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明白也得打!
杜天野當然知道他們為難,他低聲道:「安達文那邊還是要盡量安撫一下,希望他能夠顧及張揚和安家的關係,不要把事情鬧得無法收拾!」
嚴新建搖了搖頭道:「我看這件事很麻煩,事情發生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勸安達文了,可是安達文的態度很堅決,大有要把這件事追究到底的勢頭。」
杜天野道:「李市長,安達文那邊你去探望一下,無論他以後投資與否,我們都要拿出一個態度,不能讓江城因為這件事成為一個反面典型。」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張揚身為招商辦主任,竟然當眾毆打投資商,這件事的性質極其惡劣,先讓他把手頭的工作放下來,好好反省兩天,至於怎麼處理,等等再說。」杜天野之所以等等再說是滿懷深意的,到現在為止,他仍然無法確定安達文方面的反應,如果安達文執意要把這件事鬧大,他必須要對張揚進行處理,不可能流於表面,做做樣子就完了。如果安達文能夠私下協商解決,低調處理這件事,對張揚的相應處理也會輕一些。
李長宇和嚴新建兩人走出書記辦公室之後,同時歎了一口氣,嚴新建苦笑道:「這次我也要跟著背黑鍋了!」
李長宇道:「事情有點麻煩,安達文那個人不是個善類!」
嚴新建道:「他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是香港投資商,這下好了,人家有了充分的理由,招商辦主任把他打了,這件事捅出去,搞不好都能上新聞聯播!」
李長宇笑道:「哪有那麼誇張!」
張揚打安達文的時候只是一時氣憤,他並沒有想到這件事的後果,來到醫院探望秦歡的時候,連秦萌萌都已經聽說了這件事,秦萌萌把張揚叫到外面,她並不想讓小孩子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關切道:「張揚,你打人了?」
張揚有些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秦萌萌小聲道:「我剛剛看新聞!」
張揚微微一怔:「新聞?電視台居然播出這件事?」,對張揚而言這種事情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以他在江城今時今日的地位,就算是有關他的新聞,也都是正面的,電視台犯得上跟他過不去嗎?今天的事情十分敏感,市委宣傳部長楊慶生那個人雖然和他沒多少交情,可和他也沒仇沒恨。
秦萌萌道:「毆打港商,影響很壞的,這件事很麻煩!」
張揚笑了笑道:「沒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說的雖然輕鬆,可此時頭腦已經開始慢慢冷靜下來了,他意識到這件事正在往對自己不利的一面發展,安達文似乎要把這件事鬧大,按理說自己和安達文之間沒有這麼深的仇怨,就為了這一巴掌,這廝就要跟自己勢不兩立嗎?
秦萌萌道:「哥,媽什麼時候回江城?」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用哥來稱呼張揚。
張揚笑道:「明天下午吧,怎麼?是不是北京那邊催得緊?」
秦萌萌點了點頭道:「我今晚必須得過去,小歡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好了,我也能放心離開兩天。」
張揚道:「你放心吧,有我呢,回頭我問問醫生,如果沒事,今晚我帶他回家去住!」
兩人這邊說這話,外面有人過來探望,卻是喬夢媛和她的表妹時維,兩人和秦萌萌的關係一直都不錯,原本早就想過來探望秦歡,可是當時秦歡的病情並不明朗,張揚的一番話讓她們打消了念頭,直到秦萌萌和時維在街頭遇到,她們姐妹倆這才過來。
喬夢媛看到張揚也在,向他笑了笑,目光中多少流露出幾分同情的成分。張揚今天為了安語晨,一怒出拳的場面還是很男人的,不過在旁觀者看來,張揚這個人太衝動,不顧及後果,出拳的時候沒有考慮到有可能招惹的麻煩和後續的惡劣影響。
時維也聽說張揚打港商的事情了,她樂呵呵道:「張揚,你快成江城第一明星了,我敢保證,明天報紙的頭版頭條全都是你的照片,我跟公司門口報亭老闆說好了,明天凡是有你的報紙我全部買一份,作為收藏留念。」
張揚瞇起眼睛看著她:「這話我怎麼聽著那麼刺耳呢?」
喬夢媛不想他和時維再發生爭執,輕聲道:「張揚,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張揚和喬夢媛來到走廊上,喬夢媛歎了口氣道:「剛才我去問候了一下安達文!」
張揚冷笑道:「問候他做什麼?他算什麼東西?一個六親不認的二世祖。」
喬夢媛道:「當初安老臨終前真的將旗下的業務分成兩部分,明確指定由安語晨負責內地部分嗎?」
張揚道:「千真萬確!」
喬夢媛秀眉微顰道:「安老做了一輩子生意,沒理由會有這麼大的疏忽,既然他指明安語晨負責內地的投資,應該會有相關的法律程序。」
張揚道:「那又怎樣?安達文是董事長,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喬夢媛道:「張揚,今天我始終在場,看到了整件事的全部,你仔細想一想,有沒有覺得這件事十分的蹊蹺,安達文對待安語晨的時候有些一反常態,他對你說那番話的時候,好像在故意刺激你!」
經喬夢媛提醒,張揚方才仔細回憶自己打安達文的情景,正是安達文的那句,她本來就有病,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的話把自己刺激到了,所以張揚才會義憤填膺,才會給了這廝一巴掌,現在冷靜想想,一直以來,安達文和安語晨的關係還算不錯,安達文沒理由說出這麼絕情的話。如果他真的是趁機刺激自己,這小子就太陰險了。張揚劍眉緊鎖道:「我和他無怨無仇的,他害我做什麼?」
喬夢媛道:「我們先做個假設,如果安老真的在家族內部,公司內部,明確了內地海外事務分開管理,那麼安達文就沒有權力處理內地投資的事情,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安達文急需用錢,他想要撤回內地的投資,安語晨在這件事情上堅持立場,寸步不讓,這就導致他們姐弟倆的矛盾不斷加深,最終走向激化,安語晨提請召開董事會,無論從她所持有的股權,還是她在家族中的身份而言,安達文都無法阻止,所以才上演了今天的一幕。」
張揚道:「你既然看出安達文有問題,為什麼要和他簽約?」
喬夢媛看了張揚一眼道:「你不要忘了,我是一個商人,無論安達文有什麼問題,南林寺商業廣場的開發項目是乾乾淨淨的,面對利益,難道你讓我選擇放棄?」
張揚暗自歎了一口氣,換成誰也不會放棄眼看就到嘴的肥肉。他低聲道:「看來安達文未必像他自己所說的獨攬大權,安語晨的意見在集團內仍然有相當重要的作用,他利用內地的事情做文章,其用意可能是要削弱安語晨的權力,甚至清除她在公司內的影響,」當然這也和安達文本身不看好內地投資有著密切的關係。在簽約現場,他和安語晨矛盾爆發之後,接下來的那番絕情言辭十有八九是為了刺激自己,張揚已經意識到,安達文必然會利用今天自己打他的事情製造事端,將自己陷於困境之中。
喬夢媛道:「江城的新聞媒體反應之快前所未見,今天的事情十分的敏感,按理說電視台對此應當十分謹慎,至少要通報宣傳部,才能定下來是不是播出,可事情還沒超過五個小時,新聞上已經曝光了你打安達文的事情,對江城來說,這叫自爆家醜,市委宣傳部方面似乎存心在搞你!」
張揚咬了咬嘴唇,冷笑道:「楊慶生這個老混蛋,我倒要看看他敢跳到什麼程度!」
喬夢媛見慣了官場上的事情,她小聲提醒張揚道:「這件事務必要控制住影響,江城這邊已經蓋不住了,你必須搶在省新聞部門做出反應之前將這件事蓋住。」
張揚點了點頭,省委宣傳部部長陳平潮是陳紹斌的父親,陳紹斌是他的鐵哥們,這件事陳平潮應該會給他面子。他實在想不透,楊慶生膽子這麼大?難道他就絲毫不顧忌自己方方面面的關係?
市委書記杜天野在常委會上發火了,他也看到了那則新聞,當著眾常委的面,他拍了桌子,指著楊慶生的鼻子吼道:「楊慶生,你搞什麼?唯恐天下不亂是不是?身為市委宣傳部部長,你連把握正確輿論導向都不懂嗎?一起普普通通的糾紛,你非要搞到人盡皆知,你居心何在?」
楊慶生被他呵斥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他居然沒有辯駁,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
誰都知道今天的這件事不同尋常,事件的性質變得越發嚴重了,常委中自然有人高興,人大主任趙洋林就是其中一個,他第一個開口道:「杜書記,其實最難管的就是輿論,咱們能就算能管住報紙、電視,可管不住老百姓的嘴巴。」
杜天野道:「趙主任,你有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帶來的影響?」杜天野所指的是電視台報道的事情。
可趙洋林卻很狡猾的將問題轉移到張揚的身上,他平靜道:「這件事的影響實在惡劣到了極點,張揚出拳打人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後果?他把我們整個江城市的顏面至於何處?他有沒有想過自己代表的是招商辦的形象,代表的是江城市的形象,甚至代表整個中國黨員幹部的形象?」說到這裡趙洋林的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他揮動手臂道:「對這種害群之馬,我們絕不能一味的縱容下去,對他的放縱就是對江城市民的不負責,就是對改革開放的不負責,我建議……」
常務副市長李長宇打斷趙洋林的話:「趙主任,事情的起因還沒有查清楚,現在商量處理意見是不是太早了?」
趙洋林冷眼看著李長宇,在他看來李長宇活該是個失敗者,這種人在選擇隊伍的時候始終模稜兩可,一個搞不清立場的人,怎麼會有前途可言,他敗給左援朝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左援朝因為在豐澤視察,並沒有出席今天的會議,然而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常委會上的火藥味道。
多數常委都已經看出,人大主任趙洋林開始變得越來越強勢,他在主動挑戰市委書記杜宇峰的權威,確切地說,不但是他,政協主席馬益民,副市長袁成錫,他們旗幟鮮明的站在趙洋林的身邊,宣傳部長楊慶生雖然保持沉默,可今天杜宇峰的火是他給撩撥起來的。
楊慶生終於開口解釋道:「電視台的事情是我的疏忽,可是我不可能管住每一個記者,控制每條新聞的播出!」
杜天野冷冷看著楊慶生,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憤怒和不屑,楊慶生在他的逼視下低下頭去,然後聽到杜天野清晰地說道:「扯淡!」杜天野真的被激怒了,身為市委宣傳部長居然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他明白了,張揚的事件只是一個導火索,這幫跳樑小丑都跟著一個個跳了出來,他們要趁機發難,他們要興風作浪。
市委書記當場爆出粗話,讓現場出現了一個短時間的沉默,楊慶生一張臉憋得通紅,他今天已經成為杜天野首先發洩的目標。
杜天野道:「我不管什麼原因,從現在起,如果我看到電視、報紙上再有關於這件事的報道,你就別幹了!」杜天野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霸道之極。
楊慶生畢竟是副廳級幹部,也不是你說撤就撤的,可杜天野就是這麼說了,而且看他的勢頭,大有要這麼幹的意思,你們這幫老傢伙不是要擰成一股繩跟我幹嗎?我就是要說給你們聽,不但如此,我還要做給你們看!
杜天野的雷霆震怒讓會場的氣氛更加緊張,所有的焦點矛頭都聚集在楊慶生身上,這種時候,沒有人主動為他說話。
楊慶生感覺到自己很悲劇,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自己成為火力宣洩點的。他的目光看了看人大主任趙洋林,趙洋林嘴唇動了動,卻終於還是沒有說話。他內心在猶豫著,是繼續挑戰杜天野的權威,還是暫避鋒芒?
杜天野顯然已經沒有了繼續會議的興致,起身道:「誰敢往江城的臉上抹黑,我就讓他好看!散會!」宣佈散會之後,杜天野轉身就離開了會議室。
杜天野的秘書江樂在門外迎了過來,從杜天野的臉色他已經看出這位市委書記的心情很差,他小心翼翼道:「杜書記,張主任來了,在辦公室等您呢!「杜天野從鼻息中悶哼了一聲,江樂已經充分感覺到杜天野身上瀰漫的怒氣,心中暗叫不妙,看來張揚這次要倒霉了。
張揚對杜天野的瞭解遠超其他人,他清楚自己給杜天野捅了一個大漏子,所以見到杜天野,不等杜天野罵他,他已經主動承認道:「杜書記,我被安達文算計了!」
杜天野想罵他的話被他給憋了回去,狠狠瞪了張揚一眼,來到椅子上坐下,右手握拳,手指的關節敲了敲桌面道:「我懶得說你,你哪像個國家幹部,根本就是一個活土匪,動不動就出手打人?拜託你打人之前看清楚對像好不好?安達文他是港商,你這一巴掌下去有什麼後果你不知道?」
張揚此時居然出奇的平靜,他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杜天野看到這廝的坐姿,內心極其不爽,怒道:「誰讓你坐了?」
張揚道:「我不後悔,就算安達文故意設下圈套讓我轉,我一樣不後悔,任何後果我都承擔,敢打人我就敢認!」
杜天野不無嘲諷道:「行啊,真是英雄!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威風八面,為安語晨出頭,痛打香港投資商,是不是覺著有那麼點壯我中華國威的意思?」
張揚道:「那倒沒有,安達文也是中國人!換個小日本或許會。」
杜天野怒道:「混蛋,你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張揚道:「我不是傻子,我看得透形勢,其實從安達文對安語晨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就想打他了,可我有些猶豫,畢竟我是江城招商辦主任,我代表江城市的形象,我打他不會是普通的糾紛,有可能上升到政治意義上。」
「知道你還那麼幹?」
「我不允許他侮辱安語晨,安老生前把安語晨托付給我,讓我照顧她,我不可以讓任何人欺負她,打安達文的時候我想得很清楚,就算是拼著被開除,我一樣要揍他,我不幫她還有誰幫她?那種時候,我再不出頭,我對不住安老,我也對不住安語晨。」
杜天野看著張揚:「喲呵,看不出,你還真是個重情重義的真君子!」他的語氣稍稍緩和。
張揚道:「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但是我做人有自己的原則,可能你會認為我蠢,我也知道保持冷靜和理智的重要性,但是我要是無動於衷,我就不是張揚,我就是要幫安語晨討還這個公道。」
杜天野道:「你多會挑時間挑地點,當著這麼多領導的面,當著那麼多記者的面,這一巴掌抽得多威風,多響亮,整個江城上上下下沒有不知道的了!連電視新聞都把你打人的事情報道了!行啊,你怎會轉移視線,現在沒人再說你有病的那事兒了!」
張揚道:「想不到這招轉移視線還真有用。」
「我說你小子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張揚道:「有些事兒我不糊塗,江城電視台敢報道這件事,人家不僅僅是給我難堪,我看有些人是想製造事端挑戰你杜書記的權威。」
杜天野怒道:「你還知道,知道還那麼幹?」
張揚道:「杜書記覺著矛盾是始終隱匿在身邊好呢,還是爆發出來好?」
杜天野沒理他,忽然感覺到這件事鬧出來也並不是什麼壞事,從趙洋林這幫人最近的做派來看,他們顯然有所依仗,通過張揚的這件事可以讓矛盾提前激化,在這幫人的實力沒有豐滿之前,提前將他們的氣焰打壓下去。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張揚道:「如果不是我鬧出這件事,你也不知道楊慶生在背後給你搗蛋吧?通過我這件事,你能夠看清很多人和事,這也不算什麼壞事吧?」
杜天野道:「照你這麼說,我還應該感謝你,你明明捅了大漏子,我還得把你當成捨身炸碉堡的董存瑞一般供著?」
張揚微笑道:「那倒不用,不過這次的事情有些邪乎,安達文的目的是想排擠安語晨,市裡那幫老傢伙想興風作浪,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盤算,不過他們共同的目的就是都想看我倒霉。」
杜天野搖了搖頭道:「看不出,你還真是個明白人,你說說,搞到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怎麼辦?」
張揚道:「簡單啊,人是我打的,當然要有我來承擔這個責任,他安達文衝著我來的,我既然敢打他,就不怕後果。至於藉著這件事跳出來的那幫小丑,他們的用意,你比我還要清楚,怎麼辦,你應該知道。」
杜天野道:「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能把事情看透,為什麼非要採取這樣的極端手段,非要把自己搞得沒有退路?」
張揚道:「假如你被人欺負了,我仍然作壁上觀,毫無反應,等事後再幫你出氣,你心裡會不會舒服?」
杜天野微微一怔道:「成大事者必須能忍一時之氣,如果你這樣做,我一定會理解!」
張揚道:「因為你是爺們,可安語晨是個女孩子,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我忍不了,我就得跳出來!就算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就算明白安達文設個套坑我,我還是嚥不下這口氣,明白也得打!」
杜天野道:「她真是你女徒弟?」
「怎麼了?」
「我怎麼覺著你們之間有點不正常呢?」
張揚道:「我說杜書記,你能不能別抹黑我們純潔的師徒感情!」
杜天野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絲笑意:「你別跟我油腔滑調,這事可不小,招商辦主任毆打投資商,夠上新聞聯播的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省委宣傳部那邊我已經打了招呼,我可以保證省裡不會報道這件事!」
杜天野道:「不能掉以輕心,安達文那邊你該低頭還是去低頭,畢竟你和安家的關係一直都不錯,如果他能放棄追究你的責任,這件事就好辦多了。」
張揚不屑道:「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而已,我會向他低頭?你就別管了,大不了我不幹這個招商辦主任,士可殺不可辱!」
杜天野心中暗自感歎,張揚說得輕鬆,這一關未必好過,這次搞不好這小子的仕途真的要遭受重創,杜天野現在還想著自己應該可以保住張揚,他提醒張揚道:「你最好有個思想準備,這次一定會處分你!」
趙洋林有句話並沒說錯,最難管的就是輿論,雖然張揚給省委宣傳部打了招呼,雖然杜天野拍案怒起,把江城市委宣傳部長楊慶生罵了個狗血噴頭,可這件事仍然控制不住,招商辦主任暴打香港投資商太有新聞點,第二天一早,中央台華夏時空的記者就來到了江城,人家這次是專門為了調查這一事件。
新聞記者最想採訪到的就是打人者張揚,可是張揚這會兒神奇的失蹤了,去招商辦找不到人,打他電話關機。於是他們又去採訪受害者安達文,安達文那邊明顯是希望聲勢做得越大越好,安達文也有些奇怪,這件事怎麼會在一夜之間驚動中央台,事情雖然是他挑起的,可他並沒有想到影響居然會這麼大。
這次負責採訪的記者是新聞時空的專欄記者馬常青,巧的是,他和杜天野還是中學同學,如今杜天野已經是江城市市委書記,馬常青在央視這個新興欄目中剛剛混上了副主任,上級對這個新聞很重視,所以由他親自帶隊進行採訪,他們提出採訪市委書記的時候被拒絕。馬常青這才亮出老同學的關係,杜天野聽說是他這才同意見他,不過有個條件,不許採訪,只能以私人關係拜訪。
馬常青走入杜天野的辦公室,一個年輕人迎了上來,笑道:「您是馬記者吧!」
馬常青點了點頭,對方跟他握了握手道:「我是杜書記的秘書江樂,杜書記的條件你知道吧?」
馬常青道:「知道,知道!」
「知道就好!」江樂上上下下把馬常青搜了一遍,馬常青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搜身啊,有這必要嗎?」
江樂確信他身上沒帶微型攝像機,錄音筆之類的東西,這才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不好意思,以防萬一!」他帶著馬常青來到裡面。
杜天野笑著迎了出來,雙手很熱情的握住馬常青:「老同學,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過來找我晦氣來了!歡迎,歡迎!」
馬常青和他的關係一直都很好,有些生氣道:「杜天野啊杜天野,你當了市委書記果然和過去不一樣了嘛,派頭大了,架子也大了,見你還得先搜身,就算是去見國家主席也沒有這個樣子嘛!」
杜天野知道馬常青身上有些文人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瞪了江樂一眼道:「小江,你怎麼搞的?這麼沒禮貌?這是我老同學,別把他當記者看!他跟別的記者不一樣,人很厚道,道德操守很高!」
江樂一邊道歉一邊退了出去,其實搜身就是杜天野交代的,杜天野對這幫記者的手段可謂心知肚明,就算是老同學也不能掉以輕心。
馬常青當然明白杜天野在惺惺作態,歎了口氣道:「你也別拐著彎兒的罵我,我們記者怎麼不厚道了?道德操守哪裡差了?」
杜天野笑道:「現在時興一句話,防火防盜防記者,你說你們的口碑能好到哪裡去?」他樂呵呵把馬常青請到沙發上坐下,親自給馬常青泡了杯茶送到他手裡。
馬常青道:「能讓你市委書記給我倒茶真是誠惶誠恐!」
杜天野道:「我是書記,你是無冕之王,你比我大!」
馬常青忍不住笑道:「你不把我當賊防就行了!」
杜天野道:「老同學,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你來我江城旅遊觀光,敘敘舊情,我是雙手歡迎,可你要是來我這裡捕風捉影,搬弄是非,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馬常青道:「喲呵,這就開始威脅我了,我既然敢來江城,我還怕你威脅啊?」
杜天野道:「你是新聞時空的采編部副主任,這件事你看在我面子上別折騰了!」
馬常青歎了口氣道:「天野,咱們這麼多年同學,你也別防著我,我也不想坑你,這事情是你們江城內部給捅上去的,我跟你實話實說,你們那個招商辦主任毆打香港投資商的照片、錄音、錄像全都在我們的手上,我們來不是為了取證,只是為了豐富材料,這件事是我們台重點關注的新聞,台長都發了話,我是個執行者,說穿了就是個跑腿的。」
杜天野咬了咬嘴唇,這件事越來越不妙了,如果張揚打安達文的事情上了新聞時空,影響範圍就擴大到全國,誰也把握不住事情的發展。
馬常青道:「你們這個招商辦主任也夠牛的,放眼整個中國,找不出第二個。」
杜天野道:「你想瞭解什麼?」
馬常青道:「我們採訪了一些在場的群眾,還有安達文,目前找不到肇事者!天野,我來找你不是為了別的,我是好意,我想你在新聞裡表個態,趁機撇清關係,免得輿論對你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馬常青這句話倒是真的,他不想陷老同學於囫圇之中。這種事情很常見,只要杜天野在新聞中表個態,表明要嚴肅處理肇事者之類的話,撇清自身關係,馬常青是好意。
杜天野並不領情:「聽你這意思,這新聞你們是一定要播了?」
馬常青點了點頭。
杜天野道:「事情的真相並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杜天野道:「我正在調查,在情況沒有明朗之前,我希望你們不要報道這件事,否則我一定會追究當事人的責任!」
馬常青道:「你又威脅我!」
杜天野道:「你要是覺著咱們還有同學情分,你就幫我盡量拖延這件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馬常青明白了他的意思,低聲道:「你在京城這麼多的關係,還是動用一下,我是個跑腿的,只要上頭說話,什麼都好辦。」
馬常青走後,杜天野把江樂叫了進來。
江樂道:「杜書記,你放心,我仔細搜過了,他沒帶錄音裝置!」
杜天野瞪了他一眼道:「下次做的隱蔽點!」
江樂紅著臉垂下頭去。
杜天野又道:「你去肖副市長那裡去一趟,讓他出面,好好招待這幫中央台的記者!」
江樂微微一怔:「什麼?」
杜天野道:「記住,要用最高規格的標準招待他們,讓他們吃好喝好住好,總之給我記住,盡量多留他們一些時間,這些事肖副市長很在行,你跟他說,他會明白。」
江樂匆匆去了。
杜天野撥打張揚的手機,果然是關機狀態,杜天野咬牙切齒罵道:「混賬東西,搞什麼?當縮頭烏龜嗎?」他想了想,中央台來人的事情必須馬上解決,如果晚了,就無法控制住了,慎重考慮之後,杜天野撥通了羅慧寧的電話,杜天野對張揚的性情很瞭解,這廝輕易不開口求人,還是由自己告訴羅慧寧這件事更好一些。
羅慧寧聽說這件事也吃了一驚,她吃驚的並不是張揚打人,而是央視新聞時空介入這件事,羅慧寧明白杜天野打電話來的目的,這件事已經讓杜天野無能為力了,他必需求助於自己。
張揚的事情,羅慧寧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她暗罵這小子魯莽。
杜天野道:「羅阿姨,目前央視的幾個記者都在江城,我先把他們穩住了,帶隊的是我的老同學,聽他說,這次是上面發話,要做這個新聞,所以……」
羅慧寧道:「你放心吧,沒事兒!」她的話雖然不多,可是杜天野聽到之後,心底的一塊石頭頓時落地,羅慧寧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羅慧寧停頓了一下又道:「天野,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張揚?」她對事情看得很清楚,這次張揚捅了一個大漏子。
杜天野道:「肯定要處理的,現在就要看那個港商的態度,這件事蓋不住,我估計省裡已經知道了。」
羅慧寧道:「宋懷明怎麼說?」
杜天野道:「我不知道!」
羅慧寧道:「天野,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應該先向長輩請教,就算長輩沒有能力幫你解決問題,至少他們有經驗,知道應該怎樣做!」
杜天野沉默下去,羅慧寧的意思他明白。可自從他和文玲之間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和文家之間已經產生了隔閡,他們的關係永遠不可能恢復到以前那樣了。
羅慧寧道:「張揚是宋懷明的未來女婿,女婿犯了錯,他應該知道!」
羅慧寧掛上電話,一旁正在品茶的文國權轉過頭來:「張揚惹事了?」
羅慧寧歎了口氣道:「把一個香港投資商給打了!如今有人把錄像材料都遞到央視了,央視派出一個採訪組,要報道這件事,江城電視台也播出了這件事!」
文國權皺了皺眉頭,在他看來張揚打人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在江城打人,江城電視台居然敢迅速播出這一事件,證明江城的領導層內存在相當大的問題,從這件事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杜天野是江城市委書記,連電視台都控制不住,究竟是他的能力有問題,還是有人在公然挑戰他的權威呢?
羅慧寧道:「張揚這孩子就是不省心,這才回江城幾天,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文國權笑道:「小小江城能有幾隻蒼蠅?不鬧動靜,怎麼能把這些蒼蠅轟出來?」他捻起茶盞,一飲而盡。
羅慧寧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國權,你看這件事怎麼辦?我給韓台長打個招呼行嗎?」羅慧寧在徵求丈夫的意見,其實無論文國權同不同意,這個招呼她是一定要打的。
文國權笑道:「讓他播!辛辛苦苦搜集了這麼多的素材,不播多可惜啊!這個電話我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