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大乘決

    週末,陳雪都會前往香山別院,張揚帶著天池先生的那幅字也來到了這裡。人和人之間的相處感覺全然不同,陳雪與世無爭的性格讓她給人的感覺稍嫌冷漠,一開始張揚和她相識的時候,也感覺陳雪將自身包裹的相當嚴實,是綜合外界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可似乎冥冥注定,他們之間仍然發生了這麼多的故事,而這些經歷也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走近,面對陳雪,張揚和其他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他將陳雪視為可以傾訴一切的知己。
    看到張揚帶來的那幅字,陳雪當即就斷言道:「這不是字,而是偏旁部首的堆砌。」
    張揚道:「偏旁部首,好像也不是正規的那種。」
    陳雪道:「先生當年一定也在地洞中發現了什麼。」她返回書房,拿出當初他們在地洞中發現的儀刀和矛頭,陳雪道:「這矛頭之上刻滿了細小的文字,如果不仔細看,只會當成普普通通的飾紋,可是,當你用放大鏡觀察這些花紋,就會發現上面是一個一個的文字組合而成。」
    張揚接過她手中的放大鏡,仔細觀察上面的花紋,果然看出上面是一個個的文字,他仔細辨認了足有十多分鐘,方才道:「這是霸王槍法!丘怨的霸王槍法!」
    陳雪望著張揚,美眸之中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神情,她輕聲道:「這上面並沒有說明長矛的主人是丘怨!」
    張揚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笑道:「霸王槍乃是丘怨所創,武林掌故方面我比你熟悉的多。」
    陳雪並沒有繼續追問,又指了指桌上那把儀刀。張揚也拿著放大鏡去看那把儀刀,可仔仔細細看了儀刀的每一個細節,也沒有發現花紋中有任何的文字。
    望著張揚一臉迷惘的樣子,陳雪不禁莞爾,她輕聲道:「有沒有留意到刀擋上鏤空的小孔?」
    張揚看了看那二龍戲珠的圖案,仍然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低聲道:「怎麼了?」
    陳雪道:「我發現矛頭上的秘密之後,就認為這把儀刀也有玄機,可看了很久,都沒有發現這儀刀之上有什麼特別,後來發現了這刀擋之上的兩個小孔,看起來一模一樣,只是鏤空圖案的一部分,可我又找了一些隋唐時候的刀具資料,發現大多刀擋的這個位置並不是鏤空的,於是我用蠟灌注這個小孔,倒出臘模,然後拿著臘模去找人做了兩把鑰匙。」
    陳雪拿出兩把黃銅鑰匙在張揚面前晃了晃,然後分別插入儀刀刀擋上鏤空的兩個孔洞之中,兩隻手分別向左右旋轉,只聽到鏘!地一聲,儀刀竟然從刀柄之內彈射而出,刀身刀柄完全分離開來。
    張大官人吃驚不小,想不到這儀刀的構造居然如此精妙,他拿起刀柄,發現中空的內部有一卷絲帛,張揚隱約猜到,這上面可能記載的是金絔戊的武功心得,這並不難以推測,儀刀是金絔戊所有,裡面藏著的東西自然是他的秘密。
    張揚展開那幅絲帛,看到上面繡著毫無規律的數字。
    陳雪道:「單獨看這些數字沒有任何的意義,不過,你如果將這些數字和另外一些東西結合起來,就有了非同一般的意義。」
    張揚道:「什麼東西?」
    陳雪指了指他帶來的那幅卷軸:「地洞之中還有一處石壁,上面刻滿了同樣的東西,天池先生應該前往發現了那裡,所以用筆將之記載下來。」她又取出幾張照片,在上次和張揚一起探索過地洞之後,陳雪後來又獨自前往那裡,發現那面刻滿字符的石壁,並將之拍照留存。
    陳雪道:「按照金絔戊留下的這張東西,將上面的字符重新排列,最後得到了這篇文字。」她將自己破解之後寫下的那篇文字遞給張揚。
    張揚望去,他本以為上面應該是淒風苦雨劍和陰煞修羅掌的精要,可看到上面的文字,卻發現上面所記錄的竟然是武林至上寶典《大乘訣》,如今的時代早已不知大乘訣為何物,其實在大隋朝那會兒,這篇武林至上寶典據說已經失傳,據傳大乘訣是世上最為精妙的內功心法,掌握大乘訣之後,修習任何武功都是信手拈來,輕易上手,大乘訣後來消失於世並不是因為毀於爭搶殺戮,而是傳言修煉大乘訣的高手都可得道成仙,最後一位練成大乘訣的高手不想這部秘籍存世,所以帶著大乘訣飛昇仙去。
    張大官人當然不相信這樣的傳言,不過他瀏覽了一遍大乘訣,的的確確是一套奧妙無窮的內功心法。
    陳雪的內功也頗有根基,她自然能夠看出這篇是修煉內功的方法,輕聲道:「這篇內功口訣很厲害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傳言煉成之後可以得道成仙!」
    陳雪淡然笑道:「這世上真的會有仙人嗎?」
    張揚道:「金絔戊雖然得到了這篇內功,可是應該還沒有來得及修煉,不然他也不會死在幾名高手圍攻之下。」
    陳雪輕聲歎道:「雄霸天下又如何?世上無敵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只剩下一句骷髏罷了!」以她的性情說出這樣的出世之言並不意外。
    張揚道:「雖然早晚都要死,人生既然如此有限,為什麼不在這有限的時間內尋求最大的快樂呢?」
    陳雪反問道:「在你看來,什麼才是最大的快樂?」
    張揚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愛自己所愛的人!」
    陳雪道:「你活在這世上無非是為了貪慾,如果上天再給你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你就不會這樣說。」
    張揚道:「錯,就算我再活一次還會這樣想這樣做,是人就不可能沒有慾望,拿你當例子,你可能對金錢對感情沒有奢求,可是你一定會在某一方面也有期望,那就是欲!」
    陳雪皺了皺眉頭道:「我不跟你辯論這些道理。」
    張揚笑道:「那是因為你說不過我,你一直都在消極的面對生活,而我是一個積極向上的有為青年。」
    陳雪道:「你向上的目的是什麼?科長、處長、廳長、部長一路陞遷下去嗎?總有一天你面臨前方無路的現實,那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回頭來終究還是一個普通人,早晚都要面臨一死。」
    張揚道:「我享受的只是一個歷練過程,當初官場對我來說充滿了新奇,我便生出了身涉其中一探究竟的心理。」
    「現在呢?厭倦了?對你而言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樣?包括感情?」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一樣,官場離開我仍然照轉,可有些人離開我卻不行,我對官場沒有責任感,我對關心我愛護我的人必須要承擔一種責任。」
    陳雪道:「你在告訴我你很有責任心?」
    張揚道:「一般一般,還湊合!」他將那份大乘訣遞給陳雪,陳雪道:「你收著吧,我對武功本來就沒有太大的興趣。」
    張揚道:「你雖然沒有興趣,可是你正在修煉的內功卻是最為精純的一種,而且你的悟性很高,目前內功修為已經很深。」
    陳雪道:「那又如何?在你的那位乾姐姐面前還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兒。」
    張揚道:「陳雪,我想求你一件事!」
    陳雪道:「先說什麼事。」
    張揚道:「年底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抽空陪我去西藏一趟?」
    陳雪微微一怔,她詫異道:「為什麼?」
    「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對你有什麼念想,而是我想請你幫我去救一個人。」
    陳雪道:「什麼人?」
    張揚笑了笑道:「一個朋友,你見了就會知道。」其實張揚想讓陳雪去救的是安語晨,按照安語晨懷孕的日期推算,年底的時候她進入懷孕晚期,母體和胎兒之間的經脈聯繫已經成熟,正是幫她重塑體內經脈的最佳時機,張揚的內力如今雖然已經恢復,甚至更勝往昔,可是重塑一個人的經脈,將會損耗甚巨,他無法保證自己的內力能夠獨立完成,陳雪修習的內功精純至極,而且偏重於療傷,不像其他內力那般擁有一定的攻擊性,在張揚看來,只有陳雪從旁輔助最為合適,所以他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陳雪沒有繼續追問,點了點頭道:「只要你不是去做壞事,我幫你!」她和張揚之間的關係很奇怪,雖然彼此之間從未吐露過任何的愛意,不過兩人對彼此都相當的瞭解,應該說陳雪瞭解張揚更多一些。
    這份《大乘訣》對張揚來說可以算的上是一個意外的收穫,雖然只是粗略瀏覽,張大官人已經感到其中的精妙變化遠超出他的想像,難怪會被武林中人奉為至寶,他相信只要自己勤於修煉,大乘訣對他的幫助將是巨大的,已經很久停滯不前的武功或許會在大乘訣的基礎上實現一次飛躍。
    此時外交部副部長陳旋正在文國權的辦公室內,陳旋皺著眉頭,顯得一籌莫展,他歎了口氣道:「文總理,都是我對安邦這孩子疏於管教,所以才鬧出了這個亂子。」
    文國權淡然笑道:「小孩子之間鬧些矛盾算什麼?我那個乾兒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陳旋道:「張揚這個年輕人很有一套啊,他怎麼會坐在喬老的車裡?」
    文國權道:「我讓慧寧去問他了,這小子每次來到京城總是要惹些麻煩。」他也想不通張揚因何會坐在喬老的車內,看來張揚這次來肯定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並沒有告訴他們。
    陳旋沒說話,心中卻仍然不踏實,根據他得到的消息,到現在張揚仍然不依不饒的。他已經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兒子想要追求顧允知的小女兒,不知怎麼就得罪了張揚,張揚開著那輛吉普車撞爛了他剛買的法拉利,對兒子的高調陳旋頗為無奈,他認為在兒子的迅速發展的事業中,自己並沒有給予特別的助力,能夠取得現在的成就,全都是兒子自己努力的結果,他也不止一次提醒過兒子,讓他低調一些,年少多金,身世顯赫,難免不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目標,這兒畢竟是京城,臥虎藏龍之地,年輕人銳氣太盛絕不是什麼好事。
    張揚和顧養養離開事故大隊,發現宗盛開著那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在門外等他們,張揚笑了,緩步走了過去,宗盛落下車窗,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笑意:「上車,喬老要見你!」
    張揚早有預料,他向顧養養道:「看來計劃有變!」
    顧養養對這位共和國神秘的元老級人物也早有所聞,她輕聲道:「我和你一去!」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
    喬老每天都會花費大部分時間擺弄那些石頭,孫子喬鵬舉送給他的坐佛剛剛鑲上紅木蓮花寶座,喬老在客廳內欣賞著石頭,臉上露出有些迷惘的表情。
    張揚和顧養養一起跟著宗盛走了進來,喬老並沒有回頭,輕聲道:「張揚,看看這個底座怎麼樣?」
    張揚道:「蓮花寶座,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塊石頭是尊坐佛!」
    喬老道:「你好像話裡有話。」
    張揚道:「我不懂賞石,可是我覺著石頭之美在於能夠給人足夠的想像空間,三分形似,七分神似。」
    顧養養小聲道:「其實藝術都是共通的,中國的藝術最講究韻味二字,山水盆景如此,寫意書畫也是如此,中國畫的境界並不是一打眼看上去怎樣相似,如同照片一般寫實,而是在畫面上能夠做到氣韻流動,彷彿活過來一般,同樣的一幅畫,在不同的人看來會有不同的感覺。」
    喬老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比自己孫女還要小的小姑娘侃侃而談,唇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顧養養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俏臉紅了起來,垂下頭去,低聲道:「喬老,我胡亂說話,冒犯之處還望不要見怪。」
    喬老笑道:「你是顧允知的女兒吧,說得很好,其實我拿到這個底座之時,也感覺配上石頭之後,有些彆扭,可惜我又說不出究竟哪兒不對。你們倆這麼一說,我忽然明白了過來,把石頭放在蓮花寶座之上,任何人都能看出這是一尊佛,寶座限制了大家的想像空間,這塊石頭的韻味自然就大打折扣,宗盛,幫我將這塊底座拿走,重新再配一個。」
    顧養養甜甜一笑,恭敬道:「喬爺爺好!」
    喬老和藹的點了點頭:「顧允知的女兒如此乖巧,看來真是家教有方。」
    張揚道:「顧書記能把平海治理的井井有條,家教方面自然是游刃有餘。」他在間接的說顧允知的好話。
    喬老道:「官場中真正能夠做到他那樣拿得起放得下的沒有幾個。」
    張揚道:「我聽顧書記說,他都是以您老為楷模的。」
    喬老笑了一聲,這小滑頭在拍自己的馬屁,如果沒做虧心事,他豈會無事獻慇勤。喬老道:「晚上留在這裡吃飯吧!」
    張揚應了一聲,喬老讓廚房去準備,顧養養道:「喬爺爺,要不我去廚房幫忙吧。」
    喬老有些詫異道:「你會做飯?」
    張揚忽然想起顧養養是曹三炮的關門弟子,而曹三炮退休之前一直都是喬老的專用廚師,讓養養表現一下她的廚藝,說不定可以給喬老一個意外的驚喜。
    顧養養離開之後,張揚馬上拿捏出充滿歉意的表情,真誠道:「喬老,對不起,我今天沒忍住,闖禍了!」
    喬老的表情古井不波,淡然道:「你如果不說,我幾乎都忘了。」
    張揚道:「您老不會怪我吧?」
    喬老微笑道:「怪你什麼?」
    「怪我開您的車去撞那輛法拉利。」
    喬老道:「撞什麼車還是一樣?年輕人血氣方剛,難免脾氣上來會不去考慮後果,你又不是存心的,這件事太偶然,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不可能利用撞車這樣的方法將我這個老頭子牽涉到這件事情中來,你決定去撞車之前,也不會考慮到對方有什麼背景,那輛車值多少錢,也不會考慮到你的行為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太衝動了!」
    聽完喬老的這番話,張大官人額頭上的冷汗簌簌而落,他難以掩飾臉上的尷尬,自己的那點兒小九九,喬老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剛才的這番話已經戳穿了張揚的所有心思。你小子絕不是嘴上說得那麼衝動,如果這輛吉普車不是我派出去的,你敢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做?
    張揚乾咳了一聲,老老實實道:「喬老,您還是罵我一頓吧,說真的,我之所以去撞那輛法拉利,我就是想利用您老的威信,我狐假虎威,我存心故意想把您老拖下水……」張大官人意識到在喬老面前還是老老實實為妙。
    喬老有些奇怪的望著他:「張揚,這世上很少有人會利用我。」
    張揚道:「我錯了!在您老面前玩陰謀,我是班門弄斧……那啥……我又說錯話了!」張大官人抬起手給了自己嘴上輕輕一個嘴巴子。
    喬老道:「小子,心眼兒不少啊,拐彎抹角的影射我!」
    「喬老,您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喬老道:「本來我不想問,這種小事我真的沒有任何興趣,你到底為什麼要撞那輛車?」
    張揚道:「他前兩天先撞了我的車,我當時雖然表現的很寬容,可我心裡想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沒想到六月債還得快,今天就趕上了這麼好的機會,所以我就陰謀了一把!」
    喬老道:「於是把我也算計到裡面了?」
    張揚道:「慚愧,慚愧,讓您老識破了!」
    喬老道:「這些孩子,的確是應該好好管教了。」
    張揚以為自己聽錯了,直愣愣的看著喬老。
    喬老道:「軍車執行任務的時候,民用車輛如果不予以讓行,發生的一切責任都要由他們負責,小子,看樣子你對政策的解讀有問題,年輕人,平時要多學習,這麼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你怎麼在官場上闖蕩?」
    張大官人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個大鴨蛋,他低聲道:「喬老,這次的確賴我……」
    喬老緩緩道:「所以要記住一件事,不要輕易欺負人,可既然欺負了人家,就不能讓他們感到委屈,要讓他心平氣和,要讓他心服口服。」
    張大官人此時真真正正的心服口服了,喬老的境界是他望塵莫及的。
    養養的廚藝不但帶給喬老驚喜,連張揚也是驚喜非常,她居然做出了曹三炮最為拿手的那道佛跳牆,喬老品嚐之後馬上就想起這位昔曰的老廚師,問過養養才知道曹三炮真的將食譜傳給了她。
    喬老感慨萬千道:「自從三炮離開之後,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正宗的佛跳牆了,其間也有廚師為我做過這道菜,可味道總是差那麼一些。」
    顧養養道:「我也是根據菜譜上摸索著做,自己偷偷做了好多次,感覺火候方面還是沒有掌握好。」
    喬老微笑道:「已經很不錯了,如果評分的話,可以給你90分!」
    張揚道:「我給一百分!」
    顧養養心中甜絲絲的,她今天約張揚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他做菜,讓他嘗嘗自己親手做得佛跳牆,顧養養發現自己無論取得了任何成績,第一個想起去和他分享的那個肯定是張揚,她在乎的並不是喬老的誇讚,而是張揚。
    喬老道:「三炮還有一道沸騰魚做得極是拿手,你有沒有學會?」
    顧養養笑道:「那道菜我會做,只是達不到師父的水準。喬爺爺,等下次有時間我過來做給您吃。」
    喬老笑著點頭。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