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早有準備
廖博生點了點頭,對劉建設的這個安排還是滿意的,他強調道:「晚上不要喝酒,一個小時後開會。」
劉建設道:「我讓人準備會議室。」
領導的存在就是一種無形的約束,當晚這些幹部們全都表現得很自覺,沒有人喝酒,連張揚也不例外,本來定下來晚上十點開會,提前二十分鐘,與會人員大都已經到場。
最後來到會場的是廖博生、張揚、趙國強一行。
和煦園的小會議室能容納三十人左右,前來開會的大概也有這個數,除了專程趕來的臨濛縣常委,還有公安、安全的相關人等,當然負責紅石鎮的鎮委書記、鎮長是必須要到來的,因為這起事故發生在虎山村,所以當地的村支書趙家祥也特別列席。
如果換成平時,能有和這麼市長一起開會的機會,趙家祥只怕要幸福死了,可今兒不一樣,開會不是要表揚他,是要追究責任的,趙家祥的官兒雖然很小,可他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往往出了事情,最倒霉的就是基層幹部,古往今來,誰不是一層一層往下推,更何況天弘石業的老闆趙興業聽說出事兒之後,嚇得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趙家祥一臉苦相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他暗自祈禱,希望這位新來的市長能夠漏過自己這隻小蝦米。
廖博生坐下,張揚和趙國強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廖博生的目光環視了一下會場,最終停留到劉建設的身上:「劉建設同志,人都到齊了嗎?」
劉建設點了點頭:「廖市長,除了天弘石業的老闆趙興業沒有聯繫上,其他的相關責任人全都到了。」
廖博生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該是誰的責任,想跑也跑不掉。」他轉向趙國強道:「國強,違反上級政策,私自開採礦石,違規作業,這是不是已經構成了違法犯罪?」
趙國強道:「已經構成了犯罪。」
廖博生道:「趙興業這個人交給你負責,盡快將他緝捕歸案,承擔相關的法律責任。」
趙國強點了點頭。
會場鴉雀無聲,大家都明白新官上任三把火,廖博生這把火是要在臨濛縣燒起來了。
廖博生道:「劉建設同志,天弘採石場違規開採的事情你知道嗎?」
劉建設道:「廖市長,我對這件事並不知情,所以在此我要向各位領導道歉,在這次的事故中我負有失察的責任。」劉建設很狡猾,忙著給自己定性,我失察,我對非法開採的事情一無所知。
張大官人笑了一聲:「建設同志,事情都還沒搞清楚,你別忙著道歉,也別忙著承擔責任,不該你承擔的責任絕不會強加到你身上,應該你承擔的責任也不會敷衍過去。」張大官人多少有些落井下石的嫌疑,你丫劉建設夠滑頭的,可老子偏不讓你遂心如意,這次北港變天了,過去你在濱海就在我背後時常搞些小動作,我是不屑於和你計較,今兒讓我抓住了機會沒那麼容易放過你。
廖博生道:「張揚說得對,不過你說得也對,這次的事故你的確有失察之責,我再問你一句,除此之外,你覺得自己還應當承擔什麼責任?」
劉建設內心突突直跳,額頭開始見汗了。
廖博生道:「我前往天弘採石場的路上,看到道路兩旁全都是開採出來的石頭,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我粗略地估計一下,至少要有幾百畝地吧?那些土地都是耕地,老百姓本來要用土地種莊稼的,可現在全都是石頭,誰主管農業?」
主管農業的副縣長楊宗強小聲道:「我!」他說話的同時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劉建設。
廖博生道:「你主管農業,那麼我問你,農民以種地為生,現在耕地都被石頭給佔用了,他們怎麼生活?」
楊宗強道:「這事兒我也不太清楚。」
廖博生冷笑一聲:「不清楚,你們臨濛的這幫官員還真是一個鼻孔出氣,要麼是不知情,要麼是不清楚,你們是真不知道呢?還是覺得我初來乍到的好糊弄好敷衍啊?」
楊宗強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眼神偷偷往劉建設那裡飄。
劉建設壓根不敢看他,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那還顧得上別人,廖博生沒找他,他不會蠢到主動往槍口上撞。
張揚伸手指了指虎山村的村支書趙家祥:「你是虎山村的村支書吧,你應該清楚。」
趙家祥的臉都白了,他剛才看到廖博生把過去自己當成天神一樣供著的縣委書記縣長訓得灰頭土臉,自己這個屁大的小官在人家眼裡更是不值一提。
張大官人倒是沒找錯,趙家祥是當地幹部,他當然知道。
經張揚提醒,廖博生也望向趙家祥:「對啊,你應該知道,這些土地都是經你的手承包出去的吧?」
趙家祥的聲音有些發顫:「廖市長……這個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那個趙興業跑到我們這邊要開礦,說幫我們村子裡解決就業問題,還要租我們的土地,往常俺們一畝地對外承租的價格是兩百一年,他給三百,也不幹啥,就是放石頭,您知道的,現在種地基本上不賺錢,黨中央不是要我們搞活經濟嗎,所以村民們也就都答應了,我沒動員,土地現在都是個人承包,每家每戶都跟他單獨簽得協議,人家一次給了三年錢,所以……」
廖博生道:「三百塊一畝,你們就把耕地的性質給改變了,誰給你的權力?」
趙家祥嚇得哆嗦了一下。
廖博生顯然有些生氣了:「國家在不斷地發展,耕地的面積在不斷地減少,所以我們的農用耕地變得越來越寶貴,土地不是讓你們來堆放石頭的,耕地是要種莊稼的,民以食為天,石頭能吃嗎?什麼叫坐吃山空?你們這就是坐吃山空,這座山是國家的,誰給你們的權力去開採?平海在兩年前就已經明令禁止在省內開設採石場,這些山,這些石頭都是老祖宗留下的財富,是傳家寶,不管這座礦有多麼珍貴,我們要做的是保護,而不是去無休止地開採,再豐富的資源也禁不住一味地索取。我們常說祖國是母親,母親已經給了我們如此廣袤富饒的大地,這一畝地的價值遠不止一年三百塊,農民的本業是耕種,春種秋收,年復一年,這種財富取之不竭用之不盡,而我們在擁有了這麼多的財富,還要貪心不足,還要向母親索取,土地是血肉,山川是骨骼,現在你們不但吃了母親的血肉,還要挖掘她的骨骼,這是何等的貪心?」
現場鴉雀無聲,多數人在心底並不認同廖博生的話,好像這事兒性質沒那麼嚴重吧。
廖博生道:「國家保護自然礦藏,進行有計劃地開採和發掘,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要保證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能夠擁有這樣的財富,我們這代人不能當敗家子,誰也沒有權力把祖宗留下的那點東西全都給揮霍掉。」他說完雙目盯住劉建設道:「現在告訴我,誰允許天弘採石場在這裡非法開採的?」
劉建設的臉都青了,他知道這一關不好過了,他轉向紅石鎮的鎮委書記薛偉陽。
薛偉陽抿著嘴,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他知道劉建設在看他,可他就是裝作沒看見,劉建設啊劉建設,當初不是你打了電話,我會在這件事上點頭嗎?我一個鄉鎮幹部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啊?
劉建設看到這廝不說話,心中這個火啊,狗日的薛偉陽,這點犧牲精神都沒有,誰看到下象棋的時候老將衝出去啊,你他媽就是個卒子,關鍵時刻還不給我頂上?這會兒劉建設後背的衣服全都被冷汗濕透了。
薛偉陽的狀況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他的內心在激烈交戰著,他當然明白這個時候應該有人要站出來,自己如果不站出來,新來的市長廖博生勢必不會善罷甘休,他還會給劉建設施壓,如果劉建設因為這件事而丟了烏紗,自己的官位也未必能夠保得住,自己肯定會受到牽連,想到這裡,薛偉陽心中一橫,他站起身,低下頭,聲音沙啞道:「關於今天的這件事,我應當承擔主要責任,我對省裡的政策解讀不夠清晰,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我眼中只盯著短期的經濟效益,缺乏長遠的眼光,給當地老百姓帶來了損失,還差點釀成了人身傷亡的事故,對不起,請組織上處分我吧。」
劉建設打心底鬆了一口氣,薛偉陽到底還是站出來了,衝著這一點,只要我過了這一關,我一定會還你這個人情,可劉建設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他不知道廖博生究竟想怎樣,是不是有人承擔責任,就能把今天的這一關給過去?
廖博生望著薛偉陽,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薛偉陽站出來是出於無奈,這叫棄卒保帥。
廖博生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然後以同樣舒緩的動作將茶杯放下,他輕聲道:「紅石鎮像天弘石業這樣的採石場有多少家?」
薛偉陽抬起頭,眼神已經變得有些惶恐了:「沒有別的了……」
廖博生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撒謊!」
薛偉陽雙腿一軟,差點沒被嚇得坐在椅子上。
廖博生道:「不是每個老百姓的目光都那麼短淺,不是每個老百姓都會被那區區的三百塊打動,我祖上三代農民,所以我瞭解農民對土地的感情,農民對土地的那份熱愛是融入血脈之中的,他們失去了土地,就如同失去了精神支柱,失去了生活的樂趣,我剛剛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我打給了市裡的信訪部門,我問問有沒有農民去告狀,有沒有人反映紅石鎮非法佔地的事情?有,而且很多,但是一直都沒有被重視,第二個電話我打給了電力部門,採石場是用電大戶,想要知道你們臨濛縣有多少採石場在運轉生產並不難,我才知道問題不僅僅處在紅石鎮,臨濛這種規模的採石場至少還有二十家。」他轉向劉建設道:「劉建設書記,這你也不知情?」
劉建設嘴巴半張著,他本想說話,可此時喉頭發乾,突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廖博生道:「薛偉陽,我再問你一句,你們紅石鎮有多少正在生產的採石場?」
薛偉陽雙手撐著桌面:「六……不……七家……」
廖博生道:「從現在開始,對臨濛縣內所有的採石場停止供電,還耕於民,所有佔地的那些石頭,如屬省內頒布禁采令之後開採的一律收歸國有,對於非法佔用耕地儲存的石頭,限期整理,我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必須要徹底清除非法佔用耕地的現象,發現一起查處一起,發生在哪裡,哪裡的負責人就不用再干了。」他望著薛偉陽道:「你很有勇氣,敢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可惜責任太大,你承擔不了,但是這並不影響對你的處理,天弘的事情就已經證明了你對省裡政策執行的不力,從現在起,你被免職了。」
薛偉陽此時方才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奇怪他此刻反而感覺到輕鬆了一些,剛才在擔心廖博生高高舉起的一刀什麼時候才會落下,真正落下來之後,他的內心反而安定了,不干就不幹了,反正這種事情總是下面的人倒霉。
和薛偉陽一樣感到輕鬆的還有趙家祥,他意識到自己官兒太小,今天廖市長應該不會注意到自己了。
劉建設一點都沒感到輕鬆,雖然廖博生的那一刀砍在了薛偉陽的身上,可是從剛才廖博生的那番話裡,他明白了廖博生的頭腦非常清醒,而且他一眼就看出了臨濛的問題實質,就算他今天不在現場追究自己的責任,自己的麻煩只怕也是少不了的。
廖博生道:「散會!」
散會散得極其突然嗎,讓在場的官員們沒有多少準備,他們本以為廖博生不會就此罷休,當場就要追究臨濛縣領導人的責任。
廖博生並沒有這樣做,雖然他看出了真正的問題不在薛偉陽,而在縣級領導班子,但是廖博生也明白,這一棍不能打得太狠,他剛到北港,很多事情還不熟悉,雖然他很討厭劉建設,但是是否要動劉建設還得和常凌空商量之後再說。政治就是這樣,省裡把北港交到他們的手中,可用的棋子就那麼幾個,明知道不頂用,可臨時也要充充門面,等他們找到真正的合適人選再說。
散會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廖博生直接去睡了。
張大官人卻叫上趙國強,兩人一起去泡溫泉,舒舒服服地躺在溫泉池內,趙國強道:「廖市長很有一套。」
張揚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道:「薑是老的辣,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官場修為和武功還不一樣,不在其中浸淫一定的時間,火候始終都是不行的。」
趙國強道:「北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現在已經是千瘡百孔,的確需要兩個務實的領導人來引導北港走出困境。」
張揚道:「劉建設這次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趙國強道:「他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背後肯定還有人,搞不好這件事和項誠和宮還山能夠扯上關係。」
張揚道:「廖市長讓你抓趙興業呢。」
趙國強道:「已經佈置下去了,抓住趙興業應該沒有什麼難度,找到線索了,我看三天內就能夠把他緝捕歸案。」
張揚閉上雙目,新來的常凌空和廖博生的所作所為的確讓他燃起了希望。
趙國強道:「你和龔副書記當年是不是在上演一場苦肉計?」
張揚雙臂搭在池邊,頭向上揚起,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北港走私猖獗,這和北港領導的不作為有關,常委中這麼多人出事,我們將疑點放在了項誠的身上。」
趙國強道:「所以你們故意製造出發生矛盾的假象,以此來迷惑有些人。」
張揚歎了口氣道:「應該是一招錯棋,早已被人識破,害得龔副書記無辜犧牲。這一場我們敗得很慘,一敗塗地。」
趙國強道:「我卻不這麼看,如果沒有你們之前的努力,項誠不會這麼快就圖窮匕見,也不會自尋死路,你們已經逼迫得他們無路可退,這個真正的幕後黑手方才不得已將項誠推出來。」
張揚道:「我始終都不明白,為什麼項誠要把龔副書記引過去,龔副書記並不沒有真正查清背後的黑幕,項誠為什麼會動了殺念?」
趙國強道:「並不是項誠動了殺念,而是他背後的人動了殺念,除掉龔副書記,並不是為了滅口,而是意在給我們一個警告,袁孝工倒是很可能死於滅口,項誠將龔副書記誘入圈套之後,他已經明白自己要承擔所有的罪責,所以他才會選擇畏罪自殺。」
張揚道:「線索到項誠的身上全都中斷了。」
趙國強道:「我記得過去曾經看過一本偵探小說,其中有句話讓我記憶非常深刻,再完美的謀殺也會留下線索,只要你細心偵查,一定會找到蛛絲馬跡。」
張揚道:「我不是偵探!」
趙國強道:「你不會讓龔副書記白白死去,組織上也不會讓這件事就此塵封下去。」
張揚道:「常書記和廖市長的態度很明確,他們來到北港主抓的是經濟,放眼的是未來,如果那個幕後黑手就此停手,那麼我們很難抓住他的毛病。」
趙國強道:「你懷疑誰?」
張揚道:「沒證據的事情不能亂說。」
趙國強道:「我是警察,我不能亂說,但是你可以說說,說出來吧,幫我開拓一下思維。」
張大官人忽然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殺害你弟弟的兇手,為什麼你不能說服你的家人,為什麼你們家人還這麼仇視我?」
趙國強沒想到這廝突然把問題拐到這上面,不由得歎了口氣道:「我爸始終認為,就算你不是直接殺死我弟弟的真兇,這件事和你也有些關係,如果我弟弟當初不是和你鬥氣,別人也不會盯上他,他認為是你連累了國梁。」
張揚道:「你恨我嗎?」
趙國強道:「恨過,可是後來查清這件事和你無關也就想開了。」
張揚道:「我也想查清這件事,如果你弟弟的死真的和我有關,我會向你爸當面道歉。」
趙國強道:「當時那個人用你的車撞死了國梁,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恨我弟弟,想要嫁禍給你,你被無辜波及,還有一種可能是,我弟弟是無辜的,他恨你,想利用這種方式製造你和我們家的矛盾。」
張揚道:「如果是前者我心裡會好過一些。」
趙國強道:「我一直都在查這件事,查國梁當年到底招惹過誰,可是我查來查去,都查不到誰有理由要殺死他,後來我將目標鎖定在我爸的身上,我開始查他的過去,查他的朋友和敵人。」
張揚睜開雙目。
趙國強道:「我爸做企業這麼多年一直都秉承著以和為貴的原則,我查了他很多過去的事情,沒發現他有敵人,甚至商場上對手也是他很好的朋友,可是我剛剛發現了一個秘密,他過去曾經有過一個相當要好的朋友,後來他們卻沒有什麼聯絡,哪怕是在任何時候,我爸都很少提起過他這個朋友,在一次偶然的場合,他們同時出現,彼此卻形同陌路。」
張揚道:「誰?」
趙國強忽然沉入溫泉水下,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重新浮出水面,低聲道:「薛世綸!」
張揚的內心一震,他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層關係。
趙國強道:「沒有人天生就是仇人,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還有一種就是朋友之間反目成仇,我知道我爸和薛世綸至少認識了三十年,但是他卻從未在我面前提及過這段經歷,我懷疑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問題。」
張揚道:「薛世綸在北港的事情上很有疑點,他和項誠關係很好,情同手足。」
趙國強道:「我知道你會懷疑他,薛世綸這個人的經歷頗具傳奇色彩,我聽說當年他先是從政,後來因為犯了錯誤,而被迫離開了政壇,出國後沒多久就混得風生水起,搖身一變成為成功商人,至於他是如何發跡,版本很多,總之很傳奇,很神秘。」
張揚忽然想起薛世綸一直都將當年被迫離開政壇的事情歸咎到顧允知身上,從他在薛老的壽宴上故意提起顧佳彤的事情刺激顧允知就能夠知道,他對顧允知是充滿仇恨的,一個人可以記仇這麼多年,證明他的報復心很重,如果他也將趙永福當成仇人的話,那麼……張大官人想到這裡忽然不寒而慄,趙永福、顧允知兩人,一人失去了兒子,一人失去了女兒,而這兩個人當年又都和薛世綸有關,這一切究竟是巧合呢?還是源於陰謀報復?
趙國強道:「為什麼不說話?」
張揚道:「也許有必要查查薛世綸。」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我也有此意,不過查他並不容易,我調查了一些相關的資料,他的歷史很清白,而且他現在是美國國籍,他在國內關係很廣,說他手眼通天也不為過,如果我們針對他進行調查,可能調查還沒有展開就已經被他發覺。」
張揚道:「想要揭開這個謎底,可能還需要借助外部的力量。」
趙國強道:「張揚,你指的是?」
張揚道:「我知道有幾個人對薛世綸是非常瞭解的,一個是他的好搭檔和好兄弟蕭國成,薛世綸的發跡和他密切相關,一個是顧允知書記,他當年曾經和薛世綸共事,薛世綸離開政壇和他有些關係,一個就是你爸,這三方面我負責前兩個,你爸那裡就交給你,你要查出薛世綸和你爸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國強皺了皺眉頭道:「這件事只怕我爸未必肯說。」
張揚道:「我記得看過一本書,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你說薛世綸該不是像書中的那樣吧?抱著復仇之心而來,將當年得罪過他的和他發生矛盾的人全都一網打盡?」
趙國強聽張揚這樣說心中不由得一顫,如果真是這樣,薛世綸無疑可怕之極。
張揚道:「為北港也好,為其他人也好,總而言之都得把這些事情調查清楚。」
趙國強緩緩點了點頭。
得悉趙永福和薛世綸之間也可能存在問題之後,張大官人對薛世綸的懷疑越來越重了,不過這其中也存在著很多問題,解釋不通的問題,假設薛世綸是哪個幕後黑手,為什麼他要著手對付程焱東呢?其實只要犧牲掉項誠,就能掐斷一切的線索,為什麼他要同時出手對付那麼多的人?這在道理上解釋不通。
常凌空和廖博生的到來無疑給北港的政壇吹來了一陣新風,但是無論常凌空還是廖博生都明顯偏重於經濟建設,對於體制內部的改革,他們並沒有任何大刀闊斧的舉動。這也體現出他們的謹慎,同時也是因為上層的授意,北港的政壇已經禁不起風吹草動了,必須要先穩固一下,才能再動干戈。
張揚陪著楚嫣然和老太太在北港玩了兩天,楚嫣然對北港這座城市並不喜歡,她和張揚約定年底去神廟島旅遊,順便考察一下婚禮場地,最終將婚期定下。
老太太還要在有生之年返回美國,看來還是有些心願未了。
在濱海逗留五天之後,楚嫣然陪同外婆直接前往滬海,從那裡飛往美國。
張大官人並沒有遠送,濱海的工作也實在忙得很,楚嫣然這邊剛剛離開,前往新加坡考察招商的喬夢媛就回來了。
喬夢媛此次前往新加坡主要是為了福隆港改造擴建的事情,放眼整個亞洲擁有實力和元和集團抗衡的就只有星月集團,而且當初在競標之時,張揚在心理上是傾向於星月集團的,他和范思琪和艾西瓦婭都是很好的朋友,又同時是她們兩人的救命恩人,在合作上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當時如果不是艾西瓦婭因為遲到而耽擱了,最終鹿死誰手還很難說。現在元和集團既然表示要撤出,張揚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星月集團。
喬夢媛返回濱海之後並沒有馬上去張揚那裡匯報工作,直到她回來的第二天,張大官人把電話打到她辦公室,喬夢媛這才去了張揚那邊。
看到張揚滿臉堆笑的樣子,喬夢媛道:「張書記,看來你心情不錯。「
張大官人嘿嘿笑了一聲:「聽說你昨天就回來了,怎麼沒跟我聯繫?」
喬夢媛道:「累了,所以留在家裡休息,反正見到你也就是匯報工作上的事情。」
張大官人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喬夢媛似乎有些心情不好,轉念一想這事兒不難理解,自己和楚嫣然登記領證的事情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喬夢媛當然也不會例外,她和自己也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夫妻之實,聽到這個消息當然心情上會受到影響。
張揚道:「那啥……我和嫣然登記了。」張大官人意識到還是主動坦誠這件事的好,沒必要掖著藏著。
喬夢媛道:「我知道,恭喜你。」
張大官人道:「真心的?」
喬夢媛道:「總之不是假意,你們幸福就好。」
張大官人笑了:「酸溜溜的啊!」
喬夢媛道:「有點兒,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你們原本就是一對兒。」說到這裡,俏臉上露出一絲落寞的笑容:「不聊這些,這裡是辦公室,我們應當談工作不是嗎?」
張揚點了點頭:「得,你願意談什麼,咱們就談什麼,這趟新加坡之行怎麼樣?」
「還算順利,我見到了范思琪,她對投資濱海依然抱有興趣,答應近期會派人過來重新考察評估,她所關心的是元和集團是不是會徹底退出,還會不會有反覆。」
張揚道:「都要跟咱們打官司了,還能有什麼反覆?」
喬夢媛道:「話雖然這麼說,可是我們和元和集團之間的合同仍在,他們如果現在突然改變了主意,回過頭來重新履行合約,我們也不好單方面撕毀合約。」
張揚道:「差點沒把咱們給坑死,這世上最反覆無常的就是日本人,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有那麼一點的感謝他們。」
喬夢媛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日本人謀害他們,上次他們兩人也不會被困燈塔,突破了最後一層屏障,想起這件事喬夢媛不由得臉紅心跳。
張大官人站起身,來到她身邊,喬夢媛不禁向後退了一步,卻仍然被他展臂擁入懷中,喬夢媛啐道:「這是在辦公室。」
張大官人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當下笑了笑,伸手在喬夢媛的玉臀上輕輕捏了捏,放開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果不其然,沒多久就想起敲門聲,來得是傅長征,他向張揚通報道:「有一位日本客人求見。」
張大官人聽說日本人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難不成真讓喬夢媛給說准了,元和集團這麼快就去而復返?
張大官人還是同意和這位日本客人見面,雖然對方沒有事先通報他的姓名。好奇心作祟,張大官人很想看看此人是何方神聖?
傅長征請進來一位矮瘦的日本人,五六十歲年紀,面相非常的和藹,穿著一身灰色衣服,看起來極為普通。
張大官人卻從他一進門的時候就看出對方的步法充滿了節奏,每一步控制得都非常精準。
張揚傾耳聽去,把握著對方呼吸的節奏,對方呼吸綿長輕柔,宛如寧靜夜晚的微風,他的表情平靜淡然,就如秋日午後平靜的湖面,風波不驚。
對方還沒有來到張揚的面前,張大官人卻已經知道眼前這位絕對是高手,而且武功要在柳生正道、服部一葉之上。
張揚站起身,泱泱中華禮儀之邦,雖然張大官人不喜歡小日本,可在禮數上不想失了面子。
對方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半分的敵意:「張揚先生,我是服部蒼山!」
張大官人聽到服部蒼山的名字,馬上就聯想到了元和幸子,服部蒼山是服部家族的當家人,也是元和幸子的義父,自己和服部家族早已因為服部一葉的事情結下了樑子,他在京城箭扣長城曾經折斷過服部一葉的一條手臂。這件事已經招致了整個服部家族的仇恨,服部蒼山此來難道是為他的兒子討還公道的?
張揚主動伸出手去:「服部先生,久聞大名!」
服部蒼山和張揚握了握手道:「我對你也是聞名已久。」
張揚放開他的手道:「服部先生請坐。」
服部蒼山在沙發上坐下,傅長征已經將泡好的茶送了上來。
服部蒼山微笑接過茶杯,掀開杯蓋嗅了嗅茶香道:「茶是好茶,茶具普通了,等改天有時間,我送套茶具給你。」
張大官人心說無功不受祿,我把你兒子胳膊給弄廢了,你會這麼好心給我送禮?打死我都不信,張揚道:「多謝服部先生的美意,看來先生對茶道應該想當精通了?」
服部蒼山微笑道:「精通不敢說,不過略知一二,說起來日本的茶道還是源自於貴國。」
張揚道:「這倒不假,中國文化對周邊各國影響很大,其實日本追溯淵源可能也是中國過去的一支移民分支。」
服部蒼山道:「沒有確切的證據吧,貴國的秦始皇派出五百童男童女的故事更像是一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