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杞人憂天
偷香竊玉也是一個體力活,做這種事不但要勞心勞力,還得不辭辛苦,春宵苦短,尤其是現在已經臨近隆冬,張大官人凌晨兩點半的時候,還要離開楚嫣然這溫馨的小屋,溫暖的被窩,離開溫柔鄉對任何人的意志都是一種挑戰。
張大官人頑強堅定的革命意志這種時候就充分顯現出來了。
在楚嫣然身上做足溫柔功夫之後,這廝穿上黑色夜行衣,戴上黑色絲襪,發現絲襪有些透光,卻是剛才楚嫣然扯下的時候,不小心脫絲了,還好,應該影響不到大局。
凌晨兩點半,整個省委家屬大院靜悄悄一片,張大官人從窗口離開了楚嫣然的房間,直接爬到屋頂之上,他意外的發現喬家的小樓上亮起了燈光,從燈光透出的位置,張揚初步判斷那應該是喬夢媛的房間。
想起喬夢媛今天逃出家門的時候悲痛欲絕的表情,張大官人不禁好奇心起,這丫頭現在都不睡,不知是不是獨自流淚?張揚騰空飛躍而起,落腳之處在前方的法桐樹冠之上,隨著樹枝的蕩漾,身體倏然再度飛起,空中幾個翻騰,宛如一片枯葉般靜悄悄落在喬家小樓之上,自從修煉大乘訣之後,張揚對身體的控制已經漸漸達到隨心所欲的地步,大乘訣的奧妙不僅僅在於可以從天地之中汲取能量,真正練到極致可以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張揚雙足倒掛在樓頂的邊緣,身體垂落下去,透過窗口的玻璃偵查喬夢媛此時在做什麼。
這廝之所以沒有選擇破窗而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知道時維今天就在喬家,搞不好今晚和喬夢媛一起睡呢。
窗簾緊閉,張大官人雖然看不到裡面的具體情形,可他超強的耳力仍然可以斷定只有喬夢媛一人在房間內。喬夢媛跟隨他學習過冥恆瑜伽術,她的呼吸節奏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生了改變,張揚重新回到屋簷上坐下,掏出手機正準備給喬夢媛打電話,可是他卻聽到敲門聲,張揚慌忙停下動作,他的身體趴伏在屋頂之上,敏銳的耳力將來自身下的動靜盡數納入耳中。
喬夢媛打開了房門,看到父親就站在門外,望著父親憔悴而傷感的面容,她不禁一陣心酸,輕聲道:「爸,您還沒睡?」
喬振梁搖了搖頭,仍然站在門外:「睡不著,看到你房間亮著燈,猜到你沒睡。」
喬夢媛道:「爸,進來坐!」
喬振梁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張大官人心說莫非喬書記有未卜先知之能,預感到今晚可能會有採花賊覬覦他的寶貝女兒,所以才半夜突襲,防患於未然。
對張大官人而言,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都是些屁話,這廝好奇心太強,總覺著今天喬家的事情透著蹊蹺。
喬振梁在椅子上坐下,低聲道:「夢媛,你媽去了濟慈庵,明天一早我們就會去辦手續。」
張大官人聽到這話,驚得差點沒從房頂上掉下來,媽媽咪呀!老喬兩口子居然要離婚,這對平海而言不啻是平地驚雷,真要是成為事實,只怕這段時間喬家的事情就會成為平海的新聞。
喬夢媛已經知道事情無可挽回,她輕聲道:「已經決定了嗎?」
喬振梁低聲道:「定下來了,我會讓人安排好一切秘密進行,你媽決定出家。」
喬夢媛道:「她的選擇?」
喬振梁道:「她的選擇!」
喬夢媛熱淚盈眶,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爺爺知不知道?哥哥知不知道?這個家就這麼散了嗎?」
喬振梁道:「我會找到合適的機會向他們解釋,夢媛,無論怎樣,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
喬夢媛低聲啜泣沒有說話。
喬振梁道:「你在佛堂外聽到的話……」
喬夢媛搖了搖頭道:「你不用擔心,我永遠不會向任何人說。」
喬振梁的內心因為喬夢媛的這句話而感到一陣刺痛:「夢媛,我想你誤會了我。」
喬夢媛道:「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永遠不要知道真相。」
喬振梁道:「唯一的真相就是,我是你的父親。」
喬夢媛含淚搖了搖頭:「爸,回不去了!」
喬振梁用力點了點頭道:「回得去,如果有人敢傷害到你,我會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我會不惜一切捍衛我的兒女,我的家庭……」說完這句話,他的內心悵然若失,女兒不是自己的,家也不復存在了。
「爸,您太累了,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喬振梁點了點頭,站起身緩緩向門外走去。
張大官人坐在喬家的屋頂,剛剛聽到的這父女間的對話讓他震駭莫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鬧到要讓喬振梁和孟傳美離婚這麼嚴重?他在房頂呆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打消了夜探喬夢媛香閨的念頭,張揚並不是傻子,這種時候,還是別跟著添亂了,讓喬夢媛冷靜一下不失為一個最好的選擇。更何況,今晚他們父女兩人的對話透著一股怪怪的味道,張大官人雖然沒有得悉內情,可越是咀嚼越是覺著這件事很不對頭。
第二天一早張揚去指揮部上班的時候,把喬家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秦清,其實喬鵬舉集資一案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現在整個平海的體制內都傳得沸沸揚揚的。就算張揚不說,秦清也已經知道,秦清歎了口氣道:「張揚,我看這件事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
張揚道:「喬鵬舉這次的問題應該是被人陰了,以他高傲的性格怎麼可能去向人行賄,而且他出身幹部家庭,對於家庭的榮譽極其看重,在這種事情上不會犯錯誤。」
秦清聽出他是在想著喬鵬舉說話,溫婉笑道:「所有人都能看出喬鵬舉的事情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罷了,喬老雖然退了,可是他在國內政壇的影響力猶在,任何一個成功的政治家,都會有許許多多公開和不公開的對手,喬鵬舉的事情有可能是別人設下的圈套,可是身為喬家的長子長孫,他不知自律,是對金錢的慾望蒙蔽了他的雙眼,他有今天並不值得同情。」
張揚道:「我並不同情他,可是……」
秦清焉能不知他同情的是喬夢媛,但是嘴上並不點破,微笑道:「照我看,你是杞人憂天,喬老是什麼樣的人物?他的韜略又豈是你我能夠揣摩到的,即便是喬書記,他有今天的位置,也不僅僅是依靠喬老的影響力,不知經歷了多少風浪,我看這件事只是開始,雷聲雖然大,可是這場風雨未必能夠對喬家造成任何的損傷。」
張大官人並不認同秦清的話,雖然他也知道喬老和喬振梁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但是這次的事情,首先已經影響到了喬家內部,究竟是什麼事情才會讓喬振梁和孟傳美的婚姻走向終結?如果說孟傳美一心向佛,早晚都會走到這一步,但現在卻是喬家形勢最為嚴峻的時候,作為喬振梁的妻子,她理應顧全大局,可她並沒有這樣做。
秦清看到張揚陷入深思的樣子,不禁有些無可奈何,她拍了拍他的手背道:「這種事太敏感,你不適合插手。」秦清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想要利用這次事件對喬振梁發難的極有可能包括張揚的准岳父宋懷明。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認為,如果喬振梁在這場風雨中有所損失,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宋懷明。張揚作為省長的未來女婿,要為省委書記奔忙,這件事十有八九會激怒宋懷明,秦清並不想讓張揚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張揚一臉糾結道:「清姐,政治鬥爭真的要不擇手段嗎?」
秦清笑了:「如果是兩個坦坦蕩蕩的君子在一起競爭,那麼他們做事可能會光明磊落,可體制中真正坦坦蕩蕩的人注定走不太遠,你在官場中也呆了不少的時間,怎麼會問起這種幼稚的問題?」
張揚道:「可任何事都是有原則的,這種卑鄙的手段,我很不喜歡。」
秦清道:「因為這種事損害了你關心或尊敬的人的切身利益,所站的角度決定了你的心中所向。」秦清無疑是瞭解張揚的,如果換成是別人損害了張揚的利益,那麼他絕不會考慮手段是否合法,是否卑鄙,嚴以待人寬以待己,才是人之本性。
和秦清的一席對話並沒有讓張大官人感到釋懷,他為喬夢媛的處境感到深深擔憂,尤其是上午的時候,安語晨打來了一個電話,喬夢媛已經向她表示,要出讓手裡的所有產業,作為安語晨一直以來的合作夥伴,她當然要首先通知安語晨知道。
張大官人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可是他卻看不透掀起這場風雨的人究竟是哪一個?
中午的時候,張揚來到秋霞湖,在湖邊草坪上找到了在那兒享受陽光的顧允知,顧允知穿著一身灰色的運動服,盤膝坐在草地上,正按照張揚教給他的方法打坐調息。
張揚來到他的身邊,學著他的樣子坐下。
顧允知睜開雙目,一眼就看到了這廝滿臉的迷惘,唇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道:「今兒怎麼有空?不用上班嗎?」
張揚道:「心裡亂糟糟的,所以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走到您這裡來了。」
顧允知道:「偉童說我這裡不在規劃範圍內,用不著拆。」說完這話他滿懷深意的看了張揚一眼道:「是不是你背後做了手腳?」
張揚笑了笑,他沒否認也沒承認,這棟秋霞湖的別墅不僅僅是顧允知的養老之所,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後院中藏著顧佳彤的衣冠塚,張大官人豈能讓別人驚擾佳彤的香魂。
顧允知道:「你教我的養氣方法真是不錯,我感覺最近自己的精神越來越好了。」
張揚笑道:「爸,其實您的身體一直都很硬朗,就算在領導崗位上,多干五年也沒有任何問題。」
顧允知笑著搖了搖頭:「真要是那樣,我這一輩子就沒有時間休息了。對了,我聽說嫣然回來了,哪天請她過來一起吃飯。」
張揚道:「她也惦記著要來拜訪您呢,爸,要不今晚我就讓她過來蹭飯吧。」
顧允知哈哈笑了起來:「你小子,打我一個措手不及啊,我們家的大廚去了江城,看來我要親自下廚了。」顧養養現在還掛著江城製藥廠董事長的職位,現在年終了,藥廠的情況已經完全好轉,她這次過去主要是論功行賞的。
張揚道:「沒事兒,咱們隨便吃點就行。」
顧允知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張揚搖了搖頭道:「喬家的事情您聽說了沒有?」
顧允知微笑道:「昨天夏伯達過來看我,說的就是這件事,你們這些人啊,怎麼儘是幹些杞人憂天的事情,走!去前面市場買點菜去。」
張揚開車帶著顧允知向附近的水產市場駛去。
本來張揚以為顧允知也不願談起這件事,可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顧允知道:「喬鵬舉的事情和明健的事情不同,明健是自己不爭氣,喬鵬舉卻是被人設計了。」
顧允知歎了口氣道:「究其原因,還是我們這些國家幹部,忽略了對子女的約束,對他們過於放縱,才造成了這種局面。」
張揚道:「喬家這次是不是很麻煩?」
顧允知道:「張揚,這件事輪不到你管,你想管也管不了,很多人盼著政治風雨的到來,因為他們飢渴許久,如夏伯達,他認為這場風雨或許會給他的仕途帶來轉機,我對他的提醒是一個人的水性如果不好,就不要嘗試這種遊戲,這場政治風暴或許是平海前所未有的,打濕了鞋子並不可怕,就怕整個人被這場風暴吞噬的無影無蹤,卻連一個浪花兒都翻不起來。」
張揚道:「我只是不認同這樣的手段。「顧允知微笑道:「沒有人邀請你去玩這個遊戲,所以沒有徵求你認同的必要,任何政治遊戲都有規則,但是這種規則卻是在不斷改變的,張揚,實在覺著無聊,就來陪我聊天,你不用擔心任何事,你所謂的大事,對某些人來說,根本不算事,真正的政治高手,在戰爭掀起之後,一草一木在他的眼中都會有不同的利用價值。你所要做的,就是遠離風暴的核心,避免被別人當成可以利用的目標。」
顧允知的這番話讓張揚若有所悟,也只有在張揚面前,顧允知才會說這麼多的話。
喬振梁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他的表情早已恢復了昔日的鎮定,他的眼神充滿自信,彷彿在告訴別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事實上,喬振梁剛剛辦好和妻子的離婚手續。
省委秘書長閻國濤匆匆來到喬振梁的辦公室內,他的表情非常凝重。
喬振梁輕聲道:「什麼事?」
閻國濤道:「喬書記,你看今天的黨報!」
喬振梁接過報紙,閻國濤重點指出專題社論,上面的評論員文章就是關於領導幹部子女經商的問題,喬振梁一笑置之,他的內心卻沒有像他的表情那樣輕鬆,這篇文章,根本就是向他發起的檄文。
閻國濤表情謹慎的看著他,看到喬振梁的臉色並無異樣,這才小心翼翼道:「喬書記,最近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正在四處散播流言。」
喬振梁微笑道:「什麼流言啊,說給我聽聽!」
閻國濤笑了笑,他沒有說話,這就代表著不好說,不方便讓喬振梁知道。
喬振梁道:「有人想趁機搞事啊!」
閻國濤道:「喬書記,今晚政協禮堂的迎新年音樂會……」
喬振梁道:「計劃不變!」
「記者招待會……」
「計劃不變!」喬振梁鎮定自若道。
閻國濤準備離去的時候,喬振梁叫住了他:「孔源最近很活躍啊!」
閻國濤道:「喬書記,我一直都想跟您說這件事,這個人有些問題。」
喬振梁淡然道:「有問題不怕,拿出來在黨內討論一下,要給黨內的其他同志敲響警鐘,不要把我黨的寬容當成是一種縱容。「閻國濤內心一震,喬振梁終於要出招了,喬書記的手中究竟有多少牌,連閻國濤也不清楚,可是他知道一件事,孔源絕不是喬振梁的對手。
孔源正在為下班做出準備的時候,紀委書記劉釗來到了他的辦公室內,孔源笑道:「老劉啊,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個鐵麵包公,這時候來找我幹什麼?」
劉釗笑了笑道:「沒什麼大事,剛好順路經過,所以就看你在不在。」
孔源道:「走,晚上我請你吃飯!」這兩天孔源的情緒一直都很不錯。
劉釗卻在他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有意無意道:「梁孜從國外寄來了一封舉報材料。」
孔源內心打了個激靈,不過多年的政治修煉絕非一般,表面上沒有任何的異常,故意皺了皺眉頭道:「這個女人不是畏罪潛逃了嗎?」
劉釗道:「可能是她覺著這麼走有些不甘心,所以又寄來了一份舉報材料。」
孔源道:「哦?想不到她對你們紀委工作這麼支持啊!」
劉釗道:「這份舉報材料有些地方涉及到您啊!」
孔源內心已經亂成了一團麻,可表情一點慌亂的跡象都沒有,他的鎮定功夫讓劉釗也深深佩服。孔源道:「涉及到我?我倒要看看她說我什麼。」
劉釗道:「東西不少,有文字,有照片,還有錄影帶。」
孔源一顆心突突跳了起來:「真的?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劉釗慢條斯理的掏出幾張照片擺在了茶几上,照片因為是偷拍,所以並不太清楚,孔源拿起照片,上面是他和梁孜赤裸相對的情景,這個女人果然狡詐,居然在和自己歡好的時候,留下了這些證據,孔源越想越恨,他淡然將那些照片扔到了茶几上:「有些像我啊,老劉啊,我看你還是送公安部吧,不查出背後是誰在詆毀我的名譽,我絕不罷休。」
劉釗提醒孔源道:「我的上級部門是中紀委啊!」他慢慢收回那些照片,離開時留下一句話道:「女人瘋起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孔源冷笑了一聲,在劉釗沒出門之前就把背影對著他,孔源的行為充分表明了對劉釗的蔑視,孔源知道向自己出手的人是誰,他在常委會上的言辭激怒了某個人,而現在他決定向自己出手了。
劉釗並不知道,這些照片對孔源來說並不陌生,孔源之前就已經看過,而且比這要多得多,最壞又能怎樣?孔源堅信自己只是作風上的問題,這次的政治鬥爭中,他已經被別人定義為死士,所謂死士,注定就要犧牲。但是他的犧牲遠沒有那麼慘烈,他的犧牲會有回報,孔源是個精明的人,他將一切的利弊權衡之後,方才做出的抉擇。劉釗雖然拿出了這些照片,同樣證明劉釗缺乏最有殺傷力的證據,對自己下手,他還不夠資格。然而劉釗的行為卻激怒了孔源,這一戰,他無可迴避,既然選擇了戰鬥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他雖然只是一個犧牲品,但是喬振梁也不會是最後勝利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