果不是看他老爹的面子,王忠科是不會為他出頭的。
    王忠科並沒有理會左曉晴的質問,雙眉微微皺了皺:「帶走!」毫無迴旋餘地的語氣已經表明他要旗幟鮮明的站在韓傳寶一邊。就算秉著公平公正的處理原則,現在韓傳寶的胳膊顯然出了問題,孫傳福的鼻子仍然在出血,假如鼻樑有骨折現象就能靠上輕傷害,這小子要為自己的衝動付出慘重的代價了。
    兩名警員大步走了過來,左曉晴勇敢的擋在張揚面前:「我不許你們帶走他!」
    左曉晴表現出的勇敢多少讓張揚有些感動,洪玲目瞪口呆的站在一邊,能讓平日裡溫柔嫻淑的左曉晴不顧一切維護的男孩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從旁觀者的角度,她敏銳的覺察到了什麼。
    張揚從來都不是個一味蠻幹的主兒,事情的輕重他分得很清楚,假如他做事不考慮後果的話,保衛科的三個人現狀要慘痛的多,張揚也知道大沿帽上的那顆金燦燦的警徽意味著什麼,來到這時代的時間越長,他對周圍一切的瞭解也就越深,臉上蕩漾著淡淡的笑容:「我可以先跟家裡打個電話嗎?」
    面前的小警員威嚴十足的吼叫著:「不行!」
    張揚正要發火的時候,王忠科卻說話了:「讓他打個電話也是應該的,這種事情,還是要首先通知一下家人的。」王忠科之所以表現的這樣通情達理有他自己的原因,無論是張揚還是左曉晴,他們的穿著打扮都不是普通家庭出身,張揚敢於在保衛科鬧事,證明他的身後十有八九有所依仗,左曉晴和洪玲是從江城到春陽的長途車上失竊的,保不齊她們都是江城某位幹部的子女,春陽只不過是江城的一個縣,在王忠科看來江城隨便一個幹部,級別都是不小的,他雖然在心裡偏向韓傳寶,可畢竟在表面上還要做出公平公正,維護一個警務人員的光輝形象,再說了調查清楚張揚的真正背景,然後他也好考慮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張揚得到允許後,就利用保衛科的電話先給李書記的司機劉海濤打了一個傳呼。
    說來劉海濤也真是倒霉,星期天忙活了一整天,這晚上吃晚飯早早上chuang,正跟老婆做預熱運動的時候傳呼又滴滴響了起來,氣得他老婆柳眉倒豎,恨不能把傳呼給他摔了。
    劉海濤一臉的痛苦,麻痺的,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陪著笑臉從床上撤了出來,看了看號碼有些陌生,還是拿起電話回了過去。
    「小劉嗎?我是張揚!」
    劉海濤愣了好半天才想起張揚是哪個,姥姥的,你小子也敢叫我小劉!劉海濤氣得險些把電話卡上,可馬上又想起李書記和這個張揚的關係可是非同一般,當司機的雖然地位比領導低了不少,可考慮的事情卻一點兒也不少,劉海濤強忍著怒氣,悄悄調整了一下情緒:「張揚啊,找我有事嗎?」
    張揚這才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最後又加了一句:「小劉啊,你幫我給李書記聯繫一下。」
    劉海濤暗罵了一句,屁大點事兒也要和李書記聯繫,要是讓李書記知道少不得又要罵自己一頓,他問明處理事情的是誰,心中也有了主意。
    張揚打電話的時候,王忠科一直在旁邊支愣著耳朵聽著,當聽到李書記的時候他內心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春陽縣提到李書記第一反應就是李長宇。可這念頭也只是稍閃即逝,張揚看起來也就是個二十歲的毛孩子,他跟李書記又能扯上什麼聯繫?正在王忠科心中嘀嘀咕咕的時候,張揚笑瞇瞇舉起電話:「哪位是王所長?」
    王忠科愣了愣,還是走了過去接過電話聽筒,心跳也不由得加速,人家既然直接找到了自己的身上,不是熟人就是領導,王忠科很小心的喂了一聲。
    聽筒裡傳來劉海濤不苟言笑的聲音:「王所啊,我是縣委李書記的司機劉海濤啊!」
    王忠科知道縣委書記是李長宇,可是並不知道他的司機叫劉海濤,雖然如此語氣上還是表現出相當的客氣:「哦!你好!」
    「這是怎麼回事嗎?你們是怎麼處理問題的啊?不過是些小事情,何必難為這些學生啊,王所,張揚是李書記的侄子,這件事要是讓李書記知道恐怕不太好吧。」
    王忠科從心底對李長宇是害怕的,可是這並不代表著他也害怕李長宇的司機,假如這個電話是李長宇直接打過來的,王忠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放了張揚他們,可是劉海濤打這個電話意義又有所不同,在王忠科看來,其一,張揚和李長宇的關係並不怎樣,否則他怎麼不直接打電話給李長宇?雖然劉海濤強調張揚是李長宇的侄子,王忠科用屁股想也能夠知道,天下間哪有不同姓的叔侄,其二,劉海濤可能是跟老婆行房之時中途被硬生生打斷的緣故,言語間帶著慾求不滿的火氣,態度明顯生硬了一些,而且是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這種氣勢放在一個司機的身上就顯得有些仗勢欺人,王忠科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副科級幹部,起碼的傲氣和尊嚴還是有的,被劉海濤在電話裡一通訓斥,頓時勾起了無名火,他也不知道李長宇的司機是不是真叫劉海濤?就算你真是李長宇的司機,也不能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王忠科冷冷笑了笑,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你最好親自過來一趟!」說完就掛上了電話,他這樣的做法也無可厚非,麻痺的,電話裡我又看不見你是什麼樣,誰知道你狗日的是不是跟張揚合夥來騙我?假如你真的過來,證明是李長宇的司機,老子給你這個面子,假如你不敢來,證明你壓根就是一騙子,老子把這筆帳算在張揚的頭上。
    劉海濤聽到對方掛上了電話,登時就怒了,一個派出所小所長竟然敢掛自己的電話,就是縣公安局局長也不敢這樣做啊,越是領導身邊的小人物,往往就越是愛惜臉面,劉海濤感到被人無視了,這種無視恰恰觸及了他忍耐的底線。他一言不發的穿好衣服,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張揚的問題,現在等於這個名叫王忠科的小所長公然向自己提出了挑戰。
    劉海濤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要去見識一下這個張狂的小所長,看看究竟是誰不給自己劉某人面子。
    老婆剛剛有了點濕度,就這麼被吊在半空中,心裡當然有了些想法,抓起枕頭憤怒的向劉海濤扔了過去:「走了就不要回來,跟你的李書記去睡吧!」
    劉海濤愣了一下,老婆的這句怨言反倒提醒了他,自己就這麼冒冒然前去挑戰小所長,雖然是為李書記辦事,可做好事也總得讓人知道不是?再說了,這小所長似乎很不給自己面子,萬一他當面再給自己一個釘子碰怎麼辦?縣委書記的司機素質就是不同,考慮問題遠比一般人更為全面,劉海濤很快就做出了一個決定,這件事還是先徵求一下李書記的意見。
    李長宇也是剛剛睡下不久,接到劉海濤的電話明顯有些不高興,劉海濤雖然隔著電話,也從語氣中察覺到他的不滿,內心不安之餘又有些暗自高興,他甚至想像出李書記也正在繳納公糧的半途,你的人不讓我素淨,老子也不讓你素淨,活該倒霉!也只有在內心中司機小劉敢那麼意淫兩下。
    李長宇聽到是張揚的事情,馬上就沉默了下去,這混賬小子,怎麼那麼不讓老子省心呢?錢我給你了,做官我也盡量幫你考慮,總得給我點時間不是?你他媽倒是也有點耐性,怎麼這麼快就給我惹出事來了?生氣歸生氣,可問題還是要處理的,李長宇不懂聲色的說:「小劉啊,他有沒有把我的名字說出來?」
    劉海濤想了想:「那倒是沒有,張揚是給我打傳呼來著,本來我是不想麻煩您的,派出所的那個所長姓王,我告訴他張揚是您侄子,可他說就是市委書記來都沒用,他要秉公執法,然後就掛上了電話,我想了想,這件事還是徵求一下李書記的意見。」
    李長宇皺了皺眉頭,在政壇上拚殺多年,他一下就聽出了劉海濤話中的誇張成分,小劉是在刻意挑起自己的怒氣啊,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小所長對自己肯定是不敬,否則何以小劉抬出了自己的身份,這件事仍然沒有解決?居然鬧到要出動自己的地步?李長宇沉默了一會兒,輕輕說了一聲:「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來處理!」
    劉海濤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聽到李長宇的這句話,他已經明白,縣太爺的怒火是成功被自己挑唆起來了,心中不禁有些得意,麻痺的,一個小所長也敢跟我得瑟,老子倒要看看你今天如何收場。
    李長宇這邊掛上電話,馬上找到縣公安局局長邵衛江的電話撥了過去,今兒週末,人家邵衛江也正忙活著給老婆交公糧呢,因為喝了點小酒,衛江同志今天雄風凜凜,競技水平發揮的是這近一年來最好的一次,正在興頭上,這電話就來了,邵衛江這人有個毛病,只要聽到電話鈴響馬上就會偃旗息鼓,看到老婆那滿臉的失望,衛江同志這個惱火啊,狗日的真會選時候,老子非降你的職不可。
    接起電話才知道,感情人家是自己的老大,降人家的職自己沒那個能力,胸中那口惡氣頃刻間散的乾乾淨淨,陪著笑臉道:「原來是李書記,有什麼指示?」
    「老邵啊,我有個侄子叫張揚,被車站派出所給扣了,事情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那孩子好像受了點委屈,本來我是想讓司機小劉處理一下,可惜他沒這個能力,老邵啊!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晚還給你打電話,打擾你休息了吧。」
    邵衛江何許人也,能讓李長宇親自打電話的關係肯定是非同一般啊,司機小劉沒這個能力?人家是說得隱晦啊,邵衛江稍稍一品這話中的含義頓時明白,一定是這幫不長眼的東西沒給人家面子,李長宇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邵衛江連忙表示,自己會馬上過問這件事。
    李長宇慢吞吞說了一句:「我看這件事也有可能是張揚的錯,不過他還是個學生,難免年輕氣盛了一點,老邵啊,你要調查清楚,無論誰犯了錯,都要嚴加處理,不要給我面子。」
    邵衛江心底直冒冷氣,麻痺的,領導畢竟是領導,你看人家這說話水平,一句年輕氣盛就把自己親戚的錯誤全部抹煞,嚴加處理誰?肯定是嚴加處理那個不給他面子的小所長,邵衛江心裡這個怒啊,可是又不敢表達出來,還想說兩句好話,李長宇那邊已經掛上了電話。
    邵衛江慢慢放下電話,車站派出所,他腦海中很快浮現出一個名字——王忠科,要說這個王忠科還真是一個老警察,今年四十歲了,比邵衛江只晚兩期的警員,人一旦到了邵衛江這個位置,首先考慮的並不是究竟錯誤在哪一方,而是首先考慮當事人的身後究竟有誰?張揚的背後是縣委書記李長宇,人家已經旗幟鮮明的向自己表明,王忠科卻沒有什麼靠山,邵衛江唯一顧忌的就是,畢竟他們是警務系統,總不能向李長宇太過示弱,可轉念想想,李長宇即將擢升到市裡幾乎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實,假如今天自己處理的結果不能讓他滿意,恐怕以後彼此之間的關係會不好相處,誰都知道李長宇是個記仇的人,這種人就算不能成為朋友,可誰也不願多一個這樣的敵人。邵衛江今年才四十一歲,行政級別是副處,他還想在向上走一步,所以跟李長宇的關係就變得尤為重要了。
    想透了這其中的利害,邵衛江馬上就拿起了電話,正準備撥通車站派出所的電話,可馬上又改了主意,他住的地方離長途汽車站不遠,既然李長宇親自打了電話,他必須要表示出對這件事的足夠重視,還是親自去走一趟。
    局長夫人濕噠噠的躺在那裡,原本還打算邵衛江接完電話之後繼續戰鬥,可是看到他已經開始起床穿衣,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失望:「以後你再不要碰我!」然後用被子蒙上了腦袋。
    邵局長背著身露出一絲冷笑,黃臉婆,你威脅誰呢?以為老子想碰你呢?我那是人道主義,不覺想起宣傳科小幹事滾圓的屁股,一向老成持重的邵局竟然——硬了。
    張揚並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個電話製造了多少的怨婦,客運公司保衛科內的氣氛劍拔弩張,王忠科執意要帶走張揚,左曉晴擋在張揚的面前:「我也要打個電話!」
    王忠科這個氣啊,今晚究竟是怎麼了?老子長的樣子好欺負嗎?一個個都想喊人來壓我,這小半天也沒見那個李書記的司機過來,王忠科認為張揚八成是故意抬出李書記的大名來恐嚇自己。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們王所長也是這樣,當他感覺到自己的權位正在被幾個小輩不斷的挑戰,心中的怒火已經無法遏制,沉著臉冷哼了一聲:「不行,全都給我帶回派出所!」
    左曉晴沒有流露出任何的畏懼:「你憑什麼?就算要抓人,也要講究法律程序,你這樣做是不是知法犯法?」
    一個黃毛丫頭居然敢教訓自己,王忠科冷笑一聲,說出了一句極具王八之氣的大話:「在這裡,我就是法!」
    左曉晴同樣冷笑著看著他:「假如你不讓我打電話,我敢保證明天你會因為非法禁錮人身自由受到處理!」
    威脅!任何人都聽得出這是赤裸裸的威脅,然而王忠科卻因為左曉晴的這句話變得有些膽寒,這也難怪,左曉晴說這句話的時候氣勢太足了,美眸中的那種自信是無論如何也偽裝不來的。人對危險會有一種自然的反應,而警察的反應比其他人還要敏銳一些,王忠科開始感覺到事情越來越棘手了,可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他不能放下面子讓左曉晴打這個電話,冷哼了一聲:「電話號碼,我來通知你家人!」
    「8736928!」
    王忠科從號碼中聽出這應該是江城市的電話號碼,他向一旁的警員使了一個眼色,那警員撥通了電話,可明顯愣了愣,然後有些手足無措的望向王忠科:「市局……田局長的電話……」
    王忠科的腦袋嗡!地一聲就大了,他雖然只是一個小所長,可也知道江城市公安局局長是姓田的,田慶龍的大名在整個江城市公安系統可是響噹噹的第一塊招牌,誰都知道田慶龍說一不二的脾氣,也都知道田慶龍雷厲風行的手段,王忠科甚至都沒有懷疑這電話的真實性。
    負責撥打電話的警員,握著電話的右手已經顫抖了起來,他撥通電話之後,那邊就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你好,我是田慶龍……」這是田局長接電話的風格,只要拿起電話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一個普通的警員乍一打通市局局長的電話,內心的震撼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握著一個點燃引線的手榴彈,恨不能馬上就扔出去。
    王忠科的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了,市局局長,人家那是副廳,自己一個小小的副科在他的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的話語權,王忠科害怕了,這電話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接,他的目光轉向左曉晴,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哀求,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一個困局,眼前唯一能夠把他從困局中解救出來的只有左曉晴。
    左曉晴冷冷走了過去從小警員手中接過電話:「姨夫,我是曉晴!」
    田慶龍洪亮的笑聲響起,房間內每一個人都能夠聽到他的笑聲,市局局長聲音的穿透力那還真不是蓋的。
    「曉晴啊!這麼晚打電話有什麼事啊?」
    「我三姨在家嗎?」左曉晴並沒有提起今晚的麻煩,雖然如此以王忠科為首的所有警員的臉色都變了,誰都不是傻子,誰都能聽出田慶龍是左曉晴的姨夫,連一旁的洪玲都睜大了眼睛,目光中的興奮和羨慕根本無法掩飾,看來她掌握的資料還不全面,人家左曉晴的背景真是深不可測啊,江城市公安局長田慶龍竟然是她的姨夫。
    「你三姨出去旅遊了,你不是知道嗎?」田慶龍的大嗓門每一個人都能夠聽到。
    王忠科默默乞求著,希望左曉晴千萬不要說出今晚發生的事情。
    左曉晴輕輕笑了一聲:「我倒忘了,真是的,工作一忙,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忽然想跟三姨說說話兒,沒別的事情。」
    田慶龍警察特有的嗅覺讓他察覺出有那麼的一絲不對,低聲問:「曉晴,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王忠科的雙腿軟綿綿的沒有任何的力量,假如繼續這樣下去,他恐怕就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還好左曉晴並沒有將一切說出,只說了一句沒事,然後問候了一下田慶龍高血壓的情況,就掛上了電話。
    王忠科滿頭滿臉都是冷汗,他望著左曉晴,現在已經用仰視的角度去看了,這女孩子很不簡單,左曉晴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關於今晚任何的事情,區區一個電話已經將自己深厚的背景展露在王忠科的面前,而且這可能還只是冰山一角。人家並沒有追究王忠科的意思,因為一個小所長還不配她動用市局公安局長的力量。
    左曉晴清麗的俏臉上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沾沾自喜,仍然平淡如水,來到張揚的身邊站著,輕聲問:「王所長,我們可以走了嗎?」
    王忠科心底已經完全認輸,而且對左曉晴沒有任何的恨意,有的只是感激,如果人家想對付自己,只要透露出一點一滴的事情,自己的下場可以想像,田慶龍在江城的警務系統那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他要是想對付自己,根本連一根手指頭都不需要動。
    王忠科正想趁機下台的時候,外面響起了警笛聲,王忠科的感覺越來越不好了。
    外間已經傳來了邵衛江的訓斥聲:「怎麼回事?」沒有人敢面對邵衛江的目光。
    王忠科看到邵衛江出現,腦海中已經是一片空白,麻痺的,今天是什麼日子,我他媽出門前怎麼沒看黃歷啊,王忠科自怨哀怨的同時就連帶著恨起韓傳寶來了,都是這畜生給鬧的,你狗日的不惦記人家小姑娘漂亮,能鬧出這麼大的事來?你以為你爹牛逼,你爹只不過是客運公司的經理,能量比你爹大的人多了去了,狗日的你想死自己去死啊,幹嘛拽著我啊?王忠科心底這個恨吶!
    邵衛江連看都不向王忠科看上一眼,低聲問:「誰是張揚?」
    張揚笑瞇瞇站了出來,憑直覺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那個電話起作用了。
    邵衛江向前走了一步,然後伸出雙手握住張揚的右手:「張揚啊,你受委屈了,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主持公道。」邵局長明擺著就是偏向張揚來了,偏向又怎麼著,老子是春陽公安系統的老大,老子想罩誰就罩誰!
    王忠科現在是完全明白了,感情人家張揚沒吹牛啊,想起剛才接的那個電話,那個司機劉海濤,馬上又想到司機身後的縣委書記李長宇,王忠科此刻連死了的心都有了,麻痺的韓傳寶,不帶那麼玩兒人的啊!
    韓傳寶此刻腦袋耷拉的比肩膀還要低,他也不是傻子,剛才發生的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誰能想到兩個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能牽出那麼大的事情來。
    「怎麼回事?」邵衛江望向王忠科的眼神充滿了殺意,狗日的,你小子給我惹麻煩,誰給我惹麻煩我就找他的麻煩,邵局長始終奉行著這個原則,他還不知道剛才市局田慶龍打了電話,如果知道那件事,他可能馬上就要對王忠科下手了。
    張揚和左曉晴還沒有說話,洪玲已經搶先將發生過的一切說了一遍,她的伶牙俐齒在此刻展露無疑,當然張揚也發現了這妮子的另一個強項——添油加醋。
    雖然明明知道洪玲很多的部分有些添油加醋,王忠科卻偏偏不敢辯駁,感覺自己正在朝著一個無盡的深淵中不斷地墜落下去,甚至連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還好左曉晴打斷了洪玲的話:「算了,事情說清楚就行了,王所長,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王忠科感動的點了點頭,還是這位小姑娘大度啊,一看就是大戶家的閨女。
    邵衛江卻搖了搖頭:「不行!這件事一定要徹查到底,否則我們對人民怎麼交代,對國家怎麼交代?你們知不知道警務人員的職責是什麼?是保衛人民生命和財產的安全,而不是起到反作用!」邵局長的話擲地有聲,他冷冷看了看韓傳寶,伸手指著韓傳寶的鼻子:「你有什麼權利限制別人的自由?你這是犯罪你知道嗎?」
    韓傳寶雖然害怕,可是嘴上還是有些硬氣的:「可是他也打我了啊……」他的意思是我雖然限制了他們的自由,可是我也挨打了,比較而言還是我吃虧更大。
    卻想不到這句話又激起了邵衛江的火氣:「你懂不懂什麼叫正當防衛?王忠科,看看你的轄區,都是些什麼人!這件事你今晚必須給我好好處理,明天去局裡給我報告!」
    張揚看著邵衛江傲然峙立,威風八面呵斥眾警員的時候,一股羨慕之情油然而生,麻痺的,這才叫快意人生,想想自己的過去,只知道流連於聲色犬馬的場所,左擁右抱,醉生夢死,簡直是浪費生命,人死過一次真的很不一樣,看待問題,看待事情已經有了一個全新的角度,這就是境界的提升,無論別人怎樣認為,張大神醫真切的感覺到,自己的境界提升了,而且提升的不止一點。
    事情隨著邵衛江的出現告一段落,邵衛江親自陪著張揚走出保衛科的大門,這是一場勝利,而且是全方位的勝利,連洪玲看張揚的目光也沒有了昔日的不屑和鄙夷,人家雖然是一個衛校生,可是能量卻大著呢,能夠得上縣公安局長的人物,那可不是一般的能耐。至於左曉晴過去在洪玲的眼中就是拚命攀附巴結的對象,現在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是高山仰止。
    本來邵衛江是想親自開車把張揚他們送回醫院的,可是張揚拒絕了他的好意,邵衛江也只是在做戲,這齣戲他演給下屬看,更重要的是演給李書記看,他要通過張揚的嘴巴告訴李長宇,自己對這件事是如何的關心,這是一種赤裸裸的示好。點到即止,戲演的差不多了邵局長自然也要撤退,畢竟凡事不可太過,假如繼續在張揚的面前如何如何,別人還以為自己怎樣巴結李長宇呢。
    王忠科的臉色很難看,送走了邵衛江和張揚那些小祖宗之後,他腳步沉重的返回了保衛科,手指韓傳寶只說了一句話:「我給你十二個小時,明天上午十點之前,把她們丟得東西全部給我找回來,否則,我讓你好看!」王忠科之所以這樣說不僅僅是因為上頭給他的壓力,他對長途汽車站的內情是清楚的,經常在汽車站內出沒的小偷跟保衛科的這幫小子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韓傳寶只要想找回那些東西,肯定是有辦法的。王忠科現在已經不敢去想事情最終的後果,他所能做的只是盡量減輕自己的責任,想到責任這個字眼,王忠科不由得露出無奈的苦笑,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推卸顯然是推卸不掉的,這是怎樣的一天?
    實習生們興高采烈的往醫院的路上走著,在多數人的眼中這是一場以弱勝強的戰役,作為這件事的親歷者,洪玲無疑是最為興奮的一個,她繪聲繪色的描述著今晚的驚魂一幕,講到精彩之處,自然免不了要添油加醋一番。左曉晴仍然是那幅恬恬淡淡的樣子,在張揚的眼中,這女孩兒多少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味道,這種出世的感覺頗有幾分類似大隋朝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是以張揚從心底感覺她和自己的時代更貼近一些。
    兩人並肩走在隊伍的最後,雖然王銳等幾名男生先後主動走上來問候左曉晴,得到的卻是左曉晴淡淡的微笑,這笑容矜持禮貌,卻決談不上親近,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感,所以很快和左曉晴走在一起的只剩下張揚一個,應該說並不是張揚主動和她走在一起,而是左曉晴在跟隨著他的腳步,兩人都沒有說話,彼此的目光偶爾彙集在一起,同時露出淡淡的笑容,這是一種盡在不言中的默契。
    左曉晴終於還是出聲制止了洪玲,假如再不阻止這個口快的妮子,恐怕她要將關於自己的一切倒豆子般全部倒出來,洪玲的目光中流露著對左曉晴的崇拜與忌憚,同時又隱隱生出一絲絲的不平,同樣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同樣是江城醫科大的學生,而且她的專業成績似乎還比左曉晴好上那麼的一點點,可是一旦將家世的因素介入其中,她和左曉晴之間的差距頓時就變得無法形容,也許終其一生也無法拉近這個差距,看來人的命運果然有些上天注定的因素在內。洪玲再看張揚的目光中也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冷漠和鄙視,一個電話就能出動春陽縣公安局長的少年,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衛校生那麼簡單,洪玲發現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讓她更為驚奇的是,左曉晴從容走在張揚的身邊,一切顯得那麼自然,那麼和諧,也許他們兩人注定要走在一起,從來都是走在一起……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