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富人家的孩子多了,同樣會為錢發愁

杜林祥帶著大隊人馬奔赴香港。

中午在緯通集團駐港辦的寫字樓裡視察了一圈,順帶著跟員工一起吃了頓盒飯。晚上約好了要去拜訪徐浩成,杜林祥只能趁著下午的空隙,悄悄開溜出去。

這趟香港之行,杜林祥原本不打算見謝依萱。相處久了,思戀之情自然比不得當初。更重要的是,這次一起來的,還有大批下屬,尤其是兒子杜庭宇也跟在身邊。杜林祥可不想讓自己包養情婦的事,鬧得盡人皆知。

謝依萱卻不依不饒,一天幾個電話,非說要同杜林祥見面,還說有重要事情要說。得知杜林祥下榻在半島酒店,謝依萱也在酒店訂了一間房等著。

午飯之後,杜林祥說自己要午休一會兒,讓手下別來打攪。其實他卻坐電梯到樓下,溜進謝依萱的房間。

見面之後,杜林祥自然心急火燎地把謝依萱摁到床上。謝依萱卻一把推開他:「別亂動,我今天沒法幹那事。」

杜林祥滿面失望:「那你急匆匆叫我來幹什麼?」

謝依萱更加生氣:「你把我當什麼了?不幹那事,你是不是就永遠不想見我?」

「不是那意思。」杜林祥辯解。

「那你是什麼意思?」謝依萱質問道。

杜林祥嘿嘿笑起來:「我就是故意逗你生氣。你生氣的樣子,特別好看。」如今他面對女人時油嘴滑舌的功夫,也有了些長進。

「少來。」謝依萱語氣嚴厲,可嘴角已掛上笑容。

杜林祥一把摟住謝依萱:「對了,今天怎麼不能做那事?我算著日子,你還沒到每月那時候呀。」

謝依萱偎依在杜林祥懷裡:「是還沒到時候。不過前幾天我去看了醫生,醫生叮囑我,最近幾個月都不能再做那事。」

「你身體怎麼了?」杜林祥關切地問。

謝依萱噘起小嘴:「還不是你造的孽!」

杜林祥嚇了一跳:「你說你懷上了?」

謝依萱臉上泛著紅暈,羞澀地點了點頭。杜林祥從床上站了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怎麼會呢?你不是每次做完後都吃藥了嗎?」

「你還好意思說!」謝依萱的怒火又被點燃,「我一直央求著你用避孕套,你卻從來不肯用,只是每次事後讓我吃藥。藥這東西,吃多了難保不出紕漏。」謝依萱說著,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

「都是我不好,行了吧!」杜林祥又寬慰起謝依萱來,「事情來了,總要面對,埋怨也沒有用。」

「你說怎麼辦?」謝依萱問。

杜林祥說:「找家好點的醫院,去做個手術吧。把時間預約好,到時不管我有多忙,都會趕過來陪你。」

謝依萱擰著脖子:「我不去。」接著她用冷漠的目光盯著杜林祥,「我畢竟是個女人,你不能給我名分就算了,難道連一個孩子也不肯給我嗎?」

「寶貝,可不能任性。」杜林祥說,「你真要生個胖小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可你畢竟是吃了藥的,雖說沒把孩子打掉,多少都會有些影響。生出個不健康的孩子,大伙都遭罪。」

「你才不健康呢。」謝依萱說,「我的寶貝不會有什麼問題。」

杜林祥盯著謝依萱:「你是不是根本沒吃藥?」

「你管不著。」謝依萱說。

杜林祥坐回沙發,掏出一支煙點上。謝依萱蜷縮在床上,輕聲地抽泣。兩人都揣著心事,誰也不再開口說話。

杜林祥心中,交織著一喜一憂。自己五十出頭了,謝依萱真能生下孩子,對於他來說也算老來得子,甚至是彌補了一生的遺憾。杜林祥與周玉茹結婚沒幾年,就生下了兒子杜庭宇。後來杜林祥的生意越做越大,當然也想著多生幾個孩子。可周玉茹卻因為一次宮外孕,不得不切除子宮。

像杜林祥這樣的大老闆,誰家裡沒有幾個孩子?就連那些當年一起從老家出來打工,一輩子都在工地上干苦力活的人,家裡也生了好幾個孩子。為這事,周玉茹還時常在家裡哭泣,說自己對不起杜林祥。杜林祥望著老實巴交的妻子,只得好言寬慰一番。

想到妻子,杜林祥心頭又湧起一片愁雲。生意發達後,杜林祥在外邊不缺女人,與妻子的那份愛情也趨近於零。別說十天半個月,就算一兩年不打照面,杜林祥也不會有任何思戀之情。但是,相濡以沫走過幾十年,那份由愛情轉化而來的親情,卻更加濃烈了。無論外面的女人如何千嬌百媚、婀娜多姿,杜林祥也從沒想過用誰取周玉茹而代之。

杜林祥在外面搞幾個女人,周玉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當她知道,自己老公居然在外面有了孩子,會是怎樣一種反應?杜林祥從不是個怕老婆的人,所以他可以不理會周玉茹的大吵大鬧。偏偏善良溫順的周玉茹也不是一個撒潑的女人,她聽到杜林祥在外面有了孩子,或許不會吵鬧,只會一個人躲在牆角,傷心欲絕地哭泣。那時的周玉茹,才是最令杜林祥不敢面對的。

謝依萱背對著杜林祥躺在床上,淚水已把床單浸濕。這些年來,她享受著令外人艷羨的貴婦生活,也承受著不為人知的委屈。半年前,她終於鼓起勇氣,將自己的小三生活告訴了父母。素來愛面子的父親,氣得在床上睡了一個禮拜不肯下床。

謝依萱打心裡愛著杜林祥,但她也十分清楚,她所鍾愛的男人永遠也給不了自己名分。謝依萱已經快三十了,作為女人,她渴望有一個孩子。杜林祥不能長陪身旁,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多少能慰藉自己寂寞的生活。就這樣一個要求,難道過分嗎?

她身邊的閨密也在出謀劃策。她們告訴謝依萱,你現在看似衣食無憂,但真正在自己名下的財產,僅有香港的一套房子。像杜林祥這種男人,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哪一天男人變心了,像你這種沒有名分的女人,才真正是人財兩空。

想要既拴住杜林祥的心,又留住他的錢,最好的辦法就是生個孩子,甚至盡可能多生幾個孩子。男人會嫌棄人老珠黃的情婦,卻一定捨不得茁壯成長的兒女。

屋裡的沉寂還在持續。杜林祥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一個能叱吒風雲的男人,對於謝依萱的心思,自然會猜個八九不離十。他明白,孩子對於謝依萱的地位以及日後的生活,將是最堅實的保障。但杜林祥怕的,也是這一點。

窮人孩子多了,會為錢發愁。富人孩子多了,也會為錢發愁。以杜林祥如今的財力,哪怕成百上千個兒子他也養得起。關鍵是,自己創下的這份家業,卻經不起幾個兒女的你爭我奪。

如果謝依萱僅僅要個幾百萬乃至上千萬的撫養費,當然好解決。如果謝依萱是要自己的孩子,將來同杜庭宇平起平坐呢?我能答應嗎?就算我答應了,庭宇肯幹嗎?

杜林祥覺得眼前的謝依萱,變得陌生起來。初相識時,謝依萱是那般陽光、率真,如今呢,她也開始有了心計……

真正玲瓏剔透、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大概只有電視劇裡才有。謝依萱畢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她渴望擁有自己的孩子,甚至面對杜林祥的億萬身家打起小算盤,似乎也是人之常情。想到這裡,杜林祥反倒釋然了。

兩人在房間內枯坐到下午五點過。杜林祥的手機響了,打來電話的是杜庭宇。當手機屏幕上跳出兒子的姓名時,杜林祥真有些五味雜陳的感覺。他摁下接聽鍵,竭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強裝出一如平常的語氣:「什麼事?」

杜庭宇說:「莊總讓我問一下你,什麼時候出發去徐浩成的別墅?」

杜林祥看了看手錶:「再過半小時,我們到樓下停車場集合。」

掛斷電話,杜林祥起身扯出一張紙巾,走到床頭遞給謝依萱。謝依萱接過紙巾,說道:「對不起,我不是存心惹你生氣的。」

杜林祥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沒事。」

謝依萱問:「你又要走了?」

杜林祥點點頭,接著說:「你一會兒也回家住吧。自己有家,住在賓館裡幹嘛?今晚我有事,不能來陪你。」

謝依萱想說點什麼,卻被杜林祥揮手打住。他說:「原本我要跟著大隊人馬回河州的,現在我先把他們打發走,到時專門陪你幾天。有什麼事,咱們再商量。」

從酒店到徐浩成的別墅,杜林祥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身邊人不知道什麼事惹著老闆了,更不敢開口去問,只得自己小心行事。

眼看汽車要駛進別墅了,杜林祥終於打起精神,強擠出一點笑容。他在心裡告誡自己:謝依萱的事,改天再想。現在得集中所有精力,先闖過商場裡的險灘暗礁。

晚宴就在徐浩成的別墅裡,雖是家常便飯,味道卻相當可口。碰巧陳錦兒也在香港,晚餐之後,她還親自動手為眾人沏好上等的綠茶。陳錦兒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敬到每個人手上。正當眾人品茗之時,卻發現莊智奇手上連個茶杯也沒有。

徐浩成說:「錦兒,怎麼不給莊總沏上一杯?」

陳錦兒說:「沒多的杯子,就委屈一下他吧。」

徐浩成疼愛自己的乾女兒,不忍心教訓,只是吩咐傭人趕快去取一隻茶杯過來。高明勇卻笑起來:「這哪裡是杯子的事情?看來莊總又惹錦兒不開心了。」

見眾人呵呵笑起來,杜林祥心裡卻泛起一絲惋惜。那天在尹小茵房裡,通過莊智奇手機上的WiFi信號,杜林祥便知道兩人已經雙宿雙飛,情定今生。可惜不知情的陳錦兒,還在這邊耍著小性子。唉,多情總被無情傷啊!

一想到「情」字,杜林祥的心裡又晦暗起來。自己那一屁股屎,還不知道怎麼擦呢!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閒聊了一陣後,杜林祥終於切入正題。他說自己打算吃下徐浩成與張貴明手裡的礦山,不知徐浩成意下如何。徐浩成頗為意外,問杜林祥為何忽然有了這種想法。

杜林祥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抖了出來。他的這番話裡,半真半假、時真時假,恐怕除了他自己,誰也分不清真假。杜林祥如是說道:當初承蒙徐浩成的抬愛,將他拉進礦山項目。卻不想風雲突變,宋紅軍自殺,收購案泡湯,所有人都跌進泥坑。後來他出於好心,幫礦山聯繫新的買家,為此還把張貴明介紹給了呂有順。不想雙方剛談得有點眉目,又爆出礦山械鬥、打死礦長的事情。呂有順中止了收購,礦山的局勢更加嚴峻。但在接觸過程中,自己倒意識到,緯通不妨接盤礦山生意。因此,又和張貴明在北京談了好幾次,也才有了這次香港之行。

正在巨虧漩渦中掙扎的徐浩成,對於杜林祥扔來的救生圈立馬來了興趣。他放下茶杯說道:「杜總有意礦山,我自然樂見其成。在商言商,不知你對於收購價格,有什麼想法?」

杜林祥擺著手說:「今晚咱們就不談細節了。我準備了一套詳細的方案,徐總若是感興趣,不妨明日到我酒店,咱們好好聊一聊。」

徐浩成說:「你知道我腿腳不利索,不喜歡東奔西走。明日再請杜總光臨寒舍,可好?」

杜林祥說:「其他事好說,這件事我還是希望你親自走一趟。徐總,到時就知道了,肯定不會讓你白跑一趟。」

徐浩成有些詫異,不知杜林祥要玩什麼花招。思忖了一會兒,他點頭說:「好吧,明日細談。」

《舵手:掌舵是一門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