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裸官
薛志楠似乎預感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他的表面還算鎮定,坐下之後,首先提了一個要求:「可以給我一支香煙嗎?」
趙國強和程焱東對望了一眼,程焱東冷冷道:「你以為自己是誰?給我放老實點,提你過來是要調查你。」
薛志楠不屑的笑了一聲道:「調查我?我就鬧不明白了,先是檢察院,然後是你們公安局,查了這麼久,根本就是圍繞著莫須有打轉轉,我薛志楠老老實實的工作,給國家創造了多少財富?你們這樣對我,就是拖經濟建設的後腿。」
程焱東冷笑道:「還真把自己當成一號人物,薛志楠,你給我放老實點,最好馬上把強姦楊芸的經過說出來,我們國家是有政策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薛志楠道:「你們想聽什麼?強姦經過?我說你們怎麼這麼變態?這麼喜歡聽,乾脆去找盤黃片兒看,反正你們公安內部收繳的多了,內部觀摩的機會太多了。」
程焱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狂妄!薛志楠,我跟你實話實說,如果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我們也不會把你請到這裡來,我們已經找到了事發當日楊芸所穿的內褲,在上面發現了精斑。」
薛志楠內心狂跳,他大聲道:「那又怎樣?也不能證明就是我的。」
趙國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一直都在悄悄觀察薛志楠的眼神,從薛志楠的雙眼中他捕捉到了驚慌。
程焱東揚起那份DNA鑒定的結果:「經過DNA比對,精斑和你血型DNA完全吻合。」
薛志楠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慌張,不過他還是迅速穩定了下來:「詐我啊?」
程焱東將那份鑒定結果交給一旁做記錄的警察,警察來到薛志楠面前將結果給他看,薛志楠看清結果之後,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他抿了抿嘴唇,感覺自己的嘴唇有些發乾,可薛志楠也算一號人物,他的心理素質還算過得去,笑了笑道:「這又能證明什麼?她內褲上發現我的精斑,只能證明我們兩人之間存在不正當的關係,難道可以證明我強姦她?你們無非是想把我弄進監獄,我實話告訴你們,楊芸一直都想進煙廠工作。為了這件事,她姐姐幫她牽線搭橋,她勾引我,我這人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在私生活上不檢點,所以沒能把持住自己,和她發生了關係,只是我沒想到這姐妹倆這麼陰險,居然設下圈套來害我,如果楊芸要起訴我強姦她,我只能找人辯護了,可是她好像神智不正常吧?一個精神病患者所說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兩位局長,你們就這麼想把我弄進監獄?我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
趙國強開口道:「薛志楠,你以為楊芸的精神會始終不穩定,沒有康復的機會了?如果不是她精神狀況好轉,又怎麼會記起這個證據?我告訴你,用不了太久,她就會恢復正常,在通過精神鑒定的測試之後,她完全有資格起訴你。」
薛志楠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程焱東道:「害怕了吧,有句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做了壞事,以為能夠瞞住天下人,可這根本不可能,薛志楠我給你一個忠告,現在就把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來,也許能夠獲得寬大處理的機會。」
薛志楠道:「我沒什麼可說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愛怎樣就怎樣,不就是想把我弄進監獄嗎?好啊,你們讓楊芸起訴我。」
趙國強和程焱東對望了一眼,薛志楠果然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他們都從事公安工作多年,形形色色的罪犯他們見到的多了,薛志楠這種並不少見,他有頭腦,心理素質夠強,知道楊芸的精神如果不恢復正常,那麼她就無法站出來指證薛志楠,她的口供就無法成為法庭上的證詞。
訊問只能暫時告一段落,兩人回到辦公室內,程焱東憤憤然道:「這個混蛋,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趙國強道:「他的心理素質夠強,對形勢認識的很清楚,想讓他認罪很難。」
程焱東道:「還不是他的背後有人撐腰。」他所指的這個人就是廖偉忠。
趙國強道:「聽說廖偉忠已經上告了,說南錫市領導迫害他。」
程焱東道:「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回頭要看看楊芸的恢復情況怎麼樣。」
趙國強忽然道:「張揚是不是和你一起去過青湖醫院?」
程焱東被他突然一問,問得愣在那裡,他有些詫異的看著趙國強,實在不清楚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趙國強道:「青湖醫院內的安防措施很嚴密,每個重症病人的房間內都有監控,我看過當天你和他去調查情況的錄像,焱東啊,你讓一個局外人去冒充警察,這可是違反咱們內部紀律的。」
程焱東被趙國強當面戳破,臉上有些掛不住,尷尬道:「趙局,張主任說能夠幫我,他不想你知道這件事。」
趙國強道:「他怎麼做我管不著,可是你啊,你得知道咱們才是一個系統的。」
「對不起!」程焱東老老實實認錯。
趙國強提出這件事並不是要追究,他拍了拍程焱東的肩膀道:「焱東,你跟他聯繫一下,既然他有辦法讓楊芸說話,說不定就能夠幫助楊芸徹底清醒過來,算是我給他一張通行證,讓他幫忙給楊芸繼續治療。」
程焱東欣喜的點了點頭。
此時趙國強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拿起電話,聽完之後,兩道劍眉不禁擰在了一起,他低聲道:「確定?」
在得到確定性的答覆之後,趙國強放下電話,站起身,拿起自己的警帽,向程焱東道:「楊芸的內褲上還發現了另外一個人的精斑。」
程焱東吃驚的張大了嘴巴:「誰?」
趙國強道:「初步鑒定的結果表明是廖偉忠!」
程焱東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廖偉忠和薛志楠是姐夫和小舅子的關係,他們兩人居然會對同一個女孩子下手,如果一切屬實,事情的性質極其惡劣,這已經不是一起普通的強姦案。
趙國強道:「馬上監控廖偉忠,我這就去紀委一趟,要向馬書記及時通報情況。」
紀委書記馬天翼聽說這一結果的時候,氣得頓時拍桌子罵起了娘,馬天翼是個正義感十足的人,他憎惡一切腐敗犯罪,他於危難之時受命於南錫,來南錫之前就立下志向,要整頓南錫的官場,還給南錫這片土地一片朗朗乾坤,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要做的就是整頓幹部隊伍的紀律,廖偉忠其人在當地企業界的威望很高,可是馬天翼下車伊始就發現廖偉忠在煙廠過於獨斷獨行,關於他的投訴也是層出不窮,絕對的權力意味著絕對的腐化,事實證明果然就是這個道理。
馬天翼道:「我早就說過他有問題,市裡因為煙廠是利稅大戶,所以凡事都給他幾分面子,就算他在經濟建設方面有功,可是並不代表著能夠抵消他的錯誤。」
趙國強道:「馬書記,這件事應該怎麼辦?」
馬天翼道:「還能怎麼辦?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廖偉忠不過是個煙廠廠長,他犯法一樣要治他!」馬天翼此時積壓在胸膛多日的悶氣終於可以傾吐了出來,市裡對他調查廖偉忠頗有微詞,可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廖偉忠有問題,他絕不是像他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楊芸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隨著這一角的掀開,可能會有更多的內幕被爆出來。
趙國強道:「我已經讓人去監控廖偉忠。」
馬天翼點了點頭道:「做得好,我這就去找李書記,看他怎麼說。」
趙國強的手機此時響了起來,卻是程焱東打來的電話,程焱東道:「趙局,廖偉忠今天一早去了雲南開會,他人並不在南錫。」
趙國強把這一情況轉告給了馬天翼,馬天翼道:「這件事有沒有透露出去?」
趙國強搖了搖頭道:「除了您以外我還沒有告訴任何人。」
馬天翼道:「一定要提防他出逃,廖偉忠的兩個孩子都在國外,他妻子在英國陪讀,他的父母也已經去世了……」說到這裡馬天翼的內心變得沉重起來,他對廖偉忠還是疏忽了防範,如果廖偉忠真的聽到了風吹草動,利用這次的機會出逃,那麼造成的損失必然是巨大的。
他匆匆趕到了李長宇的辦公室,向李長宇匯報了這件事的進展情況,李長宇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事實證明馬天翼當初的判斷是正確的,廖偉忠的確有問題,他當初從大局出發,勸馬天翼要在這件事上盡量採取低調處理,現在看來這件事是蓋不住的,李長宇感到相當的糾結,南錫一件事接著一件事,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幹部隊伍中再出現大的違紀問題,可廖偉忠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馬天翼道:「李書記,必須馬上對廖偉忠採取控制措施,一旦他潛逃出境,再想抓他就難了。」
李長宇道:「現在並不能證明他就要潛逃出境,他應該不知道楊芸的事情被發現了吧?」
馬天翼道:「可能從薛志楠被抓開始,他就做好了潛逃的準備,之前他表現出的憤怒和不平,可能是向我們故佈疑陣,用來迷惑我們,我剛剛調查過,他的妻子去英國不久,還是薛志楠被控制之後的事情,我看他早有出逃的準備。」
李長宇習慣性的摸出一支香煙點燃,這件事上馬天翼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自己有所失誤,他沉默了一會兒道:「馬上派人去雲南,控制廖偉忠,把他帶回南錫。」
廖偉忠是在從雲安逃往緬甸的途中被警方逮捕的,南錫警方反應及時,和雲南警方聯手將廖偉忠堵截在了邊卡,得知廖偉忠被抓住之後,南錫市的各位市領導全都鬆了口氣。
廖偉忠一直都在留意公安內部的動靜,楊芸提供證據之後,他就預感到這件事不妙,所以及時做出了出逃計劃,可是他沒想到警方這次的反應速度會這麼快,搶在他離開國境之前將他抓住。
再次見到廖偉忠,馬天翼幾乎不能相信眼前的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就是幾天前還意氣風發的煙廠管理者,南錫企業界的風雲人物。
廖偉忠笑了笑,他習慣性的掠了一下頭髮:「過去我一直都染髮,真正的樣子是不是嚇了你一跳?」
馬天翼道:「沒想到你頭髮白了這麼多。」
廖偉忠道:「我在煙廠工作了三十五年,在最高領導的崗位上干了八年,八年前我還是滿頭黑髮,可現在已經是白髮蒼蒼,我可以說,我的頭髮是為這個企業操心變白的。」
馬天翼道:「你覺著很不公平?」
廖偉忠道:「這個位子本不該屬於我。」
馬天翼道:「犯了錯,就得為自己的錯誤承擔後果,誰也不想坐在階下囚的位置上,可是你不坐,就證明我們的法律是不公正的,就是對老百姓不公平的。」
廖偉忠道:「給我一支煙。」
馬天翼對他的態度還算是友善,拿起一盒玲瓏塔遞給了他,廖偉忠接過那盒煙,翻來覆去的看了看,他對這個牌子再熟悉不過,玲瓏塔的品牌正是他一手開創的,當初他接手南錫捲煙廠的時候,煙廠的年收入不過千萬元,可是現在每年創造的利稅已經達到五十億元,整個平海幾乎百分之九十的煙民都在抽著南錫捲煙廠出品的香煙,進入九十年代之後,南錫捲煙廠已經成為平海煙草行業的老大,廖偉忠帶領企業想要躍升一個台階,開始打造一品錦灣的高檔品牌,根據目前的市場回饋來說,產品的認同率相當高,可以預見,一品錦灣必將成為捲煙廠的拳頭產品,明年煙廠的利稅極有可能實現翻番。想到這裡,廖偉忠的內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悲哀,他點燃了一支香煙,用力抽吸了一口,從鼻腔中噴出兩條煙霧,煙霧隨即在他的面前瀰散開來,讓他滄桑的面孔顯得有些模糊。
馬天翼道:「為什麼要逃?」
廖偉忠反問道:「為什麼要抓我?」
馬天翼道:「你對楊芸做了什麼?」
廖偉忠道:「馬書記,你做紀委工作這麼多年,對當官的風險怎麼看?」
馬天翼道:「風險很大!」
廖偉忠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他又抽了一口煙道:「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身敗名裂,回想起來,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些年這麼辛苦究竟為了什麼?」
馬天翼道:「你是共產黨員,當年對黨旗宣誓的時候你說過什麼就是為了什麼!」
廖偉忠道:「處在我的位置,面臨的誘惑很多,我自問還算是個立場堅定的人,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叫什麼我都不知道,其實那天我也喝了很多酒,所以我的自控能力就變得很差。她奉獻自己是有目的的,我認為我和她之間是一種利益交換。」
「利益交換?你在拿國家的利益去交換!」馬天翼的語氣頓時變得嚴厲了起來。
廖偉忠道:「馬書記,我知道你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從你來到南錫,你就認定了我,你以為我在揮霍國家的財產?在你對我下定語之前,我要說幾件事,你有沒有瞭解過煙廠這八年的發展?你有沒有看到過我們對南錫發展所作的貢獻,我們每年上繳的利稅已經達到五十億元,我提高職工的福利待遇,你們有沒有看到?而我每年從煙廠拿走的只是一份工資,外加年終的分紅,去年我從煙廠拿走了十萬塊分紅,全都寫在賬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能這已經成為很多人舉報我的理由,這八年,我從煙廠一共拿走了五十萬的分紅,你認為多嗎?」
馬天翼道:「五十萬,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廖偉忠道:「五十萬和五十億的利稅相比算什麼?國外同樣的企業,和我處於同樣位置的人,他們的年薪至少五千萬人民幣起步,我拿著不多的薪金,帶領著這麼大的企業,付出的精力和承受的壓力卻是超出他們無數倍的,你認為公平嗎?」
馬天翼道:「你有件事沒有搞清楚,是國家給你這個位子,你是給國家打工的,捲煙廠不是你個人的,你說的這一切並不足以成為你揮霍國家資產的理由。」
「我揮霍了嗎?錦灣大酒店裝修奢華也成為舉報我的理由,什麼叫企業形象?做官我不在行,可是做企業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不認為自己是個清清白白的官員,可是我也沒有你們想像的那樣不堪,我既然敢讓你來查我,我就不怕你查出問題,你現在把我控制起來,理由是什麼?是因為我貪污還是受賄?我都沒有做過,我的兒女出國是我利用自己的關係送出去的,和企業沒有任何的關係。」
馬天翼道:「自己的關係?如果你不在捲煙廠廠長的位置上,你的這些關係會為你真心誠意的辦事?」
廖偉忠道:「其實從你們調查薛志楠開始,我就知道早晚你會把這把火燒到我的頭上。」
馬天翼道:「我針對的不是你個人,而是你的行為。」
廖偉忠道:「我這個人做事過於高調,槍打出頭鳥,在國內永遠都是這個道理,很早有人就勸我要收斂一些,而我始終學不會,今天終於栽了跟頭。」
馬天翼道:「你很委屈?」
廖偉忠道:「你可以去仔細查看一下捲煙廠的賬目,我們的每一筆賬目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馬天翼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逃?」
廖偉忠道:「人對危險有種預感,我最近都有大禍將至的感覺,我過去雖然沒從企業拿走任何錢,可是我給無數人批了條子,煙廠的香煙緊俏,有多少關係戶找到我,給我送錢,又有多少市領導打電話讓我給他們的關係網開一面,我雖然沒有從中獲利一分一毫,可是你們一旦查起來,這些都會成為我的罪狀,我明白,牆倒眾人推,我現在已經是人人喊打了。」
馬天翼道:「你不承認你錯,把所有的錯誤都歸結到別人的身上,可看看你所做的一切,你任用你的內弟薛志楠為大成印務的總經理,我們目前已經掌握了他通過你的關係向外批條的事情,每年通過他發出去的關係煙就有幾萬箱,他從中獲取的利益決不下百萬,你可以推得一乾二淨,可是你的家人呢?你妻子在南錫的時候也沒少做過這方面的事情,你兒女的學費和生活費每年都在二十萬以上,請問以你公示的經濟收入如何能夠支撐?」
廖偉忠道:「一直以來你們調查薛志楠的用意就是為了要查到我身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無話可說。」
馬天翼義正言辭道:「你解釋不清,你根本就解釋不清為什麼要把妻子兒女全都送到國外,你早就意識到自己會出事,早晚都會出事,你是在為自己的家人鋪好後路,也是為你自己以後逃走做準備。」
廖偉忠淡然道:「我說再多也沒有任何作用,你們紀委的工作就是尋找一個微小的錯誤,而推翻我一生的努力,我承認,你成功了!」
無論廖偉忠怎樣強調他的清白,可是他在出逃之時從廠裡轉走了七百三十萬,這筆錢直接轉入了他兒子的國際戶頭上,這足以構成他的貪污罪。
在廖偉忠被抓回之後,薛志楠的心理防線也開始鬆動,他利用關係大肆向外面轉賣批條獲利的證據也已經落實,同時楊芸在張揚的治療下精神漸漸平復,已經委託律師正式向法院起訴薛志楠、廖偉忠兩人。
雖然省運會臨近,南錫的各位常委的臉上都不見太多的喜色,這次廖偉忠事件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煙廠的賬目真沒有查出廖偉忠個人存在任何問題,如果不是他在最後逃跑的時候從廠裡轉走了七百三十萬,紀委在經濟上就抓不出他的任何毛病,至於迷姦楊芸一事,和經濟無關,而且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廖偉忠也是一個受害者,薛志楠策劃了這件事,隨著案情的深入調查,又有發現,楊晶對這件事並非是毫不知情,她和薛志楠撕破臉皮的真正原因是薛志楠事後沒有給她答應過的一百萬。
常委中甚至很多人認為,這次廖偉忠貪污案,是馬天翼逼出來的,正是馬天翼的步步緊逼,迫使廖偉忠聞風而動,以至於最後晚節不保,私下裡甚至有人想,如果不是馬天翼逼得太緊,或許廖偉忠就不會走出這錯誤的一步。
馬天翼道:「廖偉忠的事件看似很普通,但是具有著相當的代表性,第一他臨近退休,第二他的妻子兒女都在國外,他是一個不擇不扣的裸官。」
常委們竊竊私語,多數人都是第一次聽到裸官的概念。
馬天翼道:「近些年裸官現象在我們的幹部隊伍總屢見不鮮,很多幹部在大權在握,炙手可熱之時,將妻兒全部移民海外,既便於將腐敗所得轉移出境,又為自己腐敗行為一旦暴露留好後路。即使不慎翻船、外逃又未成功,一人受過,也可保得家人安全富足。能撈就撈,不行就跑,跑了就了,已經成了這幫貪官們心照不宣的心訣。廖偉忠就是典型的一個。他的兒女都在國外讀書,他的妻子在英國伴讀,國內只剩下他自己。
馬天翼停頓了一下又道:「這是一種值得我們警惕的現象,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時代的進步,裸官現象層出不窮。我總結了一下,應該有六大方面的原因。一是由於我們的某些官員在信仰上出現了危機;經濟發展讓他們的心理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變化,開始變得一切都向錢看,金錢至上,失去了當初的信仰。
二、是我們的監管制度不健全,給了貪官們可乘之機;在這一點上我要首先承認自己的錯誤。
三、是官員的權力過大,給貪官為所欲為創造了條件;就拿捲煙廠做例子,廖偉忠在企業內部說一不二,黨政一把抓,掌握著煙廠的絕對話語權,這兩年煙廠的產品緊俏,只要他批一個條子轉手就能賺錢,周圍人對他奉若神明,為了從他手裡得到批條,阿諛奉承,百般逢迎,造成了他的狂妄自大,目空一切,把企業視為自身的財產。
四、是社會風氣不正,導致很多拉貪官下水的「縴夫」存在。
五、是上級領導或主管部門睜隻眼閉只眼,給了貪官們「可持續」鑽空之機。
六、是大量的貪官被發現後,因為種種關係不被處理或輕微處理,致使「進行中」的貪官膽大妄為、前赴後繼。」
馬天翼的這番話可謂是毫不留情,他不僅僅指出了裸官出現的原因,還影射領導層對貪污現象的治理不力。李長宇和夏伯達的臉色都不好看,這個馬天翼說話果然是六親不認。
在聽完馬天翼的匯報之後,市委書記李長宇做了總結性的發言,他面色凝重道:「我很痛心!雖然我們多次強調幹部的自律性,廉潔性,可仍然不斷地有人出問題,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剛才馬書記針對裸官的現象進行了總結,我個人認為,國內現有的幹部選拔制度造成監督和被監督者之間一團和氣的局面,法律制度被虛化,這樣不管制度如何設置,最終效力會大打折扣。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辦法,並不在於「徹查」,也不在於「備案」,而在於充分的透明。可以斷言的是,只要真正做到公開和透明,那些「裸體做官」者,也就真的會變成了眾目睽睽之下的裸體,他們再想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從容不迫地為自己外逃做準備,也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李長宇的這番話引來了一片掌聲,掌聲平息之後,李長宇又道:「既然發生了狀況,發現了我們工作中的失誤,我們就要及時改正。中國有句老話,亡羊補牢猶未晚矣,我提一個建議,想要最大限度的減少以權謀私,權錢交易的制度漏洞,就必須進一步推進防腐倡廉的建設。我們要規範對各級領導幹部用權、用錢、用人的監督。只有不斷完善我們的監督機制,才能減少這些類似腐敗事件的發生,剛才馬書記說得很清楚,也很在理,我們體制內像廖偉忠一樣的裸官不在少數,遠的不說,我們就說說市委大院,多數幹部的子女都送往了國外讀書,當然我不是反對出國留學,能夠走出國門學習國外先進經驗是好事,我聽說這些回來的孩子們又分成了兩種,一種是海歸派,一種是海待派,海待派就是海外歸來待業青年。「常委們發出笑聲。
李長宇道:「聽起來好笑,可琢磨起來不是那麼回事兒,領導幹部所領的都是那麼點的工資,如果查查子女的學費,可能除了寥寥幾個真正可以獲得獎學金,多數都是自費出國吧?自費出國,這些錢又是從哪裡來的?」
現場頓時靜了下去,如果李長宇當真要從子女出國的問題上查起,恐怕要棍掃一大片了,在場的常委就有不少人的子女在國外讀書。
李長宇道:「我提議,從今天開始,凡是配偶和子女,非因工作需要,在國外、境外定居,或者加入外國國籍,或者取得國外永久居留權的,不得擔任黨政正職和重要部門的班子成員,所有子女在國外留學工作者,要對經過進行詳細說明。」
夏伯達笑了笑道:「李書記,你這個提議是不是有些形式主義了,我先聲明,我兒子就在英國學法律,不過他是正兒八經的考上去的。」
李長宇道:「老夏,我可不是針對你,只要說明情況,證明子女出國合情合理,可以解釋清楚就行,這也是為了避免我們的幹部隊伍中再有廖偉忠這樣的事情發生。」
馬天翼道:「不錯,廖偉忠在事發前轉走了七百三十萬,這筆錢很難追回來了。」
市委副書記吳明道:「我同意李書記的提議,裸官現象必須要剎車了,把妻子兒女全都送到國外,身在曹營心在漢,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夠當好幹部?」
夏伯達道:「看來我真得讓兒子趕緊回來,不然我這個市長都要幹不成了。」
李長宇道:「老夏,我真不是針對你,誰不知道你兒子的成績是出了名的好,是憑真本事考取的牛津。」李長宇嘴上誇獎著夏伯達,心裡卻對夏伯達越來越反感了,夏伯達故意這樣說,目的就是跟自己唱反調。
夏伯達道:「我覺著李書記所說的並不全面,裸官要防,潛在的裸官一樣要防。」
李長宇道:「潛在的裸官,老夏,你這句話我有些不懂啊。」
夏伯達道:「我舉個例子,比如體委小張吧,他的未婚妻就是長期在美國工作,這樣的官員屬不屬於裸官呢?」
誰都沒有想到夏伯達居然把矛頭轉向了張揚,常委們都沒說話,因為不方便說話,夏伯達把張揚的問題擺出來是要給李長宇難堪,可是他似乎忘了,楚嫣然首先是省長宋懷明的女兒。
李長宇何許人也,馬上抓住了夏伯達的這個漏洞,他微笑道:「未婚夫妻不屬於我說的範圍內。」
夏伯達步步緊逼道:「楚嫣然是宋省長的女兒吧,按照李書記的說法,宋省長也不適合擔任黨政正職了?」
李長宇冷冷看著夏伯達,這廝根本是故意在唱反調,他淡然道:「老夏,我說過,前提是非因工作需要,宋省長的女兒長期留在美國是工作上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