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都不得志
喬夢媛道:「就因為你被甩了,所以就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到別人頭上?連頂頭上司也敢招惹?」
張揚道:「得,我的事兒不要你管,我自暴自棄也好,我自甘墮落也好,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無關,跟任何人都沒關係。」
喬夢媛有些生氣了:「張揚,你也算個成年人?一點都不成熟,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還是一個市委書記,跟本就是個任性的小孩子。如果不是把你當成朋友,我才懶得管你。」
張揚道:「我也沒讓你管我啊?」
喬夢媛道:「不可理喻!」她起身想走,不過又轉變了念頭,向張揚道:「你給我起來!」
張揚道:「幹什麼?」
喬夢媛道:「我讓你起來你就起來,少廢話!」
張揚道:「你這是在管我啊!」
「管你怎麼著?」
「我是市委書記啊,我是你領導,你憑什麼管我?」
喬夢媛走過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真是有毛病了,氣不順是不是?看什麼都不順眼是不是?好啊,你這樣下去,最後只能鬧到眾叛親離,現在你跟我一起走出去,看看你的濱海,看看你好不容易才爭取得到的保稅區,想想你曾經說過的話,許下的宏圖大志,到底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在喬夢媛面前,張揚居然表現的很聽話,他跟喬夢媛一起離開了辦公室。叫上周山虎開車,把他們送到了福隆港。
喬夢媛並沒有讓周山虎停車,只是讓周山虎開著車沿著保稅區的範圍轉了一遍,汽車來到藺家角牛山腳下。
喬夢媛下了車,張揚跟著她走了下去,有些詫異道:「你把我叫到這裡來幹什麼?」
喬夢媛道:「叫你過來燒香,今天是初一!」
張大官人掐指一算果然如此,他向牛山上方的靜雲寺看了看道:「有盤山公路,咱們直接乘車上去。」
喬夢媛道:「燒香拜佛這種事心誠則靈,咱們走上去。」
張揚道:「我又不信這個。」
喬夢媛已經走入山門拾階而上,張揚無可奈何,只能讓周山虎先從盤山路上去,自己快步趕上喬夢媛。
喬夢媛道:「人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最需要的就是冷靜,只有冷靜才能看清楚自己,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以免錯上加錯。」
張揚笑道:「你認為我做錯事了?」
喬夢媛道:「我不清楚你做了什麼,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張揚內心一暖,他清楚地知道這種溫暖是喬夢媛的信任帶給他的。張揚道:「我未必是個好人,但是我對你好是真的!」
喬夢媛俏臉一熱,輕聲回應道:「你對每個女孩子都很好!」
張揚道:「博愛的人往往都死的很慘!」
喬夢媛笑而不語。
牛山並不高,很快他們就爬上了山頂,喬夢媛和張揚一起走入靜雲寺,她上香的時候,張揚就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喬夢媛非常的虔誠,上香之後回到張揚身邊,輕聲道:「你不去?」
張揚搖了搖頭,和喬夢媛並肩出了廟門,來到後面的觀海台,方才道:「我是無神論者。」
喬夢媛道:「無論信與不信,在這裡總是能夠讓人心靜。」
張揚望著喬夢媛,不覺想起了她的母親孟傳美,孟傳美就是因為感情遭遇挫折,所以選擇了寄托於佛堂之中,最終死於青燈古佛之下。平心而論,張揚並不想喬夢媛走她母親的老路。
喬夢媛道:「曾有一度,我也產生了遁入空門的想法。」
張揚流露出擔心的表情。
喬夢媛旋即又笑了笑道:「知道是什麼徹底改變了我的想法?」
張揚搖了搖頭。
喬夢媛道:「媽媽的死,正是她的死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事永遠逃避不了,即便是遁入空門,剪去三千煩惱絲,仍然無法將煩惱真正忘掉,無非是自我欺騙罷了,所以我選擇了面對。」
張揚微笑望著喬夢媛,低聲道:「你一直都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
喬夢媛道:「我未必堅強,但是我能夠直面現實,爺爺這次過來看我,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京城的風言風語,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但是知道了又怎樣?對我而言,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都是無法改變的,我必須接受,很多事雖然讓我不開心,但是我也不會因此而傷心,或許我已經麻木了,才能做到現在的安之若素。」
張揚道:「夢媛,你真的很不簡單。」
喬夢媛道:「我這輩子最艱難的時候,都是因為你的幫助走過來的,你雖然不是一個偉大的人,但是你做了很多偉大的事。」
張大官人不由自主挺直了脊樑,感覺自己突然高大了許多。不過這廝還是反駁道:「我有些時候還是能和偉大挨上那麼一點的。」
喬夢媛忍俊不禁道:「我實話實說,從來都沒有覺得你是個偉人,因為偉人往往高不可攀,我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僅僅是朋友?」
喬夢媛點了點頭,像是在提醒自己:「僅此而已!」
張揚道:「在我眼裡,你不僅僅是我的朋友。」
喬夢媛道:「最不能讓我理解的就是你的感情觀,張揚,嫣然放棄你我並不感到意外,你知道嗎?愛上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對任何女孩子都是一種折磨。」
張大官人道:「你跟我相處感到折磨嗎?」
喬夢媛微笑道:「你是個讓人感到舒服和安心的朋友,絕不是讓人放心的戀人。」
張大官人道:「就算我不能讓人放心,但是我還是能讓人舒服的。」
喬夢媛一張俏臉飛上了兩片紅霞,她當然知道這廝在無恥的暗示什麼,她閉上雙目,不去看張揚侵略性十足的熱辣眼光,輕聲道:「你聽!」
張大官人傾耳聽去,聽到寺院內響起了暮鼓之聲。
喬夢媛道:「佛門清淨之地,你滿腦子都是骯髒的想法,是不是罪大惡極?」
張大官人道:「我佛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霞光籠罩著喬夢媛清麗絕倫的俏臉,看得張大官人硬生生吞了幾口口水。
喬夢媛沒有看到這廝色授魂與的樣子,依然閉著雙目道:「張揚,我相信嫣然不會放棄你,你也不要放棄好嗎?」
張揚道:「只要讓我惦記上的女人,我死都不會放棄!」
喬夢媛睜開美眸,雙眸之中儘是羞澀,這廝的臉皮實在是太厚了,她輕聲提醒道:「我就不該帶你到這裡來。」
張揚笑道:「還別說,跟你談了這番話之後,我心情好了許多,靜雲齋的素菜很不錯,咱們去嘗嘗。」
喬夢媛道:「你還沒有答應我,要振作起來,好好工作。」
張揚道:「放心吧,我從來都把工作和感情分的很開,絕不讓感情上的事情影響到我的工作。」
周山虎把車就停在靜雲齋門前的停車場內,兩人叫上了周山虎,走入靜雲齋的時候,在門前遇到了袁孝工兄弟三個。他們今天來也是特地過來上香的,為老二袁孝農的亡魂做超度。
袁孝工當然也聽說了張揚被黨內警告處分的事情,最近關於張揚的新聞不少,最大新聞就數他和楚嫣然已經分手,失去了省委書記宋懷明這做靠山,不過以張揚的背景還不至於因此而失勢,他畢竟還有個副總理乾爹。
看到張揚和喬夢媛一起,袁孝工心中暗想,這小子的風向轉得真是迅速啊,這邊和宋懷明的女兒分手,那邊就搭上了喬老的孫女,這本事可真不是一般。
張揚笑著和袁孝工握了握手道:「袁局,這麼巧啊?」
袁孝工道:「我們兄弟三個過來上香,超度一下孝農。」他向喬夢媛禮貌一笑道:「喬小姐,一起吃飯吧。」
喬夢媛點了點頭。
袁孝商來之前已經訂好了房間,把張揚和喬夢媛請了進去。
張大官人道:「說實話,我不喜歡吃素齋。」
袁孝工微笑道:「張書記是無酒不歡,雖然是素齋,但是這裡可以飲酒。」
最後走進來的袁孝兵抱著一箱茅台酒。
喬夢媛靜靜坐在張揚身邊,周山虎本想去外面吃,張揚道:「不用,虎子,就在這裡吃,反正也沒有外人。」
袁孝商道:「是,小周,你別客氣。」
靜雲齋作為北港第一素菜館,果然名不虛傳,一會兒工夫涼菜已經上來了,色香味俱全,張揚讓周山虎給眾人倒酒,喬夢媛要了杯清茶。
袁孝工端起酒杯道:「張書記,其實我早就想找機會和你聚聚,可是這段時間一直諸事纏身,實在抽不出時間。」
張揚道:「我這段時間也不素淨,沒完沒了的麻煩事。」
袁孝工頗有點和張揚同病相憐的感覺,他平靜道:「喝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不得意的時候更需要開心快樂。」
幾個人同乾了一杯酒。
張揚道:「我上次來這裡還是和蔣書記一起,想不到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袁孝工點了點頭,經張揚這麼一說,他方才想起,一切要從蔣洪剛和宮還山之間的政治鬥爭開始,自從那時候起,北港的麻煩事就變得層出不窮。自己在其中無疑充當了幫手的作用,項誠想要給日漸囂張的蔣洪剛一個下馬威,所以才搞起了所謂的嚴打行動,丁高昇因此而入獄,從那時開始,北港就發生了接連不斷的變故,在這一過程中,受損失最大的就是丁家和袁家,如今兩家都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袁孝工已經意識到,又一雙手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要讓兩家鬥個你死我活,丁高山兄弟的死和他無關,但是袁孝工認為,二弟孝農的死很可能是丁家人出手,北港的這場風雨只不過是剛剛開始。
袁孝工道:「我聽說福隆港的改建工程進行的並不順利。」
張揚笑道:「現在做事哪有那麼容易的,其實我們給出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他們還是不滿足,所以就去市裡鬧,鬧不出結果就去省裡。」
袁孝商道:「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咱們的老百姓都相信人多力量大,法不責眾的道理。」
喬夢媛道:「多數老百姓還是善良的。」
袁孝商道:「人善良與否和心中的貪念無關,我始終認為,一個人無論是好還是壞,他的心中都有貪念,很少有人能夠看破,所以做任何事,一定要考慮到壓制住對方的貪念,將對方的期望值降到最低點。」
張揚若有所悟道:「你是說我在一開始給福隆港方面的條件太優厚了?」
袁孝商道:「張書記是官場中人,對我們經商的手段並不熟悉,任何的生意都存在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摸天喊價,貼地還錢,就是這個道理,你給出的優厚條件未必能夠讓他們滿足,卻刺激他們產生了貪念,所以才造成了眼前的困境。」
喬夢媛和袁孝商接觸並不多,今天才發現這個人的厲害,袁孝商的這番話雖然說得奸猾,但是很有道理。
袁孝工道:「任何變革都要面臨阻力,哪怕這種變革對多數人都有好處,但很多人還是不會理解。」
張揚道:「將心比心吧,我經歷過好多次拆遷問題了,誰都對故土有依戀之情。」
袁孝商道:「張書記如此體恤民情實在是濱海百姓的幸事。」
袁孝工道:「現在牛山已經屬於濱海了吧。」
張揚點了點頭道:「項書記將藺家角劃給了我們,這一帶都屬於保稅區的範圍,按照我們的規劃,牛山周邊會打造成為一個生態旅遊區。」
袁孝商道:「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規劃?」
張揚道:「這方面都交給專業人員去做了,最近規劃會出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牛山一代的自然風光不會得到破壞,只會進一步增強。」
袁孝商道:「牛山是塊風水寶地,靜雲寺這座古剎也有五百多年的歷史了,過去這一帶一直都沒有得到好好的維護和發展,有張書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酒至半酣,袁孝工的話題轉到了文浩南的身上:「張書記和文浩南很熟吧?」
張揚點了點頭,很多人都知道他和文浩南的關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文浩南找袁孝工的麻煩了,微笑道:「他是不是找你配合調查了?」
袁孝工笑得有些無奈:「他做事有些不太顧及同行的面子,最近找我配合翻查一些過去的陳年案子,熱情很高,疑心很重。」袁孝工的這八個字的評語絕不是褒揚。
張揚笑道:「榮廳很器重他,對上級工作組,咱們還是要多多配合。」
袁孝工道:「有機會約他出來一起坐坐。」
張揚聽出袁孝工有通過自己和文浩南拉近關係的意思,心說這我可幫不了你,嘴上道:「成,有機會我來做東。」
這頓飯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一個小時後,張揚就起身告辭,袁家兄弟起身相送,袁孝商將他一直送到車前,張揚沒有馬上上車,他意識到袁孝商可能還有話說。
袁孝商道:「文浩南最近在查我二哥案子,他查案子我並不反對,可是他把我二嫂和侄女那些孤兒寡母全都滋擾了一遍,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張揚對文浩南的做事風格早有瞭解,他歎了口氣道:「有機會我跟他說一聲。」
袁孝商道:「福隆港那邊要不要我幫忙,有些事情官方不好出面的,換個角度反倒好解決一些。」
張揚望著袁孝商的眼睛,他明白袁孝商的意思,微笑道:「小事而已,我相信能夠解決。」他和袁孝商握手道別,袁孝商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如果事情棘手,隨時找我。」
張揚上車之後,喬夢媛道:「聊什麼?這麼久?」
張揚把剛才袁孝商跟他說的話講了。
喬夢媛想了想道:「他說得沒錯,有些事官方不好出面,他們反倒能夠解決。」
張揚笑道:「他們的辦法無非是滋擾恐嚇,這種事情我見多了。」
喬夢媛道:「也未必,福隆港的事情有些不尋常,多數工人不會有那麼大的貪念,或許有人在背後指點。」
張揚道:「喬主任,你有什麼主意?」
喬夢媛道:「剛才袁孝商在席間的那番話並沒有說錯,給人太高的期望值並不是一件好事。」
張揚道:「福隆港過渡期政策已經公示,拆遷條件也被人洩露了出去,工人的期望值已經很高,如何壓低,讓他們回歸現實是一個問題啊!」
喬夢媛道:「也許你可以發一個聲明,宣佈放棄福隆港的改造擴建計劃,在相鄰的土地上興建新港,這樣一來等於完全規避了矛盾。」
張揚道:「豈不是要騙人?」
喬夢媛道:「兵不厭詐,你看看那樣做的後果如何。」
張揚點了點頭道:「現在也的確沒有其他的辦法。」
第二天張揚就宣佈了放棄福隆港改造擴建計劃,改變保稅區的既定規劃,在保稅區藺家角一帶興建新港,消息一經宣佈,整個福隆港就炸了窩。
原因很簡單,福隆港現在的經濟效益並不好,有很多部門甚至連開資都有困難,改造擴建,對港口的發展是有利的,但是正如袁孝商所說,任何人都有貪念,工人們也想在這次的改革中獲取最大的利益,平心而論濱海方面給出的條件標準已經不低,但是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都不知道珍惜,於是乎工人們在過渡政策的基礎上又提出了新的條件。至於工人村違章違建成風,還不是想多獲取點賠償面積。
張揚的這個最新決定等於把福隆港整個放棄了,換句話來說,過度條件沒有了,工人村的拆遷也沒戲了,多數人都針對這次拆遷投資不少,這下麻煩了,花的錢全都砸在手裡不算,而且福隆港突然就沒了希望,可以想像得到,如果政府興建新港,港口建成之後,福隆港更沒有活路了。
張大官人的這手另起爐灶的方法把福隆港上上下下都給弄懵了。
福隆港負責人龐金貴接到通知後第一時間來到市委求見張揚。
張大官人也沒把他拒之門外,讓傅長征把他引進來。
龐金貴一臉惶恐道:「張書記,我聽說保稅區更改規劃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是啊。」
龐金貴道:「可……可我們港怎麼辦?」
張大官人眼皮都沒翻一下:「什麼怎麼辦?興建新港和你們沒關係啊,福隆港保持現有格局不變,在相鄰海域建設一座現代化的新港,這件事已經得到了日方的同意,你老老實實做好你的工作就是,港口、工人村保持現在的格局不變。我不敢說五十年不變,可在我的任期內,保證不會有人再動福隆港。」
「啊?」
張揚笑瞇瞇道:「老龐,你把我的意思轉達給大家,回頭正式文件就會下發。」
龐金貴有些急了:「不能啊!」
張揚道:「什麼不能?已經定下來的事情,有什麼不能的?」
龐金貴苦著臉道:「張書記,您這是把我們福隆港給放棄了,如果新港建成,我們福隆港這麼多人只有喝西北風的份兒啊!」
張揚道:「老龐啊,保稅區的建設迫在眉睫,上頭給我下了硬任務,我要是完不成,領導是要追究我責任的,福隆港的事情你解決不了,我也沒有辦法,可總不能僵在這兒,我只能繞過去。我也想了很久,咱們不能強姦民意啊,剩下的只有這個辦法了,就是另建新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一個月內,新港的規劃設計就能完成,基礎建設工程就能啟動,我現在也算想明白了,與其花這麼大力氣,背著罵名去改建,還不如重新開始。」
龐金貴道:「張書記……可……」
張揚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沒什麼可是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你回去在港口說一聲,讓大家不用再鬧了,我尊重大家的意見,不打福隆港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