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獨自承受
喬老笑道:「她要去濱海散心!」
「張揚那兒?」提到濱海,喬鵬飛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張揚。
喬夢媛道:「就算是去幫忙吧。」
喬鵬飛點了點頭道:「你先去,我過陣子也會去平海。」
喬夢媛愕然道:「你去平海幹什麼?」
喬鵬飛笑道:「我和大伯商量了一下,他建議我還是先去基層鍛煉。」
「去哪裡?」
喬鵬飛一臉神秘道:「你猜猜。」
喬夢媛道:「愛說不說,我才不猜呢。」
喬鵬飛道:「去江城市春陽縣掛職副縣長。」
喬夢媛不由得有些愣了,想不到這位堂哥真的去了平海,春陽不是張揚的老家嗎?不過她明白,喬鵬飛此去春陽就是為了鍍金,既然決定走上仕途,家人肯定要為他鋪好道路。
喬老道:「也好,你去了平海剛好照顧夢媛。」
喬夢媛笑道:「爺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根本不需要他照顧。」
喬鵬飛道:「我暫時不會過去,先去中央黨校上課,參加為期一個月的縣處級幹部培訓班,然後才去春陽正式報到。
喬老點了點頭,語重心長道:「鵬飛,既然決定走這條路,就要認認真真的走下去,千萬不能像過去那麼毛躁。」
喬鵬飛道:「爺爺,您不能總是用老眼光看人,我在西藏呆了幾年,皮都褪了幾層。」
喬老道:「怎麼著?聽你的意思,好像怪我把你送到藏邊去?」
喬鵬飛笑道:「爺爺,您就是咱們老喬家的至高神,英明神武,誰也趕不上您,要不是您把我給弄到那地方,勞我筋骨,苦我心智,我哪能有今天的這份悟性,我人生中一點一滴的進步都和您老人家的諄諄教誨是分不開的,您是不知道,我現在唯一的偶像就是您,我這輩子就算超不過您的成就,我也得努力,至少得把我大爺給趕上。」
喬老被他的這番話引得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道:「臭小子,什麼時候學得這麼貧,有句話我得先提醒你,你雖然進入官場了,可是眼睛不能只盯著陞官,要記住,你去官場不是為了做官,而是為了做事。」
喬鵬飛道:「爺爺,您放心吧,我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還是老喬家的子孫嗎?」
喬老這會兒心情好了許多,他揮了揮手道:「幫我送送你妹妹。」
喬夢媛慌忙說不用,可喬鵬飛已經拎著她的行李箱放在了自己的那輛軍用吉普車內,這次前往濱海,喬夢媛選擇火車出行,喬鵬飛也想藉著送她的時機和她單獨聊幾句。
離開喬家之後,喬鵬飛道:「走得這麼急?大伯知道嗎?」
喬夢媛點了點頭道:「我跟他提過。」
喬鵬飛道:「爺爺不捨得你走,夢媛,其實京城方方面面的條件更好。」
喬夢媛道:「我想出去散散心。」
喬鵬飛向她看了一眼,低聲道:「夢媛,我感覺你最近變了許多,好像不願在家裡多呆,是不是伯母去世的事情,讓你和大伯之間產生了隔閡?」
喬夢媛沒說話,目光投向車窗外。
喬鵬飛道:「不是我向著大伯說話,感情的事情很難說的,當初是伯母堅持要出家,大伯並沒有做錯什麼。」
喬夢媛道:「我沒有怪他,我沒有怪任何人,我選擇離開只是我自己的問題!」她的聲音有些激動。
喬鵬飛歎了口氣,他低聲道:「夢媛,有時間的話,還是陪大伯好好聊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心裡絕不比我們好過,可他要照顧這個家,所以他不能將內心的情緒表露出來,多點理解吧。」
喬夢媛用長時間的沉默告訴喬鵬飛,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探討下去。
喬鵬飛能夠看出喬夢媛對這個家表現出的疏遠和逃避,喬老自然看得更加清楚,喬夢媛離開之後不久,喬振梁回到了家中,他習慣性的來到父親面前問候,喬老坐在書房的落地窗前,靜靜望著窗外。
「爸!我回來了!」
「夢媛走了!」
喬振梁應了一聲,他知道女兒要走的事情。
喬老轉過身有些不滿地看著他道:「你就這樣無動於衷?」
喬振梁苦笑道:「爸,女兒已經大了,她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選擇,我這個當父親的總不能還把她當小孩子看待?」
喬老搖了搖頭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究竟是什麼讓你們變得如此陌生,讓夢媛想要逃避這個家?」
喬振梁知道父女之間發生的一切瞞不過睿智的父親,他歎了口氣道:「或許她在心底怪我,將她媽媽的事情歸咎到我的身上。」喬振梁當然明白真實的原因並非如此,但是他無法將實情告訴父親,屈辱讓他一個人默默背負就好,他不想父親在晚年也和他一樣承受這沉重的打擊,所以他早已準備好這個聽起來較為合理的理由。
喬老充滿傷感道:「越是如此,你們父女越是要好好談一談,解開這個心結,父女之間哪有解不開的結呢?傳美走了,你們之間應該更加親近才對。」
喬振梁抿起嘴唇用力點頭。
喬老道:「我要你答應我,你身為父親,要照顧好自己的兒女。」
喬振梁道:「爸,我答應你,等過段時間,我會和夢媛好好談談。」
喬老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鵬飛去平海是你的意思?」
喬振梁笑道:「是,反正他要下去鍛煉,我想來想去,還是讓他去個熟悉的地方,杜天野擔任江城市委書記,肯定會照顧他。」
喬老道:「不要凡事都想著照顧,喬家的子弟不缺能力,缺乏的是吃苦耐勞的品質。」
喬振梁道:「爸,其實鵬飛這兩年的變化很大,我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很多的優點,其中有些優點甚至是鵬舉都不具備的。」
喬老笑道:「你誇他,用不著貶低自己的兒子吧?」
喬振梁道:「這些年輕人不經歷摔打是不能成大器的,鵬飛的藏邊服役經歷讓他成熟不少,所以您老別擔心他不能吃苦,從幾件事上我都看出鵬飛成熟了。」
喬老道:「希望他真的如你所說才好。」
喬振梁道:「爸,您雖然從來沒有說過,可是我知道您心中一直對鵬舉這一代中沒有人進入仕途深深遺憾著。」
喬老道:「你真覺得自己那麼瞭解我?」
喬振梁道:「您忘了,當年堅持反對鵬舉經商的事情。」
喬老笑道:「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的心態早已發生了改變,孩子們平安是福,他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我絕不會勉強他們。」
喬振梁道:「爸,其實政治是講究血統的,雖然大家嘴上都不承認,可是心底誰都不會否認,出身在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與生俱來就比其他的孩子政治悟性更強一些。」
喬老沒有否認兒子的這番話,他的雙手交纏在一起,拇指有節奏的碰撞在一起,似乎在想什麼。
喬振梁道:「鵬飛今年還不到三十歲,現在起步還不算晚。」
喬老道:「他的起點已經不低。」
喬振梁笑道:「其實您老在送他去藏邊服役的時候就有了讓他進入仕途的意思,只不過您老不承認罷了。」
喬老意味深長的看了兒子一眼,忽然露出諱莫如深的微笑。他低聲道:「你啊,有時間揣摩我的心思,還不如好好考慮怎麼把工作搞好。」
喬振梁道:「我最近有些動力不足。」
喬老道:「不是動力不足,是心灰意冷吧?」
喬振梁沒有說話,可表情上已經承認了父親的定義。
喬老道:「一個人失去了動力是相當可怕的事情,振梁你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機會,這兩年正是新舊交替的關鍵時刻,老同志退下來了,到了你們這一代當家做主的時候了。」
喬振梁道:「爸,我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了。」
喬老道:「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你。」他的話題重新回到孫女的身上:「夢媛有沒有告訴你,她這次去濱海是要幫張揚搞保稅區招商工作?」
喬振梁搖了搖頭,他只知道女兒要去濱海,至於去幹什麼,他還真不知情。
喬老有些不滿的責怪道:「你是怎麼當爹的?女兒的什麼事情你都不知道,我看也難怪夢媛想要逃避這個家,你有沒有好好關心過她?有沒有盡過一個當父親的責任?」
喬振梁道:「爸,我承認我做的不夠好,以後我會盡量改進。」
喬老語重心長道:「工作再忙,也不能忽略家庭,你和傳美之間,不僅僅是傳美出了問題,你要從自身找原因,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具體發生了什麼,可是如果你一直都關心她,沒有忽略對家庭的照顧,她也不會走到出家那一步。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你自己心裡不感到難過嗎?」
喬振梁心如刀割,這些天來,他一直默默承受著這些痛苦,一個個殘酷的事實讓他痛不欲生,但是作為喬家的長子,他又不得不強顏歡笑,誰又能體會到他的悲哀?
喬夢媛的到來對張揚來說是一個意外驚喜,他當初邀請喬夢媛來濱海工作,其中充滿了玩笑的成分,當然,這不是說他不想請喬夢媛來幫他,而是他認為以喬夢媛的身份,她應該不屑於這樣的工作,張揚也沒有想到她這麼快就來到濱海,他本以為喬夢媛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去消化喪母之痛。
接到喬夢媛的電話,張揚準時趕到了北港火車站,當火車到站的時候,喬夢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月台上的張揚,天氣陰冷這廝上身卻只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站在人群中顯得那麼卓爾不群。
看到張揚,喬夢媛的心底就產生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溫暖,天空雖然昏暗,可是她昏暗許久的內心卻出現了一抹亮色。
張大官人從車窗內找到了喬夢媛,他笑了起來,沒心沒肺地笑,宛如明媚的陽光照亮了則昏暗的天色,這廝就是擁有這樣的感染力,不過感染也是要分對象的,喬夢媛恰恰屬於被他感染的範疇內。
喬夢媛拖著行李箱走下了火車,沉甸甸的內心也因為張揚的出現而變得輕鬆了起來。
張揚接過行李,笑道:「歡迎喬總來濱海考察,這次打算呆多久?」
喬夢媛輕聲道:「那要看你準備僱傭我多長時間。」
張大官人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明白過來,他驚喜道:「你是說……」
喬夢媛道:「如果你改變了念頭,趁著火車沒開我現在走還來得及。」
張揚道:「你是說……」
喬夢媛道:「不是你請我來幫你主持招商工作的嗎?」
張大官人樂得咧著大嘴不停點頭:「是啊,是啊!」
喬夢媛看到他的樣子不禁想笑,她咬了咬櫻唇道:「張揚,你就打算永遠站在這裡嗎?」
張揚笑道:「我太高興了,那啥……歡迎歡迎,我舉雙手雙腳歡迎!」
喬夢媛道:「用不著那麼隆重,我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重要人物。」
「從世界的角度上出發或許不是,可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你是,你絕對是。」
喬夢媛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好貧!」
張揚啟動汽車之後方才想起一個問題:「夢媛,要不要我叫上幾位老朋友,晚上給你好好慶賀一下?」
喬夢媛搖了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值得慶賀的地方,以我現在的狀態,還是別影響太多人的心情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那就先冷靜一下,這兩天我陪你在北港好好玩玩。」
喬夢媛道:「我來這裡是為了工作可不是為了玩的,張揚,我想換一種活法。」
張揚笑道:「怎樣活都行,相信我,在這裡你能夠玩出不一樣的精彩。」
喬夢媛被他的笑容感染到了:「張揚,你為什麼總是喜歡說大話。」
「連大話都不敢說,還怎麼在官場混?」
知道喬夢媛要來,張揚提前在縣委招待所給她安排好了房間。
帶著喬夢媛來到房間後,張揚道:「你來之前沒跟我說準備長期在濱海工作,所以我沒有給你安排合適的住處,只能委屈你臨時在招待所住兩天了,明天我讓他們給安排一套合適的房子。」
喬夢媛看了看套房的環境,微笑道:「這裡已經很不錯了,在京城至少也得算得上四星標準了,張書記,別搞特殊化,我還沒有給濱海做出任何貢獻呢,無功不受祿。」
張揚道:「你是我一直想引進的重點人才,我們濱海對待人才的態度是明確的,一定要讓前來濱海工作的優秀人才在這裡感到家的溫暖,也只有你們真正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才會甘心為濱海付出全部的努力。」
喬夢媛笑道:「我可不是什麼優秀人才,說實話,招商工作我從來沒有做過,不排除你識人不善的可能。」
張揚笑道:「真要是那樣,我認了,當然,你要是真沒本事,我一樣把你給辭了。」
喬夢媛來到窗前看了看外面。
張揚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回辦公室一趟,六點鐘我過來接你吃飯。」
喬夢媛點了點頭。
張揚臨出門之前,喬夢媛叫住他:「張揚,我想盡快開始工作。」
張揚笑道:「成,我回頭安排一下。」
張揚回到辦公室,看到常海天在辦公室裡等著自己,他笑道:「海天,我正打算找你呢,你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常海天道:「剛去王部長那裡談了點事情,順便到你這裡來報個到。」
張揚點了點頭,去冰吧裡拿了兩瓶水出來,其中一瓶扔給了常海天。
張揚喝了口水道:「最近保稅區工作進展順利吧?」
常海天道:「資金的問題暫時解決了,不過現在我們的人手嚴重不足,建設指揮部總共就這麼幾個人,不是我叫苦,自從保稅區建設開始之後,我連一天都沒有休息過。」
張揚笑道:「常主任,你勞苦功高,保稅區建成之後我給你記頭等功。」
常海天苦笑道:「張書記,您就別忽悠我了,我老實告訴你,你嫂子現在都快成怨婦了,每天我回家就聽她嘮叨,說早知道嫁給我是這個樣子,她就應該晚幾年再結婚。」
張揚笑了起來:「海天,這我可幫不了你,保稅區的開發建設要搞,你自己家的開發建設也要搞,兩頭都不能耽誤。」
常海天瞪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沒什麼好話。」
張揚道:「海天,人員的問題我早就留意到了,現在我也正在忙著給你物色幫手,咱們送出去培訓的那些年輕人會分批回來,萬事開頭難,你先辛苦著,過了這段時間,等一切理順了就沒問題了。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給你請來了一位高人。」
常海天喝了口水道:「高人?哪位高人啊?」
張揚道:「喬夢媛,她答應過來負責招商工作。」
常海天聽到喬夢媛的名字頗有些驚奇:「她不是一直都在經商嗎?怎麼突然……」話沒說完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己何嘗不是從商場進入了官場,不用問,喬夢媛前來濱海幫忙肯定是被張揚說服了。
張揚笑道:「你覺得怎麼樣?」
常海天笑道:「當然最好不過,現在你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壓給我,我就快被壓垮了,她過來負責招商工作,我就能將精力投入到建設中去,喬夢媛在商場中過去就做得相當成功,招商工作對她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再說了,她家的背景擺在那裡,她要是能夠過來濱海,恐怕沒人再敢對保稅區的工作說三道四了。」
張揚哈哈大笑,他今天的心情很好。
常海天道:「她什麼時候過來?」
「已經到了,而且她想盡快投入到工作中去。」
常海天道:「這沒問題,我回頭就給她準備辦公室。對了,咱們晚上是不是舉行一個歡迎儀式,歡迎喬夢媛加入保稅區的管理隊伍?」
張揚道:「這件事還是算了,她媽剛剛去世沒多長時間,最近情緒有些低落,歡迎的事情等以後再說。」
常海天點了點頭道:「成,那就以後再說。」
常海天離去之後,張揚獨自來到了市長許雙奇的辦公室。
雖然張揚年輕,可他才是濱海的一把手,市委書記主動前來市長辦公室的事情很少發生,許雙奇聽說張揚來了,趕緊起身迎接。
許雙奇的屁股剛剛離開凳子,就看到張揚大步走了進來,許雙奇道:「張書記,您怎麼來了?」
張揚笑道:「過來和你商量一件事。」
許雙奇道:「張書記打個電話就是。」他表現的很客氣,畢竟級別擺在那裡,張揚來他這裡有點屈尊了,不過這也證明,張揚真的有重要事情,許雙奇和張揚共同工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對這廝的為人處世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不知他今天登門又有什麼盤算。
張揚在沙發上坐下,許雙奇讓秘書去倒茶,張揚擺了擺手道:「不用,我說點事情這就走。」
許雙奇還是堅持讓秘書泡了茶,等秘書關門離去之後,許雙奇做了個邀請喝茶的手勢:「張書記,您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張揚道:「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保稅區建設展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方方面面的工作還算順利。」
許雙奇跟著點頭,在保稅區的事情上他沒出過多少力,也沒打算出力,如今的濱海,已經完全在張揚的控制下,自己雖然是濱海市長,充其量也只算得上一個陪襯,過去許雙奇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心情還會不爽,還會生出些許抗爭的意思,可現在他已經徹底心灰意冷了,他不是人家的對手。說起來,就算他現在的這個市長也是跟著張揚沾光,如果不是張揚解決了濱海撤縣改市的問題,他現在還是過去那個許縣長,不過許雙奇也明白,雖然稱謂變了,可他的實際權力還不如過去當縣長那會兒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