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平淡是真
喬夢媛道:「時間地點由你選,今天沒時間也沒關係。」
「真的?」
喬夢媛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張揚道:「上車!」
喬夢媛看了看時間,就快下班了,她剛剛說過那樣的話,想不到張揚馬上就這麼做了,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笑道:「去哪兒?」
張大官人啟動引擎,汽車駛出行政中心,他方才道:「豐澤!」
喬夢媛愕然道:「豐澤?怎麼突然想去那裡?」
張揚道:「就是想找個朋友。」他轉向喬夢媛道:「你不想去?」
喬夢媛微笑著搖了搖頭,溫婉道:「我聽你的,不過,途中我要休息一下。」她調節好座椅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躺下,來到濱海之後,幾乎每天都在忙著工作上的事情,喬夢媛的確有些疲倦,上車後沒多久就睡著了。
張揚將車在路邊停好,從後面拿了一條毛毯為喬夢媛蓋上,這才重新上路。
豐澤和濱海之間並不遠,張揚花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進入了豐澤城區,對於這座他曾經工作奮戰過的地方張揚非常熟悉,他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就找到了程焱東父母的住處,將車停好,喬夢媛也醒來了,眨了眨雙眸,看了看外面,天色還很亮,看了看時間,卻已經接近晚上七點鐘了,初夏的白晝總是特別的長。
張揚低聲道:「醒了?」
喬夢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晚睡得太晚,有點累了,請人吃飯還要跑一趟長途,我這個人看來是個勞碌命。」
張揚笑了笑,他這會兒心情好了許多。透過車窗看了看對面樓房的二樓,指著中間單元亮燈的房間道:「那裡就是程焱東的家。」
喬夢媛道:「我就不下去了,在車裡等你。」
張揚點了點頭,他在途中買了水果禮品,去程焱東父母家總不能空著手。
張揚敲響房門之後,開門的是程焱東的母親,她認得張揚,看到張揚出現不覺有些驚奇:「這不是張書記嗎?您怎麼來了?」
張揚笑道:「我剛巧來豐澤辦事,所以順便就過來看看您們。」
老太太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張大官人吃了一驚,她向張揚身後看了看:「焱東沒跟你一起過來?」
張大官人這才知道程焱東並沒有回家,在程母的邀請下,張揚進入房間內,他把禮品放下,程焱東的父親也出來招呼他,看到程焱東不在,張大官人自然也沒有久留的意思,和他們寒暄了幾句,借口晚上還要出席一個宴會,離開了程家。
喬夢媛看到他這麼快就去而復返,料到他可能沒有見到程焱東,輕聲道:「沒找到人?」
張大官人忍不住抱怨道:「這個程焱東,搞什麼鬼?不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跑到哪裡去了?」
喬夢媛道:「人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希望靜一靜,我看他應該也是這樣,其實你不必大老遠的追過來,程焱東也是成年人了,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他怎麼去管理濱海公安局?」
張揚聽到喬夢媛的這句話,打消了準備給程焱東打電話的心思。
喬夢媛笑道:「我記得你在豐澤當過副市長。」
張揚道:「你應該對我的每件事都很清楚。」
喬夢媛道:「不清楚,過去我以為你是個實實在在的人,可現在才發現……」喬夢媛沒說完,臉上的表情卻是非常的耐人尋味。
張揚知道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上次張戰備喝多了酒脫口把蕭明軒和她母親之間的舊情說了出來,喬夢媛一定認為自己有心瞞著她,張大官人不想在這件事上深入下去,笑道:「我對你比較實在的,心機啥的那是對別人。」
「拉倒吧你,我看恰恰相反,你對我心機倒是挺深沉的,可對別人不行。」喬夢媛坐直了身子:「你餓不餓?」
張揚道:「走咱們吃飯去。」
喬夢媛道:「去哪兒吃?」
張揚忽然想起了馮天瑜的燒烤攤,這麼久沒來豐澤,想想倒真是有些惦記了,張揚道:「要不咱們去吃燒烤。」
喬夢媛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害怕我花不起錢?大老遠跑過來就吃頓燒烤?放心吧,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
張揚道:「那倒不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即便是現在不做生意了,基礎還是有的,比起我這個兩袖清風的窮鬼要強多了,我只是想起馮老師家的燒烤攤,別看我去了這麼多地方,想來想去都沒有他們家的那個味道。」
喬夢媛道:「既然你想吃,咱們就去。」
豐澤這兩年的變化不大,張揚帶著喬夢媛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個地方,不過燒烤攤已經不見了,就在一旁的店面上看到一家園丁燒烤的門頭,張揚道:「一定是這家了。」
他把車停好和喬夢媛走入其中,看到一位帶著花格頭巾的女孩走了過來,笑道:「兩位請……」當她看清是張揚,眼睛眨了眨,驚喜道:「張市長,張市長!」
張大官人這才認出眼前的女孩居然是馮玥,幾年不見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還好現在店裡人不多,不然她這一嗓子可能把所有人都給吸引過來。
馮天瑜聽到女兒的聲音,趕緊走了出來,看到張揚,他驚喜不已,除下手套,向張揚伸出手去:「張市長……太好了,太好了,我一直都跟馮璐說有機會請您來吃飯,您真來了……」
張揚笑道:「馮老師,我今天是路過,帶朋友過來嘗嘗你的燒烤,可剛才沒找到你的燒烤攤,看到這邊的門頭,猜想到是你開得,果然沒有猜錯。」
馮天瑜連連點頭道:「這些年豐澤抓得嚴了,路邊攤不讓搞,說影響環境,所以我們利用賺來的小錢,就在這兒盤了一個店面,弄了個無煙燒烤,快,快請坐,小玥,趕緊給張市長準備,去包間,去包間。」
張大官人和喬夢媛跟著馮玥來到店裡僅有的一個包間內,馮玥眉開眼笑道:「張市長,我還以為您再也不會到我們這邊來了呢。」
張揚笑道:「我倒是想來,可是工作太忙抽不出時間。」
馮天瑜在外面道:「小玥,你招呼著,去給你姐打一電話,讓她也過來。」
張揚有些詫異道:「馮璐?她不是在京城上學嗎?」
馮玥道:「剛巧昨天回來了,這兩天她請假了,專程回來看看。」
馮玥出去泡茶的時候,喬夢媛笑道:「你和他們一家人很熟?」
張揚道:「馮老師,豐澤一中的,教學相當的厲害,兩個女兒也是個頂個的聰明。」
喬夢媛道:「也個頂個的漂亮。」
張大官人從喬夢媛意味深長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什麼,他笑道:「夢媛,咱思想能不能單純點?」
喬夢媛道:「我思想挺單純的,就是害怕有些人的思想不單純。」
張揚道:「難為你了,這麼多年和我這個不單純的人相處,還能守身如玉,真是不容易啊。」
喬夢媛俏臉一紅,啐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是覺著張揚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對他過分的話也寬容了一些,心中卻悄然問自己,現在究竟是怎麼了,自己怎麼會這麼關心他?
馮天瑜先給他們上了燒烤爐,馮玥那邊將六道小菜端了上來。
張揚道:「馮老師,您趕緊忙生意去吧,我們自己能照顧自己。」
馮天瑜笑道:「這會兒還不到上人的時候,吃燒烤的多數都是夜貓子,九點以後才開始上人呢。」說話的時候外面已經來客人了,張揚讓他趕緊去忙。
馮玥送上來二斤肉串,又將菜單遞給喬夢媛,讓她點菜,喬夢媛點了幾道素菜。
張揚道:「你快高考了吧?」
馮玥道:「今年高考。」
「那還不回去複習?」
馮玥笑道:「小考小玩,大考大玩,我報考的是東江師範大學,問題應該不大。」
張揚道:「好啊,當老師好。」
馮玥道:「我喜歡學校的環境,單純一些。」
此時馮璐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新剪了短髮,穿著杏黃色的T恤,藍色牛仔褲,雖然打扮的非常樸素,卻充滿了青春的氣息,幾年的京城生活磨礪已經讓她褪去了昔日的青澀,馮璐明澈的雙眸看到張揚,頓時就彎成了月牙兒:「張市長,我還以為妹妹騙我。」
張揚笑道:「真是沒想到你也會在豐澤。」
馮璐道:「向學校請了兩天假,加上雙休剛好可以回家來看看。」
喬夢媛招呼她坐下。
馮璐笑道:「還是交給我烤吧,這方面可是我的專業。」
張揚將肉串交給她。
馮璐雖然去上了大學,可是燒烤的技藝沒有生疏,很快就將肉串烤得外焦裡嫩,分給張揚和喬夢媛,兩人吃得都是讚不絕口。
張揚給喬夢媛倒了小半杯酒,自己倒了一杯,馮璐也來了一點,張揚端起酒杯道:「這才是生活。」
馮璐道:「張市長大概很久沒有吃過路邊攤了。」
張揚道:「常吃,就是沒有你們家的這個味道。」
張揚喝了很多,喝到最後,牛文強趴在桌上睡著了,張揚幫著董欣雨將他送上車,董欣雨帶牛文強離去。
張揚和馮天瑜父女告辭之後,上了坐地虎,喬夢媛主動承擔了駕駛之職,看著張揚安穩坐在了副駕上,方才啟動了汽車。
張揚道:「我不想回去!」
喬夢媛點了點頭道:「你想去哪裡?我送你。」
張揚道:「我想看曰出!」
喬夢媛笑了:「好,咱們去太平口看曰出好不好?太平口是北港觀看曰出最好的地方。」
張揚點了點頭。
抵達太平口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喬夢媛看了看身邊的張揚,發現他睜著雙眼,入神的看著自己,喬夢媛俏臉發熱道:「你盯著我看幹什麼?」
張揚道:「沒什麼,就是想看!」
喬夢媛道:「距離曰出還早,你可以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
張揚道:「你呢?」
喬夢媛道:「我不睏。」
「不困還是對我不放心?」
喬夢媛道:「兼而有之。」
張揚笑了起來,他推開車門來到後面,將後邊的座椅放平,剛好是一張大床,張揚躺在其上,向喬夢媛招了招手道:「很舒服,要不要過來躺一會兒?」
喬夢媛搖了搖頭。
張揚道:「你怕我啊?」
喬夢媛啐道:「誰怕你?」
她果然從前面鑽了過來,兩人並肩躺在後座上,張大官人清晰察覺到喬夢媛加快的心跳。
喬夢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起身將天窗開了一條縫。
張揚笑道:「我忽然想起了一則新聞,好像是某位官員和他的女下屬兩人為了貪圖涼快,所以跑到車庫裡,將汽車的空調打開,車窗緊閉,兩人就在裡面舒舒服服的那啥了。」
喬夢媛啐道:「我不要聽。」
張揚道:「夢媛同志,咱能不能純潔點,我沒其他意思,只是說出來給咱們一個警示。」
喬夢媛道:「我不需要警示,反倒是你必須要好好端正思想。」
張揚伸出手臂,勾住了喬夢媛的脖子。
喬夢媛含羞道:「你幹什麼?」
張揚道:「沒別的意思,就是給你當人肉枕頭。」
喬夢媛笑了起來。
「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起剛才你和牛文強的樣子,想不到你們心裡還有這麼單純的一面。」
「我一直都很單純。」
喬夢媛道:「恕我眼拙,我還真沒看出來。」
張揚道:「其實我最近特需要安慰,我也知道,你今兒發善心請我吃飯,目的就是安慰我。」
喬夢媛道:「你是我領導,也可能我找機會巴結你呢。」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沒把我當成領導。「
「那我把你當成什麼?」
「普通人,你把我當成一個普通人!」
喬夢媛微笑道:「正常人,我只是沒把你當成張書記看罷了。」
張揚低聲道:「我很想做個普通人。」他展開臂膀擁住了喬夢媛的嬌軀,喬夢媛顫抖了一下,卻沒有抗拒,過了一會兒,她方才小心地伸出手臂,擁抱著張揚的身體,他們就這樣靜靜擁抱著,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在相擁相偎中睡去。
這一覺睡得非常安穩,當喬夢媛醒來的時候,發現太陽早已升上了天空,大老遠跑過來看曰出,卻想不到睡過頭了。她看了看身邊的張揚,張揚睡得仍然香甜,臉上的表情安詳而快樂。
喬夢媛想坐起身,卻被他的雙手抱住動彈不得,她還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張揚,望著張揚面部的每一個細節,喬夢媛從心底產生了說不出的喜愛,她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要觸摸張揚的面龐,卻保持著一丁點的距離,沿著張揚面部的輪廓游移,張揚的身體動了一下,一條大腿壓在了喬夢媛的玉腿之上,這樣的姿勢讓喬夢媛臉紅心跳,更麻煩的是,她感覺到雙腿之間有一根硬撅撅的東西抵住了自己,喬夢媛掙扎了一下,非但沒有掙脫開,卻因為掙扎讓兩人的敏感部位更加貼近了一些。
喬夢媛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望著張揚,這廝似乎毫無反應,喬夢媛推了他一把,這廝仍然熟睡。喬夢媛幾乎可以斷定他是裝得,芳心中又羞有怒,她咬了咬櫻唇,伸出手去,抓住了張揚的耳朵,一個逆時針的擰動,張大官人這下不裝了,痛得哎呦一聲叫了起來,身體下意識的向前一挺。喬夢媛也因為這突然的壓力發出一聲嬌呼,隨即俏臉變得通紅。
張大官人坐起身來,揉著耳朵,這廝剛才的確在偽裝,美人在懷,有點反應也是正常的,裝著熟睡,佔點便宜,張大官人苦笑道:「夢媛,下手好重啊,怎麼了?我得罪你了?」
喬夢媛紅著臉道:「你臉皮真厚!」她掙脫開來,推開車門跳上沙灘,清晨的海風迎面送來,吹去睡意,也讓她加速的心跳平復下來。
張揚跟在她的身後走了出來,光著腳踩在沙灘上,感覺非常的舒服。
喬夢媛望著天空中高掛的紅曰,不禁笑了起來:「你不是要看曰出嗎?」
張大官人撓頭道:「沒想到睡了這麼久!」
喬夢媛道:「你睡得真熟啊!」這句話中包含著諷刺的意味,其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張大官人還以一個極其曖昧的笑容,看到這廝的笑容,喬夢媛更加確定他剛才的行為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有些憤怒地瞪了張揚一眼,然後伸出手還想去擰張揚的耳朵,張大官人提前看出了她的意圖,笑著向遠方逃去。
喬夢媛道:「我看你還趕跑!」她抓起地上的黃沙去砸張揚,張大官人樂呵呵的沿著沙灘跑,光腳有節奏地踩在清涼的浪花上。
清晨的陽光沐浴著這對年輕男女一前一後的身影,喬夢媛終於成功砸中了張揚,張大官人放棄了逃跑,他捧起海水去潑喬夢媛,喬夢媛毫不示弱的進行還擊,兩人孩子似的在海灘上嬉鬧著,將心中的憂傷和煩惱遠遠地拋開,利用這種天真幼稚的方式製造著本該屬於他們的快樂。
從水裡打到陸地,張大官人或許是得意忘形,一個踉蹌跌倒在沙灘上。喬夢媛衝了上去,毫不客氣的抬起腳,作勢要踏在張揚的肚子上。
張大官人抓住她的足踝,輕輕擰動,喬夢媛失去平衡也摔倒在他的身邊,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動,以這樣的姿勢定格在那裡,目光長時間相互糾纏著。
喬夢媛忽然感到有些惶恐,張揚抓住她的手臂,一點點湊了過來,他壓在喬夢媛青春美好的嬌軀上,吻住了她的唇,深情而溫柔的品味著,陽光如此燦爛。
程焱東並沒有想到事情最後的結果會是這樣,榮鵬飛指著他的鼻子呵斥道:「這次的事情必須要追究你的責任,董正陽在看守所內被毆打,你們負責值守的警察居然沒有發現,這就是瀆職,這就是玩忽職守,你也要負擔失察的責任。」
程焱東的表情充滿了尷尬,他一直認為這件事是文浩南提審董正陽的過程中發生的問題,卻沒有想到最後問題出在了自己的內部,他低聲道:「榮廳,對不起,我……我沒有調查清楚。」
榮鵬飛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一直都跟你們說,反反覆覆地說,我們公安系統是一個紀律部隊,我們的任何執法行動都要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沒有證據就不能胡亂說話,董正陽的事情發生之後,你們仔細調查過沒有?不經過調查,就將矛頭指向省廳工作組。」
程焱東道:「我沒有。」
榮鵬飛道:「你沒有?就算你沒有說過,你心裡也是那麼想的,不然張揚怎麼會將矛頭指向工作組?」
程焱東低聲道:「自始至終我們也沒有公開說過工作組的半句壞話。」
榮鵬飛道:「你是個糊塗蛋,張揚也是個混球,不就是當個芝麻大的小官,居然還擺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不去調查,隨便下結論,製造內部矛盾,你們可真行。」
程焱東被說得滿臉通紅,他小聲道:「其實之前我也調查過。」
「你調查根本就存在問題,你對自己的人過於信任,卻把懷疑都放在別人身上,如果在調查的過程中不能將心態擺正,你能調查出什麼結果?」
程焱東被榮鵬飛說得理屈詞窮,畢竟人家已經把事情調查清楚了,自己工作上的確存在著巨大的疏忽,他知道雖然榮鵬飛口口聲聲的要他承擔責任,但是責任明顯要減輕許多,之前他要為董正陽之死全部負責,現在調查清楚是看守所方面存在玩忽職守,而且查到了毆打董正陽的真兇,那麼他的責任自然會減輕不少,程焱東道:「榮廳,謝謝您。」
榮鵬飛道:「你不用謝我,為了調查清楚這件事,文浩南不眠不休的做了大量的工作,至於那個真兇梁修武的資料全都是他調查出來的,你們啊,真是應該好好感謝一下浩南。」
程焱東不敢怠慢,他向張揚說了一聲,連夜就趕回濱海,張揚卻沒有和他一起走,以來榮鵬飛沒有打電話給他,二來,事情峰迴路轉,來到豐澤之後,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人做官做久了就是有些不接地氣,曾何時起,張揚的大部分時間都致力於政務之中,這些平凡的生活已經漸漸離他遠去,今晚張揚發現,平凡的才是真實的。
程焱東走後,喬夢媛主動舉起酒杯道:「恭喜你!」
「恭喜我什麼?」
喬夢媛道:「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以為事情陷入困境,卻想不到突然現出曙光。」
張揚道:「這件事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喬夢媛螓首歪了歪,微笑望著張揚道:「重要的是什麼?」
「重要的是能和你在一起安安生生的吃一頓燒烤。」
喬夢媛笑了,笑得花枝亂顫,一雙美眸出奇的明亮:「你的追求不會這麼低吧?」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現在總算發現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喬夢媛道:「風雨之後的寧靜是最為可貴的,所以你格外珍惜,可是你這種人注定是不安分的,是不甘於平靜的,所以,用不了太久的時間,你就會故態復萌,你就會張牙舞爪,這就叫好了傷疤忘了疼。」
張大官人笑道:「張牙舞爪這個詞兒我喜歡,乾杯!」這廝一仰脖將杯中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喬夢媛抿了口酒道:「我雖然算不上官場中人,可是我也目睹了官場中的許多事,權力是個很奇怪的魔咒,任何人一旦觸碰到權力,他就會漸漸失去本來的面目,變得不再是自己。」
張揚道:「你是說我變了?」
喬夢媛道:「你肯定不會認同,但是改變是在不知不覺中的。」她緩緩落下酒杯道:「很多人都認為自己可以改變官場,可是到頭來他們會發現,官場始終還是那個官場,而他卻在官場的漩渦之中不知不覺老去,知道他老得不能動,方才發現改變的只有自己……」
張揚不覺想起了喬老,看來喬夢媛的這番話有感而發。
喬夢媛道:「張揚,你的性格並不適合為官。」
張揚道:「很正常啊,這是一個奇怪的時代,不適合經商的人賺了大錢,不懂文學的人當了作家,不諳管理的人當了幹部,不法分子當了慈善家。」
喬夢媛笑道:「按照你的邏輯,好人就沒有好報了?」
張揚道:「難,如果按照正常的原則標準去做事,就是隨大流,一個隨大流的人永遠不可能在這個社會中脫穎而出,任何時代需要的都不是隨波逐流的庸才,而是需要一個標新立異的帥才,只有那種人才可以乘風破浪,恣意弄潮!」
喬夢媛道:「看來你認為自己就是那種人。」
張大官人點了點頭道:「可惜這次的浪頭有點大,拍打的我有些發懵,我有些看不透其中的道理了。」
馮天瑜特地烤了個羊頭送上來,張揚笑道:「馮老師,用不了這麼多,你看這麼多菜,我們兩個人根本吃不完,你也坐下喝一杯吧。」
馮天瑜道:「現在是生意最忙的時候,你們先聊著,我得去照顧生意,等會兒我過來陪您喝兩杯。」
外面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老馮,老馮,我讓你給留的包間呢?」
馮天瑜慌忙走了出去。
張揚卻已經聽出那聲音分明就是牛文強,這個世界真是小啊,在豐澤也能夠遇到老朋友。
馮天瑜把包間給了張揚,哪還有包間留給牛文強,他歉然道:「牛老闆,你看我這記性,把這茬給忘了!」
牛文強道:「怎麼著?老馮啊,你不夠意思啊,我專門交代的事兒你都能忘了。」
一個聲音傳來:「我說你丫怎麼這麼多廢話?牛什麼啊?財大氣粗是不?」
牛文強瞪圓了雙眼,這廝是喝完酒過來的,身邊還有他女朋友董欣雨,男人在外誰不要個面子,聽到這種話,牛文強當然要衝關一怒,可這廝馬上就感覺到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抬頭一看,嘴巴頓時就咧開了:「我靠啊!怎麼是你?」
張大官人哈哈大笑,牛文強還是老習慣了,衝上來先照著張揚的肩膀就是一拳:「你丫不厚道啊,來豐澤也不通知我,這次該不是帶哪位小姑娘偷情來了。」這貨一邊說著,一邊探頭朝包間裡去看,看到裡面坐著喬夢媛,牛文強這個尷尬啊,撓著頭皮道:「這不是……喬……喬小姐嗎?」
喬夢媛將他剛才的話可聽了個清清楚楚,這個多嘴的牛文強,喬夢媛恨不能賞他一個大嘴巴。
那邊張揚把董欣雨拉了進來,董欣雨是豐澤皮革製衣廠的廠長,和牛文強也是對不打不相識的冤家,董欣雨笑道:「文強今晚有點喝多了,亂說話,兩位千萬別見怪。」
張揚讓牛文強坐下,喬夢媛笑道:「豐澤真是小啊,想不到在這裡都能遇到熟人。」
牛文強道:「也不算巧,平時我經常來這邊吃燒烤,你們怎麼突然來豐澤了?」
張揚道:「剛到沒多久,我正想你呢,想不到你就來了。」
牛文強道:「你八輩子也想不到我。」
喬夢媛笑道:「牛文強,你怎麼委屈的跟小姑娘似的。」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董欣雨在牛文強的肩膀上捶了一記:「他啊,見到張書記比見到我還親。」
張揚道:「那是當然,我們認識的時候還沒你什麼事呢。」
牛文強道:「那時候我正開愛神卡拉OK呢,我們張書記還是黑山子鄉計生辦代主任。」
張揚感歎道:「真是快啊,一晃五年多過去了。」
牛文強點了點頭道:「你現在都是市委書記了,我還在豐澤湖養魚喂蝦呢。」
張揚道:「我落了個名聲,你落了個實惠,現在已經是家財萬貫了,還有我們豐澤第一美女企業家陪你,你算得上財色兼收了。」
牛文強來了一句:「彼此彼此!」目光看著喬夢媛。
喬夢媛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一張俏臉羞得通紅,心說張揚這幫朋友可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牛文強來之前就喝了不少,張揚沒讓他多喝,給他倒了小半杯酒,微笑道:「最近你們哥幾個也不去濱海玩,怎麼?都把我這個當兄弟的給忘了?」
牛文強道:「最近忙,正是水產豐收的季節,忙完這一季,我就沒事幹了,到時候整天去煩你,對了,趙新偉調動手續辦完了,最近要去你們那邊當車管所長,我和老杜約好了去送他呢。」
張揚道:「其實沒多遠,大家都有車,只要是想聚,一個電話,選擇一個中間地點,兩小時就能見面了。」
牛文強道:「話是那麼說,我們都沒什麼事,可你現在是市委書記,日理萬機,怕的是你沒有時間啊。」
張揚道:「工作再忙,也不能把兄弟感情給忘了。」
牛文強道:「你這官當得越來越大,兄弟們和你之間的距離感就越來越大,真的,我現在跟你在一起總覺得有些高攀了。」
「別胡說!」董欣雨牽著他的衣角提醒他。
張揚笑道:「讓他說。」
牛文強這會兒有些酒勁上頭:「張揚啊,我現在特懷念我們在春陽的時候,兄弟們在一起,整天喝酒聊天泡妞,哪怕是閒聊扯淡,都那麼的透徹,不必掖著藏著,誰跟誰都不隔著什麼?現在我們這群人,錢也有了,權也有了,可是不如當初那時快活,你說這是為什麼?」
張揚抿了抿嘴唇,他不知該怎樣回答。
牛文強道:「前天我去看嫂子,姜子涵都長成大小伙子了,想起姜亮,我心裡特難受,我當時特想給你打電話,我想找個人說說,我想找個人陪我喝杯酒,可是我想啊,就算是再叫來一個,只不過是多了一個人傷心,就算我把你們都給叫來了,咱們兄弟也聚不齊了,姜亮能回來嗎?回不來了!」牛文強說著說著眼圈紅了。
張揚心裡也酸澀無比,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牛文強道:「前晚上,我一個人跑到了豐澤湖邊,帶著兩瓶酒,一瓶酒我倒在了湖裡,另外一瓶我自己幹完了,我他媽一邊喝一邊哭,我難受……如果咱們哥們一直都在春陽多好,那樣姜亮就能活得好好的,賺這麼多的錢,當這麼大的官有什麼意思?誰不是一天三頓飯,誰他媽不是一輩子,朋友都沒了,親人都沒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牛文強喝了杯酒,這麼大一老爺們居然抹起了淚珠兒。
張揚道:「文強,我他媽心裡也難受,誰說不是呢?沒錢的時候想賺錢,官小的時候拚命想往上爬當大官,可想要的你都得到了,又發現過去的時光才是最美好的,只可惜我們已經不能回頭。」
喬夢媛和董欣雨默默坐在一旁,靜靜傾聽著這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她們聽得都很認真,她們發現,這兩個男人在層層偽裝下包裹的內心原來是如此的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