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子彈上膛
張揚帶著楚嫣然來到現場,看到常海心和秦清已經來了,秦清熱情的招呼楚嫣然去她身邊坐下,她們三個不一會兒就談笑風生,張大官人四處張望著,發現常凌峰和章睿融來了,周山虎帶著劉寶全的閨女劉希婷也過來了,看來兩人感情相處的不錯,真正過來欣賞交響樂的沒幾個,張大官人反正是聽不懂,他站在那兒四處看了看,聽到一人在不遠處叫他,卻是四海水產的祁山。
張揚笑著走了過去,在通道中和祁山握了握手,張揚馬上猜想到祁山之所以過來和他的老情人林雪娟有關,張揚道:「去我們那邊坐吧,單位多數同事都沒來,空得很。」他也是閒著無聊,楚嫣然和秦清常海心聊得熱乎,反倒把他給冷落了,祁山點了點頭,跟著他來到一旁坐下。
張揚把楚嫣然介紹給祁山認識,祁山聽說是張揚的未婚妻,不由得笑道:「張主任和楚小姐果然是珠聯璧合神仙眷侶,讓人羨慕啊!」
楚嫣然笑道:「張揚,你這朋友嘴巴可夠甜的。」
張揚心說祁山還算不上我朋友,祁山道:「我說的是實話,沒有一點誇張的成分在內。」
楚嫣然笑了笑,說了兩句,接著扎到秦清和常海心之間去了,她們三人聊的是音樂,西洋音樂,張大官人對那玩意兒是一竅不通,你要是說什麼高山流水遇知音,談談中國古典音樂,他或許還能湊合上兩句,談到五線譜,張大官人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祁山雖然在音樂上有著不錯的造詣,可是他不適合多說話,這兒是張揚的主場,身為客人,總不好意思搶了張揚的風頭。
祁山道:「張主任,這兩天,抽時間帶楚小姐來慧源吃飯吧,我來安排。」
張揚搖了搖頭道:「算了,這年底了,事情實在太多,嫣然這兩天就要回去了,等下次吧!」
祁山知道人家這就是婉言謝絕了,他也沒有繼續勉強,笑了笑道:「聽說今晚省委喬書記也會過來。」
張揚心說喬振梁在目前的狀態下,居然還有心情出現在公開場合,看來這位省委書記的心理調整能力真不是一般。他淡淡笑了笑道:「喬書記喜歡這一口兒,他小提琴拉得不錯!」
祁山跟著笑了笑,低聲道:「我聽說最近喬鵬舉遇到了麻煩?」
張揚看了祁山一眼:「消息夠靈通的。」他馬上就想到祁山的舅舅是東江市市長方知達,喬家遇到了麻煩,整個平海省的高級官員都會關注,事情的發展可能會關係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祁山笑道:「其實這件事和我沒什麼關係,我和喬鵬舉沒什麼交情,我和喬家也攀不上關係。」
張揚漫不經心道:「你聽說什麼了?」
祁山道:「只是聽說這次的事情和高層的變動有關。」
張揚笑了起來,祁山這種局外人又知道什麼高層變動的事情了,十有八九他是從街頭巷尾聽來的謠言。
祁山看出張揚笑容中的不屑,他微笑道:「張主任,有句話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雖然不是官場中人,可是正因為我站在外面,所以才看得清楚。」
張揚饒有興趣道:「那你說給我聽聽。」
祁山向周圍看了看,根本沒有人關注他們的談話,祁山低聲道:「喬書記的夫人剃度出家了你知道嗎?」
張大官人真是吃驚不小,祁山這個人果然不簡單,這麼秘密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張揚佯裝出一臉的不信任,搖了搖頭道:「哪兒聽來的謠言?喬夫人信佛我知道,說她出家,呵呵……怎麼可能?」
祁山道:「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在平海,有一個家庭,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關注。」他所說的自然是喬家。
張揚道:「現在看來,做官的未必能比當老百姓的更加自在。」
祁山道:「世界是一個世界,可是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是謂之大千世界。」
張大官人道:「有些禪意啊!」
祁山道:「我信佛!」
張揚笑道:「那就是相信報應輪迴咯?」
祁山內心一震,他沒有說話,此時剛好序曲的演出開始了。
觀看交響樂和平時的那種聯歡會不同,前者講究靜靜的欣賞,後者需要的是熱熱鬧鬧的團圓氣氛,可是隨著國內開始對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轉播,國內許許多多的高雅音樂愛好者雨後春筍般冒了起來,張大官人覺著無趣,儘管他也承認音樂聲很美妙,可是他仍然固執地認為,交響樂還是撓不到他的癢處,這主要是他對西洋樂缺乏較深的瞭解,張大官人很不喜歡這種外行的感覺。他悄悄向楚嫣然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楚嫣然、秦清和常海心都在入神的欣賞著,這廝不由得感到以後要抽時間對這一門類多多瞭解,即便是裝逼也需要裝的像一些,這年頭,開始漸漸流行啥小資了,小資本來不是個啥好詞兒,可很多年輕的男女卻樂此不疲,非要把小資和情調加在一起,張大官人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小資,可是誰要說他沒情調,他一准要和對方翻臉。
祁山看出張揚的心神不寧,他低聲道:「其實我剛開始接觸交響樂的時候,也聽不進去,可後來越聽越有味道,到現在都成癮了。」
張大官人咧嘴一笑:「你聽交響樂也是分人的吧!」
現場響起一片掌聲,卻是林雪娟上台開始了一段小提琴獨奏,今晚的林雪娟身穿黑色落地長裙,雪白的肩膀裸露在外面,在燈光下白的耀眼,祁山從她上場之後,就不再和張揚交談,靜靜傾聽者林雪娟的小提琴聲。
張大官人覺得無趣,屁股挪了幾個座位,來到常海心身邊,湊過去對三位紅粉知己道:「那啥……咱們回頭是不是早點節目?」
秦清看了他一眼,目光迅速又回到舞台上,楚嫣然道:「一邊兒呆著去,別影響我們欣賞音樂。」
常海心不禁莞爾,張大官人這個鬱悶呢,看來著交響樂是得多學習學習,不然以後就有差距了,這廝趁著沒人注意,伸手在常海心玉臀上輕捏了一把。
常海心一動不動,坐的筆直,心中卻暗罵他大膽。
張大官人看到沒人理會他,只能又把屁股挪回到祁山身邊,這時候,祁山的司機過來了,他買了不少的零食和飲料,遞給張揚那瓶水的時候,張大官人卻失手沒拿住,司機眼疾手快,搶在那瓶水落地之前穩穩將之握住。
張大官人笑瞇瞇看著他道:「身手不錯!」這廝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從司機的眼神和動作上已經看出祁山的這名司機絕對是個高手。
祁山不露聲色的拿了一瓶水,又讓司機將其他的零食給秦清她們送過去。
此時林雪娟的小提琴獨奏結束,現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張大官人鼓得格外賣力,祁山笑道:「有機會,我帶你去聽她的梁祝。」
張揚道:「二泉映月她會嗎?」
祁山道:「那是二胡!」
張大官人來了一句:「音樂無國界!那啥,你剛才說的那事兒,聽誰說的?」
祁山道:「傳言,但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喬振梁和幾位省委常委在音樂會的後半場才來到演出現場,事先安排的很好,加上現場燈光昏暗,觀眾們並沒有留意到他們什麼時候才到來的。
新年音樂會結束之後,喬振梁率領隨同人員,登上舞台,和當晚參與演出的演員們親切見面並握手,喬振梁表現的一如往常,表面上看來,他的心情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主持人拿來話筒,請省委書記喬振梁為即將到來的1997年新年講話。
喬振梁接過話筒,笑道:「今天我過來的目的是欣賞新年音樂會,可主持人偏偏要我在這裡做政府工作報告,不好意啊,我太高興,說錯了話,政府工作報告,應該是懷明同志來做!我要是真這麼做,就是越權了!」
現場響起一片笑聲,在場的多數人都是政府機關人員,很多人從喬振梁的這番話中咀嚼到了非同尋常的味道喬振梁身為省委書記,說出的每一句話都經過深思熟慮,他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眾所周之,目前喬振梁遇到了從政以來的最大麻煩,而帶給他麻煩的究竟是誰,現在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喬振梁道:「我們中國是禮儀之邦,千古傳承下來的文化是任何國家都比不了的,在什麼場合要說什麼話,今天是新年音樂會,我要是跟大家大談黨綱黨章,我相信你們仍然還會熱烈鼓掌,不過心底肯定會埋怨我這個省委書記拘泥古板。」
現場掌聲和笑聲同時響起。
喬振梁微笑道:「今天真正的明星不是我們這些當領導的,而是辛苦為我們演出的演員們,是他們為大家奉獻了一場精彩的演出,讓我們用掌聲感謝他們!」
所有人隨同喬振梁一起鼓掌,喬振梁又道:「馬上即將迎來1997年,在中央領導的英明指揮下,在全省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我們實現了一個又一個的既定目標,圓滿完成了平海1996年度目標,我相信,即將到來的97年,我們平海將會翻開更加輝煌更加燦爛的一頁,未來的一年,必將是平海加速騰飛的一年,未來的一年,我將一如既往的為平海這艘大船掌好舵,克己奉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喬振梁的講話一如既往的贏得了熱烈的掌聲,可是所有人都聽出喬振梁的這番話好像是嚴正聲明,駁斥一切關於他的謠言。
這場在政協禮堂舉辦的新年音樂會是面向平海全省同步直播的,喬振梁的這番即興演講很多人都看到了,其實就算你不去關注這場音樂會,電視新聞、廣播報紙上也會著重報道這件事。
宋懷明聽到這番講話是在當天的晚間新聞上,他從中覺察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喬振梁這番話雖然明確指向自己,可是只要是有心人都能夠聽出他的矛頭所向,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宋懷明心中明白,在目前的狀況下,喬振梁肯定會採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扭轉對他不利的局面,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最好的方法就是戰鬥,所謂戰鬥首先就要選定目標,給予自己的政敵重重一擊,很不幸喬振梁選擇的居然是自己。
雖然當天的新年音樂會安排了記者提問的環節,但是省台的那名記者顯然不敢涉及到近期圍繞喬家發生的敏感問題,喬振梁對一切早有心理準備,回答問題的時候,表現出不次於昔日的水準。他知道,自己今晚的表現,必然會被很多人定義為作秀,喬振梁並不介意,其實在官場上又有哪個人不在作秀?作秀對於政敵可以達到兩種目的,一為迷惑,二為震懾,他就是要通過這場公開秀告訴所有人,未來的平海還是他說了算。
回到自己的紅旗車內,喬振梁整個人突然就放鬆了下去,確切地說應該不是放鬆,是一種軟癱般的疲憊,喬振梁的任何細微變化都瞞不過閻國濤的眼睛,雖然車內很黑,閻國濤從呼吸中都感受到緊張而凝重的味道。
汽車平靜的駛向省委家屬院的方向,即將抵達寧靜路的時候,喬振梁卻道:「去江邊走走。」
閻國濤有些詫異,現在是一年之中東江最冷的時候,喬振梁偏偏選擇這個時候去江邊,他沒有提出任何的問題,雖然感到喬振梁的舉動很不尋常,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是喬振梁最忠實的追隨者,對喬書記的決定,他永遠尊重。
紅旗車一直駛入江灘公園,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夜晚,整個江灘公園內空空蕩蕩,找不到任何遊人的影子,喬振梁推開車門走下去,他低聲道:「國淘!」這句話意味著除了閻國濤之外,其他人都不要跟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江邊,深冬夜晚的江風很大,帶著江水的潮濕迎面吹來,喬振梁感覺到一種透入骨髓的寒冷,可是這樣的感覺卻讓他清醒,喬振梁很有童心的俯下身,抓起一塊卵石,盡全力扔了出去,卵石投入漆黑的江心,看不到任何的波瀾,也聽不到落水的聲音,喬振梁道:「如果一個人想用石頭去截斷這滔滔不絕的江水,該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閻國濤道:「孔源的背後一定有人。」
喬振梁笑著站直了身子,以一個雙手叉腰的姿勢,面對著這浩浩湯湯的大河:「他不害怕的原因,並不是以為我治不了他。」
閻國濤向前靠近了一些。
喬振梁道:「我來到平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想要治理好平海,首先就要管理號我治下的這幫官員,我不敢說對每個人百分之百的瞭解,但是我相信很多人就連自己都不如我瞭解他們。」
閻國濤默然無語,他相信自己就屬於喬振梁所說的範疇內。
喬振梁道:「孔源這個人有些能力,工作上也算的上盡職盡責,可是他的毛病是什麼,我清楚,肯定也有不少人清楚,為什麼我要容留一個生活作風上存在問題的人在我身邊工作?」
閻國濤仍然沒說話,可是他卻明白,喬振梁之所以容留孔源的缺點,是因為他握住了孔源的把柄,如果孔源不按照他的意圖辦事,他隨時都能夠將孔源踢出局,喬振梁一向提倡要包容同志的缺點,事實上只有掌握了下屬的缺點,才能夠實現更好的控制,如果一個人的手下全都是精英,全都是完美的毫無瑕疵的幹將,那麼他未必能夠很好的控制這個團隊。
喬振梁道:「孔源不害怕,是因為他已經預知了自己的結局,他現在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棋子。」
閻國濤低聲道:「喬書記,您懷疑宋……」
喬振梁呵呵笑了起來:「國濤啊,你以為呢?」
閻國濤搖了搖頭,低聲道:「我覺著會是他背後的人!」
喬振梁道:「無論是誰,這場仗必須要打下去,子彈既然上膛,我們就不能浪費。」他霍然轉過身,雙目炯炯有神的盯住閻國濤道:「先打小鬼,再打閻王!」
孔源正在籌謀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的時候,得知外甥康成因為偷電、逃稅被公安機關拘捕的消息,消息是公安廳廳長高仲和親自透露給他的,如果說那些照片還在孔源的意料之中,這個消息就已經超出了孔源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慧源的事情已經徹底平息了,所有的事情都被梁孜一個人扛了,她逃走之後,所有的罪名都算在了她的頭上,即便是偷電逃稅,也不會嚴重到驚動省公安廳的地步,孔源明白喬振梁是在用同樣的方法對付自己。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每個政治家都懂得活學活用的道理,在參加新年音樂會之初,已經確定要做幾件事,這些事,要一件一件的來,他對孔源的瞭解,是遠遠超出孔源的想像之外的。
第二天一早,省委機關上班之後,孔源就去了喬振梁的辦公室,劉釗拿出的照片沒有威脅到他,可是康成的事情他卻不能不管。
喬振梁聽說孔源來見自己,只說了一句話:「讓他在外面等著!」
為了這句話,孔源在外面整整等了一個半小時。
喬振梁羞辱孔源的目的並非是要出出心頭的惡氣,等待會讓一個人的冷靜土崩瓦解,等待會讓一個人變得彷徨,等待會讓一個人推翻自己原本的想法,等待對此時的孔源來說是一種煎熬。
然而孔源也絕非等閒之輩,至少在表面上,他仍然表現的氣定神閒,雖然他知道喬振梁已經抓住了他的命門所在,孔源已經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政治前程,可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康成落入囹圄而不顧。
看到孔源進來,喬振梁很平淡的說了一句:「來了,坐!」
孔源笑了笑,他本想坐,可是發現辦公室內除了喬振梁屁股下的位子,再也沒有其他的椅子可坐,沙發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扔著一面黨旗,孔源就算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把黨旗坐在屁股下面。所以孔源只能站著,即便是這樣,他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的平靜和淡定。
喬振梁道:「你的事情我聽說了!老孔啊,晚節不保啊!」喬振梁一上來就是打臉,赤裸裸的打臉,對孔源而言,他就是上位者,上位者打你是看得起你,當然不會再考慮留有情面。
孔源道:「我今天來就是專門向喬書記檢討的。」
喬振梁笑道:「其實你不應該找我。」
孔源道:「您是我的領導,就算我要交代問題,也必須先向您說清楚,組織上來不得半點馬虎。」
喬振梁沒耐心跟他繼續繞彎子,低聲道:「你來找我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康成?」這句話等於明白的告訴孔源,康成的事情就是他做的。
孔源道:「康成是我的外甥,我承認我在他的商業經營中給予過一定的幫助,可是慧源賓館的具體管理一直都是梁孜在負責,和他沒關係……」
喬振梁揚起他的右手示意孔源不要繼續說下去,他微笑道:「康成好像不是你外甥吧?」
孔源微微一怔,內心蓬蓬跳個不停,這麼秘密的事情難道喬振梁已經知道了?
喬振梁道:「他是你小姨子的兒子,難為你會對他如此關心。」他的話中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孔源道:「喬書記,這孩子我看著他長大,對他跟我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
喬振梁意味深長道:「一個孩子不是生出來養大就算了,還要承擔起教育他的責任。」說到這裡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如果不是兒子落入了別人的圈套,自己在政治上何以會如此的被動?
孔源心說禿子別笑老和尚,你兒子比我兒子惹得亂子更大,他低聲道:「慧源的事情明明已經搞清楚了,一切的是非都是梁孜搞出來的,康成只是一個投資人,證據全都擺在那裡。」
喬振梁臉上的笑容驟然收斂,冷冷道:「需要證據嗎?」
孔源從心底打了個激靈,不錯!需要證據嗎?他喬振梁如果鐵了心要對付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證據,在官場上浸淫了這麼多年,自己怎麼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忘了?孔源的脊背頓時被冷汗沾濕,他開始意識到麻煩大了,喬振梁的麻煩是他兒子帶來的,可是自己兒子的麻煩卻是自己給兒子帶來的,孔源內心在激烈的交戰著。
喬振梁的臉上再也找不到絲毫的笑容,他仍站坐在那裡,可是孔源卻感覺到周圍有森森寒意向自己包裹而來,他意識到那是來自於喬振梁身上的殺氣。喬振梁如果真心想要對付他,就不會給他說話的機會,自己之所以直到現在仍然可以站在這裡,是因為他還有被人利用的價值。
孔源明白,喬振梁之所以會對康成下手,是因為他要逼迫自己說出背後的主使者。如果他配合,那麼康成或許可以躲過這場麻煩,如果他堅持不說,那麼……,孔源幾乎不敢繼續想下去。
喬振梁已經從孔源的表情中看到了他內心的變化,喬振梁的目光落在了牆上的掛鐘上,他以這樣的方式提醒孔源,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自己也沒有太大的耐性。
孔源的嘴巴動了動,低聲道:「康成不會有事吧?」
喬振梁的唇角流露出幾分輕蔑,到了這種時候,孔源居然還惦記著要和自己談條件,為什麼不好好想想,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
喬振梁的沉默讓孔源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方才道:「之前我見過文副總理,他很關心平海的事情。」
喬振梁犀利的目光冷冷盯住孔源的眼睛,似乎想要穿透他的內心。
孔源又道:「我和宋省長在很多問題上有共同的看法。」孔源的話雖然不多,可是透露給喬振梁的信息很多,而這些信息恰恰是喬振梁最為關注的,幕後的主使人果然是文國權?至於宋懷明?
辦公室內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過了好久,孔源方才低低叫了一聲喬書記。
喬振梁道:「從今天起,你就不用參加常委會了,應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
孔源默默點了點頭,喬振梁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會把自己留在平海的最高權力核心,是孔源自己找中紀委說明情況還是由喬振梁一方將他舉報上去,交給孔源自己決定。
孔源真正關心的還是康成的問題,可是他心中卻明白,喬振梁未必會對康成網開一面,一切還要看事情的發展而定。
孔源垂頭喪氣的離開了省委書記辦公室。
喬振梁雖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狠狠地將孔源打臉,但是他並沒有任何勝利的快感,孔源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棋子,是否將之剪除對戰局的結果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如果孔源所說的一切屬實,文國權的手段實在太過陰狠,他把喬鵬舉作為對付喬家的突破口,這次的時機卻是人為製造出來的,喬振梁陷入深深的憤怒之中。
孔源離去不久,喬老就打來了電話,他打電話過來是想問問有沒有孫子的消息,喬振梁拿起電話,聽到父親的聲音,馬上就意識到,父親絕不僅僅是為了問鵬舉的情況,他輕聲道:「爸,您別操心了,我這邊沒什麼事。」
喬老的聲音還是那樣風波不驚:「振梁,我聽說,傳美有幾天沒回家了?」
喬振梁猜到一定是時維在老爺子面前說了什麼,他和孟傳美離婚的事情時維並不知道,應該不會傳到老爺子那裡,但是這小丫頭最近都在住在家裡肯定會覺察到一些不同。喬振梁道:「爸,為了鵬舉的事情,我們發生了一些不快,最近她去廟裡誦經祈福了。」
喬老道:「誦經祈福能有什麼用?我早就說要你們好好溝通,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喬振梁連連稱是。
喬老道:「鵬舉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喬振梁在父親的面前並不隱瞞,將剛才自己從孔源那裡問來的東西全都告訴了他。
喬老道:「振梁,他的話未必可信,很多事往往是身在其中的人看不清楚,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低聲道:「你還是抽空來京城一趟,把鵬舉的情況說明一下。」
喬振梁從父親的這句話中咀嚼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前往京城說明情況,可能不僅僅是老爺子的意思,父子之間也沒有那個必要。喬振梁道:「爸,我現在不能走!」
喬老道:「大浪襲來的時候,未必要挺身而上,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站在風浪之巔,只要安然渡過,即便是沾濕了身子那又如何?」
喬振梁道:「我會去!」
「很好!」喬老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喬振梁緩緩站起身,他走向窗前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拿起電話打給了省長宋懷明:「懷明啊!中午一起吃飯!」
省委書記和省長一起吃工作餐的機會並不多見,雖然一樣的四菜一湯,可是他們的這份飯是大廚專門做的,事實上兩位平海大佬來吃工作餐的機會並不多。
兩人吃飯的時候聊起的都是家常事,喬振梁甚至提出改天有時間,兩家人一起聚一聚,宋懷明笑著點頭,心中卻明白喬振梁只是說說罷了,以喬家目前的狀態,是不可能有心情搞家庭聚會的,這兩天體制內傳得很盛,說喬振梁的妻子孟傳美已經剃度出家,不過這件事並沒有被證實,宋懷明望著談笑風生的喬振梁,心中猜想,或許不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喬振梁自己了。
喬振梁道:「上午我和孔源好好談了談!」
宋懷明並不知道喬振梁和孔源之間具體談了什麼,微笑道:「聽說孔部長突然生病了!」心中明白孔源這次突然生病和喬振梁一定有著莫大的關係。雖然宋懷明對兩人談了什麼很感興趣,可是他卻知道自己不能問,其實就算他不問,喬振梁應該也會說。
喬振梁道:「他是心病啊!」說到這裡他向宋懷明看了一眼:「懷明,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麼嗎?」
宋懷明笑道:「喬書記身上值得我學習的閃光點更多。」
喬振梁微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師,即便是孔源的身上也有值得我們學習的東西,你說是不是?」
宋懷明心中微微一沉,喬振梁的話等於給孔源下了定論,孔源告病的真正原因是犯了錯,宋懷明想起不久前在常委會上孔源公然跳出來和喬振梁唱對台戲。難道是因為那件事觸怒了喬振梁?宋懷明對孔源還是很瞭解的,自從孔源來到平海擔任組織部長之後,做事可謂是八面玲瓏,方方面面的關係都處的不錯,公平的來說,孔源的工作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在選拔任用幹部的方面擁有一定的眼光,可是這並不代表宋懷明欣賞孔源這種人,如果是由他來組建平海的領導班子,他一定會把孔源摒除在外。宋懷明淡然笑道:「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喬書記的話說的很對。」表面上聽起來他認同了喬振梁的說法,可事實上他並沒有認同孔源這個人。
喬振梁道:「上了年紀就是不行,說著說著就跑題了,我發現自己最近的精力大不如前了,看問題經常把握不住主要的東西。」
宋懷明微笑道:「喬書記太謙虛了,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您要是這樣說,我們就更把握不住方向了。」
喬振梁道:「越扯越遠了,還是剛才的話題,懷明,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麼嗎?」
宋懷明搖了搖頭。
喬振梁道:「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對子女的教育。」
宋懷明哈哈笑了起來:「喬書記,這方面我可沒有任何功勞,我那個兒子還沒有學會走路,要說女兒,嫣然從小就不在我身邊,一直都是她外公外婆在照顧,說起這件事,我心裡都是愧疚啊。」
喬振梁道:「我兒子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宋懷明點了點頭,喬振梁既然主動說起了這件事,自己也不能避而不談,宋懷明道:「年輕人做事欠缺考慮,太看重眼前的東西,所以容易被外界誘惑,也容易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喬振梁歎了口氣道:「是我這個當爹的沒做好,如果我平時對子女管教的嚴一些,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後悔已經太晚了。」
宋懷明道:「幹部子女經商是一個巨大的團體,其實想要徹底杜絕這件事很難。」
喬振梁道:「你就做得很好。」
宋懷明道:「僥倖罷了,如果嫣然一直都生活在我的身邊,如果她長大後選擇的事業也是經商,作為父親,我無權干涉她,喬書記,說句心裡話,真要是那樣,我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