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楊大元暗自算了一筆賬,這裡有五十多個人,如果有一半人成功發動了五個網友發帖,那就有一兩百人發帖,如果其中有一半人發帖十個以上,那可能會超過一千帖。這些人全都是義務勞動者,根本不需要付一分錢。一帖節約二百元,一千帖,就是二十萬。再加上其他的發帖和跟帖,從一百萬里支出二十五萬到三十萬,無論是歐陽佟還是江南煙草,都不會太過計較,這筆錢,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自己的腰包,等於公司才開始,自己就大賺了一筆。
半個小時後,所有人都走了,兩個房間空了下來。吳小姐跟著楊大元走進另一個房間,楊大元立即將吳小姐抱了起來,在房間裡轉圈子。吳小姐覺得楊大元從沒有這麼瘋狂過,今天如此興奮,一定有原因,便說,你怎麼了?吃了興奮劑?楊大元說,比吃了興奮劑還過癮,公司賺錢了。吳小姐瞪大了眼睛,說,你沒發燒吧?公司還沒有開始呢,怎麼就賺錢了?楊大元說,公司剛剛接了一筆活兒,一百萬。吳小姐興奮地說,真的?楊大元將情況對她說了,吳小姐也非常高興,問他這筆活可以賺多少。他說,現在還不清楚,但至少10%應該沒問題吧。其實,他心裡所想,應該可以賺三十萬甚至更多。假如能賺三十萬,他佔19%,就有差不多六萬,他再從費用中擠出部分,自己弄個三十萬,應該問題不大。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一天賺三十萬更美妙的?
吳小姐也興奮起來,說,祝賀你。主動抱了他,然後吻他。他迅速有了反應,便將她抱起來,往床上一扔,開始脫她的衣服。
做完了功課,恰好電話響起。楊大元接了電話,然後叫吳小姐去商業中心拿傳真。
楊大元看過傳真號碼,是從北京發來的。他這才知道,難怪歐陽佟沒有立即將名單給他,原來,他也是通過朋友要來的。這份名單,就是一份網絡界的聯絡圖,非常重要。他開始按照名單打電話。自報家門的時候,他覺得說自己是博億文化傳播公司的老總,缺乏公信力,便又給自己多安了一個身份,說,我是江南日報社博億文化傳播公司楊總。一下子將博億公司和江南日報社掛靠了,公信力自然就不一樣。對方一聽,肅然起敬,說,哦,楊總,你有什麼事嗎?楊大元說,是這樣,我們想在你管理的BBS上發一點宣傳性文章,不知有什麼條件?對方立即以為是發廣告,便說,這件事要與廣告部聯繫。楊大元便說,這不是廣告,而是BBS上的帖子,由你來組織網友討論,需要什麼樣的費用,你可以告訴我,並且把你的賬號告訴我。對方便說,發一篇主題帖子,五百元,符合要求的跟帖,每跟一帖五元,如果需要點擊率,每一千點,十元。楊大元說,老兄,你這是在應付外行嘛,哪裡有這麼貴?對方說,既然你知道行情,那你說多少?楊大元說,按你的價打個四折。對方聽了這話,多半知道他確實懂行,便改口說,四折就四折吧。你具體有些什麼要求?
楊大元的要求很簡單,第一,要他本人署名或者該BBS知名網友署名的帖子才有效,別人的無效。每篇帖子二百元,另外每篇帖子給他本人五十元。預付五百元,其餘的見帖子付錢。第二,帖子的內容就是針對網上熱炒林飛代言江南實業的負面新聞所做的還擊。可以是正面攻擊那些發帖者的,可以是為林飛和江南實業辯解的,也可以是正面宣傳林飛和江南實業集團的,當然,既不正面也不負面的也可以,唯獨不能是負面的。如果有負面的帖子,一定要刪掉。
楊大元打電話,吳小姐就記錄,比如答應對方的報酬數目、對方的賬號等。
下午,江南煙草的錢已經到賬了,只不過暫時還不能支取。楊大元自己的賬上已經沒有錢了,他只好問吳小姐,你那裡有沒有錢?如果有,先墊一下,把這幾筆預付款先給付了。吳小姐說,我那裡大概還有三千塊。楊大元說,那就先把錢借給我,過兩天我再還給你。吳小姐說,全借給你呀?那我這個月就沒有生活費了。楊大元說,你怕什麼?我們的賬上已經有了一百萬。這筆錢明天就可以支取,我就給你預付這個月的工資,預付兩個月也行。吳小姐還是不幹,說,你把我的風險抵押金免了。
這又是楊大元打的小九九。他當著歐陽佟的面說,自己可以投入公司五十萬元,其實,他手裡一分錢也沒有,最近一段時間開辦公司,需要很大的投入,他是能欠的欠,萬一不能欠的,就借。到現在為止,他將所有辦法全都用盡了,公司才剛剛起步,他哪裡還有錢呢?所以,他才急於招工。現在大學生就業是個大難題,畢業就等於失業,對於那些年輕的大學生來說,能夠找到一份工作,已經實屬不易。他決定好好利用這一點,但凡被博億公司錄用者,均需繳納三萬元的風險抵押金。這筆錢,只要在公司工作三年後公司就會全數退還。三年之內,如果被公司辭退,只要沒有給公司造成重大損失,同樣退還,如果給公司造成了損失,那就對不起,從中扣除。
楊大元的計劃是,招十五個人左右,風險抵押金就有四十五萬,再在其他方面佔一點,他的股本就解決了。今天遇到這筆生意,自己又可以賺大約三十萬元。這就等於說,他一分錢沒掏,不僅佔了19%的股本,還賺了三十萬,這樣的生意太爽了,他怎麼可能不高興?
楊大元其實早就知道,吳小姐根本拿不出這筆風險抵押金,最終還可能是他拿。既然如此,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便說,好,給你免了。不過,這件事你得保密,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否則,大家都要我免,我就得去跳樓了。
吳小姐在他的臉上嘬了一口,說,你真好。放心吧,我有數。
當天晚上,歐陽佟和王禺丹乘最後一個航班飛往北京。
江南煙草是大型國企,在北京有辦事處。王禺丹既沒有住辦事處,也沒有要辦事處的車,而是和歐陽佟一起打車去了長城飯店。早有辦事處的人辦好了登記手續,他們拿了鑰匙牌,便直接上房間了。
進入房間之前,王禺丹問歐陽佟,你吃飯沒有?要不要再去吃點?歐陽佟說,你是說午餐還是晚餐?王禺丹頗有些吃驚,說,你該不會說,你連午餐都還沒吃吧?歐陽佟說,你答對了。王禺丹再一次吃驚了,說,你這傢伙,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吧,怎麼連午餐都沒吃?歐陽佟說,還不是被你害的?王禺丹大叫冤枉,說,跟我有什麼關係?歐陽佟說,不都是為你的事嗎?我一直忙到登機,別說飯,水都沒顧上喝一口。其實,歐陽佟吃過午餐了,只是晚餐沒吃倒是真的。為了取得王禺丹的好感,他當然要用點兒手段。
面對歐陽佟,王禺丹渾身上下充滿了母性,對他說,那好,我們洗一下,然後出去吃飯。
洗過澡,歐陽佟按照習慣,在房間裡灑上古龍水。這件工作,他做得很仔細,不僅灑在空氣裡,也包括床單上、枕頭上以及廁所裡。他習慣於房間裡的香水永遠保持相對的濃度。幹完這件事,穿好衣服,電話恰好響起,王禺丹問他好了沒有,他說,好了,可以走了。掛斷電話出門,來到隔壁,王禺丹正好開門。北京的秋天已經有點寒意,王禺丹多加了一件外套,是那種寬大型的,穿在她的身上,越發顯得飄逸。王禺丹說,走吧。歐陽佟卻不走,而是看著她說,哇,越來越迷人了。來,讓我一親芳澤。說著,伸開雙臂就去抱她。王禺丹原本是往門外走,也等於是向他面前走,結果就有點投懷送抱的感覺,被他一把抱在懷裡。王禺丹不掙扎,很自然地讓他抱了一下,然後要分開。他卻不讓,說急什麼,讓我做個夢再說。說著,便將臉貼上了她的臉。她讓他貼了一下,在他的唇去尋找她的唇時,及時地避開了,說,你不餓呀?走吧。
王禺丹在前面走,他便在後面跟著,將鑰匙牌抽出來,順手將門帶上。王禺丹並不看他,領頭向前走。電梯門打開,進電梯之前,他伸出手,輕輕攬了她的腰,將她扶進去。這個動作顯得很紳士,她並沒有拒絕。
汽車是辦事處早停在這裡的,他們不知道停車位,王禺丹將鑰匙交給侍者,他們站在門口等。王禺丹問歐陽佟,你覺得我們明天從哪裡入手比較好?歐陽佟說,我現在餓得要命,沒法思考。王禺丹說,一點誠意都沒有。歐陽佟應道,我怎麼沒誠意了?都跟你從雍州跑到北京了,還沒有誠意?王禺丹說,如果你面前站的是個美女,你也這樣敷衍嗎?歐陽佟說,你不是美女?他拉著她向外走,說,要不要我問一問大家?恰好汽車過來了,歐陽佟打開後車門,將王禺丹塞了進去,自己坐進了駕駛室。
王禺丹說,你不是餓壞了嗎?還有力氣開車不?歐陽佟說,前面有美食,身邊有美女,我動力大得很。王禺丹說,你身邊有美女?我怎麼只看到空座位?歐陽佟說,哎,沒辦法,我這種三等殘廢,美女怎麼看得上?所以,美女坐到後面去了。歐陽佟啟動了汽車,王禺丹問他,你熟悉北京嗎?他說,還真不太熟。不過不要緊,我當司機,你當嚮導嘛。王禺丹說,我坐在後面,還怎麼向怎麼導?你停下來,還是我來開車吧。歐陽佟說,你就給我這一次為你服務的機會好不好?要不這樣,你坐前面來。
王禺丹每年有大量的時間待在北京,熟悉程度不亞於雍州,北京稍有點名氣的餐館,她都吃過,有些甚至很熟。她將他帶到了一家口味相當不錯的餐館,要了小單間。兩人坐下來,歐陽佟便拿話挑逗她,說,你看我們像不像一對夫妻?王禺丹說,像母子倆。歐陽佟說,不對。王禺丹問,那像什麼?他說,像一對偷情的情人。王禺丹嗔怒地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吃過飯,王禺丹問他,是不是要給你安排點活動?
歐陽佟說,不必了,現在我吃飽了,有力氣了,我們可以回去討論一下明天的安排。
回到酒店,已經十二點。歐陽佟的房間在外面,先到。他開門的時候,王禺丹說,去我那邊?歐陽佟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在我這裡吧。他的房間裡灑了香水,據說,香水有催情作用,他要好好利用。
王禺丹說,就算是狗窩,又不是你的。話雖這樣說,卻也沒有拒絕,跟著他往裡走,可剛走了兩步,便用手在鼻子前扇著,說,熏死人,還是去我那裡吧。歐陽佟說,只聽說男人有不喜歡香水味的,從沒聽說女人不喜歡的。再說,你好像也灑了香水嘛。說著,轉過身,湊在她面前聞了聞。王禺丹說,但不會像你這樣吧,香味那麼濃。歐陽佟說,你是含苞待放,自然是淡淡的雅香,我嘛,是心花怒放,自然就濃了。
也不知這句話讓王禺丹想到了什麼,竟然哈哈大笑。在歐陽佟的印象中,王禺丹一直都笑得很優雅,今晚第一次見她笑得很放肆,十分好奇,問她,什麼事值得你笑得這麼無所顧忌?王禺丹竟然露出點小女兒態,說,不告訴你。
歐陽佟扶著她,讓她在沙發上坐下,又問她,要不要喝茶?她說,不喝,白開水就行。他說,怎麼啦?怕太興奮了?她說,是,喝了茶晚上睡不著。歐陽佟說,那不正好嗎?她問,好什麼?他說,我們一起興奮呀。王禺丹輕輕推了他一下,說,坐下吧,我們好好說話。
歐陽佟果然聽話地坐下,說,我想過了,明天早晨,你留在酒店,我去體育總局。
王禺丹說,為什麼?你有把握?
歐陽佟說,我請我的一個同學一起去,他是新華社的實權派,副廳級。我已經問過了,他和國家體育總局幾個領導關係還過得去,至少是彼此熟悉。由他出面,將那些人約出來吃飯。他們不會不賞面子吧?至於他們出來之後,就是你的事,我插不上手了。
王禺丹說,這個沒問題,我們北京辦事處的這些人,就是專門搞接待的,他們有經驗。問題是,你和你的同學,真能把他們拉出來嗎?
歐陽佟說,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就算是綁架,我也要將他們綁出來。
王禺丹站起來說,那好,就這樣說定了,我們明天分頭行動。現在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說著,便向門口走。
歐陽佟說,怎麼,就這麼走了?
王禺丹停住,問他,還有事?歐陽佟說,該有個告別儀式吧?王禺丹問,什麼儀式?歐陽佟不說,而是伸開雙臂,迎向她。王禺丹也不拒絕,伸開雙臂,和他輕輕抱了抱,然後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準備鬆開。歐陽佟卻突然用力,一把將她抱起。她沒料到會這樣,壓抑地驚叫了一聲。歐陽佟將她放倒在床上,自己迅速壓了上去,讓自己的嘴去尋找她的唇。她的頭擺動著,說,你幹什麼?我是你姐。他說,什麼嘛,你是女人我是男人。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放棄了,張開了嘴,他便乘虛而入。
王禺丹穿好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間,歐陽佟卻躺在自己的床上發呆。他很想回味一下剛才的感覺,卻又發現,這事兒實在沒有什麼好回味的,甚至覺得有些無趣。轉而再想,往後需要她照顧自己的公司,這恐怕是最便捷的通道。如此一來,倒也釋然,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歐陽佟來到新華社,老同學正在辦公室裡等他。他的辦公室裡只有兩個人,另一位是個年輕漂亮的女性,歐陽佟最初還誤以為是老同學的女朋友,轉而一想,應該不像,在北京這種地方,官員們大概不敢像在下面那般放肆,怎麼敢將女朋友叫到辦公室裡?後來才搞清楚,她是跑線的記者,和體育總局上上下下關係很熟,進入體育總局幾位領導的門,比進新華社領導的門容易得多。
有了這名女記者出面,事情辦起來就異常容易。如果哪位領導稍有猶豫,她便伸出玉腕,半真半假半嗔半怒去拖,還說,這是她領導交下來的任務,如果不完成,領導要開除她的。結果,那人自然就答應了。
坐上飯桌,兩杯茅台下肚,氣氛就活躍起來。期間,也有人提出疑問,林飛的身份太特殊了,有史以來,中國也就出了這麼一個人,眼下網絡的大討論,就很能說明這一點。如果全國反對的聲音太強烈,體育總局恐怕不能做這個罪人。
歐陽佟明白了,體育總局不是不答應此事,只是擔心全國的輿論。他當即說,這件事,你們不必擔心。第一,輿論方面,江南煙草自然會考慮到,不會給體育總局製造麻煩。至於林飛健康向上的形象和江南煙草的毒品形象之間的衝突,他認為這不算是一件事。煙草是不能做廣告的,所以,林飛要宣傳的,並不是煙草,而是企業文化。江南煙草的企業文化是什麼?一樣是健康向上,追求卓越。從這一點上說,兩者並不相悖。除了這些之外,歐陽佟覺得,還有一個極其關鍵的因素,是體育總局不得不考慮的。哪個因素?那就是體育明星做廣告是國際趨勢,中國不可能例外。國家體育總局無論採取什麼樣的強硬行動,都無法阻止。既然無法阻止,那麼,體育總局又何必當這個惡人?為什麼不能換一個角度,從正面加以疏導?
這話讓體育總局的領導興趣大增。有人問,怎麼疏導?
歐陽佟說,其實,說出來很簡單,體育總局只要把握兩點。第一,體育明星那不是普通的明星,而是國星,所以,體育明星的廣告價格,絕對不能比影視明星低。第二,體育總局既然抱著這些黃金資源,自然不能捧著金飯碗要飯,但凡體育明星做廣告,體育總局要參與要干預,自然也要分得一部分收益。
果然,體育總局的領導被歐陽佟的話攪動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有利在前,誰不動心?至少,這些錢可以不必入賬不必經過審計,說不準是一筆灰色收入,大家都可以從中得到好處。更為關鍵的一點,手裡有那麼多奧運冠軍世界冠軍,如此之大的一筆資源,不好好利用一番,確實是大浪費。
歐陽佟接著說,現在也不是沒有體育明星做廣告。當然,大多是退役的體育明星。今天,談林飛代言一事,之所以比較敏感,有兩個難題,一個是代言的是煙草廣告,表面上看,與林飛的正面形象有衝突。另一方面,現役運動員做廣告,似乎還沒有先例。沒有先例不等於不能破例。現在那些退役運動員做廣告,價格非常低,這實際上損害了運動員在國人心目中的形象。一個運動員的廣告價格,竟然只有影視明星的三分之一,這太不正常了。他認為,國家體育總局所要考慮的,不是運動員做不做廣告的問題,而是對運動員的廣告價格進行合理定位的問題。
說一千道一萬,國家體育總局考慮的,不外兩點,第一,他們個人的仕途是否因此受到影響。第二,自己能有什麼好處。既然與此相關的負面宣傳,由江南煙草想辦法扭轉,加上林飛做廣告確實也是個人行為,與國家體育總局的關係不是太大,政治方面,自然也就不需要考慮了。
表面上,歐陽佟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體育總局的諸位領導,實際上,他們的出現,解決了這些體育總局官員們的後顧之憂。因此,事情便極其順利,幾位領導均表示,將不再過問合同的事,充分尊重林飛個人的選擇。
離開時,王禺丹為他們每人準備了一隻禮品袋。歐陽佟能猜到的是每隻袋子裡有兩條極品江南香煙,市場價格五千元。但這肯定不是全部,此外還有些什麼,歐陽佟實在猜不出來。
7
省廣電局或者省電視台與北京方面的業務聯繫是非常緊密的,幾乎天天都有人“跑部進京”,歐陽佟雖然相當於副台長,可畢竟是業務幹部,進京的機會並不多,除非是陪同領導或者是有重要採訪任務。陪同領導或者有重大採訪任務時不自由,想和自己的一些私人關係聯絡一下感情,時間和經濟上都受局限。
這次是隨王禺丹一起進京,事情辦得順利,加上以後自己要開公司,說不準什麼時候會用到北京的關係,歐陽佟便想趁著這個機會,約見一下北京的同學朋友。
在北京走關係是需要錢的,歐陽佟那點錢,根本不夠在北京活動,這也是他在北京走動不多的重要原因。此次和王禺丹一同進京,他準備將王禺丹的權力好好利用一番,所以,送走體育總局的人之後,他便和王禺丹商量。他問王禺丹,你下一步怎麼安排?王禺丹說,我可能還要留幾天,辦幾件事,你呢?什麼時候回去,我讓人幫你辦票。歐陽佟說,他有些老同學在北京,想見一見。王禺丹問,需要我幫你安排嗎?歐陽佟之所以這樣說,就是希望她幫自己安排,但不好直接說,而是轉了個彎,說,其實,有幾個人,你值得見一見。王禺丹作為著名企業家、人大代表,在北京的關係很多,而且身份也都非常特殊。她並不相信歐陽佟有什麼特別的關係,便說,你和同學見面,我就不參加了吧。
歐陽佟說,我有個同班同學,是某辦的大秘。怎麼見他,你替我安排一下。
聽了這話,王禺丹瞪大了眼睛,說,你是說武蒙?
歐陽佟說,是啊,你認識他?
王禺丹擺了擺頭。她之所以知道武蒙,是因為上次和邱萍一起進京。那次,邱萍就想動用武蒙的關係找體育總局,但武蒙沒有時間。王禺丹只以為武蒙是邱萍的關係,因為武蒙並沒有見邱萍,她便以為,只是邱萍在工作中建立的關係,其實並沒有太深交情。現在聽歐陽佟一說,才知道這條線的源頭。
武蒙在歐陽佟的同學中職位不是最高,但地位最顯赫。他的工作單位是某中央首長辦公室。相當級別的領導,身邊有一個龐大的秘書班子,名義上,這些班子由中央書記處直接領導,但因為具體是替某位領導服務,因此,人們習慣地稱為某辦,相當於國民黨時期的侍從室。這間特殊的辦公室,往往又下分很多部門,比如警衛組、文秘組、生活組等。真正意義上的秘書,共有三位,一位是警衛組的負責人,一位是文秘組的負責人,另一位就是首長的生活秘書,再加上專職司機,便構成了首長身邊最重要的四人核心成員。
這種結構,古代就已經形成,比如《康熙微服私訪記》裡面,康熙皇帝出巡,身邊總是有三個人,紀曉嵐、法印、三德子。這裡面,紀曉嵐是康熙的文職秘書,三德子是康熙的生活秘書,法印就是康熙的安全警衛。到了當代,三駕馬車又另加一駕,那就是專職司機。四個人中,行政級別上文秘和警衛最高,負責文秘的,至少也是副廳級,也可能是副部級。而警衛則變化較大,比如首長出訪的時候,身邊擔任警衛的往往是公安部副部長或者將軍。生活秘書和司機的職位就低得多。但是,生活秘書和司機因為最接近首長的私生活,與首長的私人感情更深一層,所以與首長的私人關係更緊密一些。相反,文秘和警衛與首長的關係更工作化一些。武蒙就是首長的生活秘書。
王禺丹很想爭取下一任雍州市長,有了武蒙這種關係,只要他肯出面給江南省委書記趙德良打聲招呼,事情肯定辦成。所以,聽說武蒙是歐陽佟的老同學,王禺丹頓時眼前一亮,說,你約吧,其他的事,我來安排,是在釣魚台國賓館還是其他地方,看他方便。
武蒙這種身份的人,自然要低調,不肯在釣魚台國賓館這種地方招搖,地點是他選的,四環外的一傢俬房菜館,時間是第二天中午。
歐陽佟放下電話,王禺丹便給辦事處打電話,命令他們立即將那間私房菜館最好的包間訂下來,並且訂下最好的菜,做好後,將菜單告訴她。接下來,王禺丹便問歐陽佟,有這麼好的關係,你怎麼不利用?歐陽佟有點莫名其妙,說,怎麼利用?王禺丹說,為了一個副台長,你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江南省亂撞,分明是做無用功嘛。如果讓武蒙出面,事情早解決了。歐陽佟說,如果是替別人辦事沒問題,只要是自己的事,我開不了這個口。王禺丹說,說你情商低嘛,這種事,需要你開口嗎?歐陽佟說,不開口,人家怎麼知道我要辦什麼事?
王禺丹點了一下歐陽佟的腦袋,說,我真恨不得將你這裡撬開,看一看裡面到底是怎麼長的。你想一想,武蒙是中央首長的大秘,有多少人想認識他卻又苦於無門可入?別說是丁應平希望與他有私人情誼,就算是趙德良,一樣希望與他有私人情誼吧。你只要找一個機會,向丁應平透露,你和武蒙是同班同學這件事情,我敢保證,丁應平就會想方設法帶你來北京見武蒙。只要他們見了面,一切都不用你說,也不需要武蒙暗示,丁應平就會將你的事情解決好。歐陽佟還有些不相信,說,就這麼簡單?王禺丹說,你以為官場很複雜嗎?我告訴你,有時候,事情它就是這麼簡單。
歐陽佟略想了想,覺得王禺丹所說有一定道理,畢竟,她屬於官員系列,對官場比自己熟悉得多。他說,那我現在給丁部長打電話,讓他明天過來,怎麼樣?王禺丹說,你啊,說你情商低,還是高估了你,你簡直是一點情商都沒有。這種事,做得太刻意了,反而弄擰了。你可以給丁應平打個電話,問一下他在哪裡,如果恰好在北京,那就順便提一下。如果不在,就不要提這件事了。
歐陽佟立即撥打了董紹先的手機。為了告訴董紹先自己在北京,他故意用的是房間的座機。一開口,董紹先便聽出是歐陽佟,說,你這隻豬,臭在雍州還不夠,還要臭到北京去?歐陽佟說,難道你也在北京,所以聞到臭了?董紹先說,我沒那麼好的福氣,我在雍州。說吧,什麼事?歐陽佟說,在雍州就算了。我原想,你如果在北京,就介紹個朋友讓你認識。董紹先說,你那些垃圾,除了豬還是豬,我才不想被污染。歐陽佟說,這可是個特別的朋友,和你一樣,是大秘,不過,不是一般的大秘。是某辦的大秘。
說過這句話後,董紹先那邊好一會兒沒聲音,他顯然在思考這條信息,並且從記憶庫中提取所有與這條信息有關的其他信息。歐陽佟能夠想像,在這一瞬間董紹先的大腦進行了怎樣的鏈接。某辦的大秘這一信息,他不需要太多消化,而是迅速將自己所知某辦的重要人員在腦中搜索一番,然後確定了一個人,這個人畢業於復旦新聞系。董紹先說,武蒙?他是你的同學?歐陽佟說,我們是上下鋪。董紹先說,你和他約好了嗎?什麼時候?歐陽佟說,明天中午。董紹先說,別關手機,我一會兒和你聯繫。便掛斷了電話。
歐陽佟將電話掛上,王禺丹便說,看起來,你的情商不差呀。怎麼有時候就短路?歐陽佟並不完全明白她的話,說,你為什麼這樣說?王禺丹說,如果我估計不錯,丁應平今天晚上就會飛來北京。而且,你的事成了。歐陽佟不相信,說,真的?這麼簡單?王禺丹說,剛才聽你和董秘打電話,我以為你是個高手,可聽了你這句話,我又覺得你是個笨蛋。你到底是真的笨蛋還是天才?歐陽佟還是不明白。王禺丹便向他解釋,丁應平肯定曾經動過心思結交首長,可是苦於沒有門路。她可以肯定,丁應平一定打過武蒙的主意,同樣是沒有成功,這件事,董紹先是很清楚的。歐陽佟如果將這一關係直接告訴丁應平,事情就太直接了,而是轉了個彎,說是要介紹武蒙讓董紹先認識,等於間接地向丁應平傳遞了這一消息。此時,董紹先一定是將這一消息告訴了丁應平。而丁應平恰好希望與武蒙結交,自然會推掉手中一切,趕到北京來赴會。
歐陽佟恍然大悟,原來,世上有些事,確實是可以異常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