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妙手回春

    薛老道:「聽說江城一帶風景不錯,我專門帶了相機,等我恢復之後,你陪我到處走走,我拍些照片帶回去留念。」
    張揚笑道:「現在是清台山最美的時候,保管您老上了清台山肯定要流連忘返,樂不思蜀了!」
    薛老聽他說得誇張,不禁又笑了起來。
    薛世綸出現在外面,看到兩人聊得正起勁兒,他沒有馬上打擾他們。
    薛老看到他,笑著招了招手道:「世綸!」
    薛世綸走了過去,張揚起身客氣地招呼道:「薛叔叔!」
    薛世綸微笑道:「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薛老道:「張揚說要帶我去清台山玩呢。」
    薛世綸微笑道:「我也早就聽說過清台山之名,不過從沒有去過,等爸的身體好了之後,我陪您老去走一趟。」
    薛老點了點頭,他輕聲道:「這次你是不是可以多陪我幾天?」
    薛世綸望著父親充滿期待的雙目,忽然真切的感受到父親老了,在過去,父親從未表現出對他這樣的留戀,他的心頭忽然感覺到一種無法形容的酸澀,雖然父親一直表現的積極樂觀,可是從剛才的這句話,他就已經知道,父親對於這次的治療還是充滿忐忑的,沒有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即便是父親這樣的強者。薛世綸來到父親面前握住父親的大手,輕聲道:「爸,這次我要等著你徹底康復,陪你一起去爬清台山。」
    薛老笑道:「說話算數!」他的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薛老吃完午飯之後很快就睡去了,他昨晚休息的並不好,張揚和薛世綸悄悄來到外面,薛世綸指了指樓上:「咱們聊聊!」
    張揚點了點頭,和薛世綸一起來到樓上的天台。
    薛世綸抽出一支雪茄點燃,站在樓頂望著遠方灰濛濛的天色,雪茄隨著他的抽吸忽明忽暗,煙霧被風吹散,熏到了他的眼睛,他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張揚道:「和於教授談得怎麼樣?」
    薛世綸道:「我想給他一筆錢,可是於教授不要。」
    張揚笑道:「於教授對金錢看得很淡,如果他想賺錢,就不會放著美國這麼好的條件不要,堅持回到國內。」
    薛世綸道:「我向他承諾,只要我父親可以順利康復,我就會捐贈一棟現代化的病房大樓。」
    從薛世綸的這番話中,張揚聽出了他是非常緊張的,張揚的雙手扶住憑欄,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薛老的情況還好,就算我這次不能根除他的病症,我相信情況也不會惡化。」
    薛世綸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張揚的肩頭:「張揚,我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彼此也缺乏瞭解,但是我相信,一個可以讓我的父親,我的女兒報以這麼大信任的人,絕不會讓我失望。」
    張揚笑道:「薛叔叔,您這樣說,我的壓力很大。」
    薛世綸道:「真的,我已經完全瞭解了我父親的病情,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張揚望著薛世綸的雙眼道:「薛叔叔,我會盡力!」
    薛老的病情帶給每個人無形的壓力,在表面上張大官人是最輕鬆的一個,夜晚十點,於子良仍然在辦公室裡仔細研究著薛老過往的病歷,雖然他曾經多次見證過張揚的神奇,可是張揚可以攻克目前醫學無能為力的肝癌還是讓他感歎不已。
    房門被輕輕敲響,於子良轉過身道:「請進!」
    張揚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手裡拎著夜宵:「我從外面回來,買了點夜宵,看到你還沒休息,所以送過來和你一起吃。」
    於子良放下手中的病歷,去洗手盆前將雙手洗淨,張揚把夜宵放在辦公桌上。
    於子良聞了聞道:「蟹黃包,張興記的。」
    張揚笑道:「於教授不但醫術一流,嗅覺也是一流。」
    於子良道:「我就愛吃他們家的蟹黃包和酸辣湯!」
    張揚打開餐盒道:「巧的很,兩樣我都買了。」
    於子良坐下拿起筷子,夾起蟹黃包吃了,讚道:「味道真好。」
    張揚道:「是你廢寢忘食,忘了吃飯,現在吃什麼都香。」
    於子良道:「我把薛老之前的病歷全都看了一遍,張揚啊張揚,你真有本事,居然可以將他肝部的癌腫縮小成為不到兩個厘米,而且看情況還在不斷縮小。」
    張揚道:「確切地說應該不是癌腫了,我的治療已經殺死了肝部的病灶組織。」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彷彿自己治好的只不過是一個普通感冒而已。
    在於子良看來,張揚的醫術已經稱得上驚世駭俗鬼斧神工,他低聲道:「張揚,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的意義,是可以改變醫學史的大事,這麼多年以來,國際上不知有多少醫學專家在苦苦追尋克服癌症的方法,始終沒有找到正確的途徑,可是你做到了。張揚,為什麼不將你的心得公佈於眾,這是對全人類的一個巨大貢獻。」
    張揚笑著搖了搖頭:「於教授,咱們認識這麼多年,我的很多事你都清楚,我的醫術和我自身關係很大,就算我將自己的方法說出來,別人一樣無法成功,我為薛老治療,需要內功、針法、藥物三者結合,缺一不可。」
    於子良道:「可是……」
    張揚道:「沒有什麼可是,我可以將我的治療方法告訴你,但是你一定要為我保守秘密,我從沒有想過要去當醫生,我的興趣根本不在這裡。」
    於子良道:「可是你明明就是一個好醫生,如果你從事醫學,可以拯救多少人的生命!」這是他始終都不能理解張揚的地方。
    張揚微笑道:「我一直都在將我的醫學體會和心得整理成冊,等我全部整理之後,我會毫無保留的奉獻出來,算是我給國家,給全人類做出的貢獻吧,於教授,這件事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你一定不可以告訴其他人。」
    於子良知道張揚心意已決,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回來當醫生的,唯有感歎了一聲,失落之情溢於言表。他想起明天為薛老治療的事情,低聲道:「明天的治療會不會有風險?」
    張揚道:「任何事都是有風險的,不過我會盡力把風險降到最低。」他看出於子良的壓力很大,這一壓力肯定來自於薛老超然的身份。張揚道:「不好意思,我之前沒有將薛老的真實身份告訴你。」
    於子良淡然笑道:「我能理解,薛老的一舉一動都被很多人關注,也許是他的要求,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真實的病情,因此而引起混亂。」他凝望張揚的雙目道:「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
    薛老靜靜躺在無菌病房內,他的表情很安詳,麻醉師就坐在手術床頭,於子良微笑道:「準備好了嗎?」
    薛老淡然笑道:「我右肩上又一顆黑痣,順便幫我切掉!」他的目光找尋著張揚的位置,發現張揚坐在角落裡,閉目調息,彷彿這裡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薛老知道張揚正在運功調息,為即將開始的治療作出準備。
    麻醉師開始操作,在薛老進入麻醉之後,於子良親自操作,選擇薛老肢體兩側的對稱靜脈,一側放血,一側輸血,這種療法的關鍵在於放血速度和輸血速度要嚴格保持一致,速度不可以太急也不可以太慢,每20-30分鐘輸入並放出血液500毫升。
    人到老年,氣血兩虛,在西醫而言,老年人的造血機制已經不斷退化,薛老身患癌症,在張揚為他治療之前,已經出現了血循傳播的徵象,通過換血治療,可以換出大部分感染的血液,減輕薛老的症狀,防止病情進一步惡化和併發症的形成。正常換血量應該是人體血容量的兩倍,在張揚和於子良探討之後,他們決定大膽的採用三倍血量,換血的血源都是非常新鮮的,血源由薛世綸負責,所有用來置換的血液都不超過一天,獻血者事先都經過嚴格體檢,自然薛世綸為此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一療程是極其漫長的,在換血進行了四個小時之後,張揚來到薛老身邊,他利用金針刺入薛老胸前的幾處穴道,然後抓住金針尾端的天蠶絲,內力循著天蠶絲注入薛老的經脈,換血之時是身體最為虛弱的時候,內力強弱的掌控尤為重要,如果稍有不慎就可能傷及薛老的心脈,得不償失。
    如果說換血是第一層的純化血液的過程,張揚的內力就是第二層第三層的純化,這一過程是極其漫長的,對每個人的精神意志都是一個巨大的煎熬,對張揚更是如此。
    於子良時刻關注著監護儀上的生理指數,到現在為止一切正常,他向張揚望去,卻見張揚閉目站在那裡,雙手抓住天蠶絲,頭頂隱隱有霧氣升騰,隨著時間的進程,張揚頭頂的霧氣越來越濃,他的面孔籠罩在霧氣之中,顯得不可捉摸,似幻似真。
    這是一個極其漫長的治療過程,整整一個日夜,兩組醫療人員輪換進行監護操作,最辛苦的要數張揚,他在這漫長的過程中始終守在薛老的身邊,利用自身的內力為薛老的生命保駕護航。
    薛世綸在這三十多個小時內沒有離開觀察室,透過玻璃窗時刻關注著父親的治療情況。
    換血治療結束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黃昏,於子良帶著一身的倦意離開了手術室,走在他身邊的張揚卻依然精神抖擻,修習大乘訣之後,他的恢復能力得到進一步增強,雖然為薛老治療時候損耗了不少的內力,可是大乘訣幫助他在短時間內得以補充。
    薛世綸快步迎了上去,緊張道:「怎樣?我爸怎樣?」
    於子良欣慰道:「薛老的生理指標穩定,這次的換血治療非常成功。」
    薛世綸雖然驚喜,可是他並沒有忘記首先向張揚和於子良表達謝意。
    張揚淡然笑道:「薛老沒事就好,接下來照顧他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趁著這段時間,好好陪陪他。」
    張揚和於子良來到院落之中,於子良長舒了一口氣,這三十六個小時,是他蒙受巨大壓力的三十六個小時,他這輩子都沒有像這段時間那麼緊張過。
    張揚能夠體會到於子良的壓力,不由得笑道:「是不是有種千斤巨石落地的感覺?」
    於子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以後再有這種事情,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接招了,心理上太煎熬。」
    張揚笑著摟住於子良的肩膀:「我請你吃飯慶祝一下。」
    於子良道:「累了,兩天兩夜都沒有回家,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家好好睡上一覺。」雖然他從未懷疑過張揚神奇的醫術,可是薛老的特殊身份讓他這兩天心頭一直承受著重壓,這種壓力是他從醫以來從未感受過的,幸虧薛老平安無事,如果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自己半生的英明恐怕就要栽在這件事情上。於子良望著依舊笑瞇瞇的張揚,不得不佩服這廝超強的心理承受能力,官場人的心理素質可真不是蓋得。
    於子良向張揚擺了擺手道:「我要好好歇歇了!」
    張大官人掏出自己的手機,雖然他挑了個星期天來做這件事,可是他的電話還是不少,張揚首先給縣長許雙奇回了個電話,許雙奇的聲音從那邊響起:「張書記,你在哪兒啊?電話也不接!」
    張揚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兩天我回春陽老家,有什麼事你處理唄。」
    許雙奇道:「張書記,我可拿不了主意,自從保稅區的事情定下來之後,前來濱海考察的投資商絡繹不絕,這些事情還是你親自去談。」
    張揚道:「咱們不是有招商辦嗎?」
    許雙奇道:「招商辦主任洪長青一直病假,現在招商辦只是一個擺設啊!」
    想起洪長青陷害自己的事情,張大官人的牙根又開始癢癢了,這筆帳應該跟這個女人好好算算了。
    張揚知道許雙奇根本是在推脫責任,現在的許雙奇似乎得了什麼高人的指點,一改過去和他當面作對的習慣,變成了消極怠工,所有的事情他能推則推,張大官人倒是樂得看到他這樣,你跟我消極怠工,我還不想讓你管呢,現在給你事做你不做,等將來你想做事,我都不給你事情做。
    張揚跟許雙奇道:「這樣吧,等我回濱海處理這些事情。」
    張揚掛上電話之後,又給常海心回了一個電話,常海心只知道他陪著薛老去江城了,卻並不知道張揚這次去江城的目的是為了給薛老治病,她忍不住抱怨道:「打了這麼多電話,你都不接,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情。」
    張揚道:「我能出什麼事情?好端端的,就是把手機鎖在櫃子裡了,剛剛才想起來。」
    常海心道:「是故意不想接吧?」
    張揚笑了起來:「小心眼兒,真是鎖在櫃子裡了。」
    常海心道:「咱們縣裡可是有明確規定的,縣委縣政府所有工作人員務必保證通訊工具二十四小時暢通,確保可以隨時聯繫上,這規矩好像是你定的吧。」
    張揚道:「我可以定規矩,當然我也可以改規矩,我是縣委書記啊,好歹有些特權吧。」
    常海心道:「瞧你得瑟的,鼻孔眼朝天了是不是?」
    張揚道:「鼻孔眼朝下,不過那啥想你了,開始一柱朝天了。」
    常海心含羞啐道:「跟你說正事呢,你又往溝裡帶我,對了,那件事我和我大哥說了。」
    張揚關切道:「他怎麼說?」
    常海心道:「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只說最近這兩天會來濱海跟你談廠子的事情。」
    張揚聽常海心這樣說,心中估計到常海天可能對仕途沒有任何的興趣,不禁有些失落,最近身邊鬧起了人員危機,隨著濱海保稅區的建設,手頭人才的空缺將會變得越來越顯著,想讓濱海更好的發展,首先就要著手解決這個問題。對於現今時代來說,人才就意味著一切。
    張揚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傅長征,傅長征也是說起這兩天投資商紛紛前來拜訪的事情。
    張揚道:「縣裡的領導幹部不止我一個,總不能凡事都要我一個人處理吧?」
    傅長征苦笑道:「張書記,您還不明白啊,過去濱海沒什麼吸引力,一年難得有幾個投資商上門,現在保稅區確定落戶濱海,所有聽到消息的投資商一股腦都過來詢問情況。」
    「詢問情況也不用我親自出面啊!」
    傅長征道:「可其他的各位大人們都說自己不當家,保稅區的事情只能張書記說了算。」
    張揚不禁呵呵笑了起來:「麻痺的,這幫灰孫子,擰成一股繩跟我玩蛾子。」
    傅長征早就習慣了這廝的粗口,他歎了口氣道:「張書記,我看您還是早點回來吧,投資商這兩天絡繹不絕,這才是星期天呢,要是等明兒週一上班,非得炸鍋不可。」
    張大官人本來想盡早回去,可聽傅長征那麼說,反倒不想回去了,他笑道:「我身體不舒服,這兩天得休病假!」
    傅長征那邊已經瞪大了雙眼,他的聲音充滿了迷惑:「您要休假,張書記您要休病假?」傅長征的驚奇在於他知道張揚肯定不會生病,百分百是在裝病,為什麼非得選在這個濱海最忙的時候裝病?傅長征道:「張書記,都是一些投資商啊,過去您不是一直為投資的事情發愁嗎?」
    張揚道:「家有梧桐樹,還愁引不來金鳳凰嗎?你以為他們見不到我就不來投資了?投資商過來不是看中了我的個人魅力,人家看中的是有錢可賺。那幫傢伙跟我玩消極怠工,所有事情都往我身上推,沒關係,我就先歇兩天,長征,你就說我生病了。」
    張揚掛上電話,卻看到薛世綸站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微笑看著自己,他來了不少時候了,因為看到張揚打電話,所以沒有打擾他。
    張揚笑道:「薛叔叔!」
    薛世綸點了點頭,他欣慰笑道:「我剛剛去看過老爺子,醒了,精神狀態還不錯,已經睡了。」
    張揚以為他仍然對薛老的情況放心不下,又給他派送了一顆定心丸道:「放心吧,薛老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薛世綸道:「大恩不言謝,你和偉童是結拜兄妹,在我眼中,你和我的子女沒有分別,自家人我就不反覆說客氣話了。」
    張大官人心說老薛佔自己便宜啊,可琢磨一下,人家說的也對。
    薛世綸道:「一起吃晚飯吧,我看老爺子得睡不短的時間。」
    張揚道:「您也熬了一天一夜,不去休息一下?」
    薛世綸道:「習慣了,我平時每天睡覺的時間也不超過五個小時。」
    張揚道:「對面有家砂鍋魚頭不錯,咱們去嘗嘗。」
    薛世綸點了點頭,和張揚一起來到醫院對面,他問起於子良,張揚告訴他於子良已經回家休息去了。
    薛世綸歎了口氣道:「這次的事情實在給了於教授很大的壓力。」
    張揚笑道:「其實我也有壓力!」
    薛世綸要了一瓶清江特供,張揚搶先拿起酒瓶給他倒上,薛世綸端起酒杯和張揚碰了碰,抿了口酒道:「其實我心中一直都明白,無論是誰都逃不過老去的那一天。」
    張揚點了點頭,喝了口酒,酒精帶來的熱度一點點溫暖著他的血脈,張揚緊繃的神經也開始漸漸放鬆了下來,雖然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可是在為薛老治療的過程中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任何事都存在風險,而為薛老治療卻不容有失。
    薛世綸道:「這次老爺子生病對我的觸動很大,過去我一直都將大部分精力傾注在事業上,而忽略了對家人的關心,得悉老爺子病情的時候,我非常內疚,如果無法救他,我的餘生都將在自我譴責中渡過,所以你挽救了老爺子的生命,同時也給了我一個補償的機會,謝謝!」
    薛世綸這番話說的很動情,他的目光坦誠而真摯,從中找不到分毫的虛偽成分。
    張揚笑道:「您剛才還說咱們是自家人,不用說客氣話。」
    薛世綸笑了起來:「是我不對,好,不提了,對了,你這兩天都在忙於為老爺子治病,是不是耽誤了工作?」
    張揚道:「其實地球離開了誰都照轉。」
    薛世綸道:「你去濱海之後給濱海帶來了不少的改變,保稅區落戶濱海,這可是轟動平海的大事。」
    張揚道:「薛叔叔也在關心這件事,怎麼?您有興趣來濱海投資?」
    薛世綸微笑搖了搖頭道:「從我決定經商開始,我就決心不和國內的生意場有任何的聯繫,只是偉童這丫頭並不聽我的話。」
    張揚道:「為了避嫌?」
    薛世綸道:「也不盡然,我對國內商場的現狀始終都不喜歡,商業和政治的關係太大,在這樣的氛圍下,賺錢容易,出事也容易,今日春風得意,搞不好明天就成為階下囚。」薛世綸對國內業界的感悟很深。
    張揚道:「只要本本分分經商在國內一樣不會有問題。」
    薛世綸微笑道:「如果在一個講究規則的氛圍中,自然不會有問題,可是在普遍不遵守規則的前提下,你去遵循所謂的規則,那麼結果必然會碰得頭破血流。我有我自己的原則,如果我不願選擇隨波逐流,那麼我只能選擇遠離這一切。」
    張揚望著薛世綸,他對薛世綸並不瞭解,薛世綸這番正義凜然的話他不能全信,可是薛世綸認真的表情又讓他不由得相信了幾分,從薛世綸的話裡張揚聯想到了自己,官場之中何嘗不是已經形成了固有的規則,而自己在現今的官場之中顯然是一個異類,他沒有選擇隨波逐流,也沒有像薛世綸所說的那樣慘到碰得頭破血流的地步,在官場歷練四年,非但沒有被別人打倒,他反倒越活越滋潤了,由此看來薛世綸的話未必全對。張大官人道:「葉落歸根,薛叔叔沒有想過回來?」
    薛世綸歎了口氣道:「曾經想過,外面再好終究不是自己的家鄉,我走出去的時候就告訴自己,等我創出一番事業的時候我就回來,可是當我事業有成,回來一看,方才發現這裡的一切全都變了樣子。」
    張揚道:「怎麼變了?」
    薛世綸道:「也許故鄉未變,改變的只是我自己,在國外,我會把自己當成一個異客,可是回到國內,我現在也找不到歸屬感,大概這就是我的悲哀,也是我為自己曾經的選擇付出的代價。」他端起酒杯道:「你能理解我嗎?」
    張揚道:「有些理解。」
    薛世綸笑道:「你沒有我這樣的經歷,你是不會明白我的感受的。」
    張大官人心中暗道,我怎麼不明白?我從大隋朝孤單一個人來到九零年代,我才是真真正正的異類,不過現在我總算找到了點歸屬感,如果把我弄回大隋朝,我恐怕反而不會適應了。
    張揚道:「薛叔叔,其實你剛才的話讓我感覺到一些共鳴,我在官場中的處境也差不多。」
    薛世綸哈哈笑道:「你的官聲我略有所聞,不過從目前你的成績來看還算不錯。」
    張揚道:「運氣好罷了,薛叔叔,我聽說您當年是棄政從商?」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我沒你那麼優秀,只做到副處級,後來感覺商場比仕途對我的吸引力更大。」
    張揚道:「我對經商沒什麼興趣,總覺著商場中的挑戰遠不如仕途來得刺激。」
    薛世綸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他輕聲道:「其實我對官場的現狀並不滿意,當年正是出於對官場的失望,我才選擇離開。」
    張揚道:「為什麼會失望?」
    薛世綸道:「有些弊端是長久以往積累下來的,歷史有多久,官場就有多久,沉澱數千年的官場文化在世界各國中首屈一指,但是其弊端也是層出不窮。」他緩緩落下酒杯道:「古今中外,人類對權力的貪慾是沒有窮盡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權力運用得當可以造福於社會,造福於人民,可是權力一旦被濫用,就會滋生出無數的缺點。」
    張揚笑道:「薛叔叔對國內的官場如此看低?」
    薛世綸道:「我始終認為,權力是一頭猛虎,想要把握正確的方向,就必須給予有效地監管,缺乏監管的權力,只會被濫用,就會滋生腐敗,就會成為一頭危害百姓的餓虎!你知不知道,國家因為權力的濫用每年浪費和損失的數字是何其的驚人?」
    張揚低聲道:「的確如此,但是存在這種現象的不僅僅是國內。」
    薛世綸歎了口氣道:「不談了,不談國事,我只是一個商人,希望自己的國家變得越來越好,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些希望,如果我們的每一個官員都慎用自己手中的權力,都善待自己的人民,那麼我相信用不了太久的時間,我國將屹立於強國之林。」
    張揚道:「薛叔叔,從你的這番話中我就可以看出,你擁有著一顆拳拳赤子之心。」
    薛世綸微笑道:「我恐怕沒有你說的那麼愛國,不過我在任何時候都記得自己是個中國人。」
    薛老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藉著床頭的燈光,可以看到薛世綸就躺在床邊的沙發上,他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薛老望著兒子,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感動,在一旁負責24小時看護的護士,想要說話,薛老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感覺自己的狀態很好,居然扯下了監護儀,走下床來。
    護士趕緊過來阻止,薛老笑了笑,輕聲道:「我沒事!」護士想要攙扶他,薛老擺了擺手,表示不用,他來到兒子身邊坐下,入神地看著薛世綸的面孔,他忽然發現兒子的鬢角多出了許多銀亮的發線,恍惚間他回到了過去,憶起當年兒子風華正茂的年代,薛老的內心感到有些酸澀,老了,無論是他還是兒子都無法和歲月抗爭,這些年他忙於政務,卻忽略了兒子,薛老拿起毛巾被輕輕為薛世綸蓋上。
    這輕微的動作還是驚醒了薛世綸,他睜開雙目,發覺父親就在眼前,驚聲道:「爸,您怎麼起來了?」
    薛老微笑道:「我可不想在床上躺一輩子。」
    薛世綸趕緊起身,攙扶著父親想讓他重新去床上躺著,薛老搖了搖頭道:「躺得渾身發酸,再這麼躺下去,沒病也躺出毛病來了,我現在的感覺好的不得了。」
    薛世綸向那名護士道:「為什麼不叫醒我?」
    薛老道:「是我讓她別驚醒你的,這兩天你都沒有好好睡過吧,接著睡,我坐在你身邊看著你。」
    薛世綸笑道:「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看了看時間,打了個哈欠道:「今晚和張揚多喝了兩杯,想不到居然迷迷糊糊睡著了。」
    薛老道:「你睡吧,好幾天沒睡安穩覺了。」
    薛世綸道:「爸,我平時多數時間都在北美,時差跟國內是顛倒的,我不睏。」他好說歹說勸父親回到床邊,小護士重新將監護儀給老爺子安置好,看到薛老的各方面指標都很正常,兩人都鬆了口氣,薛世綸讓小護士去休息,自己在一旁陪著就行。
    薛老道:「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吧。」
    薛世綸道:「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必須得聽醫生的。」
    薛老道:「張揚跟我說過,術後一天就可以出院。」薛老顯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薛世綸忍不住笑道:「爸,現在你簡直把張揚奉若神明了。」
    薛老道:「如果不是他,我這條老命恐怕已經走到盡頭了,放眼中外,還有哪個醫生有他這麼大的本事?這小子真的很有能耐。」
    薛世綸道:「的確是個有本事的年輕人。」
    薛老道:「不知為什麼?看到他,我總會忍不住想起年輕時候的你,一樣的桀驁不馴,一樣的目空一切。」
    薛世綸笑道:「有嗎?我有過像他這麼輕狂的時候嗎?」
    薛老道:「有過!」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望著兒子鬢角的白髮,低聲道:「世綸,你也有很多白髮了。」
    薛世綸道:「早就有了,只是最近沒有染髮,所以暴露出來了。」
    薛老感慨道:「再要強的人也不能和光陰對抗,在光陰的面前,所有人都會敗下陣來。」
    薛世綸道:「所以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永遠的勝利者,誰都會失敗。」
    薛老道:「回來吧!」他盯住兒子的雙目,不知為何眼圈有些發紅。
    薛世綸握住了父親的手,抿了抿嘴唇,低聲道:「爸,我離開太久,已經忘了回家的路。」
    薛老道:「我還活著,我還走得動,我可以去接你,我可以親自帶著你回家。」
    「爸,我答應您!」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