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剛正

    山雨欲來風滿樓,會議結束之後,劉釗和項誠並沒有馬上就走,這位紀委書記顯然被觸動了真怒,剛才的那通發洩並沒有讓他完全洩憤,他質問項誠道:「項誠同志,我想問你,既然你們早就發現了陳崗存在的問題,為什麼不把他的問題第一時間向省裡進行匯報?」
    項誠道:「劉書記,這件事發生的非常突然,警方也是在勘查洪長青死亡現場的時候發現了她的日記和錄音,因此才知道了她和陳崗之間的不正當關係,我們之所以沒有及時向省裡匯報,是因為,我們無法確定他們之間的關係和兇殺案的關係,如果盲目上報,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錯綜複雜,所以我們才決定先將事情壓下,盡快將案情查明,對於陳崗我們也進行了密切監視,可沒過多久,陳凱畏罪潛逃,我就決定向上頭通報這一情況,本來明天就要將陳崗送往省裡了,可沒想到今晚就出了事情。」
    劉釗毫不客氣地說道:「陳凱畏罪潛逃,在逃亡途中被殺,昝世傑夫婦匆忙逃脫,陳崗現在又不知所蹤,你治下的這些官員真是一個比一個能耐,身為北港最高領導,你難道在之前沒有任何的覺察?你用人的眼光和能力真的很讓人懷疑。」
    項誠老臉微紅,尷尬道:「劉書記,我承認,我用人失察,等這件事過去後,我會做出深刻檢討,無論領導們給與我怎樣的處理,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劉釗道:「懲罰和處理不是目的,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要保持幹部隊伍的清廉和純潔,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盡快解決問題,查清這一系列事情背後的真相。我不相信北港的官員中只有這三個人有問題,也許還有更多,我不管你們北港有多少人存在問題,只要有問題就必須給我挖出來,我也不管這些人究竟有多大的後台,多深的背景,只要犯了錯,就過不去我這一關。」
    項誠徹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召開北港市常委會的時候,他的雙目佈滿了血絲,精神很差,情緒也不好,紀委書記劉釗昨晚已經走了,可這並不意味著這次的危機可以過去,一系列的事件讓北港再度成為了平海矚目的焦點,省領導已經表態,要將這件事徹查清楚,不過這次省裡並沒有馬上派下工作組,由此可見,省裡對趙國強的信任。
    趙國強今天也受邀特別列席了這次的市委常委會。
    項誠喝了口茶,他感到口渴,嗓子就像要冒煙一樣,用溫熱的茶水潤了潤喉嚨,又咳嗽了一聲方才道:「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咱們中的一些人真給我長臉,真給北港長臉!」
    這句話讓現場的很多人都聽得很不舒服,明明這件事跟大家都沒多少關係,項誠這是一竿子打落一船人啊,可誰都看出項誠正在氣頭上,沒有人出言反駁,去主動觸這個霉頭。
    項誠道:「我還有幾個月就要到點了,說句真心話,我只想安安穩穩地把這段時間過渡好,我想無風無浪地履行完我的這段職責,站好革命的最後一班崗,可是有些人偏偏不讓我素淨。有些同志,辜負了黨的信任,辜負了老百姓的重托,表面上道貌岸然,可背地做著男盜女娼,損公肥私的混賬事,我想問一句,做這些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對得起別人的信任嗎?」項誠重重地將酒杯頓了一下,光噹一聲響,茶水也潑出來不少。
    現場鴉雀無聲,項誠餘怒未消道:「怎麼都不說話?今天是開會,是叫你們過來討論北港的未來應該朝哪裡去?為什麼都不說話?難道北港的領導班子只有我一個?你們幹什麼的?一個個坐在那裡都是擺設嗎?」
    在常委們的印象中項誠還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
    市委副書記龔奇偉道:「項書記,我認為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必須要面對現實,從現在做起,從根本上杜絕存在於我們之中的腐敗現象,首先要確保從今天起不再有幹部貪污瀆職,然後再將涉嫌貪污的腐敗分子徹查出來,做到有錯必罰,嚴懲不貸。」
    市長宮還山道:「北港這兩年一直都在查,可事情還是層出不窮,其實出問題的不僅僅是我們一個城市,南錫徐光然一案受到牽連下馬的幹部有多少?奇偉同志和國強同志應該最清楚吧。」
    龔奇偉和趙國強對望了一眼,宮還山這句話說得不錯。
    宮還山道:「再往前說,江城出過事情,東江出過事情,我可以說,現在幹部貪污犯罪已經成為了一種普遍現象。」
    龔奇偉點了點頭道:「還山同志說得不錯,每次我們都是等出了問題然後再去解決問題,往往都是惡果造成了,國家和百姓的利益已經受到了損害,我們就算把其中的腐敗分子挖出來了,他造成的損失卻已無法挽回,最後是國家受到了損失,而我們幹部的公信力受到了影響,可謂是兩敗俱傷,我認為,必須要重視幹部的思想工作。」龔奇偉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發現每個人都聽得很認真。
    龔奇偉接著道:「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外界存在的誘惑也越來越多,這就意味著,我們的權力部門,我們這些執掌方方面面權力的幹部,面臨著越來越多的考驗,和平年代,安逸的生活,穩定的秩序容易讓人麻痺,讓很多人放鬆了警惕,其實在我看來,和平年代,我們這些幹部所面臨的挑戰絲毫不次於戰爭年代,糖衣炮彈的危害絕不容小覷。如果有人問你,當官是為了什麼?我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會回答說,我是老百姓的公僕,我當官是更好的為人民服務。話都會說,可又有幾個能真正做到?我們中的不少人只是將官員這兩個字當成了榮譽的象徵,當官就意味著可以執掌權力,當官就意味著很多事情可以凌駕於人民之上,擁有這樣的想法,早晚都會犯錯,最終必然會犯錯。」
    項誠端起茶杯想喝茶,卻發現茶杯內的茶水已經干了,一旁的秘書趕緊上前幫他將茶水續上,項誠望著神情激昂的龔奇偉,忽然發現今天的常委會上,眾人矚目的焦點突然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這讓項誠產生了一種失落感,長江後浪推前浪,難道自己即將成為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那一波?項誠的內心因此而變得越發複雜起來。
    龔奇偉道:「我希望我們的每一個人,都要從現在做起,謹慎走好腳下的每一步,權力是一把雙刃劍,稍有不慎就會傷己傷人,這樣的結果我們都不想看到,我們所有幹部都需要明確一件事,黨把我們放在這個位置上,是要我們踏踏實實的做事,為老百姓做事,而不是去利用權力顯示威風,利用權力去刁難老百姓,利用權力去損公肥私,利用權力去踐踏國家幹部這四個字的尊嚴,不管北港過去怎樣,不管北港過去發生過什麼,我希望從今天起,北港的政壇會吹起新風,每一個官員都把廉潔奉公放在心頭,每一個官員都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現場一片寂靜,所有常委都被龔奇偉的這番話震住了,龔奇偉的這番話可謂是振聾發聵,他說出了一些人的心聲,可是龔奇偉的指向性又相當明確,他分明在說北港在過去的幾年中政治上是不成功的,這等於公然否定了項誠的執政成績。
    項誠的臉色鐵青,他望著龔奇偉,目光中的怒火已經不加掩飾了。
    龔奇偉毫無畏懼地和他對視著,他來北港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他做官的原則從來不是為了討好別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官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為了討好領導和上級,龔奇偉腦海中想到的一句話就是寧折不彎,他既然來了,北港就要改變,北港必須改變!
    每個人都感覺到了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宮還山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氣勢和膽魄上無法和龔奇偉相提並論,同樣的事情永遠不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在他的概念裡,和上級領導公然對立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也是極其愚蠢的行為,可是龔奇偉卻敢於挑戰,這就是強勢,這就是底氣,宮還山想到底氣這兩個字,對眼前的一切也就釋然了許多,畢竟龔奇偉的背後有省委書記宋懷明支持,不然,他不會有這樣的膽色。
    現場有人鼓起掌來,只有一個人,趙國強,被特邀列席今天會議的一個,他並不是常委,他本來只應該是一個傾聽者,本不應該發表他的意見,但是趙國強鼓掌了,這意味著他對龔奇偉的明確支持,堅定的支持,也間接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並不怕項誠。
    兩個人的對峙,一個人在鼓掌,現場的其他常委都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項誠緩緩點了點頭道:「奇偉同志說得好,北港的確該改變了!」他的這番話帶著怒氣,其中又夾雜著說不出的無奈。
    無可奈何花落去,很多常委的心裡同時都想到了這句話,如今的項誠就要成為昨日黃花,龔奇偉的強勢意味著他的衰落,不久的將來,北港就會完成權力交接。
    宮還山發現一個可悲的現實,自己在北港的存在感也在不斷地削弱,如果說過去他還是北港的二號人物,可現在他的影響力已經弱於龔奇偉了,至少在常委的心目中是這樣,在今天的常委會上,他幾乎沒怎麼發言,說的幾句話也是不疼不癢,掀不起任何的波瀾,和龔奇偉相比,頓時高下立判。
    項誠的目光轉向趙國強,這廝居然敢鼓掌,公然支持龔奇偉,就是公然跟自己對抗。
    趙國強看到他的目光,就已經明白項書記要朝自己發火了,趙國強不怕,畢竟項誠昨晚已經向他傾瀉了一通火力,再猛烈也不過如此。
    項誠道:「國強同志,我不希望北港的治安再出現重大問題,你到任之後,北港的治安非但沒有改善,反而變得更加混亂,我知道你需要一定的時間來證明自己,但是我沒有太多耐性,我希望你能夠盡快證明自己,不要跟我說空話,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可是我更喜歡腳踏實地做事的幹部。」項誠批評趙國強的同時,也影射了龔奇偉。
    趙國強的表情非常謙遜,他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項書記!」
    項誠嗯了一聲,站起身就向會議室外走去,他居然忘記了說散會,直到項誠的背影消失在會議室外,各位常委方才低聲耳語起來。
    宮還山張口想要說話,卻沒想到龔奇偉搶在他前頭已經把話說了:「沒什麼事情了,大家散會吧!」
    宮還山張著嘴巴僵在那裡,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沒把他給噎死。他是最晚走的一個,慢條斯理的收拾完自己面前的文件,腦子裡不知為何變得空空蕩蕩,望著同樣空空蕩蕩的會議室,宮還山開始明白,這裡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屬於自己。
    回到屬於自己的辦公室,項誠仍然怒氣未消,他回到座椅上坐下,閉上雙目,用力揉捏著眉頭,自己任期的最後一程實在太不順利。
    如果說陳崗被牽涉其中還在他的意料之內,陳凱的出逃也合乎情理,昝世傑的逃離就有些無法解釋了,他為什麼會逃?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逃走?項誠右手握拳,輕輕叩擊著自己的前額,似乎想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更加清晰,似乎想要理清其中的頭緒。
    在意識到危險的時候選擇逃離是每一個動物的本性,更何況是人,昝世傑一定預感到了某種危險,這本來就是一個極其簡單的道理,項誠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相框內,那是一張家裡的全家福,一家人在一起笑得如此甜蜜,如此幸福,看到妻女們的笑容,項誠嚴肅的表情漸漸軟化了,他拿起電話,可是馬上又放下,按捺住想給家人打電話的衝動。
    昝世傑的出逃在很多人的眼中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在趙國強看來這一切卻正常,從洪長河口中知道,昝世傑和洪長青死亡一案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昝世傑曾經威脅過洪長青,想讓她舉報陳崗,這其中的複雜關係讓趙國強有些頭疼,根據他現在瞭解到的事情,昝世傑和陳崗之間並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矛盾,難道兩人之間就是為了洪長青而醋海生波?
    陳凱遇害後的屍檢結果也已經傳真了過來,他是被人一刀割喉的,死的很慘,已經逃到了中緬邊境,可是在最後越境的時候命喪黃泉。
    趙國強再次找到了張揚,來到張揚辦公室的時候,才知道他正在開常委會,北港發生了事情,自然也波及到濱海,張大官人順應潮流召開了一個嚴肅幹部紀律,開展深入檢討和自我批評的會議。
    趙國強在張揚的辦公室內等了足足一個小時,方才看到這廝姍姍到來。
    張大官人一進門就爽朗地笑了起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趙局,讓您久等了。」
    趙國強望著這廝一臉的陽光燦爛,突然感到這心裡有些不平衡,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自己最近被接二連三的事情鬧得焦頭爛額,想不到這廝倒是逍遙自在。
    張大官人的確自在了不少,至少陳崗的問題被他暫時解決了,剛才桑貝貝跟他打電話說,從陳崗交代的幾個賬戶上弄走了兩千七百萬,張大官人也被嚇了一跳,麻痺的,一個市紀委書記哪裡來得這麼多錢?兩千七百萬,憑他的工資,幾輩子也掙不夠啊。當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陳崗這種人斃十次都夠了。
    趙國強道:「張書記很忙啊?」
    張大官人笑著在趙國強身邊的沙發坐下:「忙!忙的要死,今兒上頭下達了通知,要我們嚴肅幹部紀律,開展深入檢討和自我批評,我得傳達領導的指示。趙局,你應該比我忙才對,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
    趙國強道:「找你肯定有事兒,那天我請你吃飯,可不是白吃。」
    張揚道:「得,吃人家的嘴軟,你說!」
    趙國強道:「你到底知道陳崗多少秘密?」
    張揚道:「我知道的你們全都知道,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趙局,你不會懷疑我跟他有勾結吧?」
    趙國強道:「懷疑過。」
    張揚道:「我就算勾結他也來不及啊,按理說他應該恨我才對,當初我來濱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弟弟從濱海公安局長的位子上踢了下去。」
    趙國強道:「不是說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嗎?我可聽說了,陳崗經常為你說話。」
    張揚笑道:「趙局,你這麼說是坑我噯,誰都知道陳崗兄弟倆出了事情,一個個避之不及,爭先恐後的撇清關係,你卻要把他跟我聯繫在一起,你說你不是害我嗎?」
    趙國強道:「張書記,你挺年輕的啊,記性怎麼這麼不好?前兩天你對陳崗的事情可是高度關注啊,怎麼這會兒又變了?」
    張揚道:「前兩天那是我以為他沒事,可現在才發現,他有事,而且麻煩很大,我當然要和這種腐敗分子劃清界限了。」
    趙國強道:「我反覆在想,那天晚上你跟我說的話。北港的事情真的很複雜,也許就像你之前所說的那樣,存在著不同的利益集團,這些人之間在吞食國家財產的同時又彼此爭鬥,洪長青的死只是一個引子,有些人想要通過她的死牽出陳崗。」
    張揚道:「你所說的有些人是指……」
    趙國強道:「你不要懷疑我的誠意,我也沒有興趣跟你兜圈子,我們雖然不是朋友,但是我相信你的為人,有件事你並不知道,在洪長青死亡的當天,昝世傑和她有過接觸,我有證據表明,當時昝世傑曾經試圖逼迫洪長青去舉報陳崗。」
    張大官人明顯愣住了,他並不知道這件事,昝世傑和洪長青之間的關係,他過去從來都不知道。不過趙國強說出這件事之後,想想也是理所當然,過去昝世傑在濱海擔任縣委書記,洪長青是縣委辦公室主任,兩人之間日久生情產生曖昧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想不到啊想不到,洪長青這女人和這麼多的官員有曖昧關係。
    趙國強道:「我認為昝世傑的出逃和洪長青死亡有關。」
    張揚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感覺很有可能。」
    趙國強道:「現在你能夠拿出幾分誠意了嗎?」
    張揚道:「陳崗和洪長青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但是我一直沒什麼證據,所以不能說,至於昝世傑,我跟他並沒有太多工作上的接觸,我來濱海就是接替他的工作,後來這個人就去了科委,我來濱海這麼長時間,並沒有聽說過他和洪長青的事情,可見這個人藏得很深,我可以幫你調查一下他的材料。」
    趙國強道:「現在看來文浩南過去的調查並不是沒有道理。」
    張揚道:「打擊犯罪的確有道理,但是要選擇重點,打蛇就一定要打擊它的七寸,一下打不死它,就會遭到它的報復和反擊,趙局,我奉勸你一句話,不要因為幾起突發事件,而改變自己的做事方法,想要徹底解決北港的問題,就必須要穩紮穩打。」
    趙國強點了點頭:「我們在金盾賓館火災現場並沒有找到陳崗的屍體,他很有可能趁著混亂逃走了。」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確切地說可能是被人救走,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具屍體,經鑒定是一個有前科的職業殺手,他被人從後面一槍爆頭。」
    張揚道:「這麼說有人救走了陳崗。」
    趙國強道:「陳崗的身上一定有很多的秘密,有人想要殺他滅口,而有人想要通過他牽連出更多的幕後人員。」
    張揚道:「昝世傑和陳崗應該並不是同一陣營。」
    趙國強道:「我也是這麼認為。」
    張揚道:「如果昝世傑和陳崗都只是一些馬前卒,你想過沒有,潛藏在幕後的人物該是何其的厲害?繼續查下去,風險肯定會很大。」
    趙國強搖了搖頭道:「如果我害怕就不會來北港。」
    望著趙國強堅毅的面龐,張大官人內心中一陣激動,他幾乎就要衝口說出自己的事情,可是話到唇邊又嚥了回去。張揚道:「我剛來時候的雄心壯志絕不次於你,可是在現實面前會碰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你會漸漸麻木的,我現在想著的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事情,我沒興趣也不想關心。」
    趙國強道:「可我看到的事實是,你是個不安分的人。」
    張揚笑道:「趙局,我會盡量配合你的工作,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我知道的的確不多,讓你失望了。」
    趙國強道:「我沒有失望,總有人會在危難的時候站出來,總有人還記得公理和正義,總有人會不惜生命去維護他。」他站起身端端正正地戴好了他的警帽,向張揚伸出手。
    張揚充滿敬佩地看著他,伸出雙手和趙國強用力握了握:「國強,你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
    趙國強微笑道:「我希望,你也是!」
    趙國強的話中存在著太多的含義和期望,張大官人欣賞他的同時,卻不得不有所保留,根據陳崗的交代,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存在著很大的問題,而讓張揚心情沉重的是,項誠很可能並不是這張黑網的收網人。
    下午的時候,龔奇偉前來濱海視察,張大官人一如既往的對他的這次到來表現出了不敬和淡漠,他並沒有全程陪同,視察過程中,每個人都能夠看出龔奇偉很不高興,視察結束之後,他徑直去了濱海市行政中心,在那裡找到了張揚。
    很多人都猜到了開始,卻永遠猜不到兩人見面真正的內容。
    龔奇偉來北港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他的兩鬢卻增添了不少銀亮的髮絲,張揚感歎道:「龔書記,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龔奇偉歎了口氣道:「比不上你辛苦啊。」
    張揚給他倒了杯茶:「對濱海目前的工作還滿意嗎?」
    龔奇偉意味深長道:「滿意我也得說不滿意。」
    張揚忍不住笑了起來,龔奇偉卻笑不出來:「你對最近的事情有什麼看法?」
    張揚道:「問題可能出在領導層,金盾賓館的縱火槍擊案,是因為有人想要殺他滅口。」
    龔奇偉的身體向張揚傾斜了一下:「你認為會是誰?」
    張揚道:「目前可以明確的是,北港應該存在著兩個不同的利益集團,又或者是一個利益集團的內部發生了分化,根據趙國強所說,洪長青死前,昝世傑專門找到她,要讓她舉報陳崗,結果被她拒絕。當天洪長青被殺,緊接著昝世傑出逃,所有矛盾指向陳崗。」
    龔奇偉道:「這樣說來他們都只是棋子而已。」
    張揚道:「項誠應該有問題。」
    龔奇偉點了點頭,在這一點上他和張揚擁有相同的看法,北港存在這麼多的問題,出現了這麼腐敗幹部,這和他這個一把手有著直接的關係,絕不能用失察或者是疏忽來解釋。
    龔奇偉道:「假如項誠有問題的話,他究竟和陳崗屬於同一利益集團,還是和昝世傑處在同一陣營呢?」
    張揚道:「據我說知,項誠和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都非常不錯,所以我更傾向於一個觀點,那就是他們這些人或許都屬於同一利益集團,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利益集團的內部發生了分化,所以昝世傑才會出手對付陳崗。」
    龔奇偉道:「他們究竟代表誰的利益?」他其實已經想到了什麼,但是龔奇偉不敢確定。
    張揚道:「這次的事情從洪長青被殺開始,根據趙國強所說,洪長青之死和昝世傑有著很大的關係,我們假設這件事成立,昝世傑殺死或者授意他人殺死洪長青之後,馬上逃離出境,他對陳崗應該非常的瞭解,知道陳崗和洪長青之間存在著很長時間的不正當關係,洪長青出事,勢必會牽連到陳崗,從陳崗身上可能會牽連到另外一個人。」
    龔奇偉道:「項誠?」
    張揚道:「現在不能確定,但是從種種跡象來看,項誠的可能性最大。」
    龔奇偉道:「項誠絕不是做局者,他的背後還有人。」
    張揚和龔奇偉四目相對,過了一會兒,張揚道:「項誠是薛老的救命恩人,薛老一直都將他視為子侄,項誠能有今天的成就和薛老的照顧有著直接的關係,他在北港經營多年,的確也做出了一些政績,但是北港這些年走私猖獗犯罪橫行,和他的執政能力有著直接的關係。」
    龔奇偉道:「你覺得項誠的背後是誰?有沒有可能是薛世綸?」
    張大官人一直都在懷疑這件事,他低聲道:「薛世綸為人神秘,他出國之後的經商歷程很少人知道,只是說他在國外做金融期貨賺了很多錢,真實情況怎樣?我們並不清楚。」
    龔奇偉道:「咱們做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薛世綸和項誠之間存在一個聯盟,他們是同一個利益集團,那麼是誰想通過陳崗將項誠牽進來?難道是有人想要對付薛世綸?」
    張揚道:「我現在已經想到了一個人,只是我仍然無法確定。」
    龔奇偉道:「我們現在所說的一切都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上,找不到證據,這些假設就永遠不會成立。」
    「一定會找到!」張揚的話充滿了信心。
    龔奇偉道:「如果真像你說的的那樣,這個利益集團的內部出現了分裂,那麼就會有越來越多的破綻暴露出來。」
    張揚道:「龔書記,你要多加小心,有些人為了保住他們的秘密,維護他們的利益,任何事都可以做得出來,你在明,我在暗,你身處風口浪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龔奇偉淡然笑道:「我從政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還會怕這些跳樑小丑?反倒是你要小心,整天和一幫惡魔打交道,犧牲太大,我都感覺到有些於心不忍了。」
    張揚笑道:「我自己選的,跟你沒關係。」
    龔奇偉道:「只希望我們能夠早點把這件事情解決,把北港的謎團查個水落石出,迎來撥雲見日的一天。」
    張揚道:「用不了太久的時間,對了,趙國強這個人不錯,他很有正義感,而且處理事情要比文浩南成熟老練的多。」
    龔奇偉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道:「國強為人不錯,我會和他多多溝通。」他並不適合在張揚的辦公室內停留太久,起身走出門去,離開的時候重重將房門帶上,臉色瞬間充滿了憤怒,龔奇偉要展示給別人的是他與張揚不合的假象,雖然他們不想,但是目前的北港需要他們這樣,需要他們處在對立的兩面。
    陳崗供出了項誠,但是陳崗並不清楚項誠的背後是誰,張揚和桑貝貝都認為,金盾賓館縱火槍擊案和項誠方面有著相當的關係,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項誠擔心陳崗將自己供出來,所以找人將之滅口。
    北港的黑暗已經超出了尋常人的想像,張揚認為項誠的背後很可能就是薛世綸,而薛世綸在國內很少進行經營,所以張揚將更多的疑點集中在了蕭國成的身上。
    適逢蕭國成從國外歸來不久,而他又通過蕭玫紅向張揚間接提出了邀請,所以張大官人順水推舟,前往白島做客,此次前去白島,他特地叫上了喬夢媛,因為喬夢媛和蕭玫紅是老同學,有了喬夢媛的陪伴,也可以更好地隱藏他本來的目的。
    張揚和喬夢媛在蕭玫紅的陪同下來到觀邸一號,蕭國成此次回來精神很好,膚色比起上次張揚見他的時候黑了許多。張揚和喬夢媛到來的時候,蕭國成正在客廳內看報紙,看到他們進來,蕭國成將手中的報紙放下,起身笑道:「你們總算有時間過來了。」
    張揚道:「我倒是早就想來白島享受一下這邊的陽光沙灘,只可惜最近沒完沒了的事兒。」
    蕭國成道:「看來做官的確比我們做生意要辛苦得多。」
    喬夢媛和蕭國成打了個招呼,跟蕭玫紅一起去她的房間聊天了,蕭國成讓人泡了一壺茶,捻起茶盞抿了一口道:「北港最近很不太平啊。」
    張揚道:「何止北港,濱海還不是一樣,其實官場什麼時候都不太平,表面上看似乎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是暗潮湧動。一不留神就會被浪拍到海底,永世無法翻身。」
    蕭國成呵呵笑道:「別人擔心,你不用擔心吧,你這麼年輕,水性又好,我看再大的浪頭也打不倒你的。」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