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抽絲剝繭

    張揚心說這杜天野也是,約她一起出門又怎樣?有什麼好怕,男未婚女未嫁,還怕別人說什麼?這倒好,越是想避嫌越是被別人抓住了把柄,蘇媛媛藉著這件事把他坑得可不輕。張揚道:「陳崇山開槍的時候,這麼多人在場,不可能只有蘇媛媛一個證人。」
    劉艷紅道:「杜天野開始也是證人之一,可他說了謊話,他根本就沒有看清陳崇山開槍的細節!」
    張揚道:「你們不是說老道士李信義也在場嗎?」
    田慶龍道:「李信義和陳崇山相交多年,兩人友情深篤,他的話在法庭上缺乏說服力!」
    張揚道:「何著只有蘇媛媛說話你們相信了?」
    田慶龍道:「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而是法官相不相信!」
    張揚道:「現場幾百口子人,我還就不信了,沒有人站出來作證!」
    劉艷紅道:「我們也想找出證人,可當時朱小橋村的人多,很多人都忙於械鬥,真正看到陳崇山開槍的恐怕沒幾個,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會站出來為他說話,死者朱紅衛是朱小橋村人,誰站出來等於得罪了全村人。」她停頓了一下又道:「而且朱紅衛當時到底有沒有對杜天野的生命造成威脅還很難說,陳崇山是不是過於緊張杜天野,而在判斷上出現了錯誤。」
    張揚有些反感的皺了皺眉頭道:「劉書記,我怎麼覺著你一心想把陳崇山給弄進去呢?」
    劉艷紅道:「你少冤枉我,我是在說事實。杜天野過去就是搞紀委工作的,制度他比誰都明白,可這次為什麼會方寸大亂,犯了許多低級錯誤?」
    張揚當然知道這其中的道理,不過他是不會說出來的,裝模作樣道:「你分析分析!」
    劉艷紅道:「張揚,紀委的保密工作你知道嗎?」
    張揚點了點頭。
    劉艷紅道:「有人寄匿名信過來,說杜天野和陳崇山之間其實是親生父子關係!」
    張揚內心劇震,我靠,不會吧!這件事少有人知道,怎麼劉艷紅會這麼清楚,究竟是誰這麼神通廣大,能夠查清陳崇山和杜天野的關係,並將之舉報給紀委部門。
    田慶龍道:「杜天野在陳崇山一事上表現出的狀態的確有些失常,有道是關心則亂,我看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張揚笑道:「怎麼可能,一個北京,一個平海,一個姓杜,一個姓李,他們之間的確有些關係,杜書記的父親和陳崇山是老戰友,這誰啊?居然能捏造出這樣的謊言。」
    劉艷紅提醒張揚道:「你加入工作組就要以公平的心態去面對問題,在處理這些事情上保持不偏不倚,無論對方是你的仇人還是你的朋友,你都要做到一視同仁,聽到了沒有?」
    「劉書記你放心,那啥,宋省長讓我服從您的工作安排,您打算讓我幹點什麼?」
    劉艷紅道:「你熟悉春陽的情況,那麼春陽那邊的事情就由你負責,行事盡量要低調,不要影響到春陽縣領導的正常工作!」
    張揚有點不明白,這廝過去沒幹過紀委工作,不知道具體讓他幹啥:「劉書記,我去春陽負責什麼?」
    劉艷紅道:「這件事源於春陽,你主要負責調查一下,這一事件的處理過程中,春陽縣幹部的工作是否稱職,存在什麼缺陷?這一事件為什麼會越演越烈?有困難嗎?」
    張揚明白了,這是讓他去挑毛病啊,他心中大喜過望:「那啥……這件事對我來說沒什麼困難,可我去找人家談話,人家未必搭理我,畢竟我現在什麼職位都沒有,誰把我放在眼裡啊?」
    田慶龍見怪不怪,知道這廝趁機要條件呢,心中暗樂。
    劉艷紅對張揚還是很不錯的,畢竟宋懷明那層關係擺在那兒呢,她知道宋懷明之所以把張揚派來,一定有他的用意,自己只需要配合好老同學的工作,給張揚以最大的便利,當然,萬一出了什麼事情,還得幫著他背黑鍋,這事擺明了。劉艷紅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張證明信,上面有省紀委的大紅戳:「你是我們借調過來的,誰不信你只管讓他打電話去省紀委證實,還有,江城市組織部那邊我馬上打個招呼。」
    張揚笑瞇瞇把證明信收好了,隨即就給市委組織部長徐彪打了個電話,把手機遞給劉艷紅道:「徐部長的電話!」
    劉艷紅瞪了他一眼,這小子真夠高效的,劉艷紅接過電話,把臨時借調張揚的事情對徐彪說了,徐彪那邊自然沒有任何的問題,他笑道:「劉書記,要不要我幫忙下發一個文件?」
    劉艷紅道:「暫時保密吧,這件事沒什麼值得宣揚的,通報你一聲就是走個正常手續,免得別人說閒話。」
    徐彪道:「劉書記,您找對人了,我看這春陽的事情,必須得小張出馬!」
    張揚離開二招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因為劉艷紅交代過,讓他最近少和杜天野聯絡,所以他放棄了去杜天野家裡的念頭,回到車內給杜天野打了個電話。
    杜天野的聲音明顯有些低沉,看來他的情緒很不好,聽說張揚回到江城了,他低聲道:「來我家,陪我喝兩杯!」
    張大官人清了清嗓子道:「那啥……現在有些不合適!」
    杜天野怒道:「給臉不要臉的是不是?」
    張揚道:「我說杜哥,咱心裡有火別朝自個兄弟身上發,那啥,我現在可是省紀委工作組成員,你得罪了我,小心我給你小鞋穿!」
    杜天野微微一怔,想不到這廝居然搖身一變,混入了省紀委工作組。他馬上就明白了張揚不方便過來的原因,輕聲歎了口氣道:「過兩天再說吧!」
    張揚道:「我主要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有人舉報說,你和陳崇山是親生父子關係!」
    杜天野被張揚的話深深震撼到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道:「誰說的?」
    「匿名信,誰知道哪個王八蛋幹得?」張揚故意道:「這事兒不會是真的吧?」
    杜天野道:「如果是真的呢?」
    張揚道:「如果是真的,這件事你最好抽身事外,該幹啥幹啥,陳老伯一定沒事,楚司令來了,我也來了,官面上誰都得給楚司令一些面子,這黑山子鄉還沒有我辦不到的事兒!」
    杜天野聽到這廝說的信心滿滿,如果在平時一定會毫不客氣的罵他吹牛皮,可這會兒卻感到一種友情的溫暖滌蕩著他的內心,杜天野道:「處理事情要有分寸,千萬不要惹火燒身。」
    張揚道:「我這名聲早就壞透了,也無所謂再添一筆劣跡!」
    杜天野道:「不要違反原則!」
    「你放心吧,我不擔心你還擔心自個的仕途呢!」
    杜天野笑了一聲道:「知道就好!」
    張揚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現在最好什麼都不做,順其自然!」
    杜天野道:「等這件事過去,我再請你喝酒!」
    春陽縣的常委們正聚在一起開會,縣委書記朱恆剛說了沒幾句話,秘書就匆匆走了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朱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馬上宣佈散會,省紀委工作組來人了,朱恆這個縣處級幹部可不敢怠慢,朱恆來到接待室一看,心中頓時就火了,他還當真的來了省紀委哪位大幹部,想不到居然是張揚。
    張揚身穿黑色風衣,大剌剌的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洋洋自得的品著茶,看到朱恆,他微微抬起下頜:「朱書記,這麼久啊!」
    朱恆氣不打一處來:「張主任,您有什麼事?我正開會呢!」
    張揚道:「開什麼會這麼重要啊?」
    朱恆道:「縣裡的事情!」他向秘書道:「小李,幫我招呼張主任!」
    張揚道:「別忙著走啊,我現在也不是什麼張主任,我是省紀委工作組副組長!」
    朱恆才轉過身去,聽到張揚的這番話,身體的肌肉頓時僵直了,這廝慢慢轉過身來,眼睛瞪著,嘴巴張著,臉上的表情錯愕到了極點,他實在想不通,張揚剛剛出事,被黨內警告處分,怎麼一轉眼就混進了省紀委。
    張揚掏出那張證明信向他晃了晃,然後笑瞇瞇道:「坐!」省紀委把他借調過去了不假,可副組長是他自封的。
    朱恆雖然打心底反感這廝,可人家現在的身份可不同往日,省紀委工作組,別說是自己,就是市委書記遇到這樣的主兒也得撓頭。朱恆老老實實在張揚旁邊的沙發坐下。
    張揚噗地一口把嘴裡的茶水吐了出來,皺了皺眉頭道:「這什麼茶葉啊?全是茶葉末,還一股子土腥味!」
    朱恆慌忙道:「小李,去沏壺碧螺春過來!」
    秘書小李慌慌張張去了。
    朱恆估摸著這次張揚來十有八九和清台山械鬥事件有關,他腦子裡開始盤算著怎麼應對這小子。
    可張揚一開口卻把朱恆鬧了個措手不及,他壓根就從械鬥開始,慢條斯理道:「春陽縣城交通狀況很差啊,城區道路改造施工有多久了?」
    朱恆內心打了一個激靈,他有些發毛,難道這次是為了自己的事情來的?他改造春陽縣城區道路的初衷還是好的,誰不想撈點政績,可道路修到一半財政就出問題了,現在很多工程都半半拉拉的扔在那裡,這兩天正逢陰雨連綿,整個城區道路泥濘不堪,有的地方都被雨水灌滿成了溝壑,朱恆道:「財政上出了點問題,不過已經解決了,最遲秋天城區道路就能全部貫通,到時候春陽會以一個嶄新的面貌出現在大家面前。」
    張揚沒說話,手指輕輕敲著茶几,雙目微微瞇著,目光望著遠方。
    朱恆感覺到這廝的身上透著一股高傲,這氣勢居高臨下的壓搾著自己,讓朱恆很不舒服,看到張揚始終不說話,他終於沉不住氣了,微笑道:「有道是不破不立,沒有決心是改造不出一個新春陽來得,張……主任下次來,一定能夠發現春陽可喜的變化。」
    張揚充滿譏諷道:「我每月都來春陽,可每次來都發現春陽變得大不如前了,剛才開車過來,車在二道街陷入泥坑裡了,幸虧是四驅,不然就得趴在那裡。」
    朱恆的表情顯得十分尷尬。
    張揚又道:「通往縣城的四個地下道,有三個全都被水淹了,所有車輛都聚集到北關地下道,這會兒還在堵著呢,春陽在朱書記的手上還真是繁榮興旺啊!」
    朱恆哪能聽不出他在嘲諷自己,他泰然自若道:「做任何事都要有一個過程,我知道因為整修縣城道路的事情遭到了不少的非議,可是我問心無愧,身為一個共產黨員,身為國家幹部,我如果連這麼點壓力都承受不住還怎麼做事?開始的時候的確老百姓會有不理解,所以才出現了一些上訪抗議的不和諧音符,不過通過這段時間的工作,他們也漸漸瞭解了,我們縣委縣政府道路改造的工程是造福社會,造福子孫的大好事,從長遠來看,會起到改變春陽貧窮落後面貌的作用。」他這番話說得振振有辭,毫不臉紅。
    張揚笑道:「朱書記很得民心啊!」
    朱恆道:「還成吧!」
    張揚暗罵他大言不慚,端起秘書小李剛剛換上來的新茶抿了一口道:「朱書記這麼得民心,前兩天還發生了朱小橋村村民圍堵縣委縣政府大門的事件?」
    朱恆心中把張揚罵了個遍,朱小橋村村民前來鬧事可不是衝著他來的,更不是為了抗議縣城修路,那全都是抗議市委書記杜天野的。朱恆道:「他們來鬧事是因為村民朱紅衛死亡事件!」
    張揚道:「朱紅衛怎麼死的?」
    朱恆現在才明白了,這小子聲東擊西,兜了一個圈子目的還是為了清台山械鬥事件,開始也不明說,讓朱恆暗捏了一把冷汗,以為自己有什麼把柄被省紀委抓住了呢。
    這一驚一乍,心情明顯受了影響,朱恆端起茶杯,咕嘟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這件事沒什麼疑義,陳崇山開槍把他打死的。」
    張揚道:「現場除了老道士李信義和蘇媛媛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目擊證人?」
    朱恆心說你不是省紀委工作組副組長嗎?怎麼搞得跟公安似的,他實在是被剛才張揚的那番話給嚇怕了,這會兒竟興不起半分的鬥志,歎了口氣道:「當時的場面那麼亂,誰會注意到呢?」
    張揚道:「朱小橋村已經不是第一次鬧事了,春熙谷溫泉那次事件就是他們搞起來的,當時朱書記也在場,這才過了多久,又鬧出一場更大的風波,看來他們沒有從上次的事情中得到教訓。」
    朱恆明白,人家這是在指責自己工作不力呢,他有些無奈的皺了皺眉頭:「清台山山民的骨子裡就帶著匪氣,春熙谷的事情我們反應也算及時,處理的也毫不留情,村委書記朱明川也被拿下了,這次的事情是村民自發組織,和領導沒有關係。」朱恆在告訴張揚,你別賴我,我他媽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張揚道:「朱書記,在你看來,械鬥事件為什麼會鬧到今天這種程度?」
    朱恆道:「張主任,其實這件事並不複雜,咱們中國人有句俗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起械鬥事件無非就是為了爭搶財寶而引起的,杜書記恰巧出現在了現場,他想阻止這場械鬥,他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脅,所以陳崇山開了槍,他的動機也很單純就是為了救杜書記。原本很簡單的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肯定有有心人在背後推動,包括這麼多記者,這麼及時的來到春陽,這都不是什麼巧合,有人把消息透露給了新聞部門,你們省紀委也不會平白無故介入這件事,肯定有人向你們舉報了什麼。」朱桓在政壇上混跡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他對這件事也看得很透,有一點他很清楚,無論這次事件的推動者是誰,無論這個陰謀家針對的是誰,他都被無辜的捲了進來,清台山械鬥事件影響越大,他所需要承擔的責任越大。
    張揚提起了另外一個關鍵的問題:「發生在朱小橋村的警民衝突你怎麼看?是你下令去朱小橋村抓人的?」
    朱恆搖了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張揚道:「那就是說,朱小橋村的事情是邵局長做出的決定?」
    朱恆道:「我想衛江同志也是為了盡快平息這次事件,沒想到火上澆油,反而把矛盾激化了。」朱恆這番話表面上是維護邵衛江,實則是把責任往邵衛江的頭上推。
    張揚焉能看不出這廝的用意,不過在這件事的處理上邵衛江的做法的確讓人生疑,他在春陽公安局長的位置上已經幹了多年,做事向來四平八穩,早有過於保守的風評在外,這次突然激進的做法和他平日的做事風格背道而馳。
    朱恆敏銳的覺察到,張揚這次的到來意味著清台山械鬥事件已經驚動了省裡,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張主任,這次杜書記會不會有麻煩?」
    張揚反問道:「你很想他有麻煩嗎?」
    朱恆慌忙搖頭道:「不想,不想,張主任不要誤會!」
    張揚道:「省裡對這次事件的處理很不滿意,我不怕把實話告訴你,顧書記和宋省長都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把械鬥事件連根挖起,相關責任人必然要受到懲罰!」這廝陡然加重了語氣,嚇得朱恆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張揚感覺到對他敲打的差不多了,也懶得繼續在這裡呆下去,起身道:「朱書記,我的身份你暫時不要對別人說,最近幾天我都會呆在縣裡,瞭解一些情況,找一些相關責任人把這件事的始末搞清楚。」
    朱恆心中暗罵他小人得志,可人家現在頂著省紀委工作組副組長的光環,自己這個縣處級幹部還是別輕言得罪的好。他恭恭敬敬把張揚送出了休息室,在樓梯處,張揚擺了擺手道:「不必送了,讓別人看到了影響不好!」
    朱恆這個納悶啊,你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誰不知道你來了,現在居然又考慮影響問題?都不知道你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其實張大官人是故意拿捏領導的派頭,說話方式也是綜合了顧允知和宋懷明平時的做派,裝逼的尺度拿捏的不准,在別人看來就有些古怪。
    張揚走出辦公樓,雨突然又下大了,這廝詛咒了一聲這可惡的天氣,頂著公文包快步跑向自己的吉普車,上了吉普車,拿起毛巾擦淨了頭臉上的雨水,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誰啊?」
    電話中傳來春陽副縣長徐兆斌的聲音:「張老弟,我看到你吉普車了,你來春陽了?
    張揚一直都不喜歡徐兆斌這個人,感覺此人太喜歡投機專營,兩口子都是一個德行,不過徐兆斌夫婦對他一直都還算不錯,所以張揚言語中還算客氣:「徐縣長,這麼大的雨你也能注意到我。」
    徐兆斌哈哈笑了起來,他此時正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望著樓下停車場內的吉普車:「張老弟,這麼大的雨,一起出去喝兩杯吧!」
    張揚透過車窗向四周看了看並沒有找到徐兆斌:「不了,我還得去我媽那裡看看,回頭再聯繫!」
    徐兆斌嗯了一聲,他之所以沒追出去和張揚說話,原因是他猜到了今天常委會突然中斷肯能是因為張揚,在這種時候,張揚來到春陽十有八九是為了清台山械鬥的事情,江城體制內誰不知道他和杜天野之間的關係,杜天野遇到了麻煩,張揚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對徐兆斌來說這是一個機會,他在仕途上始終沒有太大的起色,在他看來這是因為缺少靠山,在中國特色的政壇中,執政能力絕不是評價官員的主要標準,徐兆斌總感覺到自己滿懷抱負無法施展,以他的能力,不該到現在才居於一個副縣長的位置。
    當然這次清台山的械鬥事件讓徐兆斌也是心驚肉跳,他在縣政府之中分管旅遊工作,而且他的妻子於秋玲還是黑山子鄉的鄉長,鬧事的朱小橋村就隸屬於黑山子鄉。這次事件影響比預計中大,將來追究責任的話,於秋玲顯然很難脫開干係,徐兆斌想通過張揚的嘴裡問到一些情況。
    張揚離開縣委之後去了縣公安局,邵衛江最近一直都呆在公安局,朱小橋發生警民暴力衝突之後,他已經被推向風口浪尖,把他推到這種困境的並非別人,而是他自己,正是他做出了對朱小橋村採取重拳出擊的決定,才引發了那場警民衝突。因為這件事邵衛江已經承受了多方的問詰,也承受了不少的壓力。
    如今的邵衛江在表面上還算從容淡定,張揚走入他辦公室的時候,邵衛江正在看報紙,過去他並沒有讀報的習慣,可清台山械鬥事件之後,他對新聞產生了強烈的關注。
    邵衛江和張揚也算得上老相識了,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張揚還是兩年前,那時候張揚只不過是在春陽縣人民醫院實習的衛校生,還是一個在長途汽車站因為和別人發生衝突,而大打出手的衝動青年,而現在這廝仍然經常出手,仍然是那麼熱血衝動,可已經是副處級幹部,平海省長的未來女婿,江城現任市委書記的親密夥伴。
    邵衛江摘下老花鏡,笑著向張揚點了點頭:「小張來了!」在他眼中,張揚只不過是運氣好了一些,縱然他有些背景,可骨子裡仍然是工人子弟出身。
    張揚並沒有選擇邵衛江對面的椅子去坐,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離邵衛江很遠,邵衛江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脖子,微笑道:「小張,找我有事?」
    張揚道:「省紀委和公安廳成立了一個聯合工作小組,我目前擔任副組長,受組織委託,過來找您瞭解一些情況。」
    邵衛江愣了,他有些搞不清張揚此時的身份,張揚道:「田副廳長負責江城那邊的事情,春陽這邊的情況調查都交給了我了。」他掏出那張身份證明,心中暗暗道:「幸虧先讓劉艷紅出了證明,否則這幫老傢伙恐怕沒人相信自己的身份。」
    邵衛江遠遠看到那個大紅戳,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了過來,在張揚身邊坐下,拿起了那張證明信,瞇起眼睛,拉遠了距離看,看清楚省紀委的公章,他把介紹信交給張揚:「小張,咱們都是老熟人了,你想瞭解什麼情況只管問,其實我已經把相關情況全都向上級匯報過了,無非是把那些事重新說一遍。」
    張揚道:「邵局,械鬥的事情我基本上已經清楚了,我想問一下,當時參予械鬥的被抓的村民一共有多少人?」
    邵衛江道:「抓了二十多個,目前都羈押在看守所。」
    張揚又道:「朱小橋村發動襲警的人有沒有抓起來?」
    邵衛江點了點頭道:「只抓了朱紅衛的二哥朱紅星,你知道的,法不責眾,這種事情不好辦。」
    張揚對邵衛江這個人充滿了懷疑,如果說陳崇山的那一槍打響了這場戰役,邵衛江引發的這場警民衝突無疑將這場戰役推向高潮。邵衛江處理這件事中表現的一反常態,讓人不能不懷疑他的動機。
    張揚道:「邵局,我聽說這件事的起因是一批盜墓賊,他們竊取了安大鬍子的藏寶洞,然後利用財物引發了這場械鬥,其目的是掩蓋他們的罪行,對這些盜墓賊有沒有線索?」
    邵衛江搖了搖頭道:「沒什麼線索!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村民們在哄搶和械鬥中將現場破壞的一塌糊塗,讓我們的取證和破案都遇到了很大的阻礙,小張,其實目前的重點已經不是盜竊案了。」
    張揚道:「邵局以為重點是什麼?」
    邵衛江歎了口氣卻沒說話,心說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張揚道:「能安排我和朱紅星見面嗎?」
    邵衛江道:「那小子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見他幹什麼?」
    張揚道:「他有沒有參與哄搶財物的事情?」
    邵衛江點了點頭。
    張揚道:「我想見識一下,他怎麼個硬法!」
    春陽不知道張揚的很少,在黑山子鄉更是如此,幾乎每位鄉民都聽說過這位計生辦主任的威名,一人單挑四十幾條漢子,這樣的故事注定要成為傳奇。
    朱紅星望著張揚,目光中多少流露出一些畏懼,張揚不記得他,可他記得張揚,當初春熙谷溫泉事件中,他曾經挨過張揚的拳頭,那一拳讓他足足疼了一個多月。
    張大官人打過的人多了,肯定記不住朱紅星這種路人甲的角色。
    朱紅星的態度還是相當的蠻橫,人蠻橫分兩種,一種是天不怕地不怕,還有一種是裝腔作勢,遇到弱小的時候就越發蠻橫,一旦自己害怕的時候,也會利用蠻橫來掩飾自己的不安,朱紅星顯然屬於後者。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