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激化
張大官人在這麼多領導面前不覺有些尷尬,他乾咳了一聲道:「這位同志,你誤會了,誰說我們把港口賣給日本人了?我們是和日商合作,你們的編制和待遇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人群中一個聲音道:「騙人,誰不知道啊,抗日戰爭那會兒還說啥大東亞共榮圈呢,也是合作,根本性質就是侵略,就是賣國!」
張大官人怒道:「誰在那兒胡說八道,給我站出來!」
那群工人同時向前走了幾步,大有共同進退的架勢。
龔奇偉道:「大家不要激動,對於大家反映的情況,我們一定會重視,有一點我想請大家放心,我們的黨,我們的政府從來都是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們不可能出賣你們的利益,更不可能出賣國家的利益。」
在龐金貴的勸說下,好不容易這幫工人才返回崗位。
項誠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接下來他提出要去工人村看看,從項誠目的明確的視察行為,張揚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項誠一定掌握了這邊具體的情況,否則不會打個突然襲擊,張揚放慢腳步,和陳崗走在一起,陳崗低聲道:「我都不知道要來視察這件事。」他是向張揚解釋,自己也不知情。
視察完工人村之後,所有人員來到了福隆港的小會議室內,項誠把問題拋給了龔奇偉,他低聲道:「奇偉同志,這方面是你分管,你來談幾句吧。」
龔奇偉清了清嗓子道:「既然項書記讓我說,那我就說幾句,今天的視察情況,讓我非常的不滿意,省裡把保稅區落戶濱海,是對你們的信任,可是你們捫心自問,對得起這份信任嗎?」
張揚沒說話,雙手端著茶杯,似乎在想著什麼。
龔奇偉道:「今天過來視察,並不是我們興之所至,而是我們接到了很多的反映,一直以來,我對你們濱海市領導班子都給予了充分的信任,認為你們有能力把自己的事情辦好,可是今天看到的狀況,卻讓我感覺到大失所望,我相信大家多數都跟我抱有一樣的想法。」
項誠在一旁點了點頭,顯然是認同龔奇偉的說法。龔奇偉對濱海市領導層毫不留情的痛斥讓他感到非常的暢快。
張揚道:「那些工人根本就不瞭解情況,他們所說的事情都不是事實。」
龔奇偉道:「什麼叫事實?我們看到的才是事實,工人為什麼不瞭解情況?因為你們工作不力,因為你們沒有做好自己的工作,沒有得到老百姓的理解和認同,張揚,我早就說過你,做事不要好高騖遠,要踏踏實實,要體察民情,眼睛不要只盯在政績上。」龔奇偉的這番話說得很重,連項誠都感到有些驚奇了,龔奇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根本沒給張揚面子啊,以張揚桀驁不馴的性情未必能夠服氣。
果不其然,張揚馬上道:「什麼叫我眼睛只盯在政績上,龔副書記,我做得每件事都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承認工作上有不足的地方,可你不能因為一件小事否定我的所有努力,這對我們濱海市領導層並不公平。」
龔奇偉顯然有些生氣了:「張揚,你以為是小事?工人們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怨氣?工人村的違章違建你有沒有看到?身為地方長官,你敢說你對這一切都沒有責任?一個小小的福隆港你都做不好,你怎麼管理這麼大的濱海?」
張揚道:「龔副書記,您覺著我管不好,那您教教我應該怎麼做,話說出來容易,可事情做起來往往存在距離,濱海的事情,我能夠處理好,不勞您費心了。」這廝的這番話也是狂傲無比。
項誠都忍不住想罵他兩句,可是今兒這燙手山芋扔給了龔奇偉,他樂得在一旁作壁上觀。
龔奇偉道:「張揚,你什麼態度?你能處理好?你能處理好,會有這麼多的工人鬧事?你能處理好,日方投資商會來到市裡抗議?我們今天看到的聽到的又有哪一樣能夠讓人滿意?」
張揚道:「龔副書記,咱們不是第一次合作,我這個人怎麼樣,你心裡不清楚?今天你說得這些話有失公允,你只是看到了一些表面現象,就否定我們的工作成績,你根本沒有看到我們所做的努力。」
龔奇偉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張揚道:「看到的東西未必都是真的,你們這些當大領導的高高在上,未必能夠把濱海看清楚。」
龔奇偉被氣得臉色鐵青。
項誠感覺到自己有必要說一句話了,他歎了口氣道:「張揚,你就是不夠謙虛,奇偉同志所說的話,也是我想說的,你說你努力了,我承認,在保稅區落戶濱海這件事上,你的確立了功,可是人不能總是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保稅區落戶只是第一步,把保稅區建設好才是我們最終的任務,你說是不是?」
張揚道:「我在這裡向各位領導保證,這件事我會盡快解決。」
項誠道:「我相信你有這樣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夠說到做到,盡快控制住局面,不要讓事態發展的越來越壞。」
會議結束之後,張大官人灰頭土臉的跟在領導後面,在陳崗的印象裡都沒有見他這麼窩囊過,陳崗放慢腳步,和他並肩而行,順便安慰了他幾句,陳崗認為張揚最近霉運當頭,殺桑貝貝那件事自然算在其中,現在又遇到福隆港的事情,看來沒有人能夠永遠走運,即便是張揚也不例外。
陳崗道:「這些工人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非得挑選這個時候反映情況,根本是越級啊。」
張揚道:「他們才不會管什麼越級不越級的事情呢,這下好了,把我都看成漢奸賣國賊了。」
陳崗笑道:「你也別往心裡去,我看今天領導們也是對事不對人。」
張揚感歎道:「我今兒算明白了,官場上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
陳崗笑了笑,此時龔奇偉的秘書江樂走了過來,他顯然對張揚有些懼怕,眼神閃爍,來到張揚面前怯生生道:「張書記,龔書記讓你把福隆港的情況寫一份詳細的報告。」
張大官人冷冷望著江樂道:「寫你媽!」
江樂愣了一下,隨即一張臉漲得通紅道:「你……你怎麼可以罵人呢?」
張揚怒道:「滾蛋!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別讓老子看到你,什麼東西!」
陳崗當然瞭解張揚對江樂的反感,心說江樂這小子也沒眼色,明明知道張揚這會兒心情好,還往前湊,這不是沒事找抽嗎?
江樂不知哪來的一股子邪勁,小聲道:「我招你惹你了,拿我撒什麼氣,有種你去找龔書記啊!」他這句話頓時將張大官人的怒火徹底點燃。
張大官人掄起手臂,照著他的臉上就是一個嘴巴子,不等江樂反應過來,又是一個窩心腳踹了出去。
陳崗也沒想到他會當著這麼多大小領導的面打人,趕緊衝上去把張揚抱住。
張大官人下手夠黑的,打得江樂滿臉開花,這一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了。有道是打狗還需看主人,張揚雖然是在打江樂的臉,可在別人眼中等於是公然冒犯了龔奇偉。
江樂滿臉是血,他也豁出去了,大叫道:「我跟你拼了!」
張揚冷笑道:「信不信我弄死你!」
陳崗、許雙奇、程焱東一起衝上來將張揚拉住,那邊項誠和龔奇偉也先後趕到,項誠怒吼道:「張揚,你幹什麼?」
張揚指著江樂道:「什麼東西,狗仗人勢!」
龔奇偉怒道:「張揚,你憑什麼打人?」
張揚道:「誰讓他對我出言不遜來著?我打他都是輕的。」
一旁有人把江樂扶起來,遞給他紙巾,江樂摀住流血的鼻子,委屈道:「龔副書記,我就是通知他寫一份福隆港的報告,他就對我破口大罵,還打我……你們給我做主,我大不了不幹了,我……我……我不幹了!」
龔奇偉讓人把江樂給帶走,雙目盯住張揚道:「張揚,你什麼意思?」
張大官人脖子一歪:「沒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打人?」
「我看丫的不順眼!」
龔奇偉怒道:「福隆港的那份報告是我讓你寫的,你沖小江發什麼火?你心中有不滿衝我來,想打人是不是?你對著我來啊?」
張揚道:「我不敢,您是一心為老百姓著想的好書記,我眼中只有政績。」
龔奇偉道:「你給我寫一份檢討書,把福隆港的事情詳細做個報告,還有,現在你就去給江樂道歉。」
張揚冷冷盯著龔奇偉,龔奇偉寸步不讓的和他對視著,張揚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道:「沒門!」
龔奇偉怒道:「你不要給宋書記的臉上抹黑。」
張揚怒道:「我自己會為我自己的行為負責,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我也不怕別人在宋書記面前說我的壞話,我做事坦坦蕩蕩,這輩子都學不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伎倆。」
項誠看著兩人火星對地球的衝撞,心中真是暢快淋漓,他看了陳崗一眼,從張揚的這番話就能聽出,陳崗看來在其中應該起到了作用,或許已經成功將龔奇偉在宋懷明面前否定張揚成為北港常委的事情告訴了他。
所有人都認為張揚打姜亮是針對剛才龔奇偉的那通發言,陳崗卻不那麼認為,陳崗曾經親眼目睹張揚和江樂因為桑貝貝在天街的那場衝突,這兩人本來就有積怨,今天通過龔奇偉的事情一下點燃了。
項誠在這裡,還有那麼多的市委常委,注定這場衝突不會失控,龔奇偉還是選擇了冷靜和克制,雙方各自散去,項誠少不得又要訓斥張揚兩句。
張大官人這會兒冷靜下來了,他沒有頂撞項誠,只是氣哼哼道:「一個秘書而已,什麼東西?居然敢在我面前頤指氣使。」
項誠道:「張揚,這就是你不對了,就算小江態度上有問題,你也不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他,你現在是濱海市委書記,一舉一動都在大家的注目下,剛才的行為傳出去的話,肯定會被別人引為笑談。」
張揚道:「項書記,您是不是不信任我?」
項誠道:「這話從何說起?」
張揚道:「您讓龔副書記分管保稅區的工作是不是要給我上一道緊箍咒啊?」
項誠真正的用意就是利用這件事來製造他們之間的矛盾,他知道張揚是個不服管的性子,反正是他是管不了,既然管不了就讓龔奇偉來接手這件事。項誠道:「什麼緊箍咒?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是覺得過去你們在南錫就合作過,龔副書記是你的老上級,你們在一起合作應該沒問題啊。」
張揚道:「謝謝項書記的好意,濱海的事情我們自己能解決。」
回去的路上項誠特地叫上龔奇偉同車,直到現在龔奇偉的臉色都非常難看,秘書被打顯然嚴重傷及到他的面子。
項誠道:「奇偉,還在生氣啊?」
龔奇偉道:「這個張揚,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項誠道:「奇偉啊,你們過去不是關係很好嗎?怎麼突然會鬧成這樣?」
龔奇偉道:「公是公,私是私,我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
項誠道:「張揚這小子一直都是頭順毛驢,你剛才有些話說得太重了,他愛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這麼說他,也難怪他惱火。」
龔奇偉道:「項書記,您這話我可不贊同,難道他在福隆港的工作上不存在問題?難道我們當領導的就不能說他一句了?濱海不是他一個人的,任何人犯了錯都要承認錯誤,對他這種年輕幹部,不能姑息遷就,越是遷就,他們就會恃寵生嬌,就會變得不知天高地厚。」
項誠道:「奇偉,你也別生氣了,不值得為一件小事傷了同志間的和氣。」
龔奇偉道:「我早就說過,他太年輕,衝動氣盛,必須要加強錘煉。」
項誠道:「我一度還準備建議他進入北港常委層,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張揚的確還是太年輕了。」
龔奇偉道:「他打江樂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性質非常惡劣,必須要嚴肅處理,以儆傚尤,不然以後,我們還怎麼取信於人,還怎麼開展工作。」
項誠望著龔奇偉,多少感到有些詫異,龔奇偉堅持處理張揚,究竟是一時氣憤呢,還是真心想如此?即便是自己要處理張揚也得好好掂量一下,龔奇偉難道真的想和張揚翻臉成仇嗎?
陳崗並沒有跟隨大家一起走,原因是發生了張揚當眾痛打江樂的事情,他是紀委書記,這種事情本來就屬於他管,項誠的意思是讓他晚點再走,和張揚好好談談,最好讓張揚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陳崗和張揚的談話以一聲長歎開始,他擺出一副頗為不解的面孔道:「張揚,你今天是何苦來哉?」
張揚這會兒似乎冷靜了下來,他歎了口氣道:「我過去是怎樣對他的,他居然當眾給我難堪。」
陳崗道:「聽我一句話,雖然江樂那小子討打,可是你當著這麼多的人打他也不佔理,給龔副書記道個歉吧,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因為一時的意氣而惹下麻煩。」
張揚冷笑道:「你以為我會怕他?」
陳崗心說你是誰都不怕,連殺人棄屍的事情你都能幹出來,還有什麼你幹不出來的,陳崗道:「不值得,你啊,自己好好冷靜冷靜,今天的事情我會幫忙做做工作,都是自己同志,內部矛盾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陳崗和張揚談了半個多小時,張揚到最後也沒有明確表示要向龔奇偉低頭認錯,陳崗也只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起身告辭離開。
濱海的這幫市領導都看出張書記今天心情不好,誰也不會去主動觸他的霉頭。
張揚回到辦公室內,拿起電話,把常海天和程焱東叫了過來,狠狠痛斥了一頓。
常海天和程焱東被他批評了半個多小時,兩人也知道自己理虧,福隆港的事情的確是他們工作不力。兩人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離開了張揚的辦公室,在門外遇到了常海心。
常海心前陣子返回嵐山了,今天才回來,看到他們兩人的樣子,就已經明白了七八分,常海天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跟妹妹說了,提醒她道:「張書記這會兒心情不好,逮誰罵誰,你還是別往槍口上撞了。」
常海心吐了吐舌頭道:「這麼可怕啊,那好我還是暫避風頭。」嘴上說著暫避風頭,等兩人走後,她還是直接去了張揚的辦公室。
張大官人今兒根本就是在趁機做戲,他的心情沒那麼差,常海心進來的時候,這廝正津津有味的看雜誌呢。
常海心來到他身邊搶過他手中的雜誌看了看,原來是一本娛樂雜誌,上面有何歆顏的新聞。常海心啐道:「我還當你今兒大發雷霆呢,原來躲在辦公室裡欣賞美人照呢。」
張揚笑道:「海心,啥時候回來的?咋不通知我去接你?」
常海心捲起雜誌照著他的肩膀打了一記:「我哥得罪你了?你把他罵成那樣?」
張揚笑道:「我沒罵他,就是批評了幾句,怎麼?身為領導我還不能批評下屬了。」
常海心道:「我哥有不對的地方你只管說,但是我可不許你欺負他。」
張揚道:「丫頭,咱不提這煩心的事兒,來,讓我抱抱,看看瘦了沒有。」
常海心道:「我才懶得理你,就會欺負老實人。」
「你哥還說什麼?」張大官人一拉常海心,她失去平衡坐在張揚的身上,感覺到那根硬邦邦的東西正頂在自己的敏感部位,常海心想要起身,張揚將她抱住。
常海心嬌聲道:「我哥說得沒錯,我真是撞在槍口上了。」
張大官人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常海心好不容易才掙脫開來,白了他一眼道:「你啊,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張揚道:「這次回嵐山怎麼樣,海龍和薛燕的婚禮定下來沒有?」
常海心點了點頭道:「說好了,他們七一結婚。」
張揚笑道:「看來是等不及了。」
常海心道:「你少說風涼話,對了,有件事我還沒問你呢,清姐好好的怎麼辭職了?」
張揚道:「她最近工作壓力比較大,所以才萌生去意,這事兒你不該問我,應該直接去問她啊!」
常海心道:「我這周就去江城找清姐。」
張大官人微笑道:「去啊,你們姐妹倆這麼久沒見一定有許多話要談,我要是沒事跟你一起過去。」
常海心道:「才不要你跟去添亂呢,你去了,我們就什麼話也談不成了。」
張大官人哈哈笑了起來。
常海心有些詫異道:「不對啊,看你的情緒好像很不錯,根本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張揚道:「我一向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從不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生活中來。」
常海心道:「可我怎麼總覺著你在搞陰謀呢?」
張揚拍了拍她的玉臀道:「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去找你。」
常海心紅著臉道:「才不要,我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再說……今天人家身子不方便。」
張大官人頗為遺憾的歎了口氣。
常海心道:「我走了,你以後對我哥好點兒,要不是念在你們的交情,他才不會放下自己的事業過來幫你。」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常海心走後,張揚想起今天晚上約好了和桑貝貝見面,如無意外,關於元和幸子的那份鑒定結果應該出來了,想起這件事,張大官人心中還是有些緊張的。
晚上六點,桑貝貝準時出現在他們約定的地點,張揚最近很少開他的那輛坐地虎,實在是太過招搖,只要車輛出現,別人都知道他來了,現在開得是一輛黑色奧迪。
桑貝貝非常的小心,確信周圍無人跟蹤,這才上了張揚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