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戀人朋友路人
左曉晴的這幫同學多數都心生不悅,這貨剛才的這句話等於把大家都鄙視了。
張揚笑道:「是啊不學習不行,可只學習不實踐也不行,高分低能的大有人在。」
楊超凡被他譏諷了一句,臉皮有些發熱,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道:「張先生在國內收入怎麼樣?」
張揚道:「幹我們這行的掙不了多少,我一年什麼都加起來也就是萬把塊錢。」
楊超凡道:「美金?」這廝說這話就有點存心故意了。
張揚笑道:「這裡是中國,我們都用人民幣!」
楊超凡感歎道:「太少了,還不到兩千美金。」
左擁軍擔心張揚太過尷尬,他為張揚解圍道:「國內的工資標準目前和美國無法相比,尤其是衛生界,張揚的工資已經不低了。」
楊超凡道:「曉晴在美國,一個月的工資是兩萬美元,比得上張先生十年的薪酬了。」他沒說他自己,楊超凡目前年薪已經是百萬美元,在他看來這個數字是張揚這群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他不說,張揚卻故意問一句:「楊博士一年能掙多少?」
楊超凡巴不得他問這一句,臉上帶著驕傲回答道:「八十多萬吧,我對現在的薪酬並不滿意,芝加哥有家醫院想我過去,給我開出了年薪一百萬,我正在考慮。」說完他朝左曉晴笑了笑道:「曉晴,你要是過去,我也過去。」
左曉晴道:「我不打算回美國了!」這句話把楊超凡噎得夠嗆。
洪玲道:「其實有本事的人在哪兒都是一樣。」
楊超凡道:「我看未必,有些時候,人的能力大小和周圍環境有著密切的關係,一個外科醫生沒有合適的手術刀也無法給病患解除痛苦。」
張大官人一笑哂之,這廝充其量就是一到處賣弄的樣子貨。
左曉晴道:「真正優秀的醫生是不需要借助外部條件的。」說這話的時候,她並沒有望著張揚,眼前卻浮現出,她和張揚初次相識之時,張揚在急診室幫她救人的情景。
楊超凡有些奇怪地看了左曉晴一眼,他不知道今天左曉晴為什麼總是和他唱對台戲,難道是因為張揚在場的緣故?楊超凡實在想不透,談到外表內涵,這個張揚哪一點比自己強?如果談到學歷收入自己更是將他秒殺於無形,可看起來左曉晴還是非常的維護他,他到底有什麼優點?
楊超凡道:「張先生放棄醫學專業不覺得可惜嗎?」
張揚道:「我這個人從不懂得什麼叫放棄。」
楊超凡聽不懂,可張大官人說話的時候目光是望著左曉晴的,在場的人中只有左曉晴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芳心一陣怦怦亂跳,也只有張揚才能讓她這樣心亂如麻。
此時肖鳴過來了,楊超凡叫了聲舅舅,肖鳴笑著點了點頭,他在張揚身邊的空位坐下,端起酒杯道:「張老弟,曹市長讓我過來請你過去。」
張揚笑道:「你們領導談悄悄話,我去不方便吧?」
肖鳴笑道:「都是自己人,等會兒你過去就知道了。」
楊超凡聽到舅舅居然稱呼張揚為張老弟,此時腦子有些糊塗了。
肖鳴將楊超凡介紹給張揚認識:「張老弟,這就是我剛才跟你說過的,楊超凡,我外甥,美國醫學博士。」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道:「剛才喝過了,只是不知道是你外甥。」
肖鳴道:「以後張老弟要多多關照啊。」
張揚笑道:「沒問題,你外甥就是我外甥!」
一旁洪玲率先忍不住嗤!地一聲笑起來了,周圍同學也笑了,楊超凡尷尬非常,一張臉漲得跟茄子似的。
張揚向左擁軍夫婦說了一聲,和肖鳴一起離席而去,楊超凡等到他們走後,方才低聲向陳國偉道:「他到底是幹什麼的?」
陳國偉道:「濱海市委書記!」
不知者不罪,肖鳴是個老江湖,從張揚離席前的最後一句話已經知道,自己的外甥讓他不爽了,肖鳴對張揚的為人還是有些瞭解的,但凡招惹他的,少有幾個會有好下場。肖鳴道:「我那個外甥,有些學問,心高氣傲,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還望張老弟多多包涵。」
張揚微笑道:「你不說,我對他還真沒多少印象。」
兩個人來到隔壁的房間,張揚發現肖鳴所言非虛,房間內坐著的都是江城的一些領導,組織部長徐彪、主管工業的副市長嚴新建,豐澤市委書記孫東強、還有幾個區委書記。
在場的都是熟人,看到張揚進來,氣氛頓時活躍起來了,徐彪率先發難道:「張書記,你這官越當越大,架子也是越來越大,早就把我們這幫老朋友都忘了吧。」
張大官人拱手討饒道:「各位領導,各位大人,沒有你們的提攜和幫助,哪有小的的今天,張揚這廂有禮了!」這廝極其熟練的打了個羅圈揖,把一群人都給逗樂了。
徐彪拉著他的手臂,請他在自己和孫東強之間坐下。
孫東強先給張揚倒了一杯,徐彪道:「罰了再說!」
張大官人笑道:「我不怕喝酒,可喝也得喝個明白,那啥,誰能告訴我今天是為了什麼坐在這裡喝酒?」
常務副市長曹向東道:「你喝完再告訴你。」
張大官人相當的爽快,端起面前的玻璃杯,仰首一飲而盡,迎來滿堂喝彩。
肖鳴道:「今天是東強做東,專門請曹市長的。」
張大官人頓時明白了,他笑道:「一說這事兒,我也應該敬曹市長一杯,祝您高昇!」
曹向東笑了起來:「我都說過,千萬不要搞什麼慶賀之類的事情,東強,不是我批評你,這件事你做得有些過了。」雖然是批評孫東強,可唇角卻帶著極其欣賞的笑意。
杜天野上調津海,左援朝接任市委書記,曹向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江城代市長,江城市委副書記,這在江城是僅次於左援朝的二號人物,所以這幫下屬為他慶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張大官人並不喜歡這種應酬,孫東強做東,這廝的目的性相當明確,巴結曹向東,和曹向東保持一致,想當初,他的岳父人大主任趙洋林在位的時候和左援朝曾經發生過矛盾,如今左援朝已經是市委書記,未必會重用趙洋林的女婿,孫東強及早靠上曹向東這棵大樹,也是不錯的選擇。
張揚早已遠離了江城的政治中心,對這幫人來說,他已經完完全全成為了一個局外人,其實多數人都聽說了張揚和楚嫣然分手的事情,因為這件事,張揚身上的政治光環比起過去要削弱了許多。他已經不再是省委書記的女婿,買賣不成仁義在往往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很多人都聽說張揚和楚嫣然分手之後,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
張揚敬了一圈酒,每人都喝了兩杯。他本以為左擁軍會過來敬酒的,可左擁軍終究還是沒有來,如果按照級別來說,左擁軍是應當過來的,不過現在他已經是市委書記的哥哥,自然用不著看這幫人的臉色。
這桌飯結束的很早,甚至沒等張大官人提出告辭,曹向東已經提議結束了。
張揚把他們送出酒店的大門外,曹向東並沒有急於要走,而是站在自己的汽車旁和張揚聊起了天。
永遠不要小看從副職到正職的變化,現在的曹向東發生了令人驚歎的蛻變,比起過去,更加的健談。他非常關注袁孝工前往東江任職的事情,詢問了一些北港的最新情況,於是張揚又發現了他的另外一個變化,過去無論他怎樣提示,曹向東都不願意主動提起北港的事情,現在居然會主動提起。
站在門前和曹向東聊了十多分鐘,他方才上車離去。
張揚本想回去,看到左曉晴和那些同學一起出來了,張揚笑著迎了過去。
洪玲道:「張書記,別怪我們沒等你,我們都以為你陪領導不願回來了。」
張揚笑道:「領導再重要也不如同學重要。」
洪玲道:「我們說好了明天一起去清台山,你去嗎?」
張大官人倒不是不想去,可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他望向左曉晴,看到左曉晴明眸深處的期待,他笑了笑:「不行了,我今兒下午就得回去,濱海一攤子事兒。」
左曉晴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她轉過俏臉,望向遠方煙波浩渺的雅雲湖。
張揚道:「大家如果有時間可以去濱海做客,到那邊,我請你們吃海鮮。」
洪玲馬上興奮起來了:「真的,我可記住了,你時刻做好準備,我們隨時都可能殺過去。」
左曉晴準備離去的時候,張揚叫住了她,他總覺得就這麼離去好像欠缺了點什麼,他和左曉晴之間,成為戀人也好,成為朋友也好,可就是不應該成為路人。
當著父母和這麼多人的面被張揚留下,左曉晴多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終究還是留下了。
左擁軍自然不會過問女兒的事情,出人意料的是蔣心慧也沒說什麼,所有人都走了,只把左曉晴留下。
午後的天氣有些燥熱,知了此起彼伏的鳴叫著,張揚建議他們去湖邊的涼亭坐坐。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左曉晴走得很快,像是在逃避,可她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放慢腳步。
張大官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左曉晴的身後,望著她羚羊般輕快而充滿節奏的步伐,五年的時光一閃而過,連他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改變了多少。
涼亭前,是一片荷塘,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左曉晴望著這大片的綠色,期待這寧靜的綠可以幫助她平復心情,可是她的目光卻有意無意的旁落在那令人心跳的紅色上。
張大官人背著雙手,望著荷塘,輕聲道:「你剛才居然沒向你媽請假。」
這句話讓左曉晴感到這廝依然未變,還像當年那麼混賬,她鼓足勇氣橫了張揚一眼:「我為什麼要向我媽請假?」可問完之後,她自己內心中已經給出了答案,張揚顯然是在說自己過去沒有主見,什麼事情都要聽媽媽的。
張大官人嘿嘿笑了一聲,沒說話。
左曉晴啐道:「小心眼兒。」
張大官人又嘿嘿的笑。
左曉晴道:「除了笑,你沒話好說?」
張揚道:「剛才感覺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可是這會兒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左曉晴道:「可能太久沒見的緣故。」
張揚道:「真的不回美國了?」
左曉晴道:「不知道!」
張揚道:「不走也好,其實國內很缺醫生的。」
左曉晴道:「在國外呆得越久,就感覺自己心裡越是迷惘。」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左曉晴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感覺自己活得不真實,就像一片浮萍,風吹到哪兒,我就飄到哪兒。」她的明眸中掠過傷感的眼波,張揚想起了過去他們相處的那段時光,那時候他剛剛來到這個時代,左曉晴的溫柔和關愛讓他浮躁而惶恐的內心迅速安定了下來,可是他們最終還是分開,如果左曉晴當時再多一些堅強,那麼結果或許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張揚道:「回來之後是不是安心了許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次回來是不是正確,可是我還是選擇回來。」左曉晴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想要找什麼。
張揚笑了笑,瞇起雙目道:「那個楊超凡是你的同學?」
左曉晴道:「只是師兄,我和他沒什麼……」說完這句話左曉晴又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向他解釋。
張揚道:「曉晴,這次打算在國內留多久?」
左曉晴小聲道:「不知道,這段時間暫時在於教授的醫院幫忙,等暑期過去,我再考慮,究竟是留在國內,還是返回美國。」
張揚點了點頭:「這件事還得你自己拿主意。」
聽到張揚的這句話,左曉晴的內心中掠過一絲難言的失落,她看了一眼在風中擺動的荷葉,輕聲道:「我該走了!」
「我送你!」
「不用!」
作為左曉晴多年的知交好友,洪玲輕易就看出了左曉晴的失落:「怎樣?明天他去不去清台山?」
左曉晴道:「他公務繁忙,哪有那麼多時間。」
洪玲歎了口氣,她是真心為張揚和左曉晴惋惜:「我還以為你們兩人久別重逢,見面之後肯定是乾柴烈火,火星四射呢。」
左曉晴道:「別瞎說,我們就是普通朋友……其實現在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洪玲道:「不會啊,你要是心裡沒有他,去美國這麼多年都沒有談過戀愛?他現在也和楚嫣然分手了,感情上正處於空窗期,我看都是上天注定的,注定你們兩人還有一次從頭來過的機會。」
左曉晴道:「我想,我們都已經變了。」
張大官人並非不想陪同他們一起去清台山故地重遊,而是濱海的確有很多事情,文浩南上任後的第一把火就燒到了他的頭上,程焱東被叫到北港接受調查,文浩南仍然盯住了興隆號的事情,他讓程焱東將當時跨區行動的詳細情況向他說清楚,和程焱東一起被調查的還有新港分局的局長蘇榮添。
這兩人在公安戰線工作多年,經驗都非常豐富,文浩南從他們身上沒問出什麼東西,雖然如此,仍然在北港公安系統內部掀起了一場波瀾,多數人都認識到,這位新來的公安局長要有大動作了。
張揚明白,文浩南是決心要把這件案子查到底了。
張揚並沒有直接返回濱海,而是選擇來到北港,他去北港公安局面見了剛剛擔任代局長的文浩南,有些話他想當面跟文浩南說清楚。
文浩南坐在曾經屬於袁孝工的座椅上,看到張揚走進辦公室內,微笑道:「來了,請坐!」
張揚在文浩南的對面坐下,眼睛在周圍環視了一下,發現文浩南入主這裡之後,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張揚微笑道:「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
文浩南道:「工作調動而已,沒什麼好恭喜的。其實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
張揚道:「我這兩天去了濱海,杜天野馬上調去津海了,我給他送送行。」
文浩南已經聽說了這件事,他笑了笑道:「回頭,我也要打個電話恭喜他一下了。」
張揚道:「你找我什麼事?」
文浩南道:「關於興隆號的事情,我最近正在查,我認為這次事件中,有些人存在著知情不報,故意隱藏事實真相的可能。」
張揚道:「和我有關嗎?」
文浩南道:「張揚,你不要對此產生抗拒的情緒,你知道的,我不可能針對你。」
張揚道:「我這次過來,一是為了恭喜你榮升北港公安局代局長,還有一件事,就是想給你提個醒,在北港做事,還是盡量循序漸進,不要率性而為,有些事處理得過於激進對自己並沒有好處。」
文浩南道:「我可以將你的話理解為一種威脅嗎?」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看起來顯得有些冷酷。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是威脅,是忠告,我不希望你在北港遇到麻煩。」
文浩南道:「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照顧好我自己。」
張揚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
文浩南道:「我發現我們有很大的不同,興隆號的事情,你敢說沒有問題?」
張揚道:「我知道有問題,我也知道那艘船的幕後老闆是袁孝農,那又怎樣?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李旺九,而且現在連袁孝農都死了,你們警察不是最講究證據的嗎?」
文浩南道:「張揚,我對你很失望,我們這些人,難道不應該堅守自己的原則嗎?既然發現了問題,為什麼不將這件事徹底查清楚。」
張揚道:「查案是你們警察的事情,和我無關。」
文浩南望著張揚,雙目中流露出憤怒的光芒。
張揚道:「你查案我不反對,但是我希望,你以後查案不要影響到我們的正常工作。」
文浩南道:「如果不能肅清我們幹部隊伍中的一些犯罪份子,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團隊能為老百姓謀求福祉。」
張揚道:「文局,不要總以為世渾濁兮吾獨清,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你的判斷也未必會是正確的。」
文浩南道:「不錯,有些時候真誠只是給人的表象,往往背後暗藏的全都是不可見人的虛偽。」
張揚望著文浩南,文浩南冷冷和他對視著,兩人雖然只隔著一張桌子,卻感覺相隔的非常遙遠,甚至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張大官人感覺到沒必要再和文浩南談下去,他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沒有道別,因為根本就無需到別。
文浩南目送張揚離開,目光之中卻流露出深深地怨毒,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文浩南拿起電話,電話中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文局,恭喜你!」
文浩南依然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表情非常的陰沉:「你是誰?」
那個低沉的聲音歎了口氣道:「你想破局,我想報仇,只要知道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已經足夠,如果你想查我,那麼以後我再也不會幫你。」
文浩南道:「給我點有用的消息。」
「潘強回來了!」
「什麼?」
「殺死馮敬國的潘強,他就在北港,丁琳知道他的下落。」
文浩南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是除了我之外,你在北港似乎再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
警方針對潘強的這次活動非常突然,在毫無徵兆的前提下,文浩南率隊將丁家的別墅包圍控制,丁琳被抓,這次行動的主要目的是想抓捕丁琳的司機劉新生,可是在行動中,劉新生居然從警方的層層包圍中逃走。
丁琳對警方的抓捕極其不滿。
文浩南對這樣的結果同樣不滿意,他在事先得到消息的情況下展開突然行動,即便是這樣,目標人物仍然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