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貴明的談判相當順利,僅僅兩天時間,雙方就在會議備忘錄中籤了字。只待杜林祥再與徐浩成談妥,三方即可簽署正式協議。
初戰告捷以後,杜林祥並未急著與徐浩成聯繫,而是撥通了賴敬東的電話。杜林祥與這位行事低調的資本圈大鱷,好長時間沒有聯繫了。赴港上市那一役,兩人之間的關係彷彿過山車一般,從起初的親密無間到中途反目,直至最後為了共同的利益,相逢一笑泯恩仇。
緯通成功上市,杜林祥與賴敬東都大賺了一筆。直至今日,上市公司裡也還有賴敬東的股份。每到逢年過節,杜林祥都會發去問候的短信,賴敬東卻從不回復。遇到什麼公務往來,賴敬東也是指派陳遠雄出面。杜林祥心裡明白,一輩子在騙人的賴敬東,上回結結實實讓自己騙了一回,心裡的氣還沒有消。
杜林祥客氣地問候道:「賴總,你好!在北京嗎?」
賴敬東語氣冷淡,可禮數還算周到:「是杜總呀,你好!碰巧我這幾天在外地,你有什麼事嗎?」
杜林祥說:「有點生意上的事,想來跟賴總請教。」
「請教不敢當。」賴敬東說,「杜總有什麼話,我洗耳恭聽。」
杜林祥說:「這件事在電話上說不清楚。你何時回北京,我再來專程拜訪。」
賴敬東頓了頓說:「兩天後我要去河州出差,你若是方便,我們就在河州見面吧。」
「好,恭候大駕。」杜林祥推遲了去拜會徐浩成的行程,先回河州面晤賴敬東。
杜林祥回到河州後便與賴敬東聯繫,問他乘坐哪趟航班,還慇勤地表示要去機場接機。賴敬東婉拒了杜林祥的美意,說自己在河州安頓下來後再聯繫。
直到四天之後,杜林祥才接到賴敬東的電話。賴敬東說自己在河州公務處理完畢,下午在大佛寺拜會老友。杜林祥若是有空,可以過去相見。
杜林祥知道,賴敬東與大佛寺方丈海空法師是老朋友。前幾次來河州,賴敬東都沒有下榻在豪華酒店,而是住在寺廟簡樸的客房裡。或許這一次,賴敬東依舊沒有改掉老習慣。放下電話,杜林祥便叫上莊智奇,立刻驅車趕赴大佛寺。
河州正下著大雨,郊外的山上空氣潮濕。汽車駛近大佛寺時,只見雨水順著簷角懸掛的一長串蓮花盞嘩嘩往下淌。雨中的大佛寺,更有味道了!
有些日子沒來大佛寺了,杜林祥感覺寺廟修葺得更加壯觀,香火也愈發旺盛。儘管下著雨,打著各色雨傘的遊客仍在往寺裡擠,不時掏出相機在標誌性景觀前留影。
汽車在寺廟旁的停車場停下,杜林祥與莊智奇的手機同時響起短信提示音。掏出一看,竟然是大佛寺發來的問候短信。短信裡還附有大佛寺的官方微博號與海空法師的個人微博號,並期盼收到短信的人加關注。
捏著手機,杜林祥感歎道:「這大佛寺還挺趕時髦!」
莊智奇不久前才陪友人來過大佛寺,他介紹說:「大佛寺投資了幾十萬,邀請電信公司專門建了基站。凡是進入大佛寺區域的人,都會接到歡迎短信。」
莊智奇又說:「不僅短信裡有微博賬號,寺廟的門票上也有二維碼,遊客拿手機一掃,立刻就會成為海空法師的粉絲。上回聽廟裡的僧人介紹,海空法師個人的微博號已有幾十萬粉絲,起碼在河州,算是名副其實的大V了。」
杜林祥笑而不語。他的腦海中,倒浮現出第一次與海空法師相見的情景。那時的大佛寺,連手機信號也沒有,海空法師還說,特意去電信公司疏通了關係,才在廟裡屏蔽了手機信號。如此做的目的,就是不讓紅塵俗務打攪寺內之人的清修。
然而現在,不僅進入大佛寺的人都會收到寺廟發出的短信,海空法師本人還成為河州大V。杜林祥佩服海空法師與時俱進的本事,也更加堅定自己對於海空的看法——此人的經營管理能力,遠比許多企業家還強。
小僧將杜林祥與莊智奇引到一間廂房內。屋內數人,正圍繞著書案上的一幅字評頭論足。杜林祥定睛一看,竟全是熟人。除了賴敬東與海空法師,還有洪西大學教授柯文岳、已賦閒在家的洪西日報原副總編輯馮廣,以及馮廣的舅舅,那位性格怪僻、交友甚廣的大儒趙家亮。
杜林祥笑著說:「今天咱們河州的大文化人都到齊了,我一個大老粗闖進來,實在太煞風景。」
「林祥客氣了!」柯文岳說,「剛才聽賴總說你要來,大伙都高興得不行。」
與眾人打過招呼後,杜林祥也來到書案前。只見書案上擺著一幅墨跡未乾的字,上面寫道「寓裡帥氣」,落款則是賴敬東。杜林祥拍手道:「賴總好興致,又在這裡揮毫潑墨。」
賴敬東微微一笑:「有趙老在,哪裡敢說揮毫潑墨。不過是用心寫上一幅,請他老人家指教。」
趙家亮的頭髮、鬍鬚都挺長,還是以往不修邊幅的模樣,不過臉上看著倒挺精神。他接過話茬:「老賴客氣了!上回去我家裡索字,我只當老賴是個附庸風雅之人,今天一看你這手字,真還大出所料。儘管比我還差點,但也算是不錯。」
賴敬東雙手作揖:「蒙趙老抬愛,誠惶誠恐。」
杜林祥做出一副謙遜的樣子:「不知『寓裡帥氣』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事業成功後,杜林祥難免也會出席一些風雅的場合。肚子裡沒多少墨水的杜林祥,總結出一套同文人打交道的經驗:遇見小文人,就盡量少說話,讓對方摸不著你的深淺。遇見大文人,就得不恥下問,與其在人家面前裝飽學,不如擺出好學的姿態。
「智奇,請你給杜總講一下。」賴敬東把球扔給了莊智奇。眾人都知道,以杜林祥的文化,不知道「寓裡帥氣」並不奇怪。但莊智奇號稱是杜林祥手下的頭號才子,要是他也說不上來,就不僅是自己才疏學淺,也把杜林祥的臉面折了。
所幸莊智奇沒給杜林祥丟臉,他侃侃而談說:「這四個字語出《孟子》。所謂寓寄客途上,裡藏萬種機,帥才隨處是,氣盛莫全施。就是說一個人應收斂言行,用內心的理來支配感情思想。」
柯文岳、馮廣異口同聲讚道:「莊總真是博學。」賴敬東也笑著說:「智奇說的一點也沒錯。」
趙家亮在一旁說:「蔣介石很喜歡這句話,當初專門手書一幅並將其掛在蔣經國居室的門額上。如今去浙江溪口兩蔣故里,還能看到這幅字。」
「沒錯。」賴敬東說,「起初我對這句話,並沒有多深印象。正因為有一次去溪口遊覽,看到這幅字,才喜歡起來。」
莊智奇又仔細端詳了這幅字,然後緩緩說道:「賴總的字,飄逸雋永,自帶三分仙氣。當真是字如其人。」
此語一出,屋裡竟沉寂了下來。隔了幾秒鐘,賴敬東才擺手說:「莊老弟慎言。剛才在這兒,趙老才把字如其人的論調批了個體無完膚。」
莊智奇本是個文人,對於文人之間的論辯頗有興趣。他恭敬地說道:「請教趙老,不知字如其人的說法,錯在哪裡?」
長年的酗酒抽煙,讓趙家亮的喉嚨已經沙啞,可偏偏他的中氣又很足,因此說起話來,充滿一種獨特的磁性:「宋朝的蔡京、秦檜,明朝的嚴嵩,還有『文革』中的大紅人康生,若論書法,皆可謂繼往開來的一代宗師。就說秦檜吧,他綜合前人所長自成一家,創立了一種用於印刷的字體,就是如今的細明體字。後來人們又模仿細明體字的結構、筆意,改成筆畫粗細一致、秀麗狹長的印刷字體,這就是仿細明體。可是說到人品,對秦檜之流實在不敢恭維。因此,這字如其人的說法,豈非不堪一擊?」
「字就是字,人就是人。兩者之間,沒有什麼必然聯繫。」趙家亮接著說,「說到這裡,我倒是佩服清代的乾隆皇帝。這老兒其他方面不咋的,這一點還分得清楚。」
馮廣大致已猜到自家舅舅要說什麼,便插話道:「舅舅是要說順天府貢院的典故吧?」
「正是。」趙家亮說,「清朝順天府有個貢院,懸掛的是嚴嵩題寫的匾額『至公堂』。乾隆覺得不妥,一直想把它換掉,便命滿朝書法出色的官員寫這三個大字,自己也私下寫過無數遍『至公堂』,最後發現都不如嚴嵩的字,於是仍然讓這個大奸臣的字留在了原處。」
「趙老一番話鞭辟入裡。不過我倒認為,以此便否定字如其人的說法,似有欠妥之處。」莊智奇欽佩趙家亮的學識,可自己身為文人,愛辯論較真的勁也被激發了出來。
「你有什麼道理,說說看!」趙家亮說道。
莊智奇說:「為什麼字如其人的說法屢屢落空?其實嚴嵩臨死前的委屈之言便解釋了這種誤差。他死前說道:『平生報國惟忠赤,身死從人說是非。』至死,嚴嵩依然認為自己是個正氣浩然的忠臣、君子。奸臣這種自以為正義在胸中的心態,讓他們的字看起來或雄健豪放,或清雅高潔。所謂字如其人,其實只是通過字可以看出寫字人的心理狀況,至於品行是無法從字裡顯露出來的。」
趙家亮思忖了一會兒說:「有點道理!你這後生,肚子裡也裝了不少學問。」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圍繞著書法這個議題,暢聊開去。這倒苦了胸無點墨的杜林祥,只能被晾在一邊,話都搭不上一句。末了,還是柯文岳說道:「杜總專程來拜訪賴總,一定是有重要生意談。別咱們在這兒風花雪月,卻耽誤了人家的正事。」
「對頭。」趙家亮第一個起身,「在廟裡待了幾個小時,一口酒都沒喝著,嘴裡快淡出個鳥了。我也得趕緊回家,抱著我那酒壺嘬兩口。」
趙家亮又對賴敬東說:「你這幅『寓裡帥氣』,我挺喜歡。你要不介意,我就揣回家了。」
「我的字能入趙老法眼,實在榮幸之至。」賴敬東說,「只是好不容易見著趙老,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說!」趙家亮快人快語。
賴敬東笑著說:「想請趙老贈一幅墨寶。」
「我當什麼不情之請!這點小事,好說!趕快研墨。」趙家亮爽快地答應下來。
站到書案前,趙家亮問道:「想寫點什麼?」
賴敬東說:「悉聽尊便。」
趙家亮想了想說:「今日身在大佛寺,老夫就寫一段佛經裡的話吧。」他俯下身去,一氣呵成地寫就: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好,好!」賴敬東捧起這幅字,忍不住讚道。
「字好,意也好。」一旁的海空法師說,「這幾句話,在多部佛經中都曾提到。寥寥數語,便道出了佛法的基本道理。」
莊智奇卻疑惑地說:「我記得原話有四句: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通俗理解,就是說諸佛都教導世人,莫做惡事,多行善舉。趙老為何只寫三句,卻漏掉第一句?」
趙家亮撂下毛筆:「要是寫給我自己,一定會寫全。但這幅字是送給老賴的,三句足矣。」
「願聞其詳。」賴敬東說。
趙家亮說:「老夫一介草民,只憑好惡行事,當然可以『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老賴卻是個生意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點齷齪勾當沒有,那還賺狗屁錢。其實對所有的高官富賈,我從不奢望什麼『諸惡莫作』。你們壓根也辦不到!只是壞事幹完後,也得時不時良心發現,行點普度眾生的善舉。」
趙家亮作揖告辭,轉身而去。賴敬東臉色凝重,若有所思。就連不通文墨,更不諳佛法的杜林祥,都被剛才那番話震住。是啊,混在這個圈子裡,誰能「諸惡莫作」?真要是「眾善奉行」,就算是菩薩心腸了!
眼見柯文岳、趙家亮等人離去,海空法師也知趣地離開房間。屋裡只剩下賴敬東、杜林祥、莊智奇三人,一時顯得空蕩蕩的。賴敬東呷了一口茶,緩緩說道:「杜總此行,應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只是不曉得,是『諸惡莫作』呢,還是『眾善奉行』?」
杜林祥的反應也很快,指著趙家亮留下的這幅字說:「趙老這三句話,把道理都說清楚了。」
賴敬東笑起來:「不知杜總又有什麼賺錢的生意?」
杜林祥說:「緯通上市那一單生意,中間雖然有些變故,最終咱們還是精誠合作,實現了雙贏。我替賴總算了筆賬,你投在緯通的資金,如今起碼賺了一倍多。」
賴敬東說:「這都得感謝杜總呀。不是你經營有方,我的錢恐怕早打了水漂了。」
「你過謙了。」杜林祥說,「沒有賴總的眼光與魄力,緯通在關鍵時刻拿不到那筆投資,一切都是空談。」
「現在我又有一筆生意。」杜林祥加重語氣,「賺的錢肯定更多,不知賴總是否有興趣?」
賴敬東裝出面無表情,眼睛深處卻有一絲興奮。他緩緩說:「什麼生意?說說看。」
杜林祥點燃一支煙,將自己抄底收購礦山,同時兼併重組河州信豐集團,最後通過資產置換完成借殼上市的計劃,詳細地給賴敬東說了一遍。最後,杜林祥說:「運作這個計劃,需要巨額現金流的支持。賴總是投資界的大佬,如果你願意把資金投到這個項目,對我來說無異於如虎添翼。而你,也一定會得到豐厚回報。」
賴敬東沉吟了一會兒說:「杜總如今也是家大業大,從銀行獲取貸款不是難事,為什麼還來找我合作?要知道,一旦我決定投資,那麼所期望的回報,肯定不會比銀行貸款的利息低。」
杜林祥說:「實不相瞞,一開始我也沒想來勞駕賴總。以緯通如今的實力,真要使出吃奶的勁,再加上銀行方面的貸款,似乎也能應付。」杜林祥話鋒一轉,「然而不久之前一位朋友的話,讓我改變了主意。運作這個計劃,籌集的資金絕不能只是『應付』,而要彈藥充足、兵強馬壯。此外,銀行貸款的風險太高。我不可能告訴銀行,貸這麼多錢的真實用途。只能用其他名目,把錢先貸出來,接著再投入這單生意。要是銀行方面生出什麼變故,突然抽走銀根,我的計劃將無以為繼。」
杜林祥又點燃一支煙:「便宜沒好貨呀!銀行的貸款便宜,但用起來掣肘頗多。請賴總出山呢,我肯定會分出更多利潤,但這錢用起來穩當。」
賴敬東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說:「《孫子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翻譯成白話文,就是說有十倍於敵人的兵力就包圍敵人,五倍於敵人的兵力就進攻敵人,一倍於敵人就分散敵人,兵力與敵人勢均力敵就設法戰勝,兵力少於敵人就進行防守,實在不行還能全身而退。」
賴敬東抿了一口茶:「我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打無準備之仗。尤其是你剛才說的那個計劃,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甚至不妨把局面考慮得複雜一些。杜總朋友的告誡,可謂金玉良言。」
「這麼說,賴總對這個計劃有興趣了?」杜林祥問。
賴敬東思忖了一下說:「有點興趣,但也僅僅是興趣而已。」
「這是自然。」杜林祥說,「剛才我只是說了下大體框架,雙方真要攜手合作,需要落實的細節還有很多。」
賴敬東擺著手說:「細節暫且不論。光是這框架,在我眼中就還得完善。」
杜林祥不自覺地挪了挪身子:「怎麼說?」
賴敬東說:「運作這樣的計劃,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籌集到足夠多的資金,或許只能算是起手式。」
「比方說吧,」賴敬東說,「你剛才提到,礦山最近被媒體曝光了一回,弄得很被動。如果你接手後,正當計劃進行到關鍵時刻,又有媒體來曝光,怎麼辦?」
杜林祥一臉輕鬆地說:「緯通的媒體公關能力很強,賴總盡可放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賴敬東突然拉高音調,連珠炮似的發問,「真出了什麼事,又有省、市聯合調查組進駐,你能擺平嗎?據我所知,盤踞當地的勢力,曾為了搶奪礦山大打出手。你吃下礦山後,又有人上門找麻煩,你能搞定嗎?還有,從對礦山完成資產評估到實現上市,需要經過監管部門的若干門檻,你如何保證每一次都順利過關?」
賴敬東這一席話,讓杜林祥有些蒙。他搓著手,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屋裡沉寂了一會兒,坐在旁邊的莊智奇才開口道:「賴總的這番提醒很有道理。我們會仔細謀劃,盡快找出解決之道。」
賴敬東微微一笑:「剛才說的幾點,都是我臨時想到的,真要坐下來好好合計,恐怕會發現更多潛在風險。」賴敬東再次拉高音調,「杜總,你真有信心,把這些風險全排除掉?」
杜林祥習慣性地點燃一支煙:「事在人為,努力總會有辦法。」
賴敬東輕搖著頭:「我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掙了點錢,也交了些朋友,可真要叫我運作這種計劃,恐怕依舊力不從心。」
杜林祥雙眉緊皺:「你是說我這計劃難以成功?」
賴敬東把玩起茶杯蓋子:「成敗尚在未定之天,目前誰也說不好。但我有一句話送給杜總——捨得捨得,先捨再得!」
賴敬東站起身來:「剛才我已經說了,對杜總的計劃有些興趣,但也僅僅是興趣。是否攜手合作,還得看你何時想出破敵良策。」
屋內再次陷入沉寂,屋外的雨點卻辟啪作響。半面牆高的玻璃窗將寫著「禪」字的大殿和遠山樹林全部收納於視線內。氤氳的水霧籠罩著整座寺院。藏香淡,氤氳漸散;梵音滌心,聲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