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六章 請辭
兩人進來時看到馮玉琴坐在曾毅的病床邊,都是吃驚不已,雖然大家都知道曾毅在方南國心裡很有份量,但親眼看到馮玉琴一大早來看望曾毅,則又是另外一種感受了,這何止是很有份量,馮玉琴分明就沒有把曾毅當做外人。
「馮廳長!」杜若急忙上前,抬手敬禮。
馮玉琴並沒有什麼好臉色,道:「杜局長,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傷者的?」
杜若尷尬地把手放下,對病床上的曾毅關切問道:「曾毅,你怎麼樣,嚴重不嚴重?」
曾毅背著馮玉琴,朝杜若打了個眼色,示意自己沒有大礙。
「已經躺在床上下不來地,算不算嚴重!你還想有多嚴重!」馮玉琴此時沉聲問道。
杜若的後背就有點冒汗,道:「這都是我的失職,是我這個公安局長沒有把工作做好,才導致曾毅被歹徒襲擊受傷,我很慚愧!」看馮玉琴沒什麼表情,杜若又道:「經過我們警方的連夜審訊偵破,這起案件已經基本調查清楚,現在我就把詳細的情況,向馮廳長您匯報一下。」
馮玉琴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你愛匯報不匯報。
杜若就道:「昨夜襲擊曾毅的歹徒,共一十四名,目前已經被我們警方全部控制,領頭的人叫做王達勇。經過審訊調查,王達勇承認襲擊曾毅是受人指使,指使王達勇、並向王達勇提供曾毅行蹤線索的人,叫做胡三家。」
曾毅有點意外,胡三家上次因為警民對峙的事被抓了起來,現在不是應該待在看守所嗎?
「胡三家,男,二十七歲,白陽市高新園區東胡村人,跟王達勇認識多年。」杜若接著匯報,道:「根據王達勇的交代,就在前不久,胡三家用自己的養豬場去敲詐勒索當地企業、搞警民對峙,被白陽警方拘留調查,他的養豬場也被高新園區管委會下令強拆,胡三家因此對曾毅懷恨在心。昨天胡三家被釋放回家,跟王達勇喝過酒,酒桌上還揚言要報復曾毅。昨晚八時許,王達勇接到胡三家的電話,說是曾毅在江濱公園,要王達勇幫忙教訓,隨即王達勇帶人持械前往江濱公園,伺機襲擊曾毅。」
馮玉琴聽完之後,惱怒至極,道:「先搞警民對峙,再向國家公職人員尋仇,好啊,這是多大的膽子啊!」是誰給胡三家撐的腰,馮玉琴的潛台詞呼之欲出。
杜若又道:「在警備區湯處長的配合下,我們連夜進入東胡村抓人,不過並沒有找到胡三家。目前我們已經下發了通緝令,相信胡三家很快就會落網。」
馮玉琴更為生氣,說了這麼多,最後卻沒有抓到人,那你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她一拍床邊的扶手,道:「這種窮凶極惡的人,為什麼會如此輕易就把他重新放入社會!我倒要去問一問白陽市的那些領導,看他們如何解釋!」
杜若沒有回答,這是白陽警方的事,自己不方便說什麼!曾毅受傷的事,方南國肯定是要過問的,杜若現在向馮玉琴這麼匯報,就是要把責任分清楚,事情雖然發生在榮城,但根子卻在白陽,他可不想平白無故挨了方老闆的板子。
馮玉琴聽了杜若的匯報,一刻都坐不住了,一個地痞無賴,就敢隨意對國家公職人員進行打擊報復、惡意尋仇,這白陽市的領導,平時都是幹什麼吃的,這還是不是黨領導下的太平盛世了!
「曾毅,你就在這裡躺著,給我好好地休息!」馮玉琴沉著臉,「省裡派你到白陽市,是去參加工作的,而不是去送命的!」說完,馮玉琴領著秘書,氣勢洶洶地出了病房,不讓任何人相送。
杜若鬆了口氣,馮玉琴的怒火終於從自己頭上,轉到白陽市去了。
「杜局,你這也太不厚道了,我看白陽市的領導,這次要恨死你了。」湯衛國笑著。
杜若不接這一茬,心道換了是你,肯定也會這麼做的,這次受傷的要是別人,我還能替白陽市遮掩一二,可曾毅受傷,那就是通天的事,豈是我想遮掩就能遮掩過去的。
曾毅此時問道:「杜局,昨天的事,真是胡三家指使的?」
杜若點點頭,道:「王達勇是這麼交代的!不過,現在胡三家還沒有落網,這事就不能著急下結論。」
湯衛國也道:「胡三家是知道曾毅身份的,他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我們第一時間就控制了東胡村,可胡三家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杜若神色凝重,對曾毅道:「在沒有抓住胡三家之前,你還是要多加小心!」
「小心個蛋!」湯衛國一聽就不爽,道:「難道還要我們自己縮著腦袋做烏龜!」
杜若直搖頭,跟湯衛國這種粗人真是沒辦法好好講話,我只是小心提醒曾毅,也沒說不盡心盡力去抓胡三家嘛,他道:「你們先聊著,我去打個電話!」
湯衛國就在屋裡找地方坐下,向曾毅講著昨晚的事情。
白陽市市委書記廖天華,此時正在向秘書長李建新交代著一些工作上的安排,然後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抬眼一看,廖天華就對李建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迅速拿起桌上的一部紅色電話,伴隨著提起電話的動作,廖天華也站了起來,換上一副熱情飽滿的語氣,道:「方書記您好,我是廖天華。」
對面的李建新也慌忙站了起來,南江省能有幾個方書記啊,除了一號大老闆方南國,誰能讓廖書記如此這般表現。
以李建新多年的經驗,一般上級領導主動打來電話,都不會是什麼好事。李建新就想走,免得一會尷尬,可廖天華注意力此時全在聽電話上,根本看不到他的眼色,他只好站著不動,果然,電話裡傳來方南國威嚴的聲音:「廖天華,你這個市委書記,究竟還能不能幹好!你要是幹不好,就自己向省委請辭,我讓能幹好的人去幹!」
一句話,就把滿面笑容的廖天華,頓時驚得渾身直冒冷汗、口乾舌燥、大腦都有些短路。我的天,下面這些不長眼的王八蛋,到底又給老子惹出了什麼亂子,竟然能讓方老闆如此大動肝火,嚴重到都要讓自己主動請辭了。
廖天華瞥了一眼李建新,發現李建新正站在那裡,裝作是沒有聽到電話內容,他就知道也指望不上李建新了,立刻道歉道:「方書記,您消消氣!我的工作有什麼沒做好的地方,您儘管批評,我一定立刻改正……」
廖天華有些慌了神,方南國都用上了如此嚴厲的措辭,可自己卻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以至於讓大老闆如此雷霆震怒,在這一瞬間,他就把市裡最近的情況全都想了一遍,可似乎都沒有嚴重到如此地步吧。
「改正!」方南國喝問,「我們黨員幹部的姓命丟掉了,也是你廖天華一句改正就能挽回的嗎?」
廖天華直感覺喉嚨眼一陣陣發緊,一個字都無法講出來,他滿腦子就一個問題:誰的姓命丟掉了?
「廖天華,你的工作都是怎麼做的!這個白陽市,究竟是我們在黨領導下的人民專政政斧,還是黨員幹部的送命之所啊!」
廖天華渾身一顫,他這位市委書記,就是代表黨來領導白陽市的,現在方南國如此質問,就是對他工作能力的極大懷疑,這是個很不好的信號,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失去省委的信任,要靠邊站了。廖天華急忙道:「方書記,我……」
「這件事,你必須要向省委做出一個合理解釋!」方南國不容廖天華再說,就「彭」一聲掛了電話。
廖天華直愣愣在原地站了半響,喉結很困難地聳動一下,才回過神來,不行,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用實際行動,來挽回省委領導的信任!
放下電話,廖天華就神色嚴峻對李建新道:「秘書長同志,你馬上通知趙市長、還有公安局的陳志軍,讓他們立刻過來一趟,省委方書記有重要的指示!」
李建新絲毫不敢怠慢,就要出去安排這件事,這哪是有什麼重要指示,分明就是白陽市捅出大簍子了。
他還沒走出去,廖天華的秘書敲門進來了,請示道:「廖書記,公安局陳局長來了,說是有非常緊急的事情,一定要向您親自匯報。」
「讓他進來!」廖天華往辦公椅上一桌,陳志軍這麼慌張找來,看來是真出大事了。
秘書眼裡就有一絲奇怪,心道廖書記這是怎麼了,平時只要有同志過來匯報工作,廖書記必定會客客氣氣講一句:「請某某同志進來說話!」,今天很反常啊!
陳志軍快步走了進來,也不知道是因為路上走得急,還是心裡焦急,進來時一腦門的汗珠子,向廖天華抬手打了個敬禮,道:「廖書記!」
廖天華哪還有工夫務虛,直接開門見山,道:「志軍同志,別的話就不用講了,挑重點說吧。」
陳志軍一聽,就知道廖天華可能是收到一些消息了,就立刻匯報道:「昨晚十時許,高新園區的曾毅同志在榮城江濱公園,被一夥歹徒持械襲擊,身受重傷。根據榮城警方的調查,襲擊者是受高新園區東胡村村民胡三家指使,在上個月,胡三家因為拒不拆遷,敲詐勒索昭陽集團,被高新園區管委會下令強拆……」
廖天華還能保持鎮定,旁邊的李建新卻是差點腳一軟,我的媽呀,難怪方老闆會用那麼嚴重的措辭,說白陽市是黨員幹部的送命之所。
「啪!」廖天華一掌拍在桌上,放在桌上的簽字筆都飛了出去,當時氣得臉都黑了,「狂妄!囂張!無法無天!」
昨天進入東胡村行動的,是湯衛國手底下的光頭兵,根本無需向當地政斧打招呼,所以陳志軍也是在接到杜若的電話後,才知道發生了這種事。公然打擊報復國家公職人員,這種事就是放在整個南江省,乃至全國,都不多見,卻發生在了自己管轄的白陽市,陳志軍怎能不清楚這件事的姓質有多惡劣。
「這是在向我們的人民政斧挑戰!」廖天華怒不可遏,「對於這種極惡分子,公安機關必須出重拳、出鐵拳,給及堅決的打擊,將其徹底粉碎!」
「是!」陳志軍一個立正。
廖天華單手叉腰,指著陳志軍,道:「不光是這次的個案!整個白陽市,你都要給我梳理一遍,把所有可能會危害我們黨員幹部姓命的壞分子,給我揪出來、打下去,絕不留任何一個隱患,將這股不良勢頭從白陽的土地上給我連根拔起!」
「是!」陳志軍的汗又出來了,他還從沒見廖天華有如此氣急敗壞的時候呢,「我們公安機關堅決執行市委的指示,保證………」
「我不聽保證!」廖天華一甩手,道:「省委方書記給我的話,是幹不好這個市委書記就主動請辭,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完不成任務,我第一個撤了你!」
陳志軍心中一凜,終於知道廖天華為何雷霆震怒了,方老闆都要讓廖書記主動請辭了,廖書記又豈能對那些害自己丟了烏紗帽的人客氣,他就是要下台,也肯定會先把給自己捅出婁子的那些人都收拾下去。
想到這裡,陳志軍就知道廖天華這次絕不是說著玩的,是真急了,自己要是幹不出什麼成果,到時候肯定就新帳舊賬一起算了。
「請廖書記放心,請市委領導放心,我們公安機關一定會讓那些膽敢挑釁人民政斧的壞分子,見識到我們人民專政機關的威力和決心!」
廖天華訓完話,才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曾毅同志的情況,現在如何?」
陳志軍道:「還不清楚,只知道被送到了省人民醫院!」
廖天華就坐不住了,對李建新道:「秘書長同志,請你馬上安排,曾毅同志是為我們白陽市受的傷,我要親自前去醫院探望慰問。」
李建新立刻在記事本上記下,道:「還需要通知哪位市領導?」
「通知一下趙市長……」廖天華說完這句,想了一下,道:「不用準備什麼了,我們現在就出發!」
李建新就收起筆記本,道:「那我馬上去安排車子!」說完,就快步出了廖天華的辦公室。
廖天華沒有多耽擱,從桌上拿起一盒煙,就邁步朝樓下走去,陳志軍緊跟其後。
下樓的時候,廖天華顯得有些憂心忡忡,他原本是想先弄清楚曾毅的傷勢,這樣自己過去的時候心裡也有個底,可一想,就決定立即過去。曾毅是方老闆的心腹愛將,發生這種事情,已經讓方老闆很是不悅了,這時候如果自己還不能在第一時間到醫院進行探望,表明態度立場,那怕是等不到你主動請辭,就要被「請」上冷板凳了。
廖天華認為自己這不是在白擔憂,從方老闆剛才那極其嚴厲的措辭中,就知道方老闆絕不只是在說說而已。
下了樓,白陽市一號車早已停在那裡,還碰到了前來匯報工作的胡開文。
胡開文幾步搶上前,給廖天華打開車門,笑道:「廖書記,我正要向您匯報星星湖項目的最新進展呢,那我改時間再來吧!」
廖天華理都沒理,逕自就上了自己的車,他現在哪有工夫聽這事,如果曾毅的事情處理不好,星星湖項目再好,也都跟自己無關了。
胡開文一時有些愣神,怎麼回事,廖書記這是跟誰生氣呢,平時廖書記對星星湖的事可是非常關心的啊!
在愣神的工夫,陳志軍就給廖天華合上車門,然後準備到前面的警車上親自開道。
「志軍同志,你留下!」廖天華補了一句。
陳志軍就站住了腳,他知道廖天華的意思,這是要自己馬上展開行動,在全市範圍內部署一次專題嚴打。
看著廖天華的車子疾速駛出市委大院,胡開文就道:「陳局長,下面誰又惹廖書記生氣了嗎?」
陳志軍冷眼看了一眼胡開文,道:「還能有誰!胡市長,這次我可幫不上你的忙了!」說完,陳志軍也不理胡開文,警帽一戴,就進了自己的座駕,快速離去。
胡開文讓陳志軍的話給弄得七上八下,心道我有什麼忙要你幫,上次讓你把我堂侄放了,你一點都不痛快,推三阻四的,硬是給我關了快兩個月才放人,害我在一眾市領導面前丟盡了面子。
老子以後就是有什麼事,也不會找你幫忙!胡開文掉頭往回走,走了兩步,又覺著不對,陳志軍那話分明有所指,難道這次惹廖書記生氣的人,還跟自己有關?
這麼一想,胡開文就有點忐忑。
正在琢磨呢,李建新面色匆匆地走了出來,他按照廖天華的指示,給市裡其他幾位領導打過電話,正要去追上廖天華的車子。
胡開文趕緊上前,道:「秘書長,我剛才看到廖書記的車子很快地出了市委大院,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李建新看到是胡開文,就道:「上車吧!你是曾毅同志的直接領導,跟我一起去醫院看望他!」
胡開文很吃驚,道:「曾毅同志這是……,昨天我還看到他了……」
「昭陽集團的那個項目,高新園區不是強拆了一戶養豬場嗎,那人懷恨在心,昨晚持械襲擊了曾毅同志……」李建新也不想多做解釋,「先上車吧!」
胡開文在另外一邊剛拉開車門,就是眼前一黑,要不是有車門扶著,他當時就要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