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弄假成真
崔國柱笑道:「我沒事,他以為能把我氣著,可惜道行差遠了。」這句話多少有些往臉上貼金的意思,張揚成功把他氣到了,他今天當場被氣暈可不是硬裝出來的。
徐敏歎了一口氣,她總覺著丈夫過度執著於官場不是什麼好事,在體委那份工資收入還不如她開圍棋學校來得實在。如果只憑著崔國柱那點工資,兒子在日本留學的費用根本沒辦法解決,還不是靠她這邊支撐著。徐敏正想勸丈夫兩句,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敲響了,市長夏伯達、市組織部長何英培兩人一起過來了,這樣的慰問陣容已經足夠強大,崔國柱身為體委黨組書記,頗有些受寵若驚,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手足酸軟沒有半分力道,竟然完不成這個簡單動作。
夏伯達搶上前一步,很關切的握住崔國柱的手道:「國柱同志,躺著,躺著!」
何英培看到崔國柱的樣子,心裡感覺有些好笑,這廝也太能裝了,真打算要在醫院裡一直躺下去?
徐敏忙著招呼道:「夏市長請坐,何部長請坐。」看到兩位市委常委一起過來探望自己的丈夫,徐敏也覺著臉上有光。
夏伯達和何英培在床邊做了,徐敏給他們拿了兩瓶礦泉水。
夏伯達笑道:「不用這麼客氣,今天我們專程來探望探望國柱同志,最近體委的工作實在太辛苦,國柱同志一心撲在工作上,累病了,這是為我們的體育事業鞠躬盡瘁啊!」
徐敏道:「他就是這個樣子,工作起來不要命。」
何英培笑了笑,咳嗽了一聲,徐敏從丈夫的這聲咳嗽中領悟到了什麼,小聲道:「兩位領導坐著,我去打開水。」
夏伯達和何英培都笑著點了點頭。
徐敏走後,隨手把房門給關上了,崔國柱臉上醞釀出委屈的表情,他充滿悲憤道:「夏市長,何部長,這個黨組書記我沒法干了!」
夏伯達當然知道是為了什麼,可還是故意裝出驚奇的樣子:「國柱同志,怎麼這麼說呢?」
崔國柱道:「我和張揚無法共事下去,大家都是同事,磨合是在所難免的,可是他對待別人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何英培道:「國柱同志,今天是你擔任黨組書記的第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崔國柱道:「組織上既然委任我當黨組書記,我就要承擔起這個責任,召開黨組會議的時候,他不斷地和我唱反調,逾越個人權力,想要把權力凌駕於眾人之上……」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崔國柱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得感覺,他不得不停頓下來,劇烈的喘息了兩口,方才道:「我不是想和他爭什麼權力,只是我覺著堅持黨的領導不容置疑,他在黨組會議上公然大放厥詞,質疑黨的領導地位……還說……還說我是個神經病……對我……對我已經構成了人身侮辱……」崔國柱說到這裡覺著就要虛脫了,又劇烈的喘息了起來。
夏伯達和何英培看到他的樣子都有些擔憂,崔國柱看來病的真是不輕啊。
這會兒又來了人,這次來的是幾位體委黨組成員,帶頭的就是張揚,這廝走在最前頭,來到病房,看到夏伯達和何英培,顯得有些驚奇,笑道:「兩位領導趕在我們前頭了。」
夏伯達道:「我們代表市領導專程來探望崔國柱同志的。」
張揚道:「老崔同志真是一位好同志,對待工作任勞任怨,事必躬親,終於累倒在工作崗位上,我準備號召整個體育系統內開展向崔國柱同志學習的活動,在崔國柱同志精神的鼓舞下,我們的廣大體育工作者一定會鼓起幹勁,在明年的省運會上拿出一份亮麗的成績單。」
蕭苕敏走過去將手中的一束鮮花放在崔國柱的床頭。
張揚代表大家將一個紅包放在崔國柱床頭:「這是我們大家的一點心意,現在的營養品都太假,買別的又怕不合適,所以我們幾個每人拿了一百塊錢,你自己看著買點東西!」
崔國柱沉著臉,麻痺的,這小子真不是個東西,當著兩位市領導的面給我錢,裝吧,你他媽就裝吧,崔國柱道:「心領了,錢我不要!」
張揚呵呵笑著握住崔國柱的手:「當著兩位領導的面,我得向崔書記道歉,今天的黨組會議上,我和崔書記因為工作的問題發生了一些小小的爭執,我這個人年輕,欠缺經驗,脾氣也沖了點,不過我的出發點是好的,是想搞好體委的工作。崔書記也是為了體委好,崔書記,您別跟我一般見識,盡快養好身體,我還等著和你一起並肩戰鬥呢。」他一邊說一邊搖晃著崔國柱的手臂,崔國柱恨不能一把將他的手甩開,可惜身上沒有力量。
臧金堂看到崔國柱此時的模樣,料定這廝是在裝病,今天一開始對他的那點兒同情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臧金堂道:「崔書記,張主任也是為了工作,工作上的爭執大家都別往心裡去,今天還是張主任給你叫得救護車,是張主任親自把你背到車上去的。」什麼叫落井下石,臧金堂現在就是,當著兩位常委的面說這番話,就是力撐張揚,力撐張揚是為了什麼?目的就是為了打擊崔國柱,你崔國柱憑什麼當黨組書記?輪到誰也輪不到你,當一天黨組書記就進醫院了,領導們都好好看看,你狗日的就這點肚量。
崔國柱臉色鐵青,他不能不生氣,原本他是想利用住院引起領導們的重視,用這種方法把張揚逼入困境,可沒想到自己當了黨組書記竟然激起了臧金堂的仇恨,官場中就是這個樣子,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個敵人是誰。
體委副主任劉剛也道:「崔書記啊,你安心養病,藉著這個機會剛好做個全身體檢,現在很多人的身體都是亞健康狀態,如果不注意,就會造成大毛病。」
紀檢組長段建忠也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好好養病,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體委那邊的工作有張主任和我們呢,你不用擔心。」
李紅陽沒說話,在看崔國柱的床頭卡呢,上面寫著眩暈待查,愣是看不出崔國柱到底有啥毛病。
兩位市常委夏伯達和何英培對望了一眼,他們都是何許人物,從這幫體委黨組成員的說話中就聽出來了,崔國柱不得人心啊,夏伯達想笑,崔國柱這次裝得可能有些過了,看來所有人都巴不得他生病呢。
崔國柱強忍著心中的怒氣,低聲道:「謝謝大家的關心,我身體沒什麼大問題,休息一下,很快就回去上班。」
張揚道:「我們也很希望崔書記早日回去上班,體委還有這麼多的工作等著你去做,沒了你,我們就沒了主心骨。」
崔國柱怎麼聽怎麼彆扭,這話根本是在諷刺自己。
夏伯達和何英培兩人起身告辭,崔國柱倒是想起來送,可惜身上沒什麼力氣,連他自己這會兒心裡都犯起了嘀咕,我應該沒什麼病吧?
張揚身為體委主任自然是要送的,把兩位領導送到了外面,夏伯達望著張揚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小張,不是我說你,要和同志們搞好團結嘛!」
張揚道:「我們團結著呢,就是工作上有了一些小誤會,放心,我不會往心裡去的。」
夏伯達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不往心裡去,現在崔國柱被你氣得都住院了,你小子還想怎麼折騰?
何英培道:「張揚,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任命崔國柱同志擔任黨組書記是組織上討論後的結果。」
張揚道:「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可崔國柱同志今天在黨組會議上說了一句話,我感到有點兒糊塗。」
夏伯達和何英培都好奇的看著張揚,何英培道:「他說什麼了?」
張揚道:「他說就是要領導我!」
夏伯達和何英培對望了一眼,如果崔國柱真這麼說了,這貨的水平也太一般。
張揚道:「我有點搞不清楚了,體委主任和體委黨組書記到底誰管誰?還是黨政分開各負其責?他要領導我,是不是意味著以後體委的事情都要由他說了算,我就是一個聾子的耳朵,擺設而已?」
夏伯達道:「怎麼說話呢?誰說他領導你了,你是體委主任,你是體委的最高領導啊!」夏伯達一聽黨政權力掰扯不清心裡就不舒服,至少對他來說,在南錫是書記管市長。
何英培道:「小張,這件事怪組織上沒交代清楚,讓你主管體委日常行政的工作,崔國柱同志負責體委黨務工作。」
張揚道:「我這人平時就稀里糊塗的,您這麼一說,我還真搞不清黨政有什麼具體的界限,不是我抱怨啊,本來我們體委內部沒什麼矛盾,你們這些當領導的根本是在刻意製造矛盾啊。」
夏伯達和何英培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沒說話,張揚這句話可算說在了點子上,讓崔國柱當黨組書記是市委書記徐光然的意思,這根本就是在故意製造矛盾。
張揚道:「我這人脾氣直,不會玩什麼彎彎繞繞,今天當著你們兩位領導我把話說明白了,組織上既然讓我來當這個體委主任,就要信任我,如果你們不信任我,就請另選高明,我不愁沒地方呆。」
何英培道:「誰不信任你了?不信任你還把體委這麼重要的部門交給你啊。」
張揚道:「體委到底是個什麼部門,咱們大家都清楚,我去體委也沒想怎麼著,可這年月想息事寧人老老實實的做好工作就是那麼難,兩位領導,體委就那麼點地方,黨政加起來也沒多少權力,還是那句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是信不過我,我從今天起就找後路,大不了我調回江城去。」
夏伯達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張揚是他調過來的幹部,徐光然扶植崔國柱的做法的確有些過份,張揚發了這一通牢騷,夏伯達怎麼也要有點表示,夏伯達道:「小張,別犯小孩子脾氣,干革命工作怎麼可以賭氣呢?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想要領導信任你,認同你的能力,就必須腳踏實地的做出一些成績給別人看,讓大家都相信你有能力做好體委的領導工作。」
何英培點了點頭道:「夏市長說得對,你要證明自己啊!」
幾個人說話的時候,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走了過來,正是市委書記徐光然的弟弟徐光勝,張揚在靜海參加精神文明學習班的時候就和徐光勝認識,那時候的結緣是因為靜海市副市長王廣正,王廣正得罪了張揚,被張揚捉弄,徐光勝是王廣正的老同學,從那時候開始,徐光勝對張揚的醫術相當的推崇,這個年輕人能夠醫好他大哥的痛風病絕非偶然。
徐光勝平時並不關注政治上的事情,張揚來南錫也沒幾天,所以徐光勝並不知道張揚調來這裡擔任市體委主任的事情,看到張揚相當的驚喜,他先和夏伯達、何英培打了個招呼,然後熱情的握住張揚的手道:「張市長,什麼風把你吹到南錫來了?」
張揚笑道:「我調來南錫工作了,在體委,這不,還沒安頓下來,正準備把事情理順了再去拜訪你呢。」
徐光勝笑道:「今天遇上了你就別走了,晚上我請客,給你接風洗塵,夏市長,何部長,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
夏伯達笑了笑道:「最近市裡工作太忙,哪有時間啊。」
何英培也是同樣的說辭。
夏伯達他們本來準備要走,可夏伯達又想起了一件事,徐光勝是市二院的專家,泌尿科主任,他想必應該知道點崔國柱的病情,夏伯達道:「體委崔書記的病重不重?」
徐光勝也聽說了這件事,他並不是神經內科的,所以並不清楚崔國柱的情況,可巧一名神經科的大夫從他們身邊經過,徐光勝把他叫了過來。
那醫生聽說是崔國柱的事情,不覺笑了起來:「剛剛檢查結果出來了,他沒病,各項生理指標都好得很,很健康,可就是說自己手足無力下不了床。」
夏伯達和何英培兩人沒繼續問下去,告辭之後,一起上了汽車。
來到車內,何英培終於忍不住道:「這崔國柱該不會裝病吧?」
夏伯達道:「這事情搞下去誰都沒好處,我看還是盡早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同志之間何必搞到你死我活的。」
何英培歎了口氣道:「崔國柱的心胸有些問題。」
崔國柱的初衷是想裝病,可他自從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躺在床上,連話都懶得說。
他老婆徐敏道:「行了,行了,你就別裝了,領導都走了,體委的人也都走了,差不多就行了,老在醫院躺著幹什麼?」
崔國柱有氣無力道:「我沒裝……我真病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徐敏道:「喲呵,裝病裝出癮來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圍棋學校還有一攤子事忙活,你再這麼裝下去,我可沒工夫伺候你。」
崔國柱怒道:「誰他媽裝了?你看不出我難受啊?」
徐敏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崔國柱的額頭,體溫很正常啊。
崔國柱內心中沒來由一陣煩躁:「幹什麼?你不信我?你覺著我裝?我為什麼要裝給你看?」
崔國柱平時的脾氣一直都很好,兩口子很少紅臉,再加上徐敏是家裡主要的收入來源,經濟決定地位,可今天崔國柱一反常態,居然跟老婆槓上了。
徐敏瞪了他一眼道:「檢查結果都出來了,醫生說你身體各項指標都好的很,明明沒病。」
「醫生說話就頂用嗎?現在的醫院治死的比治好的多……」崔國柱一激動又覺著有些氣急。
徐敏道:「老崔,你怎麼回事兒?是不是腦子被刺激出毛病來了?」她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崔國柱又急了:「你才有毛病,我腦子好的很,我正常得很!」
徐敏也不由得有些生氣了:「你真是個神經病,不和你說了!」
崔國柱怒道:「你說誰神經病?你說誰神經病,你才神經病呢!」
徐光勝對張揚這個年輕人是十分欣賞的,當晚他在海天大酒店宴請張揚,身為南錫市二院泌尿科主任,徐光勝本身的收入不菲,他請客其實也用不著他結賬,跟在他後面的藥販子,醫療器械商都排長隊,吃頓飯,撕一張發票,自然會有人搶著給他報銷,在醫療界,誰也不把這看成是貪污受賄,這樣很正常,大家都這麼幹,你要是不這麼干反而顯得不正常了。
當晚徐光勝還邀請了醫院的院長鍾林,他們兩人是醫學院的老同學,關係處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徐光勝也給靜海市副市長王廣正打了電話,告訴他張揚來南錫擔任體委主任的消息,王廣正過去曾經被張揚整蠱過,命根子差點沒廢掉,不過從那次的事情後,王廣正也學了個乖,他對張揚相當的服氣,聽說張揚來南錫任職,馬上表示晚上會來南錫出席張揚的接風宴會。
張揚這邊叫上了梁成龍,體委方面他把幾位黨組成員都邀請了,張大官人知道自己初來乍到的,必須要搞好同志關係,崔國柱的事情讓他從眾矢之的的局面下改觀了許多,他要利用現在的契機多拉一些關係。黨組成員中,臧金堂推說有事,段建忠晚上有應酬,李紅陽和劉剛兩人接受了邀請,蕭苕敏對這位新來的主任存著巴結的念頭,雖然她有事,還是把事情推掉,前往海天赴宴。
以張大官人的意思是不想去海天的,可徐光勝既然這麼安排了,他要是不去,也不好,客隨主便,自己總不能提出換地方。
晚上六點,張揚準時出現在海天大酒店的門前,海天的酒店經理鍾海燕正在和鍾林說話呢,她和鍾林是堂兄妹關係,看到張揚走進來,鍾海燕停下說話,笑著迎了上來:「張主任,您來吃飯啊!」
鍾林不認識張揚,張揚也不認識鍾林,徐光勝這會兒從洗手間出來了,看到張揚,笑著道:「張揚,來啦!」
鍾林這才知道今晚徐光勝宴請的主賓是這位年輕人,鍾海燕這才明白堂哥晚上來這裡吃飯是和張揚一起的,看到張揚和徐光勝如此熟悉,鍾海燕又想起張揚和喬鵬舉、梁成龍那幫衙內爺的關係,心中對張揚又不覺看重了幾分。
徐光勝介紹鍾林和張揚認識。
鍾林笑著伸出手去,和張揚親切的握了握手道:「張主任,我對你可是聞名已久啊,徐主任在我面前經常提起你,以後咱們可要多親近親近。」
張揚看到鍾林這個人沒有架子,也沒有一般書生常見的迂腐,心中十分喜歡,點了點頭道:「我也一直很想結識鍾院長。」
鍾海燕笑著道:「哥,你們先去包間裡坐吧,這裡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
張揚這才知道鍾海燕和鍾林之間還有這層關係,南錫就這麼大,走哪兒都能遇到親戚朋友。
鍾海燕引著他們來到徐光勝預定好的包間,這邊剛剛坐下,體委的劉剛、李紅陽、蕭苕敏一起到了,他們和鍾林、徐光勝都很熟悉,相見甚歡,鍾林道:「臧主任怎麼沒來?」
蕭苕敏道:「臧主任今天家裡有事,不能來。」
鍾林的脾氣十分豪爽,他笑道:「有事就不用吃飯嗎?我給他打電話,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讓他來!」他這個人說到做到,一邊打電話去了,沒多久就笑瞇瞇回來了,他向眾人道:「老臧一會兒就過來。」
李紅陽知道其中的奧妙,鍾林是心胸外科專家,臧金堂的兒子有先天性心臟病,室間隔缺損就是鍾林開刀治好的,所以臧金堂一直把鍾林當成自己的恩人,鍾林讓他來,這個面子他說什麼都得給。
徐光勝讓服務員把涼菜先上了,涼菜還沒上齊,靜海副市長王廣正就匆匆趕到了,進門就拱手道:「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張揚看到王廣正,這可是他的老相識,樂呵呵站了起來主動和王廣正握了握手,他沒想到王廣正能來,從王廣正今天的表現來看,這個同志知錯能改,是位好同志。張揚拉著王廣正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想想當初王廣正因為說了他和秦清的壞話,被他折騰的那個慘,不過沒有那次的教訓,王廣正也不會長記性。
跟王廣正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司機小馬,小馬把一箱五糧液放在餐邊櫃上,轉身就走了。
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徐光勝讓服務員開酒,六點半的時候,體委副主任臧金堂和梁成龍先後趕到,梁成龍是最後一個,兩人前後腳進門,都笑道:「不好意思,來晚了。」
臧金堂目光和張揚相遇多少有些心虛,畢竟張揚邀請他他沒來,鍾林一個電話他就到了,好在張揚並沒有跟他計較,笑道:「臧主任,快坐,以為你不能來呢。」
臧金堂笑道:「我那兒子最近功課忙,我得回去給他做飯,想不到我老婆今晚回去的早,我就有時間了。」
鍾林道:「老臧這個人絕對是好男人的典範。」
徐光勝笑道:「人都到齊了,咱們開始!」
今晚海天的生意很清淡,酒店經理鍾海燕也過來坐下了。
徐光勝舉杯道:「第一杯酒咱們南錫的這些新老朋友,歡迎張揚的到來!」他這麼一說,所有人同時響應。
張大官人端起酒杯,笑道:「感謝,我這人笨嘴拙腮的,也不會說話,那啥……都在酒裡了!」他一仰脖把那杯酒喝光,大家一起陪著他喝完了。
鍾海燕親自為大家添滿美酒,她笑道:「張主任是海量,上次來海天的時候,把我給喝多了!」
梁成龍笑道:「這都怪鍾經理長得漂亮,我們這位張主任,就是喜歡找美女喝酒。」
鍾海燕很會說話:「今晚我可不怕,蕭主任在這裡,張主任不會找我喝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蕭苕敏道:「我酒量可不成,最多二兩酒!」
幾杯酒下肚之後,大家輪流敬張揚,今晚的氣氛要比那天張德放請客的時候好許多,沒有人刻意想灌張揚酒,畢竟多數人都知道張揚的酒量,誰也不想主動找不自在。
鍾林和張揚喝得最多,兩人喝了六杯,鍾林也是海量,他向張揚道:「張主任,我聽徐主任說,你在中醫上的造詣頗深,我們徐書記的痛風病就是你治好的。」
張揚謙虛笑道:「那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秘方,我可不敢談什麼造詣,再說了,徐書記的痛風病很輕,就算沒遇上我,別人一樣能夠治好。」
別人沒覺得什麼,可鍾林和徐光勝都知道痛風沒那麼容易治好,張揚現在是謙虛。還有一個人對張揚的醫術極為心服,靜海副市長王廣正,他當初命根子那個痛苦,如果不是張揚教他往上面抹朝天椒,恐怕早就廢了,想起當時百爪撓心的滋味,王廣正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臧金堂和鍾林喝酒的時候,問道:「鍾院長,我們崔書記的病情怎麼樣了?」
鍾林道:「說起這件事真是奇怪啊,醫院給崔書記做了一個全面的體檢,他身體各項指標都很正常,可他就是手足酸軟無力,連下床都沒力氣。我來之前,剛剛給省人民醫院聯繫了一下,請專家會診呢。」
梁成龍不屑笑道:「這位崔書記是不是裝病啊?」別人不敢說,他可沒什麼顧忌。
體委的幾個人表情都很古怪,他們不方便發表意見。
鍾林道:「按理應該不會吧,我看崔書記的病是真的,他真是沒有力氣。也許是我們醫院的條件有限,無法查出他的真正病因吧。」
梁成龍道:「張揚,現在到處都在傳言,崔書記是你給氣病的!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說給大家聽聽。」
張揚笑道:「你現在學得怎麼這麼八卦啊?」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紅陽道:「沒這麼嚴重,外面的傳言不可信,工作上發生點誤會是難免的,當時我們都在場,就是正常的交流討論。」
蕭苕敏道:「崔書記發病還是張主任給背到救護車上的。」這句話充滿了討好張揚的意思,也表明了她的態度,她現在是要堅定的站在張揚這一邊了。
張揚道:「咱們別談工作上的事情了,崔書記病倒我也很難過,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咱們就祝願他早日康復吧。」
眾人在張揚的倡議下一起端起了這杯酒,王廣正聽出了個大概,原來崔國柱和張揚發生了摩擦,被氣病了,王廣正和崔國柱不熟,可他有過相同的經歷,他一直懷疑上次自己的事情是張揚在捉弄他,不過經過那件事他是真害怕了,和張揚作對,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王廣正和張揚喝酒的時候,提起了明年的省運會,根據省運會的規劃,部分水上項目是在他們靜海舉行的,靜海方面為了迎接省運會也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現在水上運動場館已經建好。王廣正道:「張主任,什麼時候到我們的水上運動中心去考察考察,主場館都建好了,內部裝修也已經接近尾聲,就等省運會開幕了。」
張揚道:「好啊,要是新體育中心也有你們這樣的工作效率就好了。」
王廣正道:「張主任,有件事你得幫我們提提,市裡面答應劃撥的五百萬始終沒有到賬。」
張揚笑道:「王市長,你不夠意思啊,我屁股還沒坐熱乎呢,你就找我要錢。」
王廣正有些不好意識的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想讓張主任幫著反映反映,沒有找你要錢的意思。」他對體委的狀況清楚得很,就算要錢也輪不到體委給,南錫市體委沒什麼權力,這次圍繞省運會進行的一系列體育場館建設,體委根本沒插上手。
張揚笑著指了指徐光勝道:「王市長,你和徐主任是老同學,你直接找他反映,讓徐主任去找徐書記要錢。」
徐光勝哈哈笑道:「張主任,你別往我身上推,我大哥雖然是市委書記,可我只是個普通醫務工作者,他的事情我從來都不過問,我想問也問不了,體育界的事情,你當然要負責,你是南錫體育界的掌門人啊!」
張揚道:「聽徐主任這麼一說,我壓力很大啊!」
梁成龍笑瞇瞇望著張揚,滿桌人只有他最瞭解張揚,他察覺到,張揚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崔國柱病倒只是第一步,張揚正在逐步掃清前進路上的障礙,不知道下一個倒霉的又會是誰?
酒場是個交流感情的好地方,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可不是為了麻醉自己,每個人都抱有自己的目的,梁成龍和鍾林談得很愉快,聊起了市二院計劃中的門急診大樓,梁成龍早就聽說了二院有意興建門急診大樓的消息,不過他也知道在南錫的地盤上搶走這塊肥肉的難度不小,市委書記的弟弟徐光利是個胃口很大的人,這樣的大工程,他不會輕易放過。
在梁成龍的眼中徐光利只不過是一個土包子,在建築這一行,徐光利比他差得遠,論身份背景徐光利也不如他,可是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這裡是南錫,南錫市委書記是徐光然,徐光利的親哥哥,在南錫徐光利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強龍不壓地頭蛇,梁成龍過去也沒動過和他一爭短長的心思,可現在深水港工程受挫,他忍不住開始盤算其他的事情。
鍾林這個人很豪爽,至少表面是這樣,他和梁成龍談得很投緣,這個人喝酒也很爽快。張揚雖然是第一次和他見面,可是鍾林已經推翻了他既往對醫院院長的概念,鍾林的身上並沒有太多的學者氣,更像是一個官員,一個管理者、經營者。他很健談,善於處關係,甚至在酒桌上就和梁成龍拍板定案了輸液室的裝修工程。
張揚主動和臧金堂碰了一杯,他很誠懇的說道:「臧主任,我剛到體委來,對體委的工作流程還不熟悉,以後,你可要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臧金堂笑道:「張主任放心,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說這句話的時候,臧金堂還是有些納悶的,畢竟今晚出席的黨組成員不是自己一個,張揚專門向他說這句話,應該是對他的重視,可重視他的同時,未免有些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張揚和臧金堂喝了這一杯,然後又和今晚列席的幾個體委黨組成員各自喝了一杯,他並沒有重複剛才的話。臧金堂心裡又嘀咕起來了,他為什麼專門對我說這句話?難道是我的態度讓他有所覺察?還是他對我的工作有所不滿?人想的太多未必是什麼好事。平心而論,張揚剛剛來到南錫的時候,臧金堂對他是極度藐視的,可在張揚成功將崔國柱氣暈之後,臧金堂發現張揚的身上還是有不少的閃光之處,陰謀詭計他見多了,可是以張揚的年紀,能夠把陽謀運用得如此之好,臧金堂過去從未見過。想想崔國柱真是可憐,黨組書記只當了幾個小時,就被張揚給送進了醫院,這樣的年輕人誰敢忽視?
臧金堂在那兒琢磨了半天,張揚端起酒杯又找上他,笑道:「臧主任,你是黨組副書記,現在崔書記病了,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重返崗位,以後體委的黨務工作就全靠你了。」
臧金堂怎麼聽怎麼覺著不對味兒,張揚說這話什麼意思?是在暗示他,崔國柱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嗎?臧金堂笑得很勉強,不過他還是和張揚碰了碰杯,沒說話,喝完了這杯酒,愣了好一會兒方才總結道:「張主任,以後我們都會支持你的工作。」
張揚笑了,臧金堂根本就是個聰明人,不過他這句話說的多少有些違心,想讓這幫體委的老臣子對自己服氣還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不過崔國柱給了他一個契機,通過崔國柱張揚已經初步展示出自己的實力,以後想跟他做對的,首先要想想崔國柱。
當晚鐘海燕並沒有安排桑拿,不過吃完飯之後,她親自把張揚送到了酒店的大門外,張揚沒開車,打車來的,鍾海燕把酒店的司機叫來,讓他開著海天用來迎賓的加長林肯車把張揚送到體委招待所。
張揚望著那輛有些誇張的林肯車,不禁笑道:「鍾經理,不用這麼招搖吧!」
鍾海燕笑道:「感受一下吧,當領導的要學會體察民情。」
張揚道:「我怕上癮,真要是上癮了,我每天都要體察民情怎麼辦?」
鍾海燕格格笑了起來:「這事兒我能做主,要不從明天開始,我讓司機去接您上下班。」
張大官人樂了:「那就是害我,我們這些國家幹部,就算坐豪華轎車,也是見不得光的。」張大官人樂呵呵上了林肯車,當然林肯車送得不是他自己,還有鍾海燕的堂哥鍾林,鍾林有些喝多了,很興奮,摟著張揚的肩膀道:「張主任,我和你是一見如故啊,以後咱們哥倆要經常溝通。」
張揚愉快道:「沒問題!」
鍾林道:「別的我不敢保證,省運會召開的時候,我會安排優秀的醫護人員前往會場擔當場地醫生,無償提供急救藥品。」
張揚覺著鍾林挺有意思,豪爽的人也分很多種,有表裡如一的,也有表面豪爽,暗地裡抱有心機的,張揚和鍾林接觸尚淺,對他還不瞭解,不過從鍾林和其他人的相處能夠看出,他在社會交往上很有一套。
鍾林堅持先把張揚送到了體委招待所,臨分別的時候還約定下週一起喝酒,張揚下了車,揮了揮手,望著林肯車遠去,這才轉身向招待所走去。張揚還沒有走到招待所大門,就接到了秦清的電話,秦清是專門問他工作情況的,張大官人從來都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主兒,笑嘻嘻道:「好啊,市裡對我很重視,給我的工作任務很重,我現在啊都忙得昏天黑地的,連給你打電話都忘了。」
秦清笑道:「這不剛好稱了你的心思,你本來就是個閒不住的人!」
張揚道:「萬事開頭難,剛來到這裡,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抓起。」
秦清道:「慢慢來吧,我對你有信心。」
張揚道:「清姐,我這兩天始終在想,初來乍到的,我是應該高調呢還是應該低調?」
秦清道:「做好你自己,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其他的都不重要。」
張揚道:「我自己是什麼樣子?我現在都糊里糊塗的。」
秦清道:「能夠讓我死心塌地對待的,一定是這世上最優秀的男子,你已經很好,沒必要刻意改變自己。」
張大官人聽到秦清的這句話心中不由得一熱,可仔細咀嚼,其中的確很有道理。他正想說些動情的話兒,身後忽然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張主任!」
張揚嚇了一跳,他剛才和秦清打電話實在過於投入,以至於有人走到他的身邊都沒有意識到,張揚說了一聲,掛上了電話,藉著燈光望去,卻是招待所的經理徐宏宴來到了他的身邊,張揚有些不悅道:「徐經理,這麼晚了你不回家啊?」
徐宏宴滿面紅光,呼吸中帶著一股濃烈的酒氣:「今晚我請幾個客戶吃飯,喝得有點多,所以不敢回家了,我老婆是隻母老虎,我怕她吃了我!」
張揚聽他說得有趣,不覺露出一絲笑意:「喝多了就趕緊去休息吧。」
徐宏宴道:「張主任,我讓人燉了牛鞭湯,一起喝點,解酒的!」
張揚心說邪乎,還是第一次聽說牛鞭湯能夠解酒的,他不想去,可徐宏宴喝多了酒,膽子壯了不少,居然主動拉著張揚的胳膊,把他往餐廳拽,張大官人看到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不忍心發火,跟著徐宏宴一起去了餐廳。
徐宏宴讓服務員把牛鞭湯送上來,同時又弄了四道小菜,這兒本來就是他承包的,他安排這些事當然十分方便。
時間就快十一點了,張揚本來沒有吃東西的興致,可牛鞭湯端上來,香氣撲鼻,盛了一碗品了幾口,真是美味無比,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夠解酒,可味道的確是極品,自打張大官人來到南錫還沒吃過這麼合口的東西。
徐宏宴要了兩瓶冰鎮啤酒,帶著幾分酒意道:「張主任,我老早就想請您吃飯了,可一直都沒機會,今晚不算,改天我正式請您。」
張揚笑道:「你別這麼客氣,大家都是同事,隨便點好!」
徐宏宴道:「張主任,我打第一眼見到您就知道您是好人,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現如今,像您這樣的領導真是不多了。」
誰都愛聽恭維話,張大官人也不例外,明知徐宏宴這句話是在拍自己的馬屁,可聽著就是舒服,張大官人夾了段鞭花嚼了嚼,有觔斗有嚼頭,美哉!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