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真偽難辨

    對薛世綸如今的境況張揚沒有任何的同情,但是他心底深處還是憐惜薛偉童這個乾妹子的,如果證明之前的一切全都是薛世綸策劃的,那麼等待他的必將是悲慘的命運,薛偉童又將承受怎樣的打擊?
    薛偉童站在門外並沒有急於進去。
    張揚道:「好好勸勸他,很多事沒必要記掛在心裡。」
    薛偉童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道:「三哥,我知道最近關於我爸的傳言很多。」
    張揚淡然笑道:「清者自清,對於外界的傳言你根本不用太在意。」
    薛偉童道:「我爸一直將項伯伯當成自己的親大哥看待,項伯伯的死讓他很傷心。」
    張揚拍了拍薛偉童的肩頭,安慰她道:「不用想太多,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每個人都需要冷靜,你也一樣。」
    薛世綸站在房間的窗前,望著樓下停留的女兒和張揚,雙眼中閃過極其複雜糾結的神情,他放下窗簾,回到黑暗的角落中坐下,沒有開燈,在這樣的氛圍下沉默了足足十多分鐘,方才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
    鈴聲響了六次,對方方才接通了電話,輕聲道:「薛先生,找我有事?」
    薛世綸的聲音冷靜而平淡:「阿文,邱家遇襲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薛先生,我既然答應你暫時不會針對他們採取行動,我又怎麼會做這件事?」
    薛世綸道:「我希望你說到做到。」他的聲音變得有些陰冷。
    對方聽出了薛世綸話中的威脅味道,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對我有所誤會,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個生意人,我為什麼要跟錢過不去。」
    薛世綸道:「山野良友你應該很熟悉吧?」
    「熟悉談不上,有過一次合作。」
    薛世綸道:「我要掌握他全部的行蹤。」
    「我已經很久沒跟他聯絡過了。」
    薛世綸的聲音不容置疑:「那就幫我聯絡上他!這件小事,你應該可以幫我做好。」薛世綸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安達文握著手中的電話,唇角露出輕蔑的笑意。他轉向坐在一旁的父親道:「薛世綸的電話,他好像知道了什麼,讓我交出山野良友。」
    安德淵皺了皺眉頭:「他最近有些不對頭。」
    安達文道:「我們可能走錯了一步棋。」
    安德淵望著兒子,他對兒子的頭腦充滿了信心,當年安家蒙難,大廈將傾,兒子在那種危急時刻接管了安家,迅速穩定了安家的大局,讓一幫老傢伙服服帖帖,如今的世紀安泰比起當年父親在世的時候越發的紅火,這和兒子的能力是分不開的,不過安德淵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紅火的背後存在著莫大的隱憂,可以說現在的安家走了一條和父親在世時完全相反的道路。父親活著的時候,一手結束了安家的黑道生意,帶著安家從黑變白,經過數十年的努力,終於成功躋身香港的主流社會,而父親死後,兒子卻重返老路,甚至比起過去猶有過之,安德淵不知這種決策是對還是錯,但是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可以振興安家。
    「哪裡錯了?」安德淵低聲問道。
    安達文道:「我不該將桑貝貝交給嚴國昭,自從將人交給他之後,他就人間蒸發了。」
    安德淵歎了口氣道:「嚴國昭這個人心機太深,過去我們一直都把他當成一個傳聲筒,其實我們小看他了。」
    安達文道:「最近有人在查世紀安泰,雖然表面上很平靜,但是香港警方已經秘密成立了專門的調查組,他們之所以沒有展開大規模行動的原因是不想過早的驚動我們。」
    安德淵道:「這些年你在香港的經營終究沒有白費。」
    安達文不屑笑道:「無非是一個錢字,雖然每個人的慾望不盡相同,但是我都能夠通過金錢來滿足他們。」
    安德淵道:「警方的調查會不會很麻煩?」
    安達文道:「警方對我們安家的調查從來就沒有中斷過,不過這次好像很不一樣。」
    安德淵充滿問詢地看著兒子。
    安達文道:「回歸也有幾個月了,如今的警察已經不向英女皇負責,回歸之後他們還是第一次針對我們安家有所行動,我懷疑這次的事情和章碧君的死有關。」
    安德淵道:「嚴國昭利用桑貝貝引出了章碧君,然後將她除掉。」
    安達文道:「我們當然清楚這件事的全過程,但是別人不知道,我低估了他,沒想到他會除掉章碧君,將這件事栽贓在我們的身上。」
    安德淵雙手交叉疊合在自己的膝蓋上,雙眉緊緊皺在了一起,目前的情況的確非常的複雜,兒子說的沒錯,這次他們顯然替嚴國昭背了一個黑鍋。
    安達文道:「章碧君和薛世綸之間的關係應該非常親密,薛世綸剛剛提到山野良友,看來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安德淵道:「也許應該跟他見個面,好好解釋清楚這件事。」
    安達文搖了搖頭道:「解釋不清,我們根本解釋不清楚,爸,難道你看不出,薛世綸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連嚴國昭都在對付他,北港的事情又讓他焦頭爛額,他哪有時間聽我們解釋?」
    安德淵道:「阿文,不要輕視這個人,他在大陸擁有著相當的關係,雖然現在的薛家和過去不能相比,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始終認為,就算我們打算放棄跟他的合作,也不要得罪這種人。」
    安達文道:「想對付他的人是嚴國昭又不是我們。」
    安德淵道:「只怕他現在懷疑的是我們!」
    安達文淡然一笑,他摁下了辦公桌下的一個按鈕,沒多長時間,一名白衣蒙面武士走入室內。
    那武士恭恭敬敬向安家父子鞠了一躬。
    安達文道:「紫霞觀的事情做得失敗之極,不但沒有完成任務,還損失了八名手下。」
    武士深深一躬:「主人,讓您失望了,您交給我的任務我一定會完成,哪怕是拼上自己的這條性命。」
    安達文擺了擺手道:「盲目犧牲是最為愚蠢的事情,中國有句老話,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日本所謂的武士道精神也並不是盲目犧牲,捨生取義,也要為了大義。」
    那武士躬下身軀始終保持著謙卑的姿態。
    安達文道:「暫時不要輕舉妄動,邱家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你幫我先把嚴國昭找出來。」
    那武士道:「哈伊!」
    安達文又道:「邱鳳仙被人綁架了,有人想趁機作亂,將這一系列的事情全都扣在我們的身上,我雖然不怕事,可是也不想平白無辜的為人背黑鍋。」
    武士道:「主人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武士離去之後,安達文歎了口氣道:「嚴國昭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安德淵道:「這個人的立場不明,他到底站在誰那一邊都很難說。」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道:「你洪叔叔讓我們務必要給邱作棟一個教訓。」
    安達文道:「這件事已經有人替我們做了,只是我實在想不到這個好心人是誰?」
    安德淵道:「最近何長安的女兒正在連同一幫世叔世伯們狙擊鑽石王朝的股票,你看這件事跟她有沒有關係?」
    安達文冷笑道:「那幫老傢伙全都是抱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何雨濛和鑽石王朝打得越熱鬧,他們從中低買高賣就可以獲得更多的利潤,不過何雨濛打擊的真正目標是查晉北,我看她未必會向邱鳳仙下手。」
    安德淵道:「你打算怎麼做?」
    安達文道:「邱鳳仙失蹤了這麼久,都沒有消息散播開來,估計邱家跟警方達成了協議,在這件事上保密,如果透露出去,很可能會影響到鑽石王朝的股價。」
    安德淵道:「這件事瞞不住的。」
    安達文點了點頭道:「邱家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拖延時間是為了抓緊做好應對措施,越是如此,我們越是不可以讓他們如願。」
    安德淵道:「所以……」
    「所以消息終歸是要有人放出來,鑽石王朝的股價發生任何的波動,最敏感的那個人一定是何雨濛,只要她出手,我們就可以幫忙,搶得越多賺得越多,至少短時間內我們不會為缺少接盤者發愁。」
    臨近午夜的時候,薛世綸居然來到蕭國成那裡拜訪,即便是兄弟,在這個時間前來拜訪也未免有些唐突了。
    薛世綸道:「我剛巧散步到這裡,看到你房間亮著燈,所以就來敲門了。」
    蕭國成將薛世綸請入自己的房間內,他笑道:「睡不著?」
    薛世綸點了點頭,自行在沙發上坐下了。
    蕭國成走到酒櫃前,拿起一瓶紅酒,又夾起兩隻酒杯回到薛世綸身邊,打開紅酒的瓶塞,在酒杯內倒入紅酒。
    薛世綸的目光盯住酒杯,看到紅色的液體在酒杯中翻騰,紅的像血,這種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薛世綸圈起右手擋在嘴唇前,非常用力的咳嗽了一聲,更像是發自內心的一種發洩。
    蕭國成將其中一杯酒遞給了薛世綸,自己拿起一杯,搖晃了一下酒杯,然後將鼻尖湊在酒杯裡,嗅了一下酒香,方才抿了一口酒,閉上雙目品味著香醇芬芳的紅酒絲緞般滑入喉頭的感覺,體會著喉頭的酒香逐漸化開,由濃變淡,浸潤到自己的血液,而後又被血液送到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同樣的一杯酒在不同人的口中卻有不同的味道,酒是窖藏多年的頂級紅酒,可是在薛世綸的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酸澀味道。他甚至從中嘗到了些許的血腥氣息,不過他清楚地意識到這肯定是自己的錯覺。心情使然,他消沉的情緒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口味。
    蕭國成道:「心情調整得怎樣了?」
    薛世綸道:「最近身邊人接二連三的離開,忽然發現能說話的人越來越少,剛才不知不覺就走到你的樓下,如今也只有咱們兄弟可以說說話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落寞。
    蕭國成跟著歎了口氣,一口將杯中的紅酒飲盡,低聲道:「世綸,人生不可強求。」
    「順其自然嗎?」
    蕭國成又倒了杯酒:「有時候我常常在想,我們當初的離開算不算一種逃避?」
    薛世綸默默望著他。
    蕭國成道:「如果我們沒有離開,我們選擇留在國內,我們所走的或許是一條全然不同的道路,也許我仍然經商,可是你卻很可能繼續你的仕途,我們又和現在會有怎樣的不同?」
    薛世綸望著杯中的紅酒,仍然有種自己端著的並不是酒,而是一杯血的錯覺。他低聲道:「當一個人總是因為往事而遺憾,那麼就證明他開始變老了。」
    蕭國成道:「是事實,無論你承認與否,我們都在一天天老去,這個世界已經不再屬於我們了。」
    「這個世界從未屬於過我們,我們也從來不是時代的寵兒!」薛世綸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蕭國成望著他,薛世綸的痛苦是真實的,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自己的這個兄弟,感受到他如此深切的痛苦,蕭國成非但沒有任何的同情,反而感到一陣由衷的快意。蕭國成歎了口氣道:「世綸,她的死對你打擊實在太大,也許你應該好好給自己放個假,調整一下心情,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薛世綸搖了搖頭,他明白蕭國成指的是誰,端起酒,咕嘟喝了一大口,絲毫不見平時飲酒的優雅和高貴,薛世綸道:「是嚴國昭!」
    蕭國成臉上的表情不見任何驚奇,平靜望著他。
    薛世綸道:「安達文抓住了桑貝貝,他通過嚴國昭傳話給碧君,要和她見面,碧君一直都很信任他,卻沒有想到他設下一個圈套,是他害死了碧君!」
    蕭國成緩緩放下酒杯,低聲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問你。」
    薛世綸抬起雙眼:「什麼?」
    「王均瑤到底死了沒有?」
    薛世綸道:「死了!」
    蕭國成搖了搖頭,取出一張照片推到薛世綸的面前,然後輕輕用手指點了一下。
    薛世綸拿起那張照片,看到照片上是一個氣質雍容華貴的女人,但是長相和王均瑤根本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蕭國成道:「她叫吉永慶子,不要告訴我你對她毫無印象。」
    薛世綸放下那張照片道:「是她!」
    蕭國成道:「在對待女人方面,你總是太仁慈了一些,她的存在對我們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你雖然放她一馬,可是她並不知道感激。」
    蕭國成又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正是吉永慶子和嚴國昭在一起談話的場景。
    薛世綸的雙目中噴射出仇恨的火焰。
    蕭國成道:「嚴國昭這個人太精明,我早就提醒過你,這種人可用,但是一定要慎重萬分,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反咬一口,王均瑤是和他一樣的貨色,她跟我們合作,目的就是利用我們進行復仇,當你意識到她的復仇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的安全,惡果已經造成,因為這個女人我們損失慘重,對於這種人,我們絕不能容情,當初我跟你說什麼,我要你一定要除掉她,可是你卻因為婦人之仁而放過了她。」
    薛世綸咬了咬嘴唇。
    蕭國成道:「你不瞭解她,我曾經和這個女人同在一個地方下放過,為了達到目的,她可以犧牲一切,這種女人不會在意她的肉體的,你在她心目中,無非是諸多的過客之一。」
    薛世綸道:「我只是給她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他的目光虛無縹緲,似乎精神已經游離到了遠方。
    蕭國成道:「她不會懂得感恩,事實上這個世界上懂得感恩的人實在太少,對很多人來說,恩情永遠不如仇恨來得深刻。」蕭國成拿起酒瓶,緩緩寫滿自己的酒杯,在酒水滑落的聲音中追憶著往昔。
    「世綸,你以為自己重新掌控大局的時候,其實事情已經開始失控了。」蕭國成的目光深邃而悠遠:「項誠的事情我從未問過你,可是我心中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段時間,你不停地在修補堤壩,可是修了這邊,那邊又開始洩漏。「薛世綸道:「形勢未必像你所說的那麼悲觀。「蕭國成搖了搖頭道:「不是悲觀,而是一個事實,安達文、王均瑤甚至包括嚴國昭這幫人為什麼一個個跳出來跟我們對著幹?不是因為他們跟我們有仇,而是在北港的事情上,你的做法讓很多人感到心寒,兔死狐悲……」
    薛世綸笑了笑:「那又怎樣?就憑他們,又能掀起怎樣的風浪?」
    蕭國成道:「世綸,收手吧,我們什麼都有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他心中卻明白,薛世綸絕不可能收手,過去或有可能,但是章碧君死後,他只會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越陷越深!
    薛世綸道:「你讓我收手?難道碧君白白死了?難道項大哥白白犧牲了?」
    蕭國成道:「我倦了!」
    薛世綸更正道:「你老了!」
    蕭國成道:「每個人都會老去,今天是我,明天就會輪到你。」
    薛世綸道:「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會尊重。」
    蕭國成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頭猛虎鬥不過一群餓狼,如果你仍然學不會放開仇恨,到最後……」他斟酌了一下,沒有將話說完,不想傷害兄弟間的感情。
    薛世綸道:「我會死的很慘?」他呵呵笑了一聲,喝光了杯中酒,將杯口翻轉過來,一滴不剩!
    邱鳳仙被綁架的消息在一夜之間散佈開來,這樣的消息直接引發了鑽石王朝股價的波動,當日股價暴跌百分之九,與此同時何雨濛宣佈發動對鑽石王朝的全面收購。安達文為首的世紀安泰集團也開始重拳出擊,一時間鑽石王朝的內部人心惶惶。
    比起股價上的變動,邱家更關心的是邱鳳仙的人身安全,按照綁匪的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準備好了一千萬美金,可綁匪並沒有如約打來電話,突然之間又變得杳無音訊。
    身在濱海的張揚也很關心邱鳳仙事件的進展,通過杜宇峰和耿志超他可以瞭解到事情的最新進展情況。自從返回濱海之後,邱家的人也沒有主動和他聯絡過,人家不找他,張大官人也不好意思主動找上門去,畢竟他不想給別人落下一個多管閒事的印象。
    蘇媛媛的傷恢復得很快,張揚對這個姐姐還是相當的關心,每天都在電話中詢問她的傷情進展,當然這也成為他和左曉晴攀談的借口,兩人通話的時間不知不覺在變長,而且每次都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張大官人發現自己在心底深處還是很懷念這段青澀的初戀,當然這是一段再世為人之後的初戀。
    蘇媛媛的傷情穩定之後,杜天野決定先返回津海,那邊還有很多的工作等著他去做,臨走之前,杜天野特地給張揚打了個電話,不是為了蘇媛媛,而是為了邱家。
    杜天野一直都很關心邱家的事情,和張揚聊了幾句之後,他說出了今天的主題:「張揚,你和何雨濛是不是很熟?」
    張揚聽到杜天野問起何雨濛,馬上明白他想說什麼了,微笑道:「杜哥,有什麼話你只管向我明說,是不是她又給你惹麻煩了?」
    杜天野道:「不是給我惹麻煩,而是給邱家,我知道我本不該管他們生意上的事情,可是最近邱家發生了很多事,看到外公舅舅他們整天愁眉不展,我這心裡頭也不好過。」
    張揚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何雨濛認定查晉北是她的殺父仇人,所以她要找查晉北報復,打擊查晉北的同時順帶就把鑽石王朝給捎上了。」
    杜天野道:「冤有頭債有主,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牽連太廣的好,張揚,如果有機會你勸勸她。」
    張揚應了一聲,其實針對這件事他也跟秦萌萌談過,秦萌萌有自己的想法,張大官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可杜天野既然開口,他總不能拂了老朋友的面子。
    黑寡婦邵明妃謊稱自己懷孕這件事有些弄巧成拙,她並沒有想到張揚的醫術厲害到這種地步,緊緊依靠把脈就識破了她的謊言,進而因為這件事產生了對那晚發生過一切的懷疑,張揚考慮過[***]術,可黑寡婦邵明妃這種人警惕姓很高,未必能夠找到合適的時機下手,不過他還是想到了一些辦法,當天和邵明妃一夜風流的時候,床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跡,邵明妃說是她的月事來了,張大官人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可事後發現自己的襯衫上也沾染了一些血跡,原本想將這件襯衫扔掉,可最後他鬼使神差地將這件襯衫留下了,當時的想法是權且為這一夜的孽緣留個紀念,卻沒有想到終於可以派上用場。
    邵明妃喝過的可樂罐還在車內,上面可以取到她的染色體,加上這件沾染血跡的襯衫,張大官人已經擁有了兩件證物。
    趙國強雖然不知道張揚的目的何在,可是對張揚的求助還是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張大官人表現的非常緊張,在進行樣本對比的時候這廝全程在場。
    結果很快出來了,鑒證科的高級檢驗師拿著報告走了出來。
    張大官人搶上前一步接過報告,上面的專業術語看得他一頭霧水:「那啥……這什麼意思?」
    趙國強搖了搖頭,他也看出了張揚的緊張,跟上去看了一眼。
    檢驗師道:「這兩份樣本分別屬於兩個人!」
    張大官人瞪大了雙眼:「啥?」
    檢驗師重複道:「這兩份樣本是從兩個不同的個體身上採取的,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進行了一切可能的檢驗,兩份樣本都採集自女姓,可樂罐上的指紋和口腔殘留物屬於同一人,襯衫上的血跡卻是屬於另外一個,還有我們在襯衫上還發現了另外一樣遺留物。」
    張大官人道:「什麼?」
    「精液!」
    張大官人恨不能反手抽自己一個大嘴巴,老子這不是犯賤嗎?不多問這一句會死啊!
    檢驗師顯然沒有發現張揚的尷尬,他繼續道:「精液和血液樣本並不是同一人。」
    張大官人心說你丫不是廢話嗎?剛說血液是女人的,你見到那個女人能產生那玩意兒的?他真想摀住這檢驗師的嘴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可這位檢驗師顯然是個非常認真嚴謹的人,他繼續道:「這份樣本應該是男女發生關係時候留下的,根據我們對血液成份的詳細分析,樣本的所有者應該是第一次,也就是說她是處女!」
    張大官人嘴巴張得老大,牛逼大發了,這也能查出來?可這個結果不科學啊,邵明妃絕對不是,而且從張大官人的判斷來說,她這方面的經驗還是相當豐富,如果鑒證科的結果正確無誤,那麼這件事就只存在一個可能,自己和邵明妃在那天晚上什麼都沒發生,他們兩人清清白白的,可事情卻更加的撲朔迷離了,自己襯衫上的血液是誰的?當天晚上在喪失意識的情況下,自己到底把哪個黃花大閨女的初夜給奪了?大官人此時心亂如麻。
    張揚關注化驗結果的時候,趙國強在一旁留意這廝的表情變化,這也算是警察的職業病。
    離開鑒證科之後,張大官人仍然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趙國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道:「謝謝你了。」
    趙國強道:「你查這東西幹什麼?」
    張揚道:「暫時保密。」
    向來老成持重的趙國強很少見的來了一句:「那襯衫是不是你的?」
    張大官人支支吾吾道:「這事兒跟你好像沒多大關係吧?」
    趙國強道:「要不要我幫你查查指紋庫?可樂罐上面留有指紋,也許我能夠在信息庫中找到所有者。」
    張大官人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麻煩你了,國強,這事兒你就當沒發生過,我先走了。」
    張大官人匆匆逃走,開著他的坐地虎剛剛離開了公安局,那邊就接到了喬夢媛的電話:「張揚,元和幸子到北港了,方便的話,你去金色海灣跟她見個面。」
    張揚道:「你來不來?」
    喬夢媛嗯了一聲道:「不去了,累死了,我還在睡呢,都怪你。」
    張大官人會心一笑,想把剛才的發現告訴喬夢媛,可話到唇邊又嚥了回去,這事兒還是別解釋了,越解釋越糊塗,到底那天晚上和自己上床的那個是誰呢?
    元和幸子帶著白色鴨舌帽,穿著黑白方格的上裝,白色西褲靜靜坐在金色港灣的屋頂花園內,正午的陽光非常強烈,人們大都進入了遮陽傘下,唯獨她一個人坐在陽光下,陪伴她的只有她腳下傾斜的身影。
    一道身影遮住了她面前的陽光,元和幸子因此而抬起頭來,望著張揚挺拔的身軀,雖然他的面孔背著光,可是他的笑容依然燦爛。
    元和幸子淡淡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問話的時候,她已經想到了原因。
    張揚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我們這些國家幹部,嗅覺是非常敏銳的,我聞著你的味道就過來了。」
    元和幸子禁不住銀鈴般笑了起來,一雙湖水般清澈的明眸隨之蕩漾起來:「很少有人這樣說自己的,你不怕別人說你是……」話沒說完她又笑了起來。
    張大官人望著她的笑顏,整個人又癡在那裡。
    元和幸子因為他的目光笑容忽然收斂了,她知道張揚為什麼這樣看自己,絕非是因為她,而是因為顧佳彤。
    張揚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道:「對不起。」
    元和幸子道:「面對一個人,腦子裡想著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的確是很不禮貌的事情。」
    張大官人道:「你介意?」
    元和幸子端起潔白細膩的骨瓷茶盞,抿了口清心淡雅的下午茶道:「介意!」
    侍者為張揚送上一杯天目湖白茶,一顆顆嫩芽沉澱在杯底,張揚抿了口茶,強烈的陽光刺得他瞇起了雙眼:「太陽真毒,你不怕被曬黑?」
    元和幸子將茶盞放下,與托盤撞擊出悅耳的聲音,就像風鈴:「陽光是自然賜給我們的禮物,我們應當珍惜。」
    張揚望著元和幸子白嫩的幾乎能掐出水的肌膚,嘖嘖稱奇道:「天生麗質,怎麼曬也不黑。」
    元和幸子道:「有沒有意識到你已經開始跑題了。」
    張大官人笑道:「你不提醒我,我幾乎都忘了,咱們今天的主題是什麼?」
    元和幸子春蔥般的手指在茶餐邊緣輕輕敲擊了一下:「福隆港!」
    張揚道:「你現在怎麼想?」
    元和幸子道:「我們集團和貴方的合約仍在。」
    張揚道:「我並不是主動撕毀合約的一方,夫人應該知道,是貴方先提出毀約,而且你們在已經開始的建設中並沒有嚴格遵守合約上的相關規定,很多地方都不符合我們的驗收標準。」
    元和幸子道:「元和集團的法人從開始到現在都是我,元和秋直的某些言論只能代表他自己,而不可以代表集團。至於你所說的第二點,工程的建設方雖然是我們,驗收卻是由貴方負責,既然不符合你們的標準,為什麼可以驗收通過?也許你不應該將全部的責任推到我們身上。」
    張揚端起白茶喝了一口:「幸子,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成見,我也願意和你合作下去,但是在合作的過程中很多事情都是意料之外的,這次的海嘯給我們雙方都造成了一定的損失,是壞事,同時也而是好事,從某種意義上它做出了一次檢驗,事實證明,元和集團的設計和施工並不符合我們的要求。」
    張揚又喝了口茶道:「雖然我們已經走上了錯誤的道路,還好走得不算太遠,還來得及回頭。」
    元和幸子道:「誰該為此付出代價呢?難道是我們嗎?」
    張揚道:「我承認,在這件事上雙方都有責任。」
    「道歉和檢討並不能補償我們所蒙受的損失!」元和幸子的表情中寫滿了不悅。
    張揚道:「你有什麼要求?說出來,我可以考慮。」
    元和幸子道:「我要求你們繼續履行合同!」
    張揚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我辦不到,元和秋直主動提出解約,我們經過慎重考慮之後表示同意。」
    元和幸子道:「他根本代表不了集團!還說什麼歡迎外來投資,為投資商創造最好的政策和便利條件,根本是空口白話,身為市委書記你不感到慚愧嗎?」
    張揚道:「我們國家雖然歡迎外來投資,可並不是不加選擇的,幸子,有些話我並不想說得太明白,元和集團依靠什麼起家,你應該比我要清楚得多。」
    元和幸子冷冷道:「按照你的邏輯,凡是犯過錯的人都不應該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抱歉,我國對於外來投資有著嚴格的規定,我們之間的合作注定無法繼續下去。」
    元和幸子道:「只怕不僅僅是這個理由吧!」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