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晚飯過後,楚嫣然帶著張揚出門散步,夕陽剛剛落下,晚霞仍然掛在天水之間,湖水變換著五彩繽紛的色彩,沿著小島,漫步在茵茵綠草之上,腳下軟綿綿的宛如踩在地毯上,午後的微風掠過湖面,吹拂在他們的身上,帶著水汽和清涼,楚嫣然愜意的展開雙臂,原地旋轉了兩圈,笑道:「張揚!現在我發現你還有那麼點長處!」
    張揚充滿曖昧的笑道:「多長?」
    楚嫣然知道這廝是個蹬鼻子上臉的性子,揚起白嫩的拳頭道:「信不信我讓人把你扔到湖裡面去!」
    張揚一臉惶恐的閉上了嘴巴,望著滿眼的碧色,輕聲感歎道:「這裡真美,世外桃源啊!」
    楚嫣然笑道:「走,我帶你去遊覽一下夢仙湖的風光!」
    張揚跟著楚嫣然來到了碼頭,坐上快艇,忙不迭的穿上了救生衣,楚嫣然看到他惶恐的樣子,不禁笑他膽小,輕聲道:「放心,我水性好得很,就算你掉到水裡,我一樣可以把你撈上來。」
    張揚半信半疑的笑道:「我是擔心你把我弄到湖裡給沉了!」
    楚嫣然咬了咬花瓣般的柔唇道:「大有可能!」
    引擎的轟鳴聲中,快艇緩緩駛離了碼頭,水天之間的那一道黑線漸漸擴展開來,把天水紅彤彤的顏色浸染成了絳紫色,然後色彩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到最後已經變成了深藍色。
    薄冰一樣的彎月悄然出現在夜空之中,皎潔的月光將柔和的輕紗靜靜披在平靜的湖心,遠處青色的小島宛如一葉風荷,如癡如夢的浮在水面之上。
    楚嫣然熄滅了引擎,快艇隨著微風飄蕩在湖心,疏朗的月影之下,兩隻美麗的天鵝曲起優雅的長頸相對無聲,頸部的輪廓構成了一顆心形的圖案,張揚和楚嫣然肩並肩看著這美得讓人心醉的景色,目光都彷彿癡了。
    楚嫣然夢囈般感歎道:「真想時間永遠停下不走!」
    張大官人感歎道:「你看它們倆感情多深啊,公的像我,母的像你!」
    楚嫣然啐道:「胡說八道,那兩隻天鵝全都是公的!」
    張揚愣了,麻痺的,這年月,連天鵝也搞同性戀?
    楚嫣然清澈的美眸中居然流露出一絲莫名的憂傷:「你知道嗎?舞台上,小說中,詩歌中都在歌頌天鵝忠貞不渝的愛情,其實天鵝卻是自然界中最喜歡偷情的生物!」她忽然啟動了引擎,快艇高速向那兩隻天鵝衝去,天鵝被突然衝來的快艇驚醒,撲扇著翅膀飛向深遠的夜空。
    楚嫣然開出一段距離,方才發現張揚從快艇上消失了,她吃驚的轉過頭去,聽到遠方傳來哨聲,大約一百米外的水面上漂浮著一個紅色的物體,應該說不是物體,那是張大官人的救生衣。
    張揚用力揮舞著手臂:「救命……我不會游泳……」
    楚嫣然慌忙把快艇調頭,慢慢開到張揚的身邊,張揚一臉惶恐的叫道:「救命……」
    「膽小鬼!」楚嫣然斥了一聲,伸出手去拉他,可是她的那點兒力量根本沒有辦法把張揚拉上來,眼看張揚卻已經沉到水面下了,楚嫣然也不禁驚慌起來,她迅速脫掉鞋子和外套,從工具箱中拿出防水手電筒,縱身跳了下去。
    張揚已經沉到水下兩米的地方,看來已經失去了知覺,仍然在一點點下沉著。楚嫣然迅速游到他的身邊,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身體,帶著他向水上浮去,浮出湖面,看到張揚雙目緊閉,似乎已經昏迷了過去,楚嫣然想要把他弄到快艇上,可是努力幾次,都沒有成功,看來這廝的強悍只是在陸地上,到了水裡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楚嫣然歎了一口氣,轉頭向岸邊看了看,距離岸邊也不過一百多米的距離,她帶著張揚向岸邊游去,倘若在平時這樣的距離當然難不住她,可是現在多了毫無知覺的張揚,自然要費力許多。
    好不容易才游到岸邊,拖著人事不省的張揚來到草地上,楚嫣然喘息了一陣,這才來到張揚的身邊,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張揚一動不動的躺在草地上,楚嫣然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感覺不到他的呼吸,解開他的衣服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居然也沒有心跳,這下楚嫣然才感到害怕了,她驚聲道:「張揚,你快醒醒,別嚇我啊!」任她怎樣搖晃,張揚還是沒有反應。
    楚嫣然嚇得六神無主,好不容易才想起來一些急救的知識,捏住張揚的鼻孔,把他的嘴巴撬開,看著張揚蒼白的面孔,用力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俯下身去,櫻唇貼在張揚的嘴巴上,用力吹了一口氣。
    張大官人的眼皮不由自主跳動了一下,只可惜楚嫣然救人心切,並沒有留意到他細微的變化,吸了口氣以後嘴唇再次貼了上去,氣才吹了一半,卻感覺到一根熱乎乎的舌頭從自己的雙唇中游了進來。
    楚嫣然一雙美眸猛然睜得滾圓,流露出羞憤交加的表情,櫻唇想要逃開,怎奈這廝嘴唇的吸力竟然如此強勁,一雙大手牢牢箍住了她的纖腰,楚嫣然揚起她的纖手狠狠給了這廝一個耳光,張揚猝不及防被她打了個正著,啪!地一聲脆響,趁著張揚心神一怔的剎那,楚嫣然成功擺脫了這廝的糾纏,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嘴唇,俏臉火一樣發起燒來,想不到自己的初吻竟然糊里糊塗的就被這廝給得到了,看著張揚一臉的壞笑,想起他剛剛探入自己嘴唇的那根東西,楚嫣然咬了咬櫻唇,抬腳就向張揚踹了過去,張揚剛剛吃了她一巴掌,哪能再次吃虧啊,一個骨碌滾到一旁,就勢從地上爬了起來,拱手討饒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剛剛甦醒,所有舉動都是條件反射!」
    「你流氓!」楚嫣然氣得眼圈都紅了。
    張揚苦笑道:「是你趁著我人事不省親我來著,怎麼反倒成我流氓了?」
    楚嫣然跺了跺腳:「混蛋,就知道你是個小人!」
    「反正你親也親過了,你不想負責,我也沒什麼辦法!」
    楚嫣然看到他那副無賴模樣,一時間又無從發火,想想的確是自己給人家機會,如果不是她給張揚做人工呼吸,這廝的舌頭也沒機會探進來不是?
    張揚看到楚嫣然真生氣了,想不到她開朗大方的性子對這種舉動會如此在意,這廝何其狡猾,知道不能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人家大戶人家的閨女矜持著呢,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轉移話題道:「快艇還在湖裡呢,咱們怎麼回去啊!」
    楚嫣然抬頭看了看,快艇已經越漂越遠了,暫時將剛才的難堪拋到一邊,咬了咬櫻唇,重新走入湖水之中,張揚在身後道:「小心啊!」
    楚嫣然沒有理會他,可是俏臉上卻流露出一絲羞赧的笑意,她展臂向快艇游去,清涼的湖水讓她紛亂如麻的頭腦冷靜了下來,她越想越是蹊蹺,這廝今晚的舉動透著奇怪,他該不是故意設下圈套騙自己吧?想想張揚平日的為人,楚嫣然越想越是可能,她回頭看了看岸上的張揚,心中忽然生出一計,身軀向水面下潛去。
    張揚看到楚嫣然忽然在湖面上失去了蹤影,本來還覺得沒有什麼,可過了一會兒仍然未見她出來,不由得有些慌了,他大喊了一聲楚嫣然的名字,看到水面上一隻手無力的伸了出來,可一轉眼又沉了下去。
    張揚害怕了,顧不上多想,縱身跳入湖水之中,這廝不但會游泳,而且是精通,他展開雙臂以驚人的速度向楚嫣然沉沒的地方游去,來到那裡,潛入水下,看到楚嫣然正在向水下墜落,張揚一把抱住楚嫣然的身軀,帶著她向上游去。
    楚嫣然一動不動躺在他的懷裡,心中卻已經把這廝認了個清清楚楚,真是卑鄙啊,他竟然無恥到利用自己同情心的地步。張揚卻已經從楚嫣然的脈搏和心跳中覺察到,她根本就是偽裝,這丫頭一定是對自己剛才的行為產生了疑心,所以利用這一招來考驗自己,張揚暗歎,看來好人真是不能當,不用問自己的罪行已經敗露了。
    張揚把她推上了快艇,緊跟著爬了上去,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這次論到張大官人為楚嫣然做人工呼吸了。
    楚嫣然靜靜等待著,張揚緩緩把嘴唇湊了過去,才到中途,楚嫣然揚手就向他打去,卻被早有防備的張揚一把抓住手腕,笑道:「想陰我沒那麼容易!」
    楚嫣然睜開美眸氣呼呼道:「你不是不會游泳嗎?」
    張揚笑瞇瞇道:「我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剛才學會!」
    楚嫣然真是服了這廝的厚臉皮,掙扎道:「不行,一定要讓我打一下!」
    張揚拗不過她,只能放開她的雙手:「說好了,只能打一下!」
    楚嫣然揚起右手,卻看到張揚緊閉雙目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這巴掌終究還是不忍心落下去,在他耳朵上用力扭了一下道:「流氓,下次再敢騙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當晚張揚就在楚鎮南的別墅住下,這一覺睡得極其香甜,直到第二天十點的時候,楚嫣然才過來叫醒他。楚鎮南身體恢復了正常,一早就和洪長武,這洪長武身份也非同尋常,他過去是楚鎮南的通訊員,現在在靜安軍分區擔任政委一職,也是靜安市常委之一,平時楚鎮南將他當自己親生兒子一般看待,洪長武一有時間就會過來陪楚鎮南,也的確盡到了一個兒子的責任。
    張揚對於楚嫣然姓楚的事情感到十分好奇,吃早餐的時候將話題扯到了這上面:「我說你為什麼跟你媽姓?」
    楚嫣然顯然對昨晚的事情還有些耿耿於懷,沒好氣道:「你管得著嗎?」
    張揚歎了口氣:「我最煩你這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用完人家馬上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你低聲下氣求我的時候怎麼不這樣?」
    楚嫣然瞪著眼睛道:「誰低聲下氣了?你一個鄉計生辦主任,我犯得著嗎?」
    「鄉計生辦主任怎麼了?我也是靠自己的勞動吃飯,不像某些人這麼大了還是靠家裡人過日子,我看你無非也就是命好點生在大富大貴之家,要是生在一普通農戶家庭,像你這樣的不但要圍著灶台還要去田里幹活,晚上還不能閒著,必須關燈夜戰,給家裡添丁加口。」
    楚嫣然紅著臉啐道:「太缺德了你!」
    張揚又笑嘻嘻道:「其實到了鄉下,你這樣的女孩子可不受人待見,人家喜歡的是腚大腰圓的,好生養能幹活,你看你小腰這麼細,先天資源不行,估計屬於天生計劃生育的一類。」
    楚嫣然知道這廝故意氣他,反唇相譏道:「那你去找一個腚大腰圓的給我看看,幹嘛死乞白賴的粘著我啊?」
    張大官人懵了,跟這妞咋就沒有道理可講呢:「我纏著你?有沒有搞錯啊,是誰大老遠從靜安可憐巴巴的追到黑山子?只差沒把自個兒搭給我了,分明是你想追我吧?」
    楚嫣然冷哼了一聲道:「追你?沒事,你也到湖邊溜溜,仔細欣賞一下自個兒的倒影,黑不溜秋的,天生一副貧下中農的憨厚面貌,你土氣就土氣吧,非得要弄身名牌套在身上,你真以為穿西裝打領帶就是貴族了?你拍拍胸口,是不是能夠聞到一股塵土味兒?」
    「你是貴族!你這麼高貴,憋不住了不一樣也要去我們鄉里的茅房,蹲在土坑的感覺和抽水馬桶有區別嗎?」
    兩人的口角逐漸升級,楚嫣然在小張主任有時是有根據的辯論下逐漸敗下陣來,君子動口不動手,可人家是小女子,楚嫣然氣急敗壞的抓起桌上牛奶兜頭蓋臉向張揚潑了過去。
    張揚身軀一個後仰,椅子向後傾斜四十五度,從容躲過了這杯牛奶的襲擊,然後笑瞇瞇回復原位,輕輕彈了彈肩頭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你不是君子,你就是一個流氓!」楚嫣然斬釘截鐵的給張揚下了一個結論。
    張揚歎了一口氣道:「你說像我這樣的流氓放到外面去不知要禍害多少良家婦女,你這麼有正義感,乾脆還是你捨身取義吧,犧牲你一個,挽救這世界上無數善良的婦女同胞們,你說這件事又多大的意義?」
    楚嫣然橫了他一眼道:「那我多委屈啊!」
    「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自私啊,一點犧牲精神都沒有。」
    「那是因為你沒有讓我赴湯蹈火的動力。」
    張揚笑道:「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就是一農民,其實你在我眼裡何嘗不是一塊鹽鹼地,大家誰也別嫌棄誰,各閉一隻眼,湊合湊合得了!」
    楚嫣然再也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她指著張揚的鼻子一字一句道:「你真不要臉!」
    魚竿彎曲如弓,楚鎮南耐心拖拽,足足耗費了半個小時,這才將那條足有七斤的青魚釣了上來。洪長武忙著幫他從水中抄起青魚,取下魚鉤,樂呵呵道:「老爺子,雄風不減當年吶!」
    楚鎮南望著自己的戰果,臉上充滿了得意。遠處不時傳來銀鈴般的歡笑聲,他抬起頭,看到別墅前的草地上,楚嫣然和張揚正在打羽毛球,不覺露出會心的微笑,在他的記憶力外孫女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洪長武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低聲提醒道:「老爺子,有沒有覺著嫣然對這個小子有些特別?」
    楚鎮南看了看洪長武:「沒覺得!」
    洪長武滿懷深意道:「嫣然長大了!」
    楚鎮南頗為不滿的罵道:「你狗日的想說什麼?少給我拐彎抹角的!」
    洪長武如今雖然已經是靜安軍分區政委,可在楚鎮南面前仍然是過去的那個小通訊員,他說罵就罵,洪長武被罵的也是心安理得,笑道:「老爺子,我昨天調查了一下他,張揚只是春陽縣黑山子鄉的一個計生辦主任,那啥……」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張揚和楚嫣然之間的地位懸殊也實在太大了。
    楚鎮南皺了皺眉頭:「我說你小子什麼時候也學會劃分階級層次了?別說小張和嫣然之間沒有什麼,就是真的好上了,只要這倆孩子樂意,我也是雙手贊成,什麼時代了,你狗日的比我腦子還要僵化。」
    洪長武低聲道:「宋書記最疼的就是嫣然!」
    楚鎮南一張面孔頃刻間變得鐵青,他怒視洪長武,看得洪長武打心底有些發毛,楚鎮南忽然抬起腳狠狠在洪長武的屁股上踹了一下:「他算狗屁!嫣然是我老楚家的孩子,他算個球毛!洪長武啊洪長武,你跟了老子三十年,我怎麼沒看出你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呢?」
    洪長武慌忙解釋道:「老爺子,我沒那意思,可宋書記畢竟是嫣然他爸……」
    「放屁!你他媽今天過來存心氣我不是?給我滾蛋!聽到沒有,滾蛋!」楚鎮南揚起魚竿,大有洪長武再不走就對他出手的勢頭,洪長武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老爺子,我走,我走還不成嗎?您別生氣,我倒死都是您的通訊員,吃裡扒外的事情我可不會幹!」
    洪長武灰溜溜的走向碼頭,經過楚嫣然身邊的時候,楚嫣然笑著迎了上來:「怎麼?洪叔,又被楚司令罵了?」
    洪長武回頭看了看遠方的楚鎮南,苦笑道:「還好今天只踹了我一腳!」
    楚嫣然格格笑了起來,洪長武歎了口氣道:「昨天遇到你爸了,他說想見見你!」
    楚嫣然的笑容凝結在臉上,輕輕咬了咬下唇:「除非我媽能夠活過來!」美眸中兩點晶瑩的淚光在閃動。
    洪長武搖了搖頭:「嫣然,有句話洪叔一直都想對你說,你媽媽已經去世這麼久,你不能總沉浸在悲痛中,你還年輕,應該完成自己的學業……」
    楚嫣然淡然一笑打斷了他的話:「洪叔,我自己的路該怎樣走,自己知道!」
    洪長武看到楚鎮南盯著這邊看,也不敢繼續多說話,慌忙向碼頭走去。
    張揚望著情緒突然低落的楚嫣然,心中不覺升起一絲同情,看來楚嫣然的日子並非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如意。暗歎道:「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張揚是第一次到北原的省會靜安來,所以也就沒急著趕回去,週六由楚嫣然陪著在靜安的幾大著名景點轉了轉,楚嫣然雖然跟張揚鬥嘴,可對他卻真的不錯,為了感謝張揚治好了她外公的病,還專門陪張揚去靜安幾大商場買了兩身衣服,按照她的說法,這是要幫助張揚改變一下他的農民氣質。
    當晚楚嫣然帶著張揚在靜安潮州海鮮城用餐,雖然北原這地方並不靠海,可是市民對海鮮的熱情卻是很高,潮州海鮮城是飲食一條街上最為高檔的飯店,這一點從門口停泊的汽車上就能夠看出。
    張揚和楚嫣然下了吉普車,看著門前的大停車場已經停的滿滿的,車牌多是公戶,現在正是公款吃喝最為盛行的時候。
    兩人肩並肩來到海鮮城的大門前,一位長相甜美的迎賓小姐露出溫柔的笑靨:「先生晚上好,小姐晚上好,請問有沒有預定?」
    張揚搖了搖頭,目光在迎賓小姐半露的酥胸上看了一眼,然後又不由自主在她旗袍的開叉處瞄了瞄,我靠,這叉幾乎開到大腿根了。
    楚嫣然一直都在留意著這廝的眼神,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張揚這才收回目光,笑道:「沒預訂,你給安排下吧!」
    迎賓小姐帶著他們婷婷裊裊的走入大廳,這廝的目光又落在人家挺翹的屁股上,這旗袍穿起來還真是性感啊!
    兩人挑選了二樓一個臨床的座位坐下,張揚的目光追逐著這位美麗的迎賓小姐,直到她的倩影完全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楚嫣然抬腳在他腿上很踢了一下,痛得張揚慘叫了一聲。
    楚嫣然惡狠狠道:「看夠了沒有?」
    張揚苦著臉點點頭。
    「腚大腰圓,一看就是好生養的!」楚嫣然的話語中帶著那麼一股怪怪的味道。
    張揚笑道:「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啊,人家都不急,你急什麼?再說了人家又是露胸脯又是露大腿的,我不看豈不是天大的損失啊!要不我不看她,你露給我看!」這廝停頓了一下道:「其實她腿形長得不如你好看。」他還惦記著在黑山子給楚嫣然接骨的那檔子事呢。
    楚嫣然紅著臉,表面上生氣,可心裡已經高興起來,又在桌下踢了張揚一腳,這才開始點菜。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外面燈火輝煌的街景,自從重生以後,靜安還是張揚到過的最大城市,這裡是北原的省會,繁華與喧囂和落後的春陽不可同日而語,張揚忽然想到一句話,天地有多大,心就有多大,他早已立志要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小小的黑山子顯然不能讓他滿足,走出來方才發現自己在這個時代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楚嫣然看著他出神的樣子,好奇道:「在想什麼?」
    張揚道:「我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成為省級的高官。」
    楚嫣然格格笑道:「容易啊,做個白日夢你就當上國家主席了!」隨即又歎了口氣道:「為什麼男人都是那麼熱衷於名利和官位,官做得越大,人活得就越累,頭頂的烏紗看似籠罩著光環,其實那是緊箍咒,會讓你變得失去自我。」
    「也許人最需要的是自我滿足,想要得到滿足,就需要別人的尊重和肯定,在而今的社會,當官是最直接獲得別人尊重的方式,你官做得越大,也就有越多的人尊重,換句話來說,這心中的滿足感是其他行業所換不來的。」
    楚嫣然反駁道:「虛榮,就算你真的做了大官,可上面還是有人管著你,又怎麼能夠談得上自由,一個人連基本的自由都沒有,還談什麼滿足感呢?」
    張揚不否認楚嫣然的話有些道理,他低聲道:「真正被烏紗所累的人,那是沒本事的人,那是本來就不適合這個官位的人,有那麼一種人在體制中可以如魚得水,左右逢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楚嫣然打斷他道:「恕我直言,那個人絕不是你!」
    張揚嘿嘿笑了笑:「那是……要不到現在我何至於才是個鄉計生辦主任。」
    楚嫣然帶著淡淡的傷感道:「官場真的不是一個好地方,都說做官的人大公無私,可是又有哪個能夠真正做到?做到了大公無私就要忽略親情友情,就要六親不認……」楚嫣然凝視著張揚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做官和做人是極其矛盾的兩件事。」
    張揚並不明白楚嫣然為何對官場會有這麼大的牴觸情緒,大概她生在高官之家本身就見慣了官場中的人情冷暖,所以才會生出這樣的感慨,張揚總結了一句話,那叫飽漢不知餓漢饑,身在楚嫣然的境界,永遠不會瞭解他這個鄉計生辦主任對於權力的渴望。
    回停車場取車的時候,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那裡偷偷拍照,他照得是停車場的車牌號碼,張揚並不明白這人想幹什麼,這時候又有四人走進停車場,看到了那個正在拍照的傢伙,其中一人怒道:「你幹什麼?」
    四個人同時圍攏了上去,那拍照的年輕人慌忙解釋道:「我……我路過……」
    「放屁!把相機交出來!」
    那名年輕人看到被別人識破,慌忙轉過身向張揚和楚嫣然的方向逃去。
    有三名男子追了上去,在快到張揚身邊的時候,一把將那年輕人的衣領抓住,將他拖到在地上,其中一人去奪他手中的相機,年輕人憤怒的叫道:「我是北原日報的記者,你們竟然……」話沒說完臉上已經挨了一拳,相機也被搶了過去,一名男子麻利的抽出膠卷,然後將相機扔給了他:「滾蛋!」
    年輕人不敢繼續逗留,灰溜溜從地上爬起來向停車場外走去。
    三名男子充滿警惕的看著張揚和楚嫣然,沒好氣道:「看什麼看?」
    遠處站在黑色紅旗車前的中年男子也向這邊看來,當他看到楚嫣然的時候顯然一愣,然後大步走了過來:「嫣然?怎麼是你?」
    來人是靜安市委秘書長孫國平。
    楚嫣然早已認出了他,只不過沒有主動跟他打招呼罷了,黑長的睫毛微微向下垂落:「孫叔!」
    孫國平微笑道:「真巧啊,聽你爸說你一直都在荊山,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爸知道嗎?」
    「我回來看外公的!」
    孫國平顯然對楚嫣然家裡的情況十分清楚,呵呵笑了一聲,打量了一下張揚,很快目光又轉回到楚嫣然的身上:「小彤前幾天從英國回來了,這幾天都在念叨你呢,有時間去我家裡找她玩,你們可是從小就在一起的姐妹。」
    楚嫣然淡淡笑了笑:「會的,孫叔,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和張揚上了吉普車,向孫國平擺了擺手駛離了停車場。
    直到吉普車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孫國平才轉身上了汽車,他歎了口氣,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宋書記,這麼晚打擾你不好意思,那個……剛才我在潮州海鮮城遇到嫣然了……」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