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隻手遮天 操控不亦樂乎

一天,荊都市慶隆實業公司總經理馬磊正在網上和女網友閒聊,忽然,他的手機上收到一條群發短信。打開一看,短信的內容很有誘惑力:

花都大酒店帝王娛樂城隆重開業!特召××學院一批女大學生來娛樂城開展社會實踐活動,歐美風情,江南韻味,夢幻溫泉桑拿、T台內衣秀、激情鋼管舞,給你帝王般的享受!氣質女模期待您的光臨!

馬磊是市建委主任馬礪峰的兒子,典型的官二代,不學無術,高中畢業後花錢上了一家大專院校,畢業後在社會上游手好閒,是個不幹正事的主。馬礪峰就這麼一個兒子,整天看著他東遊西逛也不是辦法,就出錢替他開了家公司。馬磊的公司從來不做工程,專以招攬工程為主,然後轉包給別人,他從中抽取「介紹費」。可想而知,這完全要靠馬礪峰這個當官的爹照顧。

這些年,花花公子馬磊賺了不少錢,但也都揮霍一空。他整天帶著女秘書東奔西跑,遊山玩水,哪裡有好吃的,哪裡有好玩的,都少不了他的份。他如今甚至連業務也懶得招攬了,反正有當官的爹兜著呢,公司裡的具體事務全交給一個叫做陳利民的副經理打理,他自己則成了全職玩家。

自收到那條短信後,馬磊整個人就像掉了魂一般,巴不得天趕緊就黑了。匆匆吃過晚飯,他就拉著陳利民一道,來到了花都大酒店的娛樂城。遠遠地,就能看見一幢通體透亮的大樓矗立在夜色中,閃爍著妖嬈的光芒。這就是荊都市一號女富婆李翠平創辦的花都大酒店,一至三層是餐飲,娛樂城就位於第四和第五層,再上面就是客房。

花都以前的娛樂活動以溫泉桑拿為主,鋼管舞和內衣秀是最新推出的服務節目。可以想像,沒有任何官方背景的商家,是不敢輕易涉及這些敏感的娛樂領域的。李翠平是何等人物,她不但搞起來了,而且搞得很高調。帝王娛樂城是個銷金窟,包廂起價就是兩千元,一杯馬尿般的洋酒都是五六百元,這裡的公主個個都是百里挑一,全部大專以上學歷,而且年紀絕對不超過二十五歲。每到夜晚,花都迷幻的燈火讓荊都的男人們一個個心猿意馬。以致最近,荊都的男人們見面,都會悄悄地問上一句「到帝王娛樂城玩過嗎?」是否去過帝王娛樂城,甚至成了荊都男人們身份和地位的一種象徵,可見它的品位和紅火。

馬磊和陳利民乘電梯來到了酒店四樓,剛出電梯,兩個穿著透明短裙的迎賓小姐齊聲說道:「歡迎光臨,激情鋼管舞馬上開場。」說得馬磊心旌蕩漾,慶幸來得正是時候。

鋼管舞在南方一些開放城市的娛樂場所很流行,在荊都還是新生事物。正因為是新生事物,才充滿了吸引力。

馬磊和陳利民推開玻璃門,只見裡面人頭攢動,熱浪滾滾。一位女主持人手拿話筒,走到台上,她用嗲聲嗲氣的話語說道:「各位先生們,晚上好!帝王娛樂城,給你帝王般的享受!大型鋼管舞表演馬上開始,二十位公主都是××學院的女大學生,公司特地從廣州聘請名師,對她們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封閉訓練。她們每個人都有著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身材,每個人的身上都佩戴著號碼牌,要是哪位先生看中了哪位公主,一會兒請到後台來聯繫,可以針對您的需要,為您專場演出!」

接著,一陣狂飆式的音樂席捲全場,二十位婀娜的公主在音樂聲中登場。她們隨著音樂的節奏,在鋼管上攀爬、旋轉、倒立,就像是一根電線上的小鳥,敏捷地翻飛騰挪,看得人心潮澎湃,引起一陣陣尖叫。

鋼管舞儘管好看,但馬磊對這些所謂的「公主」們沒有什麼興趣。剛才主持人介紹說,客人要是看中了哪位公主,盡可以挑選她進行「專場演出」,這就露了馬腳了。所謂「專場演出」,就是為你一個人服務。馬磊是風月場中的老手,他有一種預感,她們不會是女大學生,肯定是經過訓練的小姐。

看了一會兒鋼管舞,馬磊拉著陳利民來到五樓,這裡正在進行一場大型內衣秀表演。與鋼管舞那邊的熱鬧相比,這裡要安靜得多。

T台上,穿著各式內衣的女模特們次第登場,她們一個個盡展酥胸美腿,風情萬千。「酥胸美腿」已成為這個時代最致命的誘惑之一。英國《泰晤士報》曾做過一個有趣的試驗,他們讓一個穿著紅色內褲的模特在街上行走,看看保守的英國人會做何反應。結果,英國紳士們也沒能管住自己,紛紛駐足觀看。這是人性使然,是男性的一種生理本能,與雅俗無關。女模們穿胸衣的方式各有特色,深露、淺露、半露、欲遮還露。一句話,怎麼誘惑怎麼露。台下的男人們一個個伸著脖子,女模的酥胸晃到哪裡,他們的腦袋就移到哪裡。

突然,台上的燈光暗了。一個男模走上台來,與一個身著蕾絲透明紗裙的嫩模當台「纏綿」起來。他們就像喝醉了酒一樣,摟摟抱抱,摸摸捏捏,姿勢大膽,香艷撩人。

那個嫩模長得特別美麗、清純,眉宇間有著淡淡的憂鬱,沒經歷過什麼風霜的樣子。馬磊看得美呆了。台下的男人們一個個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裝上彈簧,一下子蹦到人家隱秘的地方去看。

馬磊覺得看這個比鋼管舞過癮多了。他端著一杯洋酒,瞪大了眼睛,像一隻尋找著獵物的餓狼。他一口喝乾了杯中的洋酒,指著台上的嫩模對陳利民說:「給我看好了,就是她!」

可台上的那個男模和她糾纏不休,馬磊醋意頓生,恨不得衝上台去,當場將那小子蹬下台去。可這裡是李翠平的場子,他不敢輕易造次,要是在別的娛樂場所,他早就要發作了。

好不容易等那個女模下了台,馬磊立即走到後台,對一個梳著二分頭的少爺說:「叫那個女的出來,今晚我包了。」

「先生,對不起,你可以選別人,她不單獨陪客。」「二分頭」說。

「你說什麼,不陪客?」馬磊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娛樂場所的女人,哪裡還有不陪客的。

「對,她是大學生,來勤工儉學的。」

「大學生有什麼了不起,我找的就是大學生!去,問一下,包夜,多少錢都行!」說著,馬磊拿出幾張鈔票,放進「二分頭」的口袋裡。

「二分頭」有點無奈,就走進休息室,和那個女模說了幾句什麼,只見她堅定地搖了搖頭。「二分頭」出來後,衝著馬磊一攤雙手。

「哈哈——」馬磊又喝了一口洋酒,笑著對陳利民說,「爺天天泡夜總會,感覺只有今晚才泡出一點兒味道了,我喜歡!」

「馬總,」陳利民見他酒喝多了,擔心要出事,勸阻道,「既然人家不願意,就換一個吧,漂亮的女人多的是。」

「不——」馬磊搖了搖食指,指著休息室裡的嫩模說道,「有個性,爺喜歡!如今只要有錢,女人都變得主動了。你說得不錯,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可不要錢的女人爺我今天還是第一次碰到。我越看越有味了,我就看上她了。」說著,就搖搖晃晃地往裡走。

陳利民一看要壞事,知道這強小子的牛脾氣上來了,趕緊上前拉住他,說:「馬總,來硬的不行,你這樣會把人家嚇跑的不是?」

「啪」的一聲,馬磊扇了陳利民一個耳光,罵道:「狗日的,一點兒不會辦事,明天就把你開除掉!」

娛樂場所的女人,眼睛裡都是出貨的主,對錢有著超常的嗅覺,客人中哪些是有錢人,哪些是大路貨,她們只要掃一眼,就能看出個八八九九。這時,已經有好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先後走到馬磊身邊,和他搭訕,都被他罵走了。

不多時,陳利民跌跌撞撞地跑到馬磊身邊,諂笑著說道:「馬總,不用著急,機會有了,我剛剛打探到一個情報,你看上的那個模特叫何思雨,是荊都學院藝術系的系花。」陳利民剛才挨了罵,很快找到了李翠平手下四大金剛之一的王朝,這個娛樂城就是由他負責的。陳利民也是常在花都混的人,王朝認識他,就告訴了他關於何思雨的情況。

「奶奶的,」馬磊干吞了一口口水,說,「難怪架子那麼大,還真是個小名人。」

這時,休息室裡的何思雨和她的同學們,正收拾著東西,看樣子好像要離開了。馬磊急不可耐地瞪著眼說道:「陳利民,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這件事要是辦成了,虧不了你!」

「有辦法,有辦法!」陳利民腦子靈活,鬼點子多。當下,他的兩隻小鬼眼一轉,說,「我打探到了,這個何思雨和幾個女同學聯合成立了一個禮儀公司,搞什麼勤工儉學,掙點學費。」

「哈哈,這就好辦了!」馬磊的臉上露出了陰笑,說,「我說呢,天下只有不要臉的女人,哪裡還有不要錢的女人!」

「陳軍師,下一步怎麼辦,就看你的了!這是活動經費。」說著,馬磊把一沓錢遞給了陳利民。

「馬總,我都謀劃好了,我馬上進去找她談談,就說我們公司要搞一個慶典儀式,請何思雨來洽談業務,我想她沒有不來的理兒,准靈。」

馬磊高興地一甩手說:「這主意好,你馬上去辦!」

在四樓的一個茶吧包廂裡,馬磊心不在焉地喝著咖啡。不一會兒,只見陳利民領著何思雨來了。不過,還有一個女孩陪她一道來的。

馬磊有點不悅,不過,好在何思雨畢竟來了,來了就可能有戲。

「歡迎歡迎,何小姐,你可真難請啊。」馬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陳利民將馬磊介紹給何思雨:「何小姐,這位就是我們公司的老總馬磊先生。」

何思雨淡淡一笑,有點侷促不安,她向馬磊伸出小手說:「馬總好,我叫何思雨,荊都學院的學生,請多關照!」又指著身邊的女孩子說,「這位是我的同學舒怡然,我們幾個同學合夥辦了一家禮儀公司,業務由我們倆負責打理,也不光是為了掙錢吧,主要是為了學習一些社會經驗。」

馬磊說:「你們是人小志氣高啊,我在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就知道伸手朝家裡要錢。怎麼樣,公司業務開展得還好吧?」

何思雨說:「不怎麼好,要是業務好的話,我們還會到這種地方來做兼職嗎?」

馬磊心想不怎麼好就對了,這年頭,錢是那麼好掙的嗎?錢就像街上的美女,看著離你很近,實際上隔著十萬八千里。就憑你們幾個黃毛丫頭,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二兩豆芽就想辦酒席,就想在社會上混,不要說賺錢,說不定哪天連人都要賠進去。

馬磊當下不動聲色地說:「我們公司馬上要搞一個開業五週年慶典,僅是禮儀這一塊兒的預算就有十多萬,我希望和何小姐開展合作,你們是學生嘛,我們要支持大學生創業。」

一聽說有十多萬元的業務,何思雨馬上就興奮起來,說:「馬總,我們思雨禮儀公司就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要爭創荊都禮儀服務知名品牌。我們是第一次打交道,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按照你們的要求,將所有工作做到位,包你們滿意!」

「那就好,我就喜歡到位。」馬磊邪笑道。何思雨見自己的話被馬磊誤解,臉頓時紅了,但又不好再加以解釋。何思雨欲嬌還羞的樣子讓馬磊慾火難耐,他端起一杯洋酒,說:「何小姐,來,我們喝一杯相識酒!」

何思雨端起酒杯,有點不知所措地說:「馬總,我……我不會喝酒。」

「當老總不會喝酒怎麼行?喝酒的好處多了去了,就算是不認識的人,三杯酒下肚,就把人與人喝貼近了,喝貼心了,就成為哥們兒知己,不方便說的話也能方便說了,辦不成的事也能辦得成了,得不到的東西也能得的到了。你說你辦公司不喝酒怎麼行,這生意還怎麼做?」

何思雨無奈地說:「那我就喝一杯。」說著,端起一杯酒,一口乾了。酒很辣,何思雨一下子嗆著了,咳嗽起來。

「一杯怎麼行,相識酒就是三杯,一杯說明何小姐沒有誠意。」馬磊不依不饒。

何思雨沒有辦法,只好又端起酒杯。坐在一旁的舒怡然說:「這樣吧,我代何姐敬馬總一杯。」說著,接過酒杯乾了。

「好,爽快,我就喜歡爽快的美女!」馬磊接著倒酒。

為了要做成一筆大業務,就這樣,何思雨和舒怡然不得不又連干了好幾杯,兩人面色潮紅,暈暈乎乎,坐在沙發上東倒西歪,明顯有點醉態了。

趁著兩人不注意,馬磊把一小包白色粉末倒進了何思雨的酒杯裡。

此時,舒怡然頭腦要算清醒些,見這樣喝下去也不是辦法,就說:「馬總,我們回去了,改天我們再詳談吧。」

「那好,這樣吧,我還敬何小姐最後一杯!」說著,馬磊端起酒杯,遞到何思雨的面前。

聽說是最後一杯,何思雨想也沒有想,一咬牙,又干了。

藥效很快就發揮了出來,何思雨渾身燥熱,坐立不寧,人也變得迷迷糊糊,昏睡過去了。馬磊見狀對一直站在門外的陳利民說道:「何小姐喝多了,趕快扶上去弄個房間休息。」說著,他用一隻胳膊將何思雨攙了起來,向電梯間走去。

舒怡然見勢不妙,說:「馬總,還是我扶思雨回學校吧,這裡不是我們學生住的地方!」

煮熟的鴨子還能讓它飛了,馬磊哪裡理會她,只管扶著何思雨走進了電梯。

陳利民已經在八樓開好了房間。這時,一直趴在馬磊背上的何思雨嘴裡喃喃地喊著:「怡然,怡然……」

聽見何思雨的聲音,舒怡然馬上趕過來,要搶回何思雨。顯然,舒怡然意識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在這節骨眼上,馬磊怎麼可能會將何思雨交給她?兩人就推推拉拉起來,舒怡然不依不饒地拉著何思雨的一隻胳膊,死也不鬆手。

馬磊見這個不識相的小丫頭糾纏不休,要壞自己的好事,當下就將她用力一推。舒怡然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

馬磊對陳利民說道:「將這不識相的小丫頭拉到一邊去,我和思雨同學還要談一會兒業務。」陳利民老鷹拎小雞一般,將舒怡然的一隻胳膊橫架到自己肩上,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將她拖起就走。舒怡然急得哭出聲來,邊哭邊回頭叫著:「思雨,思雨……」

這些年,凡是馬磊看上的女孩,還基本沒有逃脫掉的。愛財的就用錢哄,軟硬不吃的,他就用下藥的方式迷姦。那些吃了虧的女孩醒來後大不了哭鬧一番,然後他再威逼利誘,花一筆錢了事。女孩們礙於臉面,往往也只有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吞,自認吃虧了事。

馬磊一進門,就急不可耐地將何思雨放到床上,剝苞谷一般將她脫了個精光。何思雨玉體橫陳,嘴裡還喃喃地說著:「熱、熱……」

馬磊干吞了一口唾沫,迅速地脫著自己的衣服,目光貪婪地在何思雨的身上掃著。果然是天生麗質,肌膚雪白,身材楚楚動人,特別是一雙美腿,纖長秀美,別有風情,不愧是校花啊。

馬磊的一雙手在何思雨的身上瘋狂地揉捏起來,揉揉上面,又摸摸下面,就恨爹媽少生了兩隻手。折騰一番之後,就趴到何思雨的身上動作起來。

正當馬磊玩到興頭上的時候,也許是藥效不夠,只聽何思雨哼了一聲,突然睜開了雙眼。她在朦朧中見一個男人趴在自己的身上,出於本能的反應,一邊大叫著「流氓」,一邊拚命地推搡著馬磊,掙扎著要爬起來。

馬磊見何思雨醒了,訝笑道:「寶貝,醒了嗎?我正嫌一個人唱獨角戲不過癮,我們來個互動!」何思雨認出是馬磊,怒不可遏,「啪啪」扇了馬磊幾個耳光,同時大叫道:「抓流氓啊,抓流氓——」

馬磊一看要壞事,他用一隻手按住了何思雨的兩隻手,不讓她掙扎;另一隻手掐著她的脖子,不讓她喊出聲來。瞧著何思雨像一隻小綿羊一樣在自己的身下「嗚嗚」地叫著,馬磊越來越興奮,動作越來越猛烈,有一種征服的快感。

正在他得意忘形的時候,突然,他發現身下的何思雨沒了動靜。他拍拍何思雨的小臉,還是沒有動靜。難道是死了嗎?雖然馬磊是一個渾小子,但他也知道要是出了人命,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他嚇得魂飛魄散,從何思雨的身上滾了下來。

馬磊使勁地推著何思雨的身子,哭喪著臉喊道:「思雨!思雨!」叫了幾聲,還是沒有動靜,再探探她的鼻下,一點呼吸也沒有了。

一個如花似玉的生命,轉眼間就香消玉殞了!

「我的媽啊,這可怎麼辦?」馬磊抓著自己的頭髮,臉色因害怕而變得蒼白,他像一頭困獸,在房間轉來轉去。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不經折騰,三下兩下就沒了小命,真是紅顏禍水啊。

出了事,當官的老爸永遠都是救命稻草。馬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在手機中將情況報告給了老爸馬礪峰。

馬礪峰不愧是老江湖,見過大風大浪,他知道這事瞞是瞞不過去的,肯定要報警,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對警方交代才能對他的兒子最有利。

他在電話中告訴兒子說,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一口咬定何思雨是自己剛認識的女朋友,你們只是在開房偷歡時出了意外,剩下的事情由老爸來處理。這個案子,關鍵是如何定性,要是說迷姦女大學生出了人命,馬磊只有死路一條。何思雨已死,馬磊怎麼交代也是死無對證了。

儘管馬礪峰是這麼安排的,可畢竟還只是一廂情願,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他去「運作」。

在安慰兒子一番後,馬礪峰立即將保險櫃裡的十萬元現金,用一隻紙袋裝好。這是他平時放在家裡的備用金,為的就是應對突發事件。作為建委主任,馬礪峰權傾一方,平時都是別人送錢給他,想巴結他的人排成了長隊,除了領導,他還真沒有給誰送過錢。錢是多好的東西啊,有人說錢是身上的肉,花錢如割肉,這個比喻很形象,但還遠遠不能說明錢的重要性。在這個社會上,錢就是底氣,就是力量,腰裡無錢,人就硬不起來,就像被抽空了的氣球。現在,自己的兒子惹下了這檔子倒霉的事,只有破財消災了,還不知能不能消掉。

馬礪峰驅車向花都大酒店駛去。一路上,他心事重重,臉陰得比夜還要黑。眼下,就憑他馬礪峰個人的力量,要擺平這件事,還是很困難的。這件事還必須要荊都女強人李翠平出面,她要是肯出面,就能做通公安那方面的工作。而且,案發地就在花都,她也脫不了干係的,馬礪峰相信她會幫這個忙。

公安局長黃正理人稱「黃鐵拳」,年輕時為抓捕一群列車盜竊犯,隻身勇鬥十三歹徒,身中二十多刀,曾受到公安部的嘉獎。更難得的是,他執法公正,秉公辦事,在荊都名頭一向很響。但馬礪峰知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隨著退居二線年齡的一天天逼近,這些年,黃正理明顯變了,過去一天到晚如喪考妣的臉上也時不時地掛上幾絲笑容。更重要的是,他的人變得活絡了,會辦事了,荊都上下誇他的領導幹部也就越來越多了。

這就是年齡的力量。任憑你再大的幹部,再牛的權力,在年齡面前,你都只有乖乖投降。年齡一到,自動繳權,概莫例外。況且,黃正理在荊都從一名普通的派出所所長,一直幹到市公安局長,保不準他就有什麼把柄捏在李翠平的手裡。

想到李翠平,馬礪峰不由得點了點頭。這年頭,一個漂亮的女人,憑著姿色找一個靠山,並不是什麼本事。有本事的是,男人反過來把你當做靠山。李翠平就有這個本事。據說,荊都市的許多事情,柏安民就是採納了李翠平的意見。枕邊風厲害啊,能把活人吹死,也能把死人吹活。要是這個女強人肯出面,在荊都地盤上,還有她擺不平的事嗎?

李翠平的辦公室位於花都的附樓內,由於酒店事務繁多,她每天都要到夜裡12點以後才離開辦公室。她剛剛接到馬礪峰的電話,說有要事相商。馬礪峰的深夜來訪,讓她感到十分意外。

馬礪峰一進她的辦公室,就匆匆將門掩上了。該裝爺的時候裝爺,該裝孫子的時候還得裝孫子,馬礪峰哭喪著臉說道:「李總,不,李妹子,馬哥我遇到大難了,你一定要救我!」

李翠平見他不像是開玩笑,說:「你馬哥在荊都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什麼事把你難成這樣了?說出來,我一定鼎力相助!」

馬礪峰三言兩語,將自己的兒子使一名女大學生意外死亡的經過簡單講了一遍。得知自己酒店的客房裡還躺著一個死人,見慣了大場面的李翠平也不免花容失色,驚道:「馬主任,你……你家公子這個婁子捅得也太大了吧?」

「要是一般的小事我也不敢驚動妹子你。無論如何,妹子你要幫我老馬一把,我老馬下半輩子給你做牛做馬,也絕無怨言!」說著,將手中的紙袋輕輕放在茶几上。李翠平知道他帶來的是什麼,可能是因為煩心,她連瞧都懶得瞧一下。

「何思雨是荊都學院的校花,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大學生一夜之間命喪花都。」李翠平指著停滿了小轎車的停車場說,「明天早晨,這裡將全是來向我討個公道的荊都學院的學生,一萬多名大學生啊,要是一旦鬧起來,還不要了我的小命?荊都學院的學生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父子倆淹死!」

說到這裡,李翠平似乎也被自己說的話嚇倒了,停下來連連喘了幾口氣,繼續說道:「還有,一旦事情的真相大白於天下,馬磊必死無疑,有這樣一個兒子,你這個建委主任還當得成嗎?最讓我擔心的是,你是柏書記的愛將,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你掉帽子事小,影響柏書記聲譽事大。因此,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可能會演變成一場政治事件。」

馬礪峰一心想著如何挽救兒子的性命,哪裡會想到這些?現在聽李翠平一分析,覺得後果比自己預料的要嚴重得多。兒子小命不保,老子烏紗落地,要真是那樣他馬礪峰祖宗八輩的臉都丟盡了。但李翠平的一番話又讓他發現了一根救命稻草,這根稻草就是柏安民。這些年,馬礪峰給柏安民送了不少錢,柏書記不會看著他坐以待斃;從李翠平這方面說,花都遇到了麻煩,柏安民更不會坐視不管。這樣看來,事情還有轉機。

聽了李翠平的一番分析,馬礪峰好像在瞬間蒼老了。他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圍著李翠平轉來轉去,不停地說:「李總,你一定要救救我們父子倆,你要是見死不救我們就沒命了……」

李翠平在房間裡踱著方步,微閉雙目。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好像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她說:「我也不能完全保證就能救你們父子倆,畢竟這事太大了。我只能說,我盡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辦,至於最後結果如何,就要看你們父子倆的造化了。」

馬礪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心裡明白,只要李翠平肯答應幫忙,一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感激地說:「謝謝,謝謝!李總就是我們馬家的大恩人。等天一亮我就到銀行取一筆活動經費,家裡的現金只有這麼點。」說著,瞟了一眼茶几上的紙袋。

李翠平懶洋洋地說道:「先別說錢的事,先讓醫院的急救車過來,就算是人死了,也還要做做樣子救一救吧?稍後再報警。剩下的事情,只有警方出面說話了,別看你是堂堂的建委主任,我大小也還算得上是一個老總,可是這種時刻,還得靠他們撐著,人家大蓋帽掉在地上都能砸出一個坑來。唉,這裡馬上要熱鬧了,我做了十多年的生意,還沒有碰到過這樣倒霉的事,你們父子倆,真能折騰啊!」

馬礪峰無言以對,只是一個勁地賠著笑臉。

幾分鐘後,救護車拉著警報進來了,醫護人員匆匆將蓋著白被單的何思雨抬上了救護車。幾分鐘後,一輛警車又尖叫著衝進花都,許多人看見一個人戴著手銬被警方帶走了,有人當場就認出了他就是建委主任馬礪峰的兒子馬磊。

刺耳的警笛聲讓沉湎在帝王娛樂城花花世界中的男男女女們如夢方醒,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們都預感到了不妙,從各個角落裡鑽出來,匆匆往回趕。

當警車開走的時候,有一個人卻留了下來,他就是市公安局局長黃正理。黃正理是軍人出身,長著一張英俊的臉,面部線條稜角分明,臉上整天掛著職業化的嚴肅表情,顯得不怒自威。自兩年前競爭市政法委書記敗北後,黃正理的人生觀就變了。當時,市政法委書記因到齡調任市人大任副主任,黃正理接替的呼聲很高,市委也向省委作了推薦。可是,最終,鄰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公安局長調到荊都,任市政法委書記。後來黃正理一打聽,此人是省委某常委的侄子。黃正理覺得官場黑暗,氣憤難忍,他一生所堅守的原則在一夜之間崩潰了。面對著一天天逼近的五十五歲二線「切槓」年齡,他變了,變得會說話會辦事了。

李翠平的辦公室裡,光線昏暗,黃正理和李翠平迎面而坐。黃正理當然知道李翠平的背景,也當然要做個順手人情,幫這個女人一把,況且,這個女人對他一向出手大方。黃正理和李翠平低聲密語著。黃正理是老公安了,辦案經驗豐富,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因此,他和李翠平把每個細節都仔細商量了一遍,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風波。

當天夜裡,荊都學院就接到警方的通知,說學院一名女生在帝王娛樂城勤工儉學時出了意外,請校方派一名負責人到市立醫院處理相關事宜。

第二天一早,在舒怡然的哭訴聲中,荊都學院的學生們大略知曉了何思雨昨夜的經歷。接著,校方負責人帶回了何思雨經搶救無效已經死亡的噩耗。一時間,何思雨不明不白死於花都大酒店的消息迅速傳遍了荊都學院的每個角落。何思雨是大家公認的校花,她多次代表學校參加全省和全國性的大學生活動,為學校爭回了不少榮譽。可以說,何思雨是同學們心目中的偶像,是荊都學院的驕傲。現在,他們的偶像卻在一夜之間蒙受了不白之冤,這個消息無異於一枚重磅炸彈,在學生中間炸開了鍋。認識和不認識何思雨的同學們,像潮水一般湧向醫院。可是,何思雨的遺體已被轉移到了殯儀館,被警方嚴密控制了起來。大學生們又像潮水一般捲向花都大酒店,將酒店團團圍了起來。

大學生們舉著標語,拉著橫幅,上面寫著「嚴懲『官二代』兇手」、「維護正義,揭露真相」、「迅速破案,挖出真兇」等字樣。酒店保安傾巢出動,站成人牆,防止學生們衝入酒店。學生們和保安們在酒店大門前僵持著。這時,大學生中有人出來說,在這裡搞不出個啥動靜,要造成聲勢還是要到市委機關去。於是,學生們又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市委大樓前,將市委廣場擠了個嚴嚴實實,「嚴懲兇手、血債血還」之類的口號聲此起彼伏。何思雨的父母也從鄉下趕來了,他們在廣場上呼天搶地,哭成一團。

當市委機關廣場擠滿學生時,市委一把手柏安民剛剛走進辦公室。儘管他昨晚先後接到李翠平、馬礪峰和黃正理等人的匯報,也預感到荊都學院的大學生們可能不會善罷甘休,但是沒想到學生們的行動來得這樣快。

早在柏安民到辦公室之前,李非語就已經將荊都學院的林校長和公安局長黃正理緊急召到常委會議室待命。當柏安民陰著臉走進會議室時,林校長趕緊賠著笑臉說道:「學生們天剛亮就來了,人數太多,沒來得及阻止,影響了市委辦公,請領導批評。」

柏安民坐了下來,沒有立即表態,也不正眼看他們,右手五指在桌上敲得如狂風驟雨。沉默了兩分鐘,他才咳嗽了一下,大聲說:「在我們荊都發展的大好時期,在全市上下集中精力謀發展的關鍵時刻,總要出一些怪事,出一些雜音,影響荊都的良好形象,甚至影響荊都的和諧社會建設。比如今天發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本來是一樁意外事件,由於工作不力,卻變成了一樁社會事件,嚴重影響了市委機關正常上班,在社會上造成了惡劣影響!」

別看林校長是一個大學校長,此時,他卻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在柏安民面前畢恭畢敬地站著,接受訓斥。

柏安民繼續說道:「林校長,你立即召集學院管理層,採取包干的方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動員學生回校。餘下的事情,由校方和學生代表監督警方開展偵查工作。」

柏安民又將目光轉向黃正理說:「正理同志,公安部門要立即組成強有力的專案班子,加大案件偵破力度,要公正執法,不管涉及到什麼人、什麼事,都要排除干擾,一查到底,辦成鐵案;其次,盡快向社會公佈案件偵破情況,給社會一個真相,」柏安民頓了一頓,五個敲動的手指突然一齊停住了,目光變得犀利起來,一字一字地說,「要將事件的影響降到最低!」

黃正理站成了一個立正姿勢,只說了一個字:「是!」他感覺柏安民說了這麼多,最後一句話才是最關鍵的。要將事件的影響降到最低,很明顯,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表面上看,柏安民並沒有具體地說要怎樣辦,但是,他又明明指出了處理這件事情的原則,這就是領導說話的水平。管你是嬌艷如花的女大學生也好,普普通通的平頭小民也罷,人死不能復生,領導才不關心死了一個人呢,領導關心的是活著的人不要鬧事,不要影響社會安居樂業的大好局面。

領導說話的方式具有多樣性,有正說、反說、淡說、戲說、怒說、笑說、皮笑肉不笑說、旁敲側擊說、含沙射影說、指東打西說等等,領導說話從來都是充滿玄機,內涵豐富,如何領會領導意圖全看你的悟性。領會錯了說明你缺乏基本的政治素質,打入冷宮乃至丟掉烏紗是遲早的事;領會對了領導就會說你能辦事會辦事,就漸漸將你納入心腹,委以重任陞官發財。雖說他黃正理當政法委書記已沒戲了,但要是領導一高興,說不定時來運轉,到人大政協去搞個副職幹幹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

柏安民指示完畢,黃正理扯了扯警服,挺起了胸脯,緊跟在李非語後面,到廣場上去做學生們的工作。

到了廣場上,同學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穿警服的黃正理身上,認識李非語的並不多。黃正理手持喇叭,對著學生大聲喊話道:「同學們,我代表警方宣佈幾條決定:一、成立專案組,一定要查明何思雨同學的死亡真相;二、將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這件事已經執行;三、花都大酒店治安管理不善,立即停業整頓。請何思雨同學的家人、同學相信我黃正理,我辦了幾十年的案子,從來沒有辦過一樁冤假錯案,警方一定會依法辦案,辦成鐵案!」

黃正理正氣凜然,唾沫橫飛,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差點迸出火花來。特別是講到最後一句話時,黃正理咬牙切齒,他伸出右手,握成鐵拳,在空中一揮一揮的,好像隨時準備和犯罪分子作鬥爭,讓人相信他是無堅不摧的鐵漢。由這樣的人來辦案,一看就讓人放心。果然,他的表態取到了良好的效果,不少學生點頭稱讚。大學生們都是涉世未深的主,不知道領導們說話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甚至有時連雨點也沒有,打幾聲雷就像放幾聲干屁,一點效果也沒有。

李非語接過喇叭,大聲說道:「同學們,我是市委副書記李非語,何思雨同學出了意外,我感到非常沉痛!在這裡,我代表市委向你們保證,我們一定會查明事實真相,給何思雨的父母、給同學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市委的態度是堅決的,一定要嚴懲兇手,不管是誰,不管涉及到任何人,不管他有什麼後台背景,都一定要將肇事者繩之以法!我補充宣佈一條決定:從即日起,建委馬礪峰主任停職檢查。現在,請同學們保持冷靜,返回學校,不要干擾市委機關和警方的正常工作,我們將定時和校方與學生代表通報案件進展。請大家返校!」

實際上,大家上訪的目的也就是為了給市委和警方壓力,好引起他們的重視,以盡快查明真兇。聽了這樣的表態,再加上老師們的勸說,大家就開始陸續回校。何思雨的父母也被安頓到賓館住下,等候案件的進展。

在徵得何思雨父母的同意後,為了找出死亡原因,市公安局決定對何思雨的遺體進行解剖檢驗。

為了體現解剖檢驗的公正性,市公安局特地從江南省公安廳請來了一名專家進行現場監督指導。與此同時,專案組另一班人馬對案發現場和何思雨當晚接觸過的人員展開調查,特別是對陳利民和何思雨的同學舒怡然等涉案人員進行問訊。在對花都大酒店進行調查時,出了一點小意外,辦案人員要求酒店出示當晚的監控錄像。按常理,監控錄像中應該保存了馬磊、陳利民、何思雨、舒怡然等人當晚活動的影像資料,特別是他們在客房走廊上拉扯的場面。可是,李翠平說,很不巧,酒店的監控設施在前一天被損壞了,一直沒有維修。這無形中就增加了破案的難度。

三天後,李非語和黃正理來到荊都學院,向校方通報了初步辦案結果。警方的調查讓荊都學院校方大跌眼鏡。何思雨的死亡原因是過量飲酒,導致心源性猝死,絕非是外界盛傳的強姦謀殺,附帶有法醫的屍檢報告可以證明,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上面還有省裡專家的簽名。

通過警方的周密調查,發現何思雨同學的真實情況非常複雜,並不是表面上品學兼優、清純質樸的淑女形象那樣簡單。何思雨牽頭成立了一家禮儀公司,打著勤工儉學的旗號,到處掙錢,她與形形色色的老闆們打交道,傍大款,她的手機裡保存著幾十位荊都老闆的電話號碼。而且,她還涉足娛樂場所,參加泳裝走秀等各種表演。警方在她當晚攜帶的手提包裡,發現了十多粒搖頭丸。她戴的一條鑽石白金項鏈,生前對外宣稱是仿製品,可經過鑒定,是貨真價實的真品,價值兩萬多元。這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憑勤工儉學能掙來的嗎?更重要的是,經過屍檢,警方還發現何思雨做過人流手術。案發當晚,當她得知馬磊的公司將舉辦五週年慶典時,為了得到這筆禮儀業務訂單,她主動來到馬磊的包廂,由於報價很高,在被馬磊拒絕後,又以色相勾引,後來由於過量飲酒,導致心臟病發作。但是,何思雨的死亡,畢竟和馬磊有關係,案發地花都帝王娛樂城也難逃干係。警方主張對此案進行調解,馬磊賠償人民幣十五萬元,花都大酒店賠償五萬元,一共二十萬元。另外,荊都學院對學生負有教育管理責任,也要做出相應賠償。

在得知這些情況後,林校長張大了嘴巴,半天沒有合攏。他壓根就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更沒有想到一向被視為學院驕傲的何思雨是這樣的人。如此一來,何思雨之死,就關係到荊都學院的大學生形象,關係到學校的聲譽,還關係到學校的管理。要是再深入追究下去,他這個校長還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在警方通報完畢後,他張開嘴巴本來要說點什麼,但嘴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反而倒吸進了一口冷氣。

沒想到何思雨是這樣的人,原來她給大家的只是一個假象,當荊都學院的大學生們得知警方的調查結果後,感覺像是被騙了一般。雖然同學們平時也聽說過有女大學生作陪酒女郎、當小姐甚至給人家當二奶的新聞,不過那畢竟只是聽說。沒想到這樣的人就出現在自己的學校裡,而且還是自己的同學。大家對何思雨同學多少就有些不屑一顧了。

何思雨的父母不相信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是那樣的人。警察向他們播放了何思雨平時在花都帝王娛樂城的表演錄像。看著自己的女兒只穿著一件薄得幾乎透明的緊身衣,和一個男人在台上做出各種下流的動作,這對淳樸的農民當場就哭了。他們相信了黃正理的話,自己的女兒的的確確是變了,變壞了。他們恨起自己的女兒來,這樣不爭氣,不好好讀書,在社會上瞎混,並大罵起女兒來,罵了許多難聽的話,就差點要罵她該死。可是,畢竟一個如花似玉的閨女沒了,罵著罵著這對老人又哭得更傷心了。

何思雨的父母對警方的調查結果沒有任何懷疑。第二天,他們就帶著何思雨的骨灰盒和賠償金回鄉下去了。

事情基本了結了,最感到輕鬆的還是建委主任馬礪峰,終於可以長長地舒一口氣了。人有旦夕禍福,可是,那些能夠舉重若輕,練就一手嫻熟自如的化骨綿骨,將彌天大禍化為一陣清風的人,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馬礪峰想,李翠平就是這樣的人。通過這件事,他對她佩服得不行,準備將她作為自己下半輩子的依靠。他先是打算認她做乾娘,一想又不對,她的年齡比自己還小,認乾娘豈不是笑話,那就認個乾妹子吧,還不知她肯不肯賞臉,改天有機會提出來再說。

事情辦得這樣順,也應該有所表示了。馬礪峰辦了三張銀行卡,一張給黃正理,這次給警方惹下這麼大麻煩,出動了大量警力,無論如何也要給點辦案經費;一張給李翠平,要不是她坐鎮指揮,從中斡旋,在關鍵時刻使了幾招化骨綿掌,也許他父子倆現在都已身陷囹圄了,而且此案還可能連累花都停業整頓,直接影響到今後業務,這損失費無論如何他也要認了;最後一張給柏安民,雖說他老人家沒有直接出面,也沒有直接幫他馬礪峰說什麼話,但他肯定是暗中幫了忙的。否則,他馬礪峰父子現在能平平安安、汗毛未損?

雖說馬礪峰很愛錢,三張卡花掉了不少積蓄,但錢畢竟是身外之物,和他父子倆的安危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而且,他馬礪峰不過是停職反省,只是寫了一份檢查交到了市委,頭上的帽子還在。只要青山在,就不怕沒柴燒,錢還是能掙回來的。

在送卡給柏安民時,還是出了一點小意外。當時,馬礪峰將卡放在柏安民的辦公桌上,柏安民輕輕動了動手指,就像撣灰塵一樣將卡撣到地上。柏安民悠閒地敲著右手,望著馬礪峰,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他鼓脹的脖子上抹了一下。馬礪峰打了一個激靈,苦笑了一下,動也不敢動。

柏安民說:「礪峰同志,你養了一個好兒子,培養了一個優秀的革命事業接班人。」

馬礪峰兩腿發軟,哭喪著臉,說:「柏書記,這次給您添麻煩了,要不是您,我父子倆就完了。」

柏安民一搖手,說:「這事和我沒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警方秉公辦案,只能說你們父子倆運氣好一點而已,不過,以後可能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

柏安民越是這麼說,馬礪峰心裡越感動。多麼好的領導,暗暗地關心著你,幫助著你,表面上還這麼低調。馬礪峰趕緊溜了。儘管柏安民像掃灰塵一樣把他送的卡掃到了地上,但那畢竟不是灰塵,柏安民很快會把它撿起來的。領導的紅顏那麼多,而且還有爭著向他身邊靠攏的女人,所以花錢的地方也不少,該收的禮他一定會收的。

由於沒有刑事責任,不久,馬磊就被放了出來。為了避免引起意外波折,馬礪峰安排他到外地避風頭去了,公司也關閉了。

花都大酒店的生意基本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仍是車水馬龍,歌舞昇平,何思雨的死很快被人們忘得一乾二淨。

關於何思雨案件的調查結果,包括何思雨的父母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接受了。說什麼呢?大家都知道,現在的校園並不是一塊淨土,現在的女大學生也很複雜,她們經受不住社會上的種種誘惑,做出一些出格之事,這種情況並不鮮見。但有一個人,自始至終不相信警方對何思雨案件的定性,何思雨絕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的人,這個人就是何思雨的同學舒怡然。

舒怡然要為何思雨申冤,她寫了一封長信,詳細敘述了案發當晚的經過,以及何思雨平時的為人,對警方的調查結果提出嚴重質疑。她將信複印了很多份,親自送到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協、市紀委、公安局、教育局、信訪局等機關單位,得到的答覆是一致的:要相信我們的公安機關。這年頭,群眾跑來跑去,領導批來批去,部門轉來轉去,會議開來開去,最後問題還是哪裡來哪裡去。有什麼用呢,沒人相信她的話,一隻小螞蟻怎麼攪得起風浪呢!

大約一個星期以後,李非語正在辦公室裡審批文件,忽然響起了敲門聲。在說了聲「請進」後,一個漂亮的女孩閃了進來。李非語仔細一看,有些眼熟,再一想,哦,原來是當初住在花都大酒店時自己的服務員楊琴。

瞧著楊琴神秘兮兮的樣子,李非語問道:「小楊,在花都幹得還好吧?」

楊琴用手輕輕拍了拍胸脯,好像她到李非語這兒來有多害怕似的。等心跳稍稍平緩一些,楊琴輕輕說道:「還好,謝謝李書記還記得我。」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張光盤,遞給了李非語。

楊琴對李非語耳語道:「李書記,這是何思雨出事當晚走廊裡的監控錄像。」

李非語驚道:「不是說監控設施壞了嗎?」

「沒有壞,是李翠平不願提供真實資料。我男朋友在酒店的監控室工作,他當時偷偷複製了一份。這些天,我把這東西藏來藏去,提心吊膽的,感覺它像一枚定時炸彈,我不敢交給公安,我反覆琢磨著,還是送給您踏實一些,也許對你們有用。」

關於何思雨案件,李非語一直覺得有蹊蹺,對調查結果將信將疑,現在看來,這個案子遠不是那樣簡單。他非常想瞭解一些幕後情況,就問楊琴道:「你知道花都的工作人員對何思雨的死亡私下裡是怎麼議論的嗎?」

楊琴說:「李翠平開過好幾次員工會議,反覆強調不許任何人議論此事,更不許風傳小道消息,否則,要嚴厲處置。所以,大家都很迴避這個話題,沒有人敢談論此事。」

這就有點欲蓋彌彰了,李非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好的,這東西我收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此事,知道嗎?」

楊琴走後,李非語迫不及待地將光盤放入電腦光驅。畫面中,事發當晚的情景清清楚楚。當時,何思雨明顯已昏睡不醒,舒怡然與馬磊拉拉扯扯,極力阻止他將何思雨帶入房間。她被馬磊狠狠地推了一下,跌倒在地上。舒怡然為什麼要拉著何思雨不放,直到被馬磊推倒在地?從畫面上看,此案疑點甚多。按照警方的說法,何思雨是主動勾引馬磊的。可是,何思雨在進入房間前明明已昏迷,她怎樣主動勾引馬磊?如果馬磊沒有企圖,在舒怡然阻止的情況下,他為什麼堅持要將昏迷的何思雨帶入房間?李非語覺得這個案子裡也許真的隱藏著什麼陰謀。

可是,要是現在將這張光盤交給警方,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的何思雨事件,勢必將再次掀起軒然大波。更重要的是,關鍵證據何思雨的遺體已經火化,僅憑這張光盤又能說明什麼呢?李翠平和馬磊勢必會百般狡辯。到時,柏安民等荊都的頭頭腦腦們,還有警方,會不會怨自己惹是生非?

李非語左思右想,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局中人,如果此時出來攪局,非但不一定能成功,而且可能還會引起公憤,甚至可能會影響到自己的政治前途。最後,他決定還是將這件事情暫時放一放。

《裙帶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