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章 失聲
薛世綸因為女兒的霸道哈哈大笑起來。
針對薛世綸遇刺一案的調查並沒有因為薛老逝世而停歇,當天下午,專案組前來薛家,向薛世綸透露了刺殺案的最新進展。
兇手的身份已經查實,死在現場的那名殺手是一名逃犯,身上背負多樁命案,一直都在警方的通緝名單中,對於此人背後的資料模糊的很,至於那天晚上的柳丹晨和張揚,已經完全排除了他們和這件事的關係。
可以說柳丹晨只是仗義出手,她和這件謀殺並沒有任何的關係,通過對京劇院來到薛家所有人員的排查,也基本上否定了京劇院和這件事的關係,殺手在京劇院演出穆桂英掛帥之前殺死了一名武師,並頂替那名武師走上了舞台,上演了一出壽宴謀殺案。
這樣的結果讓薛世綸並不滿意,他的目的是找出幕後的真兇,而不是聽到警方告訴他排查後的結果。
這段時間蕭國成一直都留在薛家,他是薛老的義子,和薛世綸一樣承擔著守靈的責任。他的體質本來就不好,接連熬了幾個日夜,讓他又泛起了咳嗽的毛病,聽說專案組前來通報調查結果,他也前來詢問。
薛世綸剛剛將專案組的人送走,看到蕭國成過來,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國內警察的辦案效率真是低下,到現在還沒有查出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蕭國成道:「沒查出來他們過來幹什麼?」
薛世綸道:「跟我匯報說案情進展,這些天他們只搞清了一件事,就是京劇院和這次的刺殺行動無關。」
蕭國成皺了皺眉頭,低聲道:「世綸,你想怎樣?」
薛世綸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國成,你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蕭國成道:「那天在乾爹的壽宴之上,你對顧允知說的話還記得嗎?」
薛世綸搖了搖頭道:「這兩天只顧著忙爸的事情,我哪記得那種小事。」
「我記得!」蕭國成望著薛世綸的眼睛,從他的目光中,蕭國成並沒有找到仇恨,但是蕭國成知道,薛世綸沒有一刻忘記過仇恨,他低聲道:「一直以來你都記得當年和顧允知的那段過節,你認為是他改變了你的一生,你認為正是因為他迫使你放棄了仕途,而遠走國外。」
薛世綸道:「國成,你以為自己很瞭解我?」
蕭國成道:「世綸,收手吧,乾爸都已經離開了我們……」
薛世綸怒吼道:「你什麼意思?你是說爸是被我害死的?」他的神經被敏銳地刺激到了。
蕭國成平靜望著薛世綸:「世綸,還記得當初我們在帝國大廈頂層喝酒的情景嗎?你說美國現在是夜裡,而中國是白天。」
薛世綸的情緒瞬間平復了下去,他低聲道:「你告訴我,世界上分很多種人,有種人自始至終生活在陽光下,只有陽光才能讓他快樂,而另外有種人必須生活在夜裡,只有黑夜才能讓他感覺到安全。」
蕭國成道:「習慣黑夜生活的人最好不要奢望不屬於他的陽光,你和我的一生早已定性,我們必須要沿著過去的路走下去,世綸,該有的我們都有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地方?」
薛世綸搖了搖頭道:「你永遠不會瞭解我!」
蕭國成道:「我本以為對你已經足夠瞭解,可現在我才發現,我真的不瞭解你。」
薛世綸道:「我自始至終沒有改變過我的方向,發生變化的人是你!」
蕭國成道:「我想問你一件事,顧佳彤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薛世綸向蕭國成靠近了一些:「國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要親,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蕭國成低聲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想要解脫,唯有放下!」
薛世綸冷冷道:「一個人的手上一旦沾上了血腥,就永遠不配談放下這兩個字,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全都是自我安慰的鬼話。」
應顧養養的邀請,當晚張揚陪著她和顧允知一起前往京城大劇院觀看了《穆桂英大破天門陣》這場戲,這也是柳丹晨自從薛老壽宴之後的第一場演出,今天上午的時候,她才接到專案組的通知,告訴她,警方已經徹底解除了對她的嫌疑。
本來顧明健說好了也要同來,可是臨時有生意要談,他不得不向父親告假。顧允知對此看得倒是坦然,兒女大了,各有各的事情,不可能讓他們時時刻刻守在自己的身邊,尤其是女兒佳彤發生不幸之後,顧允知對兒女的態度更是順其自然。
看到今晚的劇目,顧允知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他想起薛老壽宴的那天晚上,正是在這齣戲上演的時候,發生了刺殺薛世綸事件。女兒今天約自己來散心雖然是好意,可她並沒有想到這會勾起自己對那晚的回憶。
張揚在開場二十分鐘後方才到達,顧養養忍不住抱怨他道:「張揚哥,你越來越沒有時間觀念了。」張揚道:「剛去辦了點事情,所以耽擱了。」
顧允知微笑道:「你當張揚像你一樣無所事事,他是國家幹部,有正經工作要做。」
顧養養抗議道:「呵,爸,您什麼意思啊,我怎麼叫無所事事呢?」
顧允知笑道:「我不跟你理論,咱們看戲,不要妨礙別人。」
張大官人對看戲本來沒多少興趣,不過今天舞台上的主演是柳丹晨,他還是提起了不少的興趣,那天在紫金閣看到的只是片段,今兒才算看了全版。
柳丹晨果然不愧是京劇界新近躥紅的花旦,唱念做打,無不精通,聽著她嬌柔婉轉咿咿呀呀的唱腔,張大官人也感悟出了些許的京劇之樂。
到了穆桂英大戰蕭天佐那一段,張大官人不由自主有點緊張,畢竟那天在壽宴上的刺殺讓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還好今兒沒有殺手混進武師的隊伍裡。
柳丹晨打完了這一段,隨著旋律再次開唱,可意外發生了,她剛剛唱到第一個高音的時候,就突然失聲了。後面的琴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趕緊一個轉折,重新拉了回來,原指望著柳丹晨這次能夠隨著他的旋律重新找回唱腔,可是柳丹晨美眸之中流露出一陣惶恐,她張開嘴巴,還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看到舞台上發生了這種事情,現場頓時炸開了鍋,京劇票友之中的素質也良莠不齊,尤其是一幫跟著來湊熱鬧的年輕人,下面就叫開了:「唱啊,你倒是唱啊!」
柳丹晨咬了咬櫻唇,她不是不想唱,可是突然就發不出來聲音了。
現場開始有人起哄,有人抓起飲料瓶果殼瓜子向舞台上扔了過去,現場亂成一團,演出單位趕緊將幕布拉上,觀眾席上不少人高喊著退票,還有人趁亂衝上了舞台。
顧允知皺了皺眉頭,想不到來京城連看了兩場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結果都出了事情,張揚護著顧允知父女出了劇院,顧允知道:「張揚,我和養養先回去,你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幫忙就幫幫人家。」
張揚點了點頭,其實他心中也有這樣的想法,張大官人折回頭來到戲院門口,看到觀眾都被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勸說出來,有部分人還在門口鬧著退票。
張揚從後門走了進去,一名工作人員攔住他道:「這位同志,說你呢,散場了,散場了!」
張揚道:「我是京劇院的。」
工作人員道:「我還是國家話劇院的呢,你有什麼可以證明?」
張揚道:「我認識錢春樓錢院長,柳丹晨也是我朋友。」
工作人員可沒那麼好糊弄,守住門口不讓他進,這時候剛巧京劇院院長錢春樓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滿面愁容,好不容易才等薛老壽宴的事情平息下去,可沒想到第一場演出就出事了,柳丹晨早不失聲,晚不失聲,偏偏這會兒失聲。要知道柳丹晨可是他的台柱子,真要是出了問題,京劇院會蒙受巨大的經濟損失。
張揚看到錢春樓,大聲叫道:「錢院長!」
錢春樓抬頭看到張揚,一眼就把他給認了出來,他迎了過來道:「張書記,您怎麼來了?」
張揚道:「我剛才正看戲呢,沒想到柳丹晨失了聲,所以我過來看看。」
錢春樓歎了口氣道:「她這會兒哭得厲害,恐怕什麼人都不想見。」
張揚道:「沒關係啊,我過來就是幫她治病的。」
錢春樓想起那天張揚幫助柳丹晨治療腰傷的手段,點了點頭,讓工作人員把張揚給放了進來,錢春樓道:「她此刻一個人反鎖在化妝間裡哭呢,你過去吧,我得去前面看看,這麼多觀眾都鬧著要退票呢。」
張揚問明了柳丹晨的所在,來到化妝室門外,發現房門緊閉,他敲了敲房門,裡面無人應聲,傾耳聽去,聽到裡面有些動靜,肯定有人。張揚清了清嗓子道:「警察,柳小姐,找你瞭解一些情況。」
沒多久柳丹晨就過來開門,看到是他不由得柳眉倒豎,鳳目圓睜,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其實柳丹晨原本也不是個脾氣大的人,可今天遇到了這倒霉事兒,滿腹的委屈,自然想找一個發洩的對象,張大官人此時出現,偏偏又冒充警察,柳丹晨滿腔的怒火自然瞄準了他。
張大官人笑得陽光燦爛:「你別衝我發火,我不這麼說,你還就不開門了,想罵我是不是?可惜你現在說不出話。」
柳丹晨氣得一甩手將門又關上了,聽到張揚在門外道:「那啥,我走了啊,你要是想把嗓子治好,以後得去平海找我了。」
柳丹晨慌忙又把門給拉開了,她想說話,可惜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看到張揚果真轉身走了,趕緊快步走了過去,伸手拍了拍張揚的肩頭。
張揚轉身笑瞇瞇看著她,其實張大官人早就算準了她得過來開門。
柳丹晨指了指化妝間,把他給請了回去。
張揚在椅子上坐了,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嗯啊了一聲道:「嘴好干!」
柳丹晨真是哭笑不得,這廝根本是在提醒自己給他端茶倒水啊,不過有求於人,她首先要禮下於人,柳丹晨雖然發不出聲,可微笑還是會的,臉上雖然掛著淚珠兒,可唇角已經蕩漾起溫婉嫵媚的笑意,誘人的風情讓張大官人心頭也不禁一顫。
柳丹晨畢竟是唱戲出身,表情之豐富遠非常人能及,她給張揚泡了杯茶雙手奉上。
張大官人喝了口茶,輕聲道:「我看你是心裡存在陰影,自從那天薛老壽宴之上遭遇變故,你心裡始終沒有放開這件事,今天第一天登台,恰恰唱得又是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所以在舞台上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情緒一緊張,就造成了失聲,現代醫學的理論解釋是神經系統出了毛病,簡稱神經病。」
柳丹晨被他引得忍不住想笑,可惜無法出聲,一雙妙目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心說我都慘到這份上了,你還好意思說笑。
張揚道:「你別怕!」
柳丹晨咬了咬櫻唇,她找了張紙,拿起狼毫,在上面工工整整寫了一行小楷,她說不出話來,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和張揚交流。
張大官人驚奇地發現柳丹晨居然寫得一手好字,卻見柳丹晨寫道:「我以舞台為生,失聲之事對我來說至關重要,還望張書記多多幫忙。」
張大官人笑道:「怕什麼?失聲又不是失身,小事一樁。」
柳丹晨俏臉羞得通紅,啐道:「你……」她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夠發出聲音來了。
張大官人可不是故意要調戲她,只不過是通過這種方式轉移柳丹晨的注意力,人的注意力一旦得到分散轉移,神經系統自然而然的就能夠得到放鬆。
柳丹晨雖然說了一個字,可馬上又發不出聲音來了,她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一個字給嚇著了,馬上就想到,我怎麼突然能夠說話了?我不是失聲了嗎?一想到這茬兒,馬上又說不出來了。她又在紙上寫道:「我又發不出聲音來了。」
張揚道:「你這也是強迫症的一種,內心裡給自己心理暗示,神經太緊張了。」
柳丹晨寫了三個字:「怎麼辦?」
張揚道:「你坐好!」他讓柳丹晨坐下,從腰間取出自己的針囊,剛剛抽出一支金針,卻想不到柳丹晨看到金針,一張俏臉變得煞白,額頭上佈滿冷汗,癱倒在座椅上。
張大官人看到她的模樣頓時明白了七八分,這丫頭暈針。
張揚道:「你把眼睛閉上!」
柳丹晨拚命搖頭。
張揚道:「我看你是不想唱戲了。」張大官人的恐嚇果然起到了效果,柳丹晨趕緊將雙目閉上。
張揚運針如風,迅速在柳丹晨頸部穴道之上刺了一針。
柳丹晨眉頭不停顫抖,過了一會兒方才聽到張揚道:「好了!」睜開雙目,看到張揚已經將金針收了回去,她長舒了一口氣,抽出紙巾擦去額頭的汗水。
張揚道:「你說句話試試。」
柳丹晨張開嘴,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張揚伸出手指,在她肩頭一點,柳丹晨感覺被擊中的地方又酸又麻,實在是難以忍受,她不禁叫了一聲:「啊!」
張大官人道:「好了!」
柳丹晨道:「我……真的好了!」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她方才放下心來。
張揚點了點頭道:「不過你最近最好還是休個長假,讓自己的情緒能夠得到緩衝和放鬆,失聲這種事,和情緒的關係很大,如果你工作壓力過大,精神緊張,都可能導致復發,還有,你脊椎有毛病,需要抽時間治療一下。」
柳丹晨道:「張書記,您什麼時候能抽出時間?」她現在對張揚的醫術已經深信不疑了。
張揚笑道:「只能等下次來京的時候再說了,我明兒就要返回濱海。」
柳丹晨道:「這麼快!」言語中充滿了失落,她可不是捨不得張揚走,而是因為張揚現在走了,就沒人給她治腰了。
張揚道:「要不,你就抽時間去濱海找我!」
柳丹晨恢復了正常言語能力也頗為開心,她真誠道:「我請你吃飯,一來表示對你的感激之情,二來給你送行。」
「小事一樁,不用請吃飯。」
柳丹晨道:「我這人不喜歡欠情,張書記,你不能拒絕啊!」
兩人出了門,正遇到過來看情況的錢春樓,聽到柳丹晨的招呼聲,錢春樓也是倍感欣慰,知道柳丹晨的聲音已經恢復了。
張揚道:「錢院長,要多給柳丹晨休息啊,人不是機器,這麼連軸轉,身體吃不消的。」
錢春樓被今天的事情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笑道:「馬上我就給丹晨放假,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柳丹晨微笑道:「錢院長,這可是您說的,給我一個月假期吧。」
錢春樓道:「一個月太長了吧,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到七一了,咱們的演出任務很重啊。」
柳丹晨討價還價道:「二十天!」
錢春樓道:「那好,就二十天,你利用這段時間,養精蓄銳,回來後剛好趕上七一演出,咱們還得去香江參加專場演出呢。」
張揚打車過來的,雖然北港駐京辦有車給他用,他不想別人說三道四,還是打車省心。
柳丹晨雖然迅速躥紅,可是在京劇界畢竟還是一個新人,也沒買汽車,剛買了一輛紅色珠峰150代步,張揚跟著她來到車前,柳丹晨道:「你會騎摩托車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馬馬虎虎!」
柳丹晨道:「那你帶我吧,前面不遠的地方有家小飯館特好!」
張揚啟動了摩托車,柳丹晨側身坐在他身後,手臂輕輕攬在張揚的腰前。按照柳丹晨的指引,他們來到那家小店,店名就是——那家小店。
雖然是晚上十點,飯店裡仍然是賓客盈門,因為裡面滿座,所以只能臨時在路邊給支了一張桌子。
柳丹晨笑道:「條件簡陋了一些,張書記不要見怪。」
張大官人道:「和星級酒店相比,我寧願吃路邊攤。」
柳丹晨把菜單遞給張揚,張揚道:「你來,我不熟。」
柳丹晨點了一個特色烤羊頭,又點了幾道涼菜,張揚一看居然全是葷菜,不由得笑道:「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明星,十有八九都吃素菜,沒想到啊,你居然這麼喜歡吃肉。」
柳丹晨笑道:「不僅僅是喜歡吃肉,我還特喜歡吃辣,頓頓都離不開辣椒。」
張揚讚道:「經常吃辣皮膚還這麼好?你是在告訴我自己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吧?」
柳丹晨格格笑道:「我師父當年都提醒我,少吃辣,少吃葷腥,可是我就是戒不掉,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家是川西的。」
張揚點了點頭道:「那邊的水土養人。」
說話間夥計已經上菜了,柳丹晨道:「你喝什麼酒,我去給你買,他們這邊只有二鍋頭。」
張揚道:「入鄉隨俗,二鍋頭就成!」
柳丹晨叫了瓶紅星,幫著張揚將面前的玻璃杯倒滿,她自己卻不喝,要了瓶雪碧。
張揚道:「你不喝點兒?」
柳丹晨道:「從來都不喝酒,這是師父立下的規矩,做我們這行的,有些應酬場面是少不了的,可是越是那樣的場面越是要保持頭腦清醒,所以師父給我們立下門規,不許喝酒。」
張揚道:「你師父是哪位啊?」
柳丹晨道:「她已經故去了,所以我不方便提起她的名諱。」
張揚端起酒杯道:「嚴師出高徒,看到你現在的成就,我相信尊師一定是位德藝雙馨的長者。」
柳丹晨微笑道:「是,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
那家小店的味道真是不錯,張大官人發現不但高手藏於民間,美食多數也藏於民間。
和美女在一起吃飯總是容易招人側目,古人的很多話都有道理,紅顏禍水,和美女相處,很多時候必須要面臨一定的風險。張大官人已經不止一次的面對過這樣的場面,他和柳丹晨談話的時候,就有不少雙眼睛不停往這邊看。當然不是看自認為玉樹臨風高大威猛的張大官人,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專注在柳丹晨的身上,即便是有人看張揚,也只是順便掃那麼一眼。
美女是讓人賞心悅目的,可是美女身邊的這位往往是招人嫉恨的,這世界上不乏挑事的人在,坐在張揚鄰座的三名男子表現的更加肆無忌憚了一些,他們開始的時候還偷瞄柳丹晨,可幾杯酒下肚之後,目光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柳丹晨應該是習慣了這種目光,她根本對這些人視而不見,這也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張大官人開始的時候也對這些目光視而不見,可過了一會兒,聽到一人道:「你們說這他媽什麼世道,好白菜怎麼都讓豬給拱了?」
張大官人知道那家小店沒有白菜這道菜,也沒有豬,人家是藉著這句話罵自己呢,這世道心裡不平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柳丹晨道:「你怎麼老走神呢?我請你吃飯,你這是對我的不尊重。」她看出張揚想發火。
張揚笑瞇瞇看著她:「得,我看你總行了吧。」
柳丹晨道:「其實啊,這個世界上不順心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每件事你都去計較,肯定得累死。」
張揚道:「也是!」
柳丹晨又給他倒了杯酒,輕聲道:「乾杯,祝你一路順風。」
張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其實跟美女一起出雙入對的,是個高風險的職業,就算我心裡再光明磊落,也禁不住別人羨慕嫉妒恨吶。」
柳丹晨笑道:「別胡說了,我算哪門子美女啊,你那個養養妹妹才是真的漂亮呢。」
張揚笑了笑。
一旁那位又罵上了:「我操,這老天爺是不開眼啊,好逼都讓狗日了。」
柳丹晨聽到這話,臉也紅了起來,這人說話太不堪了。
張大官人聽到這裡,哪還按捺得住,看來全民素質都等待提高啊。看到他站起身來,柳丹晨趕緊也站了起來:「我吃飽了,咱們走吧。」
張揚揮了揮手道:「老闆,結賬!」
老闆走了過來。
一旁三人極其輕蔑地看著張揚,有人向地上猛啐了一口唾沫,嫉妒,赤裸裸地嫉妒。
張大官人並沒有馬上發作,柳丹晨本想搶著去結賬,張揚卻攔住她,向那老闆道:「老闆,多少錢,幫我把那桌三個哥們的帳也給結了。」
柳丹晨有些不解地看著張揚,不明白為什麼人家罵他,他還幫著那些人結賬。
那三人聽說張揚要幫他們結賬,其中一人罵道:「誰他媽稀罕,老子有的是錢!」
張揚微笑點了點頭,抽了五張百元鈔票遞給那老闆,然後和柳丹晨一起離去,他選擇的路線是從那三人身邊經過,柳丹晨不知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一顆芳心忐忑不安。
張大官人用傳音入密向柳丹晨道:「去前面等我!」話音剛落,他一把就抓住三人中的一個的腦袋,狠狠撞擊在桌面上,另外一個還沒站起身來,張揚已經抄起桌上的酒瓶,啪!地一聲砸在他的腦門上,剩下的那位抓起凳子:「我操……」
話沒說完呢,張大官人一拳已經砸在了他的面門上,打得這廝滿臉開花,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張大官人已經將出言不遜的三個傢伙盡數放倒在地。望著倒地呻吟的三人,張揚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這世上怎麼這麼多犯賤的人?」
柳丹晨從剛才張揚讓她先走的時候對發生的這一幕就早有預料,現在果然得到驗證。
張揚幫著付賬是有目的的,現在這三個傢伙被他揍得滾地哀嚎,恐怕連付賬的能力都沒有了。
柳丹晨騎著摩托車來到張揚身邊,張揚在後座上坐好了,笑道:「趕緊走,待會兒警察來了!」
柳丹晨也不禁笑道:「你這人脾氣真的很不好。」
張大官人振振有辭道:「怪我嗎?我沒幹過的事情他們憑什麼亂說啊!」
柳丹晨怎麼聽怎麼彆扭,什麼叫沒幹過的事情?這廝的臉皮好像有點厚啊!
張大官人從不認為自己的臉皮厚,他認為這是一種心理素質的表現。和喬老一起長途並不是第一次了,張揚順便為喬老檢查了一下身體,喬老的身體狀況很好,心情似乎也很好,看起來並沒有受到最近傳言的影響。但是張揚感覺到這只是表面,喬老的心情肯定不像看起來那麼快樂,而且傳言一定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不然他這次不會專程前往濱海一趟。
喬鵬飛心情不好,他沒有爺爺的那種境界,喬夢媛並非大伯親生女兒的消息最近深深困擾著他,這不僅僅是大伯的事情,也關係到喬家的名譽,喬鵬飛幾次都想問爺爺這件事的真相,可是看到爺爺安之若素的鎮定神情,他又打消了念頭。
他們開兩輛車出來,喬鵬飛開著自己的吉普車,張揚陪著喬老坐在他的商務車裡。中午在魯南休息站調整休息的時候,張揚和喬鵬飛來到樹蔭下乘涼,喬鵬飛道:「這次我就不去濱海了,爺爺也不讓我跟著過去,你幫我照顧好他老人家。」
張揚笑道:「沒問題,對我你還信不過嗎?」
喬鵬飛道:「不是信不過你,而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搞得我心情很煩。」
張揚道:「喬老沒事啊。」
喬鵬飛道:「爺爺遇到任何事都是風波不驚,他不會把心裡的想法告訴我們,人上了年紀,最害怕的就是刺激。」
張揚道:「鵬飛,你是不是擔心那些流言?」
喬鵬飛在張揚面前並沒有隱瞞,他點了點頭道:「不知是誰在造謠,詆毀我們喬家的名譽,如果讓我找到這個人,我一定饒不了他。」
張揚道:「清者自清,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何必去計較?如果你真的計較了,最後只能壞了自己的心情。」
喬鵬飛道:「張揚,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張揚道:「不信謠,不傳謠,夢媛是我永遠的朋友,你也一樣。」
喬鵬飛道:「從鵬舉哥的事情開始,就是一個陰謀,有人在針對我們喬家,不停地搞陰謀。」
張揚道:「有句話說得好,他強任他強清風繞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流言蜚語越多,越是要保持冷靜的心態,我現在才發現一個道理,這世上什麼事情都不能認真,你要是認真,你就錯了。」
喬鵬飛笑道:「不是說,這世上最怕認真二字嗎?」
張揚道:「認真也得找準目標,不知道目標是誰,你跟誰較勁呢?總不能跟全世界較勁吧?」
喬鵬飛道:「你才跟全世界都較勁呢。」他望著商務車的方向,看到爺爺從車裡出來了,在勤務兵的陪同下走走看看。
喬老看到樹下聊天的他們兩個,也笑了笑,朝他們走了過來。
兩人起身迎了過去,喬老道:「坐你們的。」
喬鵬飛道:「爺爺,您累不累?」
喬老搖了搖頭道:「不累,這麼久沒出門,一出來感覺還挺新鮮的。」
喬鵬飛道:「爺爺,等你去濱海玩幾天,我就過去接您,陪您去江城那邊再好好轉轉。」
喬老道:「你啊,剛剛去春陽上任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工作搞好,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張揚負責招待我,夢媛也在那邊。」說到這裡,喬老停頓了一下,望著他們道:「你們兩個沒把我來平海的消息告訴夢媛吧?」
張揚道:「您老都專門交代了,借我一膽子我也不敢說。」
喬老笑道:「我就這麼可怕?」
喬鵬飛道:「不是可怕,是您老氣場強大,我們對您奉若神明。」
喬老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小子,跟著張揚學得油嘴滑舌的。」
張大官人這個冤枉啊:「喬老,您這話就不公道了,他油嘴滑舌跟我沒關係,是他自身的天賦使然,我這叫口齒伶俐,跟他那種油嘴滑舌有本質上的區別。」
喬鵬飛道:「張揚啊張揚,枉咱們兄弟一場,關鍵時刻,你就把我給賣了。」
喬老看到他們鬥嘴,露出會心的笑容,這些年輕人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他也有過朝氣蓬勃青春激昂的年代,可如今,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到了人生的黃昏。喬老道:「這世上最珍貴的就是友情,你們在這條路上走得越久,就會發現友情越來越可貴。」
張揚道:「您老人家放心,以後我們會相互幫助,共同發展,狼狽為奸,同流合污的。」
喬老聽到他最後兩句話不禁又笑了起來:「你啊,開頭還像那麼回事兒,可越說越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