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波瀾起伏
羅慧寧並非是絕情之人,但是她的身份和位置決定,她首先要從丈夫的政治利益出發,何長安這次的事情非常突然,下午的時候才對她說起,可能有人在調查他的商業行為,今天晚上就失去了聯絡,以羅慧寧對政治的瞭解,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判斷,何長安應該被人盯了有一段時間了,很可能被秘密調查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如果真的是檢察機關對他下手,造成了這次的失蹤,就可以證明,檢察機關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羅慧寧瞭解張揚的為人,這個乾兒子過於看重感情,他和何長安的交情頗深,如果何長安出事,他肯定要為何長安奔走的,羅慧寧直到現在也不清楚何長安哪裡出了問題,但是有一點她相信,何長安的問題一定和經濟有關,商業行為也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情,如果把握不好尺度,就可能越界,一旦越界,其後果是相當嚴重的。以何長安在商界的地位,只要出了事情,絕不會是小事。在沒有搞清事情的緣由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張揚道:「我在東江有些關係,要不我找人查查?」
羅慧寧搖了搖頭道:「你最好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有消息我會告訴你。」
張揚有些擔心道:「乾媽,何叔叔會不會真的出了問題?」
羅慧寧道:「張揚,感情是一回事,工作是另外一回事,你乾爸在這一點上從來都分得很清楚,無論你和朋友的關係親密到了何種地步,只要你為官一天,就要在經濟上和朋友劃清界限。」
在何長安突然失去聯絡的事情上,張大官人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羅慧寧出面查詢,自然要比他有效得多,張揚首先安慰了秦萌萌,讓她耐心等待,不要輕舉妄動,自己這邊有了消息馬上會通知她。
這一夜對張揚來說過得並不踏實,何長安雖然不缺錢也不缺人脈,可是他畢竟只是一個商人,如果真出了問題,平時經營的那些關係未必能夠派上用場,從羅慧寧的態度上就能夠看出,文家是不會為了一個商人甘心去冒政治風險的,她的態度也代表了官場中人的普遍態度。這並非人情冷暖,其中存在著利益權衡的問題。
消息終於被證實了,第二天一早,羅慧寧打電話給張揚,她已經查到了何長安的下落,何長安已經東江檢察機關控制了,初步瞭解到的情況是,何長安涉及多起經濟犯罪案件,在他數十年的經營過程中存在著偷稅漏稅,行賄騙貸,等等商業欺詐行為,檢察機關已經對他正式立案調查。
這消息對張揚來說並不意外,在何長安突然失蹤之後,他就想到了這種可能,張揚低聲道:「乾媽,這件事嚴重嗎?」
羅慧寧道:「據我說知,檢方已經掌握了不少的證據,很多證據都是他過去的一位助理提供的,可信性應當很高,張揚,你記住我的話,何長安的事情你不適合插手,你也沒有能力改變什麼。」
羅慧寧的話讓張揚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他應了一聲,掛上電話之後,想了一會兒,還是拿起電話給平海省政法委書記丁巍峰打了一個電話。
丁巍峰一清早起來就在忙活兒子的婚事,接到張揚的這個電話,本以為張揚是和自己商量婚禮的程序,卻沒有想到張揚問起了何長安的事情,丁巍峰對這件事當然是知道的,他的話和羅慧寧如出一轍:「張揚,這種事跟你好像沒有關係吧。」
張揚道:「丁叔叔,何長安是我的客人,他突然就這麼失蹤了,我總不能不問不問吧?」
丁巍峰沉默了一會兒,走向一旁,低聲道:「張揚,這件事是上頭下得命令,我們只是配合工作,何長安在經商過程中存在多起商業欺詐行為,目前檢方已經掌握了他確切的犯罪證據,現在是最敏感的時候,我認為你不應該對這件事投入過多的關注。」
張揚道:「丁叔叔,他的事情嚴重嗎?」
丁巍峰道:「其他的事情我不清楚,單單是在東江,他就有過向多名官員行賄的事實,至於利用關係違規拿地,利用獲得的土地批文騙貸,這樣的事情也有很多,這次他恐怕麻煩了。」
張揚咬了咬嘴唇。
丁巍峰道:「張揚,官場上一定不能被個人感情左右,像何長安這種商人,不可能所有的經營行為都遵守法則,他過去之所以沒出事是因為沒被查到,不代表他沒有問題。」
張揚道:「謝謝丁叔叔,我明白了。」
丁巍峰道:「開心點,今天可是咱們兩家的好日子。」
張揚放下電話,抬頭看了看窗外,今天天公作美,風和日麗,晴空萬里,可是張揚卻感覺到自己的內心灰濛濛的,外面響起敲門聲。
楚嫣然走了進來,看到張揚仍然沒有換上西服,她嗔怪道:「怎麼了你?到現在西服還沒穿上,你妹妹結婚,拿出點積極性好不好?」
張揚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苦澀。
楚嫣然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上前握住他的大手道:「怎麼了?你不開心?」
張揚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楚嫣然抱住他,輕聲道:「乖,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跟我說說,讓我幫你分擔。」
張揚低聲將何長安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楚嫣然也有些驚奇,她聽完之後,首先關注的是張揚和何長安之間有沒有什麼經濟來往,這也難怪,她最關心的就是張揚,當然不希望張揚被何長安的事情波及到。
張揚道:「你放心吧,我在這方面向來謹慎,何叔叔和我之間都是君子之交,他從沒有嘗試過賄賂我。」
楚嫣然道:「你們的關係雖然很好,但是並不代表他在商業行為中能夠保持清白,國內的商業環境非常複雜,有著獨有的特色,知道為什麼我爸堅決反對我回國投資嗎?就是因為在國內經商,不單純是商業的範疇,更是一門社會學,一門政治學,想要在國內成功,你就必須要是一個社會關係學的高手,要看清政治動向,要懂得利用官場規則,這麼多複雜的關係處理起來相當的麻煩,稍有不慎就會出事。」
張揚點了點頭。
楚嫣然道:「何長安的事情既然驚動了上頭,就沒那麼簡單,而且檢方沒有確實的證據也不會對他下手的,乾媽說得對,你目前最理智的做法就是靜觀其變。」
何長安接過檢察官遞來的一支香煙點燃,他的態度依然平靜,房間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何長安的手機手錶全都被沒收,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夾起香煙,向前湊了湊,檢察官幫他點燃了香煙。
何長安抽了口煙道:「幾點了?」
「上午九點!」
何長安舒了口氣,吐出一團煙霧,然後靠在堅硬的椅背上,低聲道:「早不找我,晚不找我,偏偏在這個時候找我,你們知不知道今天讓我爽約了,我本該去參加一個婚禮,現在好了,被你們給破壞了,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爽過約。」
檢察官笑了起來:「何先生,出了問題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怪別人。」
何長安道:「我沒什麼問題!」
「沒問題我們會找你?」檢察官的語氣充滿了不屑:「如果我們不是掌握了你商業犯罪的切實證據,我們根本不會找你,法律是公正的,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何長安望著桌上那厚厚的一沓文件,他笑著搖了搖頭道:「挖到了這麼多的資料,看來你們調查我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
「所以你最好還是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何長安笑道:「你讓我坦白什麼?」
「坦白你過去的商業犯罪行為,你曾經向誰行賄?有哪些官員收受過你的賄賂?」檢察官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何長安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是我做事也有一個原則,我不會誣陷任何一個好人,你既然已經掌握了我的犯罪行為,何必要問這麼多,直接起訴我就是,如果證據確鑿,我肯定低頭認罪。」
「你懷疑我們沒有證據?」
何長安道:「沒證據你們不會找我,是李東山提供了我這麼多的犯罪證據吧?我承認,我在商業經營的過程中的確使用過非常規的手段,可是這厚厚的一沓罪證,很多一部分都是他們自作主張,跟我沒有關係,到了我這個年齡,已經準備安享晚年了,你覺得我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你敢拍著自己的良心說,自己在這麼多年的經商過程中一切都合法嗎?」
何長安道:「我不敢,其實在國內做生意的,真正成功的商人又有幾個敢拍著良心說,自己一輩子都在做正當經營?我做事已經很講原則,我敢拍著胸脯說,我比多數商人要規矩的多。」
檢察官將那厚厚的一沓罪證扔到何長安的面前:「規矩?一個規矩的商人會行賄?會偷稅?會違法騙貸?會商業欺詐?」
何長安道:「你說的很多事都是陳谷子爛米的事情,我何長安一輩子從不會迴避問題,我做過的我承認,我沒做過的就是沒做過,既然追究到我身上,我就會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我懂法,以我目前的狀況,還不至於把牢底坐穿吧?」
「那要看你的態度,看你是否配合我們的工作。」
何長安微笑道:「你們的工作手法我很熟悉,循序漸進,穩紮穩打,先打一點,然後擴展撕開整條心理防線,我現在就能夠告訴你,我對我的一切行為負責,你們想知道的就是你們已經知道的,至於其他,我一概不知!」
何長安接受詢問的時候,慧源賓館鞭炮齊鳴,六輛黑色奔馳魚貫來到趙靜所在的小樓前,新郎丁兆勇一身白色西裝,滿臉喜色的走下了汽車,在眾人的歡呼喝彩中走入小樓。
張揚此時卻獨自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靜靜眺望著現場,腦海中卻在輪番閃回著過去和何長安相處的畫面,對何長安如今的境況,張揚唯有同情,卻愛莫能助,丁巍峰已經證明,何長安的確存在著多起商業犯罪的行為,羅慧寧也明確告訴他不要插手,他也沒有能力插手。
張揚只是覺得可悲,何長安就要退休了,他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這次回國進行資產交接,完成這件事之後他就長居海外,和家人共享天倫之樂了,卻想不到在最後出了問題,人做錯了事,無論早晚都得為自己的錯誤埋單。張揚也明白何長安存在問題,但是他總覺得這個結局有些突然,對何長安來說未免殘忍了一些。
秦萌萌知道這件事之後反倒顯露出不同尋常的冷靜,她並沒有要求張揚為父親奔走,只是輕聲道:「我知道了,這件事多謝你了!」
張揚道:「你不要擔心,法律是公正的,如果能夠證明他的清白,很快他就能夠回來。」
秦萌萌道:「他跟我說過,過去做過很多的錯事,也許有一天,他會為自己的錯誤埋單,張揚,你放心吧,任何事我都能夠坦然承受,現在我需要做的,就是給他請一位最好的律師。」
張揚的沉思被遠處的歡呼聲打斷,他吸了口氣,正準備走過去,卻發現不遠處有一對男女正走向自己,說起來也是他的老朋友了,一位是星鑽的董事長查晉北,另外一位是他的搭檔邱鳳仙。
張揚微笑迎了過去:「查總,邱小姐,什麼風把你們給吹來了?」
查晉北樂呵呵和張揚握了握手道:「我們是不請自來,早晨才到東江,就聽說政法委書記兒子結婚,本來我和丁書記不認識,可一聽新娘子居然是你妹妹,所以我們就冒昧登門了,張揚,你不會不歡迎我們吧?」
張揚笑道:「歡迎之至。」
邱鳳仙笑道:「回頭再聊,新娘子好像被接出來了。」
他們三人一起向人群中走去,丁兆勇抱著身穿白色婚紗的趙靜從小樓內走了出來,眾人在歡呼聲中紛紛送上祝福。
趙靜摟著丁兆勇的脖子,臉上寫滿了幸福。
邱鳳仙在趙靜上車前走了過去,將一個禮盒送給她。
趙靜拿著禮盒,在人群中找尋著張揚的面孔,終於找到了他,她揮了揮手:「小哥,我走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酸澀。
張揚笑道:「小靜,開心一點,笑一個!」
趙靜笑了起來。
張揚又對丁兆勇道:「以後對我妹好點,不然我饒不了你!」
丁兆勇笑道:「一定,我對她指定比對你好!」
周圍人都笑了起來。
鞭炮聲中,奔馳車載著一對新人遠去。
徐立華望著遠去的汽車,心中悵然若失,一旁陪著她的楚嫣然,挽住她的手臂道:「阿姨,咱們進去吧!」
徐立華點了點頭,望著楚嫣然心中又感覺到一陣溫暖。
張揚的情緒明顯受到了影響,不過好在有這麼多的朋友幫他,宴席的事情根本無需他過問。
人群散去之後,他和查晉北邱鳳仙一起在外面的長椅上坐下,查晉北望著草地上忙碌佈置的場面不禁笑道:「場面不小啊,張揚,你當了市委書記之後人脈比過去更廣了。」
張揚道:「我為人的原則就是與人為善,所以朋友比較多。」
查晉北聽出他這句話中似乎有嘲諷自己的意思,他笑了笑,輕聲道:「張揚,你聽說何長安的事情嗎?」
張揚聽他提起何長安,內心中不禁警惕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卻仍然保持著平淡如常,點了點頭道:「聽說了一些,具體的情況我不清楚,正在找人打聽呢。」
查晉北道:「這件事我倒是瞭解一些,何長安過去有位親信叫李東山,何長安對李東山是相當信任的,這兩年幾乎國內的多數事務都交給他負責,隨著何長安生意重心向海外轉移,李東山可能是感到了一些危機,所以他在這兩年積極準備著,也算得上是未雨綢繆,為他將來的自立門戶做準備,真正讓他出事的是雲安的一塊地皮,他行賄南武市的官員,以極低的代價拿到了一塊土地,然後用土地抵押騙貸,可惜那塊土地在拆遷的過程中出了問題。」
張揚並不清楚內情,聽查晉北這樣說,自然很感興趣,他追問道:「出了什麼問題?」
查晉北喝了口茶道:「死了人!」
張揚皺了皺眉頭,如果真如查晉北所說,事情就麻煩了。
查晉北道:「人死之後,當地政府想蓋住這件事,可是死者的家屬不停上訪,這件事最終被上頭知道了,因為性質極其惡劣,反響極大,所以上頭做出批示,即刻處理,對於相關涉案人員,無論牽扯到誰絕不姑息,李東山被抓之後,如果他將責任都頂下來,也不至於牽涉這麼廣,可惜這個人是個軟骨頭,進去之後,不但將拆遷的事情供認不諱,而且將違規拿地騙貸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出來,檢察機關順籐摸瓜,從他那裡打開了缺口,李東山以為交代得越多自己的罪責就越輕,所以就拚命提供給檢方情報,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急著往外摘清自己,反而越是容易出錯,可以說何長安目前的困境全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用人不察,識人不善!」
張揚道:「查總,依你看,何先生這次是不是很麻煩?」
查晉北道:「麻煩是一定的,不過麻煩的大小還要看他自己,如果他也像李東山一樣,出了事情就拚命洗清自己,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拖進去當墊腳石,那麼事情只會越鬧越大,永遠不要相信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犯了法,就要承擔法律責任,國家的法律不會因為你有坦白行為而寬恕你。」
在張揚看來查晉北和何長安是商場上的老對手,何長安落難,查晉北應該高興才對,可是查晉北並沒有任何幸災樂禍的樣子,他歎了口氣道:「我跟老何斗了這麼久,始終都是我處於下風,老何這個人精明,可惜他用人不當,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壞在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手裡。」
張揚道:「據我說知他在生意上的確存在一些問題。」
查晉北道:「誰沒有問題?在國內做生意,你凡事都遵循原則,那麼結果必然是碰得頭破血流,周圍人都在作弊,你一個人按照常理出牌,你想成功,想發達,做夢去吧!或許很多人都會認為我在老何的事情上會幸災樂禍。」查晉北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我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我們這些所謂的商界精英,真正遇到麻煩的時候卻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擊。」
從查晉北的目光中,張揚找到了些許的真誠,查晉北的這番話應該不是虛偽的言辭,他沒必要在張揚的面前偽裝什麼。
張揚歎了口氣道:「希望他能夠平安渡過這次危機!」他說這話的時候,心中也明白何長安平安無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邱鳳仙道:「何先生見慣風浪,這次未必會有事。」
查晉北道:「以我對他的瞭解,調查到他這裡基本上就結束了,他的智慧是李東山那種鼠輩無法相比的。」查晉北的意思很明顯,何長安即便是存在商業犯罪行為,他也會全部承擔下來,不會牽連到更多的人。一個明智的人絕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只有這樣才可以避免不會越陷越深。
張揚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探討下去,他笑了笑,看到遠處祁山陪著袁家兄弟幾個朝他走了過來,他向查晉北說了一聲,起身迎了過去。
袁家兄弟來了四個,袁孝工、袁孝農、袁孝兵、袁孝商,可謂是給足了張揚面子,袁孝農雖然不想來,可是大哥發話,他不敢違抗,也只能硬著頭皮來參加張揚妹妹的婚宴。
張揚微笑伸出手去,和袁家兄弟一一握手,袁孝工道:「張書記,我們是湊巧,剛巧五一節期間帶家人來東江遊玩,聽說你妹妹結婚,所以就來蹭頓喜酒喝。」
張揚笑道:「多謝袁局的盛情,快,快請入座!」
張揚將袁家兄弟交給祁山招待,這邊北港市委副書記蔣洪剛和恆茂商務的丁高山也到了,和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北港商會的幾位骨幹,蔣洪剛笑道:「張揚,我讓你準備的一桌酒席是否已經安排好了?」
張揚笑道:「安排好了,蔣書記,我今天一定要陪你多喝幾杯。」
蔣洪剛笑道:「我過來就是喝酒的!」
張揚和丁高山握了握手,拍了拍丁高山的手背道:「丁總專程趕來,真是讓我感動。」
丁高山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過去張書記參加小女的婚禮,我於情於理都應該過來還這個人情。」他將身後的一些朋友介紹給張揚,張揚一一握手,這幫人大都是北港商會的,藉著這個機會想要結識他,張大官人心明眼亮,將這群人交給了謝志國招待。
前來的嘉賓絡繹不絕,遠處楚嫣然陪著秦清一行過來了,秦清和新城建設指揮部的那幫故人一起前來,這兩天秦清雖然知道張揚來到東江,但是她理解張揚諸事繁忙,所以沒有主動和他聯繫,直到趙靜結婚當天才和同事一起過來,來到宴會現場首先就遇到了負責迎賓的楚嫣然,要說楚嫣然和秦清之間已經有了一些默契,她們兩人表現的非常自然,彼此聊得也是非常開心,張大官人看到如此和諧的場面,內心中自然開心不已。
秦清道:「張揚,我今天帶老同事一起過來給你捧場了!」
張揚笑道:「多謝秦書記給面子,多謝劉主任給面子。」
新區管委會主任劉寶全笑道:「張書記,我今天過來不僅僅是來喝喜酒,還是為了提醒你一件事。」
張揚看到劉寶全身邊的劉希婷已經明白了,他笑道:「希婷畢業了沒有?」
劉希婷點了點頭道:「沒畢業,不過我已經準備實習了。」
張揚笑道:「就去濱海實習吧,我們保稅區目前最缺人。」
劉希婷喜孜孜的點了點頭道:「謝謝張哥!」
劉寶全故意板起面孔道:「沒規矩,要叫張書記。」
張揚笑道:「這樣叫的親切,還別說希婷這點比虎子強多了,懂得跟領導拉近關係。」周圍人都因為張揚的話笑了起來。
周山虎這會兒也趕了過來,在劉寶全面前,他顯得有些忸怩,低聲叫道:「劉叔叔……」
所有人又笑了起來,秦清打趣道:「雖說虎子不會和領導拉近關係?」
楚嫣然笑道:「他走得是岳父路線!」
張揚讓楚嫣然和周山虎陪著秦清一行先去入座。
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一早就過來送乾女兒趙靜出嫁了,不過他一直沒有抽出空和張揚說話,這會兒才有時間,李長宇來到張揚身邊道:「玉武他們過來了沒有?」
張揚一聽有些愣了:「什麼?」他知道濱海常務副市長董玉武是李長宇的老同學,可是他並不知道董玉武要來參加妹妹的婚禮,再說自己也沒通知他啊。可張揚馬上就想明白了,自己是濱海市委書記,雖然沒有給濱海的同事下請帖,有心人還是會過來的。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看到董玉武、王軍強、徐勝、程焱東結伴前來,這幾位都是濱海市常委,也是政治上和張揚保持一致的人。
不過幾個人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主要是有一幫特殊的賓客幾乎和他們同步到達,三寶和尚身穿大紅袈裟,率領了八位高僧前來賀喜,這行頭,這陣仗,一出現在婚宴現場就將其他人的風頭搶了過去,張揚把董玉武那幫人交給李長宇照顧,自己來到三寶面前,一群和尚同時雙手合什,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恭喜恭喜!」
張大官人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把三寶叫到一邊:「三寶,咱佛門弟子能低調點嗎?」
三寶笑道:「在佛的眼中本沒有高低之分。」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我說不過你,看到沒,我專門給你準備了一桌素席。」
三寶笑道:「我們今天一早就在秋霞寺為咱們妹妹祈福,想不到來晚了,沒有趕上送咱們妹妹出嫁。」
張大官人抗議道:「你是一出家人,那是我妹妹,不是咱妹妹。」
三寶道:「佛的眼中,大家都是一家人!」
張揚知道這廝最擅長的就是歪攪胡纏,他拍了拍三寶的肩膀道:「得,你們自己照顧自己,我忙著呢。」
三寶笑道:「需要我幫忙的話,只管直說。」
張揚道:「喝酒你行嗎?」
三寶道:「我雖然不喝,但是我可以幫忙敬酒。」
張揚真是服了這位,楚嫣然看到三寶,主動走了過來,向他招手道:「三寶,我外婆叫你,過來!」
三寶忙不迭的去了,瑪格麗特是叫他講經去了。
安排好了這幫和尚,已經就快到開席時間,前來的貴客卻仍然絡繹不絕,原定的三十桌,又增加了十五桌,看這勢頭指定要突破五十桌了。
祁山過來向張揚說了一下最新的安排情況,張揚道:「十二點準時開席,今兒反正是來多少咱們安排多少。」
祁山笑道:「你這人脈真不是蓋得!」
臨時搭起的舞台上響起了音樂聲,省交響樂團開始演出,林雪娟一反昔日的文靜形象,身穿黑色牛仔,在舞台上用電聲小提琴拉了一曲熱情洋溢的《火之舞》,節奏明快熱情奔放的樂曲聲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熱情,現場掌聲雷動。
從林雪娟走上舞台開始,祁山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張揚用手肘搗了他一下,祁山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我還從未見她這樣表演過。」
張揚笑道:「每個人都有不被人知的另一面,你以為很瞭解她,可是你並不瞭解她的全部。」
祁山因為張揚的這句話陷入短暫的沉思中。
一輛金色保時捷來到現場,車門打開之後,薛偉童第一個從車上走了出來,隨後下來的是周興國和徐建基。這三個可是張大官人的結拜兄弟,張揚看到他們三位,心中暗叫壞了,自己怎麼把他們給忘了,這次少不得又要被指責一通了。
果不其然,薛偉童第一個興師問罪道:「三哥,你太不夠意思了,妹妹結婚,連結拜兄妹都不通知,怎麼著,當了市委書記就看不起人了?」
張大官人慌忙道:「薛爺,薛爺,咱別嚷嚷,這麼大嗓門,你想把狼給招來啊!」
徐建基嘿嘿冷笑:「老三啊老三,今兒我不向著你了,你瞧瞧自己幹得這事兒,我這心底是拔涼拔涼的。」
張大官人道:「二哥,我錯了,我……」
周興國上前拍了拍張揚的肩膀,歎了一口氣道:「老三啊,難為我一個勁的幫你解釋,我跟他們說,老三不是這種人,咱們都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她妹妹結婚這麼大的事情,沒理由不通知我們,我讓他們耐心等待,你一定會下請柬的。」
「我……」
「可一等不來,二等不來,偉童沉不住氣,她要給你打電話,我仍然勸住他們,我說你忙,你一定是沒顧上,肯定婚禮前得給咱們打電話通知一聲,自家兄弟,給不給請柬都一樣,可我又失算了。老三啊老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張大官人苦笑道:「大哥、二哥、小妹,我錯了,我該死,你們別說了,再說我就要內疚死了,真是太忙,我這腦袋都發昏了。」
薛偉童道:「你別裝可憐博同情,忙的連打個電話的功夫都沒有了?騙誰啊?」
徐建基跟著點頭道:「就是!」
周興國道:「我一直都挺相信你的,搞了半天,我們把你當兄弟,你壓根就沒把我們當成自己人。」
張大官人一揖倒地:「哥哥妹妹們,各位消消氣,先去裡面坐,回頭我給你們端酒賠罪,再不成回頭我把你們弟媳婦給叫上,我們兩口子給你們磕頭賠罪成嗎?」
身後響起楚嫣然的聲音道:「你自己做事不周,憑什麼把我拽上?」她笑盈盈來到薛偉童的身邊,叫了聲偉童。
看到楚嫣然過來,周興國他們暫時放過了張揚,徐建基在張揚屁股上踢了一腳道:「暫時寄下你項上人頭,看你丫以後表現,再做發落。」
張大官人笑道:「謝二哥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