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我容易嗎?
常委中的很多人對李長宇的提議都是從心底不贊同的,歸根結底李長宇的這個提議觸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他們之中子女出國留學的比例很高,雖然大多數人的出發點只是想讓子女去學習一下國外的先進經驗,並沒有給自己留後路的想法,可是李長宇的提議有種棍掃一大片的意思。
常務副市長龔奇偉看出會場的氣氛有些不對,關鍵時刻,他總是很堅決的站在李長宇的一方,龔奇偉道:「我也同意李書記的提議,雖然說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可是我們身為領導幹部的必須要有態度,還要讓老百姓都看到我們明確的態度。」
李長宇的提議在南錫體制內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家人在國外學習工作的幹部都要向紀委進行情況說明,張大官人不巧也成為其中之一。
紀委書記馬天翼這兩天親自接見了不少的幹部,其實張揚之前已經遞過了書面材料,張揚認為把自己叫到紀委專門進行一遍情況說明有些多餘,馬天翼這個人過於教條了一些,處理事情嚴肅有餘變通不足,實在是拘泥古板。
馬天翼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嚴肅:「小張,你不要緊張,今天叫你過來,是為了瞭解一些情況,並沒有其他的目的。」
張揚笑瞇瞇道:「我不緊張,您有什麼只管問,我肯定配合紀委的工作。」
馬天翼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的未婚妻楚嫣然在美國工作。」
張揚點了點頭。
馬天翼道:「她是美國國籍?」
張揚道:「是啊,長期在美國工作,管理這麼大的公司,沒有國籍身份很不方便。」
馬天翼道:「小張啊,你這種情況十分的敏感啊,市裡剛剛出台了一個規定,凡是配偶和子女,非因工作需要,在國外、境外定居,或者加入外國國籍,或者取得國外永久居留權的,不得擔任黨政正職和重要部門的班子成員,所有子女在國外留學工作者,要對經過進行詳細說明。」
張揚道:「我聽說了,可這件事跟我挨不上啊,第一我和楚嫣然目前是未婚夫妻的關係,不屬於你們管理的範疇,第二,她取得美國永久居留權也是為了工作,我在書面材料上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您轉成把我弄到紀委,讓我再說一遍是不是沒那個必要?」
馬天翼當然能夠聽出張揚話裡的對抗情緒,他笑道:「小張,別有情緒,我們只是例行調查,你畢竟是體委主任和黨組書記。」
張揚道:「我沒啥情緒,只是覺著你們調查的對象選錯了,按照你們這次的規定,宋省長才是應該說明情況的那個,楚嫣然是他女兒,他應該對經過詳細說明,而且這種情況也不適合擔任黨政正職和重要部門的班子成員。」張揚分明是抬出未來岳父來壓馬天翼。
馬天翼頗為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這調查沒法進行下去了,張揚的確是個刺兒頭,馬天翼道:「小張啊,這次市委班子並不是針對任何人,煙廠廖偉忠的事件對我們的震動很大,我們要從現在做起,提高警惕,盡量杜絕裸官現象,所以對相關人員都進行了全面的調查,你應該理解和支持我們的工作。」
張揚道:「我理解,我也支持,馬書記,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可工作是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省運會馬上就召開了,我那邊一攤子的事情,誰理解我?誰支持我?」
馬天翼道:「小張啊,你回去後把自己的存款情況和近兩年的收入情況做個詳細的說明,就沒有其他事情了。」
張揚道:「馬書記,您還要消費情況嗎?」
馬天翼道:「按照規定是需要的。」
張揚道:「我回頭得找門口看廁所的老大爺要發票去,每天一毛,兩年積累下來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呃……」馬天翼被噎得滿臉通紅,這混小子,什麼意思嘛!
張揚離開了紀委,在院子裡遇到了同樣前來說明情況的公安局長趙國強,兩人狹路相逢,都和對方打了個招呼,趙國強道:「來了啊!」
張揚道:「你也來了啊!」
兩人因為對方的話都不禁笑了起來,趙國強道:「你什麼問題?」
張揚把楚嫣然的事情說了。
趙國強歎了口氣道:「我老婆在非洲援建。」
張揚道:「搞什麼啊!這馬書記是不是有點拿著雞毛當令箭,太小題大作了。」
趙國強道:「廖偉忠的事情對咱們南錫領導層震動很大,領導們出台這個規定也是好意。」說到這裡,他向張揚點了點頭道:「這次要多謝你了!」
張揚笑道:「謝我什麼?」心中卻猜到自己為楊芸治病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趙國強道:「有機會一起喝茶。」說完他起身離去。
張揚轉身看了看趙國強,在他的印象中趙國強還少有對自己那麼和顏悅色過,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即將破冰?
張揚剛剛回到體委辦公室,高廉明就滿腹牢騷的跑到了他的辦公室裡,憤憤然吆喝道:「我說張主任,我不幹了,現在是搞文革嗎?我當初去美國留學又不是去賣國,怎麼要把我當成犯人一樣審?」原來剛才紀檢組長段建忠按照上級的指示,對高廉明這種有過出國經歷的人進行了相關情況瞭解,高廉明哪能受得了這個,當場就和段建忠吵了起來。
張揚道:「我說你至於嗎?連我都被紀委叫過去調查,你一個法律顧問算什麼?」
高廉明道:「我跟你不一樣,你是國家正式編製,我是你聘來的,僱傭兵!他段建忠憑什麼管我?」
張揚道:「老段也是按照上級要求辦事,你跟他鬧什麼?」
常凌峰此時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過去也留學過所以也寫了份說明材料,常凌峰將省運會的籌備情況向張揚說了一遍,平海省內還有六座城市對這次的省運會持有牴觸情緒,他們堅持讓南錫方面重新考慮參賽名單的事情,如若不然,不排除抵制這次省運會的行動。
張揚道:「他們當真是這麼說的?」
常凌峰道:「已經打電話過去溝通了,他們的確是這麼說,張主任,你不是說市領導們已經答應做好兄弟城市的溝通工作了嗎?怎麼還有人想要抵制省運會。」
張揚道:「李書記和龔市長都答應我了。」
高廉明道:「領導的話你也信,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兒。」
張揚瞪了他一眼道:「就你廢話多。」他向常凌峰道:「這事我知道了,不用管他們,誰愛抵制就抵制唄,省運會咱們照開不誤,這地球離開誰都照轉。」
常凌峰又道:「煙廠廖偉忠出事,答應的贊助款遲遲不能到位,門票和廣告宣傳冊的印製也出現了問題,面前我已經聯繫了南錫市第二彩印廠。」
張揚皺了皺眉頭道:「麻煩,這個廖偉忠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出事,這不是拆我的台嗎?」
高廉明道:「我聽說廖偉忠挺冤的,過去都沒怎麼貪污,是馬天翼逼得太緊,所以他才把手伸向了公款,打算撈一筆走人,誰曾想又被抓了個現形。」
張揚道:「伸手就被抓,他那個人不值得同情,就算沒有貪污的事情,迷姦楊芸的也夠他喝一壺的。」
高廉明感歎道:「看來國內官員的犯罪率還真是高,在美國都沒有這樣荒唐的事情。」
張揚搶白道:「美國的月亮圓,你怎麼不去美國混啊,死乞白賴的賴在我這兒當法律顧問,你說你丫自從到了我這裡,給我幫過多少忙?做過多少正事兒?整一吃白飯的。」
高廉明一聽就急了:「張主任,做人要厚道,你問問常主任,我這段時間做了多少工作?」
常凌峰笑道:「廉明的確幫了不少的忙,法律上的東西我們都不太懂,有廉明在,我們才省卻了不少的麻煩。」
張揚道:「我怎麼就沒看到他幹活呢?」
高廉明憤憤然道:「要不你怎麼是領導啊,官不大,可高高在上的姿態已經學會了,我做了多少工作,付出多少努力你根本看不見,我就是一無名英雄,別的不說,范思琪的案子你還記得吧?我跑前跑後這麼久,你居然說我什麼都沒幹?體委簽署的每一份合作協議我都要過目,我必須確保法律上沒有任何的違規,我容易嗎我?」高廉明委屈的就像個受欺負的小老太太。
高廉明離去之後,常凌峰笑道:「張主任,我覺著高廉明說得話還是很有道理的,當官也不能總把眼睛往上看,要多往下面看看,體諒體諒下屬工作的辛苦,這段時間為了省運會的事情誰也沒閒著。」
張揚道:「是我錯,大家的壓力都挺大的,工作上的操勞就不說了,紀委在這個時候偏偏要站出來添亂,廖偉忠一個人出事,就來個棍掃一大片,把我們所有沾了點海外關係的全都調查一遍,我怎麼感覺跟到了文革年代似的?」
常凌峰道:「官場之中,形式大於內容的事情太多,你在其中混了這麼多年,早就應該見怪不怪了。」他想起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輕聲道:「我剛說煙廠和大成印務的事情,彩印二廠和我們是沒有合同關係的,根據目前的進度,必須要彩印二廠幫忙印製,可能要先付一部分錢給他們。」
張揚點了點頭道:「你看著辦唄,等煙廠那邊穩定了,我得找他們索賠去。」
常凌峰笑道:「大成印務可是免費幫我們印製,現在人家出了事情,完成不了工作,咱們也不應該索賠,真要是那樣做,豈不是顯得咱們不夠厚道?」
張揚歎了口氣道:「都是這個馬天翼給鬧的,查貪污腐敗我雙手支持,可他也不能把紀檢工作凌駕於經濟建設之上吧?真不知道市裡是怎麼想的?就這麼由著他?現在紀委書記快比市委書記大了。」
常凌峰道:「這話你應該對李書記說去。」
傅長征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到張揚身邊,小聲道:「張主任,你姨來了!」
張大官人微微一怔:「我姨?」他腦子裡還真沒有這個概念。
傅長征點了點頭:「她是那麼說的。」他的唇角帶著笑。
張揚滿懷驚奇的抬起頭,此時已經聽到門外高跟鞋的篤篤聲,卻是前省紀委副書記劉艷紅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門外。
張揚哈哈笑了起來,劉艷紅打著他阿姨的旗號進來了,雖然張大官人一直稱呼她為劉姐,可劉艷紅和宋懷明平輩,自稱是他阿姨也不為過。
張揚笑瞇瞇道:「我當時誰啊,原來是劉姐!」
劉艷紅笑道:「沒規矩,叫我阿姨!」
張揚道:「我是怕把您給叫老了,快請,快請!」
常凌峰趕緊告辭離去,傅長征給劉艷紅泡好茶,這才走了。
張揚邀請劉艷紅坐下,劉艷紅卻沒有馬上坐,環視他的這間辦公室,目光被牆上掛著的一幅書法所吸引,上面寫著出淤泥而不染六個大字,落款是張揚,劉艷紅道:「早就聽說你的書法自成一格,看起來還真是不錯。」劉艷紅在書法上沒多少造詣,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張揚的書法內外兼修,即便是外行也能看出不錯。
張揚笑道:「還成,算半個專業人士。」
劉艷紅道:「不過這行字並不適合你,張揚,摘下來送給我吧!」
張揚道:「姐姐一聲令下,當兄弟的只當遵從。」他當即就過去吧那幅書法給摘了下來,捲好用報紙包了交給劉艷紅。
劉艷紅這才在沙發上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口茶道:「你憑什麼叫我姐啊?我和宋省長是同學,是你長輩,嫣然都叫我阿姨。」
張揚笑道:「各興各叫,你雖然和宋省長是同學,不過你長得比他年輕多了,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多歲。」
劉艷紅當然知道他是在故意誇讚自己,雖然明白這句話很誇張,自己已經四十多歲了,再怎麼年輕也不可能像年輕人一樣,卻仍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小子,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難怪嫣然會被你哄得神魂顛倒。」
張揚看出劉艷紅現在的心情不錯,比起前些日子見到她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那時候劉艷紅剛剛提出辭職,正是情緒最為低落的時候,看來她已經渡過了那段心理低潮期。張揚道:「劉姐,你的大假放完了嗎?有沒有決定以後的去留?」
劉艷紅道:「我不是已經辭職了嗎?」
張揚道:「辭職了還這麼高興?」
劉艷紅笑道:「正因為辭職了,所以才感覺到無官一身輕。」
張揚道:「真的?」
劉艷紅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張揚道:「劉姐,我總覺著你有些不對頭,什麼喜事把你樂成這個樣子?趕緊向我透露透露,讓我分享一下,也跟著你開心一下。」
劉艷紅道:「省裡又把我的辭職報告給打了回來,喬書記讓我繼續留任,紀委劉書記也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考慮了一下,之前的決定也有些太情緒化了,太激動,現在冷靜下來,決定還是留在平海。」
張揚對劉艷紅的留任並不意外,她在官場努力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到達了正廳的位子,換成誰也不可能輕鬆拋棄,劉艷紅當時的辭職更是一種負氣,是對組織上不滿的一種宣洩,她的辭職報告省裡不會批,不過張揚認為劉艷紅的留任和喬振梁、劉釗的關係並不大,她嘴裡雖然沒提宋懷明,越是如此越是證明宋懷明可能悄悄給她做了思想工作。
張揚道:「兜了一圈還是終點又回到起點啊,省裡不厚道啊,多少也應該給你提升一個級別。」
劉艷紅道:「讓我兼任省監察廳廳長。」
張揚道:「也不錯,紀委畢竟不能有兩位劉書記,不然以後我們都不知該如何稱呼了,叫劉書記,兩個都答應,以後我們就叫你劉廳長,叫他劉書記。」
劉艷紅呵呵笑了起來:「你就會胡說八道,從來都是一個劉書記,我這個書記是副的。」
張揚道:「走,我請劉廳長吃飯,順便給你恭賀一下。」
劉艷紅道:「不用你請,吳明那邊都安排好了,我過來是讓你一起去。」
張揚一聽到吳明的名字,不禁皺了皺眉頭,他對吳明這個人的感覺一向不咋地。可劉艷紅大老遠來了,他也不好說什麼,起身道:「他安排的哪兒啊?」
「市政府一招。」
吳明這次請劉艷紅吃飯本來是私人性質的,他看到劉艷紅把張揚一起叫過來了,打心底感到有些鬱悶,他在南錫工作的這段時間,對張揚的態度基本上是敬而遠之,他把自己看成一件玉器,張揚在他眼裡就是瓦片,哪有玉器主動和瓦片碰得,就算兩敗俱傷,吃虧的也是自己,不值啊!
吳明在官場上的修養遠高於張揚,雖然心裡不爽,可仍然是滿面春風,很熱情的邀請張揚坐下,張揚看了看今天的陣勢就明白了,吳明是想和劉廳長來個單獨午餐的,可惜劉艷紅並不太領情,專程去體委把自己這個電燈泡給請來了。
劉艷紅的確是把張揚弄來當電燈泡的,吳明對她的追求攻勢一直都沒有減弱,即便是她遞出辭職信之後,吳明對她的熱情仍然沒有表現出半點的退卻,這才讓劉艷紅感到有些害怕了,開始的時候她本以為吳明對自己的追求是看在她的官位上,可現在才意識到並不是這麼回事,所以她才讓張揚出來當擋箭牌,她的舉動在另一層面表明,吳明在她的心裡還是掀起了一些波瀾的。
吳明的消息遠比張揚要靈通,幾杯酒過後,他笑道:「劉書記,以後要稱呼你劉廳長了,恭喜你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
劉艷紅微笑道:「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
吳明道:「最近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往省委組織部去得次數多了一些,所以聽說了你的事情。」
劉艷紅點了點頭道:「我聽說你的工作也要調動了?」
吳明並不否認點了點頭道:「已經定下來了,我下個月就去北原省報到。」
張揚還是第一次聽說吳明要走的消息,他端起酒杯道:「看來是我要恭喜兩位了,都陞官啊,羨慕死我了。」
劉艷紅笑了起來:「你這麼年輕有的是機會,羨慕我們什麼?」
三人一起喝了這杯酒,劉艷紅道:「具體去向定了沒有?」
吳明點了點頭道:「荊山市市委書記!」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吳明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從嵐山到南錫,他的心底一直都憋著一口氣,先是和常頌在嵐山市委書記的競爭中落敗,然後又在南錫受到李長宇的排擠,如今他終於有了獨當一方的機會。更重要的是,從今以後,他可以和劉艷紅平起平坐了,有了堂堂正正追求她的理由,不再被別人視為攀龍附鳳。
聽到吳明高昇的消息,張大官人心裡頓時就不平衡了,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吳明他憑什麼啊?沒看出他有什麼能力,怎麼這種好事會落在他的頭上?
劉艷紅道:「祝你在新的工作崗位上可以做出一番成績。」
吳明道:「咱們共產黨人到哪兒都是一樣,還不是老百姓的公僕,還不是為人民服務。」這話說的很裝逼,在張大官人看來,這貨真是一臉的裝逼像,可人家現在是十年河東轉河西,有了說這種話的資格和理由。
劉艷紅道:「要是所有幹部都抱著你這樣的思想就好了。」
吳明道:「其實你們紀委領導才是任務最為艱巨的,我們黨的純潔性全靠你們監督。」
劉艷紅道:「你們這些幹部嘴上感謝我們紀委工作者,實際上心理不知對我們多反感。認為我們沒事找事,認為我們工作的目的就是找你們麻煩。」
吳明笑道:「怎麼會?」
張揚卻道:「是啊,你們紀委的工作可不就是為了找麻煩嗎?」
劉艷紅道:「你對紀委的怨氣很大嘛。」
吳明已經猜到張揚的怨氣和近期南錫市紀委書記馬天翼的工作有關,他笑道:「最近我們南錫在進行一場整風運動,有海外關係的官員都要對自己的情況進行詳細說明,小張好像也牽涉其中了吧?」
提起這件事張揚不由得歎道:「吳副書記,你說這次的事情是不是形式主義?」
吳明聽到張揚仍然這樣稱呼自己,不由得笑了笑,再過幾天,自己就要摘去副書記的帽子,成為真正的市委書記,他犯不著和張揚一般見識,一個廳級幹部和處級計較,豈不是顯得他的姿態有些太低?更何況現在是當著劉艷紅的面,他更要做出豁達大度,即使是偽裝。吳明道:「據我說知這次的事情是李書記提議。」
張揚道:「李書記的本意也不是搞得滿城風雨吧?」
吳明道:「說起來還是捲煙廠的事情,搞得市裡相當的被動,南錫一直都不太平啊,先是徐光然、李培源等人出事,市領導換了一撥,捲煙廠是南錫的利稅大戶,省內煙草行業的老大,如今廖偉忠又出了這種事,搞得大家都有些灰頭土臉的,李書記在這種時候提出整風還是很有必要的。」
劉艷紅道:「馬書記過去在省紀委的時候工作作風就非常嚴謹,他正義感很強,對於體制內不好的現象肯定是零容忍,有道是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紀律監督機制,就不會讓我們的幹部隊伍警鐘長鳴。」
張揚道:「敲警鐘我支持,可也不能亂撞鐘,和尚廟裡面也就是晨鐘暮鼓,自打這位馬書記來了,鍾就敲個沒完,也得讓人喘口氣吧?」這種話換成別人是不敢說的,可張大官人膽子向來都很大,馬天翼再怎麼厲害,也不過就是個市紀委書記,張揚還真不楚他。
吳明笑道:「小張情緒好像有些不對啊,是不是最近的整風也整到你的頭上了?」他是明知故問。
張揚道:「什麼整風?簡直是亂彈琴,我未婚妻在美國也需要交代嗎?眼看省運會就要召開了,我忙得跟沒頭蒼蠅一樣,你說這位馬書記幹點什麼正事不行?非得浪費我們的時間讓我們逐一說明情況。」
劉艷紅和吳明對望了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劉艷紅道:「別發牢騷了,馬書記就是那脾氣,大家都是為了工作,說清楚不就行了?」
吳明道:「小張,省運會準備的怎麼樣了?據我說知,有不少城市對這次的省運會並不積極,不會鬧出什麼不快吧?」吳明已經聽說了有幾個城市私下裡抵制省運會的事情,所以會有此一問。
張揚道:「愛來不來,反正我好話說盡了,他們想抵制只管抵制,就算一個城市都不來,咱們的省運會一樣可以辦起來。」
吳明道:「其實這件事可以讓宋省長說句話,只要他說句話,估計沒有人敢抵制這次的省運會。」吳明說這句話是有心的,他在心底對張揚還是看不起的,無非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無賴而已,如果不是宋懷明的女兒看上了他,他也不敢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囂張,你不是喜歡走上層路線嗎?這次怎麼不這麼幹了?
張揚聽出了吳明的言外之意,他端起酒杯道:「省運會的事情是公事,為了公事我沒必要動用私人關係,反正該做的我都做了,臉面已經給出去了,至於別人要不要,我不清楚,他們真要是給臉不要臉,我也管不著。如果真的敢聯合抵制省運會,我到時候就在喬書記面前參他們一本,看看誰臉上掛不住?」
吳明做出十分關心的樣子:「小張,獨木不成林,省運會如果缺席的城市太多,別人會說我們南錫的組織準備工作沒有做好,我們的臉上也不好看。」
張揚道:「要說省運會這事兒,我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當初新體育中心建設遇到了問題,我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才拉來了投資,把硬件設施給建好了,舉辦省運會缺錢,我又四處化緣,結果還被小人告了一狀,臨到報名,又鬧起了R型肺炎,搞得這些兄弟城市人心惶惶,沒人願意到我們這裡來參加比賽,現在一切終於搞得差不多了,這些城市又反悔了,恨不能重新報名,我不同意,就把我告到了省體委,這都什麼人啊?我辛辛苦苦把省運會給辦起來,我容易嗎我?」
劉艷紅道:「誰幹工作都不容易。」
張揚道:「我就覺著我自己特不容易,省運會要管,秋季經貿會也要管,現在幹什麼不要錢啊?市裡又不願給我錢,我這麼點社會關係全都讓我給用完了,有時候想想,自己辛辛苦苦為了什麼?省運會辦好了,最多能落到兩聲誇獎,省運會要是辦砸了,估計距離我從南錫捲鋪蓋走人也不遠了。」
吳明呵呵笑道:「小張啊,別這麼大的怨氣嘛,你的成績,市領導還是有目共睹的。」
張揚道:「有目共睹?怎麼沒人誇我?這邊開始整風運動了,第一個把我給惦記上了,我未婚妻在美國工作,美國國籍怎麼了?招誰惹誰了?你們是沒看到,馬書記跟我談話時的表情,彷彿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犯罪分子。」
劉艷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張揚,馬書記那人從來都是那幅嚴肅的表情,這麼著,找機會我跟他談談,讓他注意一下工作方法。」她向吳明道:「吳明,你們也是,也要提醒馬書記一下,不要搞得怨聲載道啊!」
吳明道:「我在常委中話語權有限!」,因為馬上就要離開南錫,吳明說話也沒多少忌諱了,即便是張揚就在身邊,他仍然想什麼就說了出來。
張揚道:「劉書記,要不我調到省委監察廳跟你幹得了。」
劉艷紅道:「當真?我可是雙手歡迎啊!」
張揚也只不過是說說罷了,他笑道:「現在我才發現紀委工作是最威風的,老百姓都覺著當官的厲害,可當官的最怕的就是你們紀委的,還是你們厲害!」
劉艷紅道:「都是你們這些人把我們紀委給妖魔化了。」
吳明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說。」
張揚道:「吳副書記馬上就要高昇了,當然不願意多說了,難怪大家都說你是個聰明人。」
吳明面孔有些發燒,心中暗罵這小子專挑自己的軟肋下刀子,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張揚所說的都是實際情況,他馬上就要前往荊山上任,沒必要在南錫得罪人。吳明道:「小張,別管人家怎麼說,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才是正本。」
張揚道:「現在外面到處都在傳言,在南錫最大的不是市委書記,而是紀委書記!」
劉艷紅道:「又在胡說,我看這句話就是你說的!」
第一個說這句話的不是張揚,劉艷紅也不是最後一個聽到這句話的。
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也聽到了這樣的說法,龔奇偉說完這句話之後,不由得搖頭苦笑道:「李書記,我看,你是時候找老馬談談了,整頓幹部隊伍紀律沒錯,可是凡事也要有個尺度,這樣下去,就快搞得怨聲載道啦。」
李長宇微笑道:「南錫最大的不是市委書記,是紀委書記,呵呵,這話誰說的?」
龔奇偉道:「外面都這麼說。」
李長宇道:「大家都是平等的,哪有誰大誰小的分別?既然老馬這麼高的熱情就讓他藉著這次的機會好好整頓一下幹部隊伍的風氣。」
龔奇偉並不是想搬弄是非,製造李長宇和馬天翼之間的矛盾,他只是感覺到很多事過猶不及,如果任由馬天翼這樣整頓下去,整個南錫的幹部隊伍就會變得人心惶惶,看到李長宇淡定自若的表情,龔奇偉忽然想起,這次的行動就是他提出的,馬天翼衝到了整風運動的最前端,難道正是李長宇期望看到的?李長宇表面雖然慈和,可做事的風格卻十分果斷,這在他和夏伯達的權力之爭中就能夠看出,李長宇在關鍵的事情上寸步不讓,為什麼他要對馬天翼採取讓步?難道李長宇真正的目的是要藉著這件事激起所有人對馬天翼的反感,不著痕跡的給他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