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笑裡藏刀

    項誠緩緩將茶盞放下,輕聲道:「張揚,我準備提議對北港現任常委班子進行調整,你有什麼建議?」
    張大官人笑道:「項書記,我可不敢越權。」
    項誠微笑道:「不叫越權,過不了多久就是職權所在,我打算為常委班子增添一些活力,吸收你這樣朝氣蓬勃的幹部進入班子,以免有人再說我保守。」
    張揚笑道:「項書記,我可沒說您保守,至於您想提議我進入市常委班子的事兒,我倒是有些自己的意見。」
    項誠笑瞇瞇點了點頭道:「你說,今天項誠表現得格外和藹。」
    張揚道:「我來濱海時間不久,沒有做出什麼突出的政績,現在讓我進入常委班子,我受之有愧。」張大官人在心底深處是想進入市常委班子的,但是他沒有想到主動提起這件事的會是項誠,張揚並不相信項誠會這麼好心,項誠越是笑得和藹,張大官人就越是覺得心裡沒底,這位項書記該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項誠道:「張揚,你過去不是那麼謙虛啊!」
    張揚笑道:「領導面前,還是要謙虛謹慎戒驕戒躁,真的,我現在好不容易才穩定一些,清靜一些,戳我脊樑骨的人少了,正好幹點事情,可真要是成了北港市常委,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看我不順眼,群起而攻之了。」
    項誠道:「不要在乎別人說什麼,你在濱海撤縣改市和保稅區建設上成績突出,就我個人而言,你已經完全具備了成為北港市常委的資格。」
    張揚道:「謝謝項書記的賞識,但是這次我真的不能答應,項書記,您就當處於保護我這個年輕幹部的目的,這次別讓我進入常委會,風口浪尖上面漂著的滋味並不好受。」
    項誠並不是心甘情願的要讓張揚當常委,而是時勢逼人,讓張揚進入常委層一來緩衝他和上層之間的關係,而來可以對現任常委層做出調整,諸如黃步成之流的變節者,必須要將之清除。而捧張揚進入常委層對張揚本身來說也未必是什麼好事,意味著他勢必暴露於更多人的目光下,意味著他必須更加約束好自身的言行,很多時候把你放在高位上並不是好事,高處不勝寒,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抗寒能力,那麼你的結局只有兩個,要麼凍死要麼摔死,這一手叫捧殺,在官場上很常見。
    項誠今天的表現,頗有讓人春風拂面的感覺,無論他的目的究竟是不是害你,但是至少表面功夫已經做到了。
    張大官人當然不會被項誠的表面功夫給瞞住,和項誠交鋒了那麼多次,他對項誠已經有了相當的瞭解,江山易改本姓難移,他才不相信項誠會突然改變。就算有所改變,也不是甘心情願,而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做出改變。
    從項誠房間裡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張揚其實原本沒打算在北港駐京辦留宿,可是已經到了這個時間,他也不想再來回折騰了,再說明天還得去給薛偉童幫忙。
    走廊上,迎面遇到了洪詩嬌,洪詩嬌向張揚笑了笑:「張書記還沒睡?」
    張揚笑道:「跟項書記聊了一會兒。」
    洪詩嬌道:「您餓不餓,需不需要來點夜宵?」
    她這麼一說,張揚倒是真的有些餓了,他笑道:「那就來點兒。」
    洪詩嬌道:「您先回去,待會兒我給您送房間裡去。」
    張揚明顯猶豫了一下,洪詩嬌看出張揚的猶豫,臉不由得又有些發紅,她當然明白張揚在猶豫什麼,畢竟之前自己有過陷害他的歷史,人家產生戒備心理也實屬正常。
    洪詩嬌道:「要不,我做好了給您打電話。」這下把她親自下廚的事情給暴露了。
    張大官人呵呵笑了起來:「還是你送過來吧。」張大官人對洪詩嬌心懷坦蕩,有了上次的經歷對他來說也是好事,至少時刻緊繃著警戒線,絕沒有那麼容易上當。
    張揚回房去不久,洪詩嬌就端著一碗雲吞過來。
    張揚吃了起來,洪詩嬌就在一旁看著,等著收拾碗筷。
    張揚一邊吃一邊道:「你們駐京辦就快換新領導了。」
    洪詩嬌道:「張書記,我也不想在駐京辦干了。」
    張揚哦了一聲,抬頭看了洪詩嬌一眼:「有沒有確定的去向?」
    洪詩嬌道:「正在考慮中。」
    張揚道:「不用考慮了,來濱海吧。」
    洪詩嬌道:「我去濱海能幹什麼?」
    張揚道:「濱海招商辦缺人,我看你公關能力挺強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跟喬主任說一聲,讓你去她那邊去幹。」
    洪詩嬌聽張揚這麼說,心中又是內疚又是感動,她抿了抿嘴唇強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小聲道:「張書記,我始終覺得對不起您,當初我……」
    張揚吃完了雲吞,將碗筷推到一邊,笑著打斷她的話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用再提。」
    洪詩嬌道:「我在這裡工作壓力很大,張書記,謝謝您不計前嫌,給我這個機會。」
    張揚道:「我幫你並不是同情你,也不是抱有什麼其他目的,就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我認為你應該擁有一個更能發揮自己長處的舞台。」
    張大官人對待別人是寬容的,很多領導都欠缺他的這種胸懷。
    宮還山雖然一早就離去,可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睡著,這和他本身的胸懷不夠寬廣有關係,離開之後這麼久的時間內,他的腦子裡始終都在回憶,他在回憶往事,回憶著他和項誠搭班子的這麼多年,仔細地回頭去想,就會發現項誠對待自己也並不是那麼的好,的確他放給了自己不少權力,但是,需要自己出面處理的都是一些得罪人的事情,而項誠將多數收攏人心的機會都留給了他自己。其實厚黑學中就有記載,古往今來,凡是那些在待人處事中成就斐然的高手,都特別精通此道,將不得人心的事情假手於人,而將施恩分惠的事情留給自己。宮還山明白自己長久以來都在扮演代人受過的角色,而項誠卻在多數時候都在充當著福音天使的角色。
    現如今是宮還山最需要他的時候,項誠卻似乎對他的事情無能為力了。宮還山很是鬱悶,他想起了黃步成的遭遇,莫非黃步成的悲劇又要在自己的身上重演。人在遭遇麻煩的時候首先不會從自身找問題,總喜歡將責任扣在別人的身上,宮還山在腹誹項誠的時候,卻沒有想過,其實他何嘗不是皮厚心黑的一直想沾光於項誠。
    天還沒亮的時候,張揚就被手機鈴聲吵醒,卻是李偉向他報平安,已經成功將秦萌萌送上了薩德門托的專機,也就是說她已經脫離困境了。不過李偉同時又告訴張揚,今天中午讓他去香山別院,羅慧寧有重要事情跟他談。
    接完李偉的這個電話,張揚已經睡意全無,他起床洗漱之後,薛偉童又打來了電話,約他今晨去紫金閣吃早點,順便將宴席最終敲定下來。
    張大官人很是納悶,眼看明天就是大壽之曰,到現在還沒有將宴席的事情定下來,這位小妹辦事也有點忒不靠譜了。
    張揚從駐京辦借了輛奧迪車,直接驅車來到了紫金閣。
    馮景量一大早就被薛偉童給叫了起來,正在那兒叫苦不迭呢,沒多久,周興國和徐建基都到了。兩人也都是一臉的鬱悶,徐建基道:「薛爺,我真是服了你,早晨五點您就一個電話接著一個,能讓人睡個安生覺不?」
    薛偉童笑道:「我請你們吃早點,哪那麼多牢搔?」
    馮景量道:「薛爺,我這紫金閣從沒做過早點生意,您是逼著我破例啊。」
    薛偉童道:「這不是自己人嘛,四九城的館子多了,不因為你是我朋友,我才懶得選你們家。」
    馮景量道:「得,薛爺,您是爺,我得罪不起,各位請坐,我馬上讓廚師把早點準備好。」
    薛偉童倒是毫不客氣:「別太豐盛,隨便弄二十個種類就得了。」
    周興國和張揚對望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薛偉童還是那風格。
    馮景量道:「薛爺,得虧我有先見之明,為了您爺爺的事情,打今兒就停止對外營業。」他將一份菜譜遞給薛偉童:「壽宴菜譜,各位先看著,如有不滿意的地方,我馬上讓人改進。」
    薛偉童將菜譜遞給了周興國:「大哥,你見多識廣,你看看。」
    周興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道:「檔次夠高的,馮景量這次得出不少血。」
    薛偉童道:「什麼話,我又不是不給他錢。」
    徐建基道:「你給他錢他也不收啊,他都說過了……」
    這會兒馮景量剛巧回來了:「給錢就是罵我,咱們爺爺過壽,當孫子的為他擺酒還不是應該的。」
    張揚笑道:「問題是你擺酒薛老也不知道啊,這次最多你當個無名英雄。」
    馮景量道:「無名英雄就無名英雄,咱們盡得是孝心,其他的根本就無所謂。」
    項誠從張揚和宮還山這會兒的對話裡已經聽出了他們開始瀰漫的火藥味,他微笑道:「誰不知道你膽大,別說讓你當市長,就算讓你干我的位置,你一樣干承擔下來。」
    張大官人哈哈笑道:「罪過,罪過,項書記,您這話是挖苦我啊。」
    項誠笑道:「不是挖苦你,是說實話,早晚還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當家。」項誠說這話的時候心情居然非常的平靜,他意識到自己在闡述一個事實,一個已經讓他認清的事實,他老了,接下來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會逐漸地退出政治舞台,他身上的光芒是北港市市委書記這個職位所賦予的,當他脫下這個光鮮外衣的那一天,他身上的光芒也會一天一天黯淡下去,最終會歸於沉寂。人都會有這樣的一天,即便是曾經叱吒風雲的薛老,如今不是一樣離開了政壇,更何況他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
    項誠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去考慮宮還山的感受,宮還山已經不再年輕了,雖然宮還山仍然在為市委書記的位子而不懈努力,但是隨著龔奇偉的到來,宮還山心中的希望也變得越來越渺茫,他甚至感覺到項誠對自己也不像過去那般盡力,這次他跟著項誠一起過來給薛老拜壽,多少帶有一點死乞白賴的意思,可宮還山也並不是沒有自尊,他只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他心中期待著奇跡。也許這次的京城之行,會讓他的幻想徹底破滅。
    或許是舟車勞頓,又或許是最近心中的壓力實在太大,宮還山很快就有了一些酒意,對他這種位置的人來說,酒意上頭並不是一件好事,他擔心自己酒後多言,言多必失,及時起身告辭。
    張揚本來想趁機離去,卻沒有想到今晚項誠談性頗濃,居然主動邀請張揚去他的房間內喝茶。
    張揚和項誠一直關係都不怎麼樣,雖然因為薛老的緣故有過緩和期,但是項誠對他的態度從來都是該踩的時候下腳絕不留情,也是在保稅區的事情既成事實之後,項誠發現踩了這廝無數次,可每次的結果都是硌到了自己的腳,老胳膊老腿的哪禁得起這通折騰,於是乎項誠開始對張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就好。可隨著龔奇偉的到來,項誠明白了,歸根結底還是省裡不讓自己安寧。
    張揚陪著項誠來到他房間內,霍雲珠沒有跟著過來,不過洪詩嬌來了,她懂得一些茶藝,臨時充當了兩人的茶藝師,為他們泡了一壺鳳凰單樅。
    張揚最早喝這種茶還是邱鳳仙所贈,項誠平時清茶喝慣了,第一次喝到這種茶,抿了一口道:「烏龍茶?」
    洪詩嬌笑道:「項書記好厲害。」
    張大官人唇角流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女人誇男人厲害最常見的只有一個方面,洪詩嬌看到張揚的笑意,頓時俏臉有些紅了,輕聲道:「是烏龍茶,張書記喝出來了嗎?」
    張揚道:「我喝過幾次,確切地說應該是鳳凰單樅,烏龍茶的一種,因為生長於嶺南鳳凰山所以得名,茶樹大都生長於海拔千米之上的山區,終年雲霧隱繞,空氣濕潤,溫差較大,現存的單樅茶樹大約還有三千多棵,樹齡都在百年以上。」
    洪詩嬌一雙美眸瞪得滾圓,流露出驚奇之光,真正厲害的是張揚,想不到他對茶道也頗有研究。
    項誠道:「看來真正厲害的是張揚啊,我只是喝出了烏龍茶,他卻能喝出產地。」
    張大官人笑道:「並不是我比您厲害,只是因為我的目力比您要好,我看到茶葉盒上的說明了。」
    聽他這麼說,項誠和洪詩嬌都笑了起來,項誠道:「投機取巧,我差點被你糊弄住了。」
    洪詩嬌道:「雖然上面有鳳凰單樅這四個字,可是介紹卻沒有那麼詳細,張書記對這種茶肯定研究過。」
    張揚道:「我也是聽人說的,不過我習慣於把別人的知識變成自己的知識,這會兒指不定又侵犯了誰的知識產權了。」
    洪詩嬌跟著笑了一聲,輕聲道:「張書記,我在隔壁為您安排了房間,房卡在這裡。」
    張揚接過房卡,洪詩嬌起身告辭,她的任務是泡茶,可不是陪兩位領導聊天,天知道人家有什麼機密話要說?
    項誠捻起茶盞喝了一杯,閉上眼睛品味了一會兒道:「好茶!」
    張揚也喝了一口道:「茶是不錯,可惜泡茶的功夫還欠火候,功夫茶必然要做足功夫才夠味道。」
    項誠微笑道:「怎解?」
    張揚道:「別的不說,單單是工序就已經讓人眼花繚亂了,功夫茶需要,鑒賞香茗、孟臣淋霖、烏龍入宮、懸壺高沖、春風拂面、熏洗仙顏、若琛出浴、玉液回壺、遊山玩水、關公巡城、韓信點兵、敬獻香茗、品香審韻、玉液回壺、高沖低篩、若琛復浴、再識醇韻、三斟流霞,我上面所說的是基本的十八道工序,若是茶藝師來做,恐怕會更加的複雜。」
    項誠聽得眼睛都睜開了,只覺得喝到嘴裡的茶都不如張揚的話更精彩,他低聲道:「難怪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張揚道:「項書記,您這話我不認同,到了您這種級別,應該是三人行必有我師爺!其中一個肯定是您的師爺。」
    項誠哈哈大笑,張揚的這句話倒是非常適用。在項誠的記憶中,他少有和張揚談得那麼愉快的時候,他由此也發現了他們的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薛老非常喜歡和信任的人,這次也都是薛老大壽的嘉賓。
    張揚想起了一件事,他故意道:「項書記,我知道您這次肯定會來給薛老拜壽,卻不知道宮市長也要來。」
    項誠淡淡笑了笑,他知道張揚想說什麼,宮還山和薛老的確沒什麼交情,在項誠眼裡,他之所以堅持跟過來有準備做最後一搏的意思。項誠能夠體諒宮還山現在的心情,宮還山喪失了信心,不但表現在他自己身上,也表現在對他這個現任市委書記,老大哥的態度上。項誠道:「宮市長和薛老也認識不少年了。」他沒多說,解釋太多也沒有任何意思。張揚雖然年輕,可他是個明白人,能夠看清楚其中的奧妙。
    張揚道:「薛老只怕沒邀請他過來吧。」
    項誠不禁笑了,年輕人終究還是沉不住氣,張揚真的是很直白,如果宮還山在這裡,聽到他這麼說話,只怕要被他氣個半死。項誠沒有直接回答張揚的問題,而是道:「張揚啊,是不是因為宮市長剛才的玩笑話生氣了?」
    張揚笑道:「項書記以為我心眼兒就這麼小嗎?宮市長說的是玩笑話,又不是當真,就算他當真,目前北港他說話也不算數,您才是一把手,您都沒讓我來京城發配,他著什麼急?」張大官人臉上帶著笑,可說起宮還山卻滿了不屑。
    項誠歎了口氣道:「張揚,這我得好好說你了,對待領導要尊重,什麼一把手二把手的,大家都是在為國家工作,哪有什麼貴賤高低?」
    張揚道:「我只是說事實,項書記千萬別跟我認真。」
    項誠道:「張揚啊,我之所以留你喝茶,其實是有話想跟你談談。」
    張揚道:「項書記,我看出來了,我現在也是喝您的嘴軟,今兒您又請我喝酒,又請我喝茶的,想想過去我還經常惹您不高興,我心裡這個後悔啊。」
    項誠道:「你不用後悔,工作上的事情,允許你保留個人的意見,因為工作產生的爭執,我也不會放在心裡,我雖然不是什麼高官,可這點胸襟我還是有的,如果連公私我都分不清楚,那麼我這麼多年的市委書記也就白幹了。」
    張揚道:「項書記,我覺得咱們兩人有點代溝,我承認做事激進了些。」
    項誠笑道:「那你就是逼我承認我做事保守了一些?」
    張揚道:「項書記,您要是這麼說,意思就是您絕不承認自己保守,其實您別急著不承認,我也不認為您保守,可能是我們對發展的理解不同。」
    項誠道:「張揚啊,無論我承認還是不承認,我都老了,一個人老了,思維難免會跟不上時代,要不然,我們就不會有退休制度了。」
    張揚道:「其實經驗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項誠道:「而今的時代是一個變革的時代,單憑經驗辦事是遠遠不夠的,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其中一些事對我的觸動很大,我開始回頭去重新考慮問題,我發現自己在一些事的發展判斷上出現了誤差。」
    張大官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項誠能夠在自己面前主動承認有過工作失誤,這事兒有點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意思了,領導自我批評的時候,張揚當然不適合跟著添油加醋,他眨了眨眼睛,一幅迷惘糊塗的樣子,改裝糊塗的時候就得裝糊塗。
    距離月底也就是半天了,大家還有月票的別留著了,全都投給醫道吧!那啥……章魚有點貪心了!
    張揚道:「我也就是剛到!」
    江光亞這會兒功夫已經來到他們身邊,笑道:「張哥來很久了?」
    張揚道:「沒,剛到!」
    顧養養心中明白,自己剛才的那番話指定被張揚全都聽過去了。俏臉紅的越發厲害,人在心神不寧的時候容易犯錯,手中的畫筆稀里糊塗地點在了就快完成的畫面上。
    江光亞輕呼了一聲,顧養養意識到的時候,畫面上已經多了一條緋紅色的筆觸。她將畫筆放下道:「不畫了。」
    張揚笑道:「繪畫就講究個心靜,我們輪番來打擾你,不畫也好。」
    江光亞道:「我只是過來打招呼,你們聊,我得去寫生,答應了許怡要送她一副風景畫,你們聊!」他揮了揮手走了。
    顧養養把畫具收好,轉向張揚道:「你找我什麼事?」
    張揚幫她拎起畫具:「這事兒啊,說來話長。」
    顧養養忍不住笑了:「別賣關子,你要是賣關子,什麼事情我都不答應你。」說著說著她臉又紅了,自己這話充滿了漏洞。
    張揚望著顧養養羞赧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蕩,小姨子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我不賣關子直來直去,她什麼事情都肯答應我,大官人馬上就因為自己的邪惡而鄙視自己,當然對自己的鄙視是要放在心底深處的。
    和張揚這種在官場混跡數年的老油子相比,顧養養無疑要稚嫩青澀太多,雖然她在張揚面前刻意表現自己的成熟和含蓄,但是張大官人仍然輕易就看穿了她的內心,張揚笑道:「看來你已經猜到我的來意了。」
    顧養養點了點頭:「薛姐找過我。」
    張揚道:「為什麼不答應呢,你們兩家的關係不錯啊。」
    顧養養道:「這世上很多的事情都沒有理由啊,你來京城這麼多天,為什麼不跟我聯繫?」
    「呃……」
    「可今天為什麼要來?」
    張大官人無言以對,養養再不是昔曰的小姑娘了,她也懂得反擊之道。
    顧養養道:「我知道你是過來請我去幫忙做佛跳牆的。」
    張大官人並沒有否認,他點了點頭道:「這兩天,我實在太忙,公事剛剛辦完。」
    「辦公事還可以和江光亞一起去玩啊!」
    張揚被顧養養質問的有些冒汗了。
    顧養養輕聲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怎麼想,你不用怕,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她在一座小院前停下,讓張揚將畫具放回她租住的房子。
    張揚看了看這座小四合院,微笑道:「地方不錯,蠻幽靜。」
    顧養養道:「看到這座四合院,蠻喜歡的,平時我只是繪畫的時候才來這裡,房東夫婦兩個年底要出國,正準備把房子賣了,我和爸商量了一下,打算買下來。」
    張揚點了點頭道:「不錯,天子腳下肯定能升值。」
    顧養養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
    張揚找了張木凳坐了下來,瞇起眼睛暫時的享受一下上午的陽光。顧養養這一去就是二十多分鐘,張大官人坐在暖融融的陽光下,居然打起盹來,朦朧中,看到顧養養身穿白色長裙宛如仙子般翩然而至,望著自己嫣然一笑,然後展開懷抱向自己撲了過來,張大官人心中極其矛盾,想躲開,又怕摔到了她,只能展開臂膀任她投身入懷,暖玉溫香抱在懷中,心中那個滋味真是煎熬到了極點。
    卻聽顧養養道:「姐夫,你為什麼對我要如此冷漠?」抱得他卻越發緊了。
    張大官人感覺自己的控制力正一點點薄弱下去,艱難道:「養養……不要……」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張大官人霍然睜開雙目,卻看到顧養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正是一身白色長裙,他嚇得啊!地叫了一聲。彷彿見了鬼一般,嘴巴張開老大,半天都沒能合攏。
    顧養養俏臉微紅道:「你睡著了?」
    張揚點了點頭,摸出電話,站起身,電話是徐建基打來的,他在畫家村外等得不耐煩了。張揚放下電話,向顧養養道:「走吧!」
    顧養養道:「你都沒有跟我說到底是什麼事。」
    張揚道:「就是剛才你說的佛跳牆的事情。」
    顧養養道:「想讓我答應去幫忙也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張揚道:「你說!」
    顧養養道:「你得跟著我去幫廚!」
    張大官人呵呵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顧養養嬌嗔道。
    張揚道:「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你的條件真是奇怪。」
    顧養養道:「你必須答應。」
    張大官人愉快點頭道:「好,我答應,我答應你就是。」
    「還有,以後不許你小姑娘小姑娘的叫我,我是成年人了。」
    張揚道:「怎麼都行。」
    兩人一起離開了畫家村,來到外面,看到徐建基一個人在車裡等著,張揚禁不住問道:「洪月呢?」
    徐建基歎了口氣,等兩人上了車方才道:「這女人就是不能寵,我跟她低頭了,她倒得瑟起來了。」
    顧養養抗議道:「建基哥,不許你在我面前說洪月姐的壞話。」
    徐建基道:「養養啊,還是你給張揚面子,我們都請不動你。」
    張揚道:「我能請動顧大廚,是做出了巨大犧牲的。」
    徐建基一臉的迷惑:「怎麼個情況?」
    顧養養俏臉微紅道:「別聽他瞎說,就是讓他給我幫廚。」
    張揚聊著聊著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答應今天中午前往香山別院和羅慧寧見面。把顧養養送到紫金閣,張揚顧不上休息,開車就往香山別院去了,顧養養在他身後提醒道:「別忘了自己答應別人的事情。」
    張大官人道:「放心吧,我從來都是一諾千金。」
    回到香山別院,羅慧寧已經等在那裡,看到張揚回來,李偉轉身出門去了,幽靜的院落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張揚道:「乾媽,什麼事兒,這麼急把我給招來?」
    羅慧寧道:「何雨濛已經登上了紐約州訪問團的飛機,沒事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和薩德門托是老朋友了,他對我一直都不錯。」
    羅慧寧道:「你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張大官人從羅慧寧的這句話中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他笑道:「乾媽,我在您面前從來都說實話。」
    羅慧寧道:「有嗎?」
    一句話把張揚問得愣在那裡,在他的印象中,羅慧寧對他還是頭一次表現出這樣的態度,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了她?張揚低聲道:「乾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
    羅慧寧搖了搖頭道:「你們都大了,做任何事都有自己完整的想法,這些都是我無法左右的,我也無心左右。」
    聽羅慧寧這麼說,張揚已經可以確定乾媽百分百生氣了,這廝最大的長項就是嬉皮笑臉,仍然是一臉沒心沒肺的笑容,起身來到羅慧寧身後,幫她揉捏雙肩道:「乾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要是做錯了什麼事,您只管罵我,再覺得不解恨,可以打我,要不我現在就撅起屁股給您打。」
    羅慧寧道:「我問你,何雨濛到底是誰?」
    張大官人愣了,不過這廝站在羅慧寧身後,羅慧寧看不到他的表情變化。
    張揚道:「何長安的私生女啊!」
    羅慧寧道:「你若是這樣說,我就信了!」
    張揚道:「其實這件事,您應該去問何長安。」
    羅慧寧道:「我認識何長安這麼多年,從未聽說過他還有個女兒,突然就冒出了一個私生女。」
    張大官人內心忐忑不安,實在不知應該怎樣回答羅慧寧的問題。
    羅慧寧道:「我還想問你一件事,當初你從秦家帶走的秦歡如今被你安置在哪裡?當天那個夜晚,浩南親眼看到你將他交給了何長安,而何長安和秦歡又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去冒風險?」
    張揚道:「乾媽……小歡現在很好,我不想秦家人對他不利,所以……」
    「秦家人怎麼會對他不利?他是秦家的外孫子,無論秦萌萌做了什麼,孩子都是無辜的,秦家也不會不懂這麼簡單的道理。」
    張揚的雙手離開了羅慧寧的肩頭,他開始意識到,秦萌萌的事情已經讓羅慧寧產生了懷疑,而且,她極有可能已經猜到了秦萌萌的真正身份。
    羅慧寧道:「你坐下!」
    張揚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目光卻不敢看羅慧寧,如果從羅慧寧和他的關係來說,他是不應該有所隱瞞的,但是如果暴露了秦萌萌的真正身份,勢必會為她母子二人帶來源源不斷的麻煩,何長安和秦家之間的恩怨也勢必會浮出水面。如果當年秦振東強暴秦萌萌之事暴露,那麼在京城不啻於發生了一場地震。
    羅慧寧道:「有些事,你雖然可以瞞過我,但並不代表我查不出來。」
    張揚道:「乾媽……我並不是存心瞞你。」
    羅慧寧道:「現代科技非常的發展,根據基因斷定一個人是誰,推斷出一個人和其他人之間的關係很容易就能夠做到,而且準確率幾乎可以達到百分之一百。」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