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宗書記找了中紀委的人

好晴天!

湖東城裡,到處都是香樟的清香了。陽光將樟樹葉子裡的香氣全拽了出來,飄浮在空中,如同到處張望的女子,正用兩隻明眸,親吻著一花一草,一木一石。

唐天明這幾天的心情卻一點也不晴朗。

正月初六,王天達從北京回來了。縣委書記宗仁出面接待。晚宴就設在湖東大酒店,都是老朋友了,喝酒自然是大姑娘結婚,先是扭扭捏捏,繼而就半推半就,最後是全面放開。酒至七成,大家談到駐京辦的未來。王天達說:「宗書記應該想辦法,湖東駐京辦是萬萬不能撤了的。湖東情況不同,我們有8萬工人在北京。年前出的那事,要不是唐主任,那可就……真的要弄成了群體事件,那還不是影響了北京的形象?」

「這很難哪!」宗仁書記將浸著酒光的嘴唇擦了擦,然後道:「剛剛沒幾天,中央又就駐京辦的問題發了個文件,要求各級黨委政府必須高度重視此事,嚴格執行國辦文件,不得以任何方式任何理由,拒絕撤離縣級和行業駐京辦。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上面已經意識到了各地正在想『對策』。中央重申,這是鐵的紀律啊!也是一條紅線。誰敢碰?怎麼碰?其實,我也一直在考慮駐京辦的問題。說實話,湖東駐京辦無論是對首都的穩定,對湖東經濟的發展,都起到了相當重大的作用。我們也想留,也不想撤。年前我還在考慮,要不要通過其他方式,將駐京辦留下來。但現在看,太難了。」

「就我所知,到現在,各地駐京辦都還在工作。不過,也確實有個別駐京辦,正在準備關門。但大部分駐京辦都表現出了觀望的態度。既然宗書記說了,我作為駐京辦的主任,也表個態:服從縣委決定,如果縣委要撤,我立馬回程。當然,我不希望湖東成為第一。不是有部電影叫《邊走邊看》嗎?我們也邊走邊看,如何?」

「這個我同意。」

「宗書記,真的不能撤啊!我來敬宗書記和唐主任一杯,請你們做做工作。駐京辦對我們現在是越來越重要了。我領著8萬人,他們看我,是等著吃飯。但是,如今情況複雜,有些事情,沒有駐京辦出面,真的解決不了。駐京辦在北京,就是我們8萬工人的娘家。娘家不管我們了,我們怎麼辦?」

「王總這也太謙虛了。駐京辦做的工作也是有限的。類似的情況,肯定不僅僅是你們碰到,其他地方也會遇得見。所以要邊走邊看,我想上面會考慮到這事,採用什麼方式來處理此事,應該正在研究之中。」

「等著上面研究,那不知道是什麼結果了。我說宗書記,唐主任,乾脆按照上面文件,撤了,然後到我們這來,就叫湖東駐天達集團工作辦公室。所有費用我全部承擔,你們照樣做駐京辦的工作。這邊,只要關鍵時刻能給我們撐撐腰,就行!」

「你啊,王總,說到這我還真得說你幾句。以後不能再搞堵門的事了。這次傷了兩個,要是真的出了人命,事情鬧大了,對你們有什麼好?北京市場大,是你們的衣食父母,耍耍小聰明是可以的,但不能經常耍。再耍,我可是不管了。」

王天達倒了杯酒,自個兒喝了,說:「這酒算罰的。唐主任,是讓你為難了。以後會少之又少。從這點上來說,駐京辦也得留著,不然,下一次誰來給我轉彎?」停了會兒,又道:「我們正聯合在京的另外兩家建築公司,想聯名給國管局寫信,要求對縣級駐京辦區別對待,不能一刀切!」

唐天明擺了擺手,說:「這事千萬別做。要是能做得通,那全國的縣級駐京辦都能留下來。誰找不出理由?誰都能提出十條二十條不撤駐京辦的硬條件。上面不會聽的。在中國,做事只有一刀切才是真理。只要開了口子,事情就走樣。王總哪,那信也別寫了,寫了,也許正好將湖東駐京辦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我可不想成為名人的。」

「名人?哈哈。名人好啊!」宗仁晃了晃碩大的頭顱,轉頭低聲對唐天明道:「那個黃主任昨天跟我聯繫了下,情況不錯。天明哪,我來敬你一杯。」

「書記敬我?唐天明何德何能?」唐天明笑著站起來,說:「我敬宗書記!天達,我們一道吧!」

酒宴結束,宗仁說頭有點發昏,先回賓館休息。王天達就請唐天明一道,去洗個腳。唐天明說這不行,湖東不比北京,我一去洗腳,明天就有人說我去請小姐了。王天達硬是拉著,說不就是洗腳嗎?又不是洗全身。今天,唐主任一定得給這個面子,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在湖東地面上,有唐主任在,還有什麼不安全?唐天明想想也是,一行人就到了藍色港灣。唐天明特地囑咐道:除了洗腳,其他一概不問。王天達說當然是洗腳。要搞其他,也不在湖東,在北京才有意思。那裡到底是祖國的首都,雖然也許那小姐還正是江南妞。

洗著腳,唐天明有點昏昏欲睡了。王天達卻興奮,說這次回來,得在老家那個村建所學校。人到中年,也得為家鄉做點事了。不過,「我想通了,那學校的名字還用原來的村小學的名字。有些人出了二三十萬建了學校,就把自己的名字也用上了。這有什麼好?錢還不是人家給你掙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名利到頭,都是一場空哪!」

唐天明笑道:「王總也突然虛無主義了?難得,難得!」

王天達說:「我這只是虛無,不像唐主任,是豁達!」

洗腳出來,王天達送唐天明回家,到家門口時,塞了個信封給他。唐天明推辭了下,王天達說:「本來年前我就準備了的。唐主任,你要是再讓,就不夠朋友了。我這人,可不是看著你是唐主任的。當官的,我見得多了。我是看著兄弟的關係才……」

唐天明說了聲謝謝,進門了。

屋內,妻子王紅還在床頭坐著,電視也沒開,見唐天明回來,王紅也沒說話。唐天明問:「怎麼了?不舒服?」

王紅沒回答。

唐天明又問,王紅站起來道:「唐天明,你坐下。」

唐天明呆了下,他隨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王紅性子比較柔和,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如此沉著臉的,而且語氣裡也包含著壓抑與憤怒。他坐下來,問:「怎麼了?是不是因為回來太晚了。那是王天達堅持要去洗腳。還有這個……」他將信封放在床邊上,王紅看都沒看,而是問道:「唐天明,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難看、不年輕了?」

「這是……怎麼啦?說這話。」

「怎麼啦?還要我說嗎?年輕時,你跟那個……我就不說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可現在,你都50多歲了,還……你說說,我怎麼能夠容忍?」

「到底是什麼啊?你怎麼……」

「什麼?我想聽聽你說呢。唐天明,你跟方小丫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小丫?」唐天明忽然一笑,接著心一冷,道:「是這事?我跟方小丫怎麼回事,你比我清楚。你是不是在外面聽到什麼了?」

王紅流著淚,聲音哽咽著,「是聽到了,他們說你們在北京……」

「簡直是無中生有,太不像話了。是誰說的?我拉他來當面對質。」唐天明說著,用手扶著王紅的肩膀:「年輕時候我糊塗,後來我一直因此歉疚。這些年,我壓根兒都沒有在這事情上動過腦筋。方小丫還是孩子,而且,我是誠心地想讓她和我們成為一家人的,我還一直在做唐凱的工作。你不也同意,要收她做女兒嗎?你想想,我怎麼會……這簡直是太荒唐了。誰說的這話,這明明是……唉!」

「我也覺得不可能。可是她們說,這是冷……對外說的。」

「冷……我就知道是他。」唐天明接著就將駐京辦的有些事情簡單地跟王紅說了說,他也沒想到,冷振武回湖東後會造這麼一個「謠言」。冷振武這人是有點不太光明,但也不至於這樣,想來,還是與年前那次談話有關。冷振武也許感覺到了唐天明正在往外一點點地推他,包括向縣委建議設立駐京流動黨員工作辦公室,讓冷振武去當副主任;還有紀念品的事,京彙集團的事。冷振武這一招,應該是先反擊,再抑止。他想通過這看起來不起眼的男女關係,將唐天明打垮,然後再謀求他想得到的利益。冷振武十分清楚,唐天明這人在駐京辦待了7年,該做的事做了,該花的錢花了,但都做得合縣領導的拍,花得讓領導放心。唯一能說出個一二三,而且別人也無法解釋的,就是女人。一個駐京辦正當年的主任,在北京的滾滾紅塵中,能沒有女人?如果說沒有,就只能說他隱藏得深。有,才是正常的。那麼,是誰呢?方小丫最為適合。因為感恩而以身相報,在古代可能是佳話;但在當下,也可能就是毀滅性的災難。

王紅聽完,望著唐天明,好長時間才說:「你說的都是真的?」

唐天明一笑,「能不是真的?有必要嗎?」

第二天中午,縣裡招待回湖東的在外成功人士,唐天明自然也在列。他不是作為在外成功人士,而是作為在外成功人士背後的聯絡人士出現的。說是成功人士,唐天明就一直覺得有些奇怪。什麼叫成功人士呢?當大官了?搞大錢了?創出大產業了?或者寫出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小說了?甚至成為了舞台上的名角?成功的標準,在每個時代都是不同的。但在不同的後面,都寫著兩個字:「名」和「利」。要麼是名上成功了,要麼是利上成功了。名利雙收者,則是最大的成功!

吃自助餐,輕鬆,自在。唐天明沒有喝酒,而是喝了點果汁。一來心情不好,二來,最近酒也是喝得太多了,胃裡有些不舒服。冷振武也參加了宴會,見到唐天明,冷振武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問:「老唐,怎麼一點酒也不沾了?」

「女人沾得太多了,酒喝不下。」唐天明不知怎麼的,嘴上就冒出了這句話。冷振武一愣,隨即道:「酒色俱全,方是英雄。老唐這是謙虛了啊!」

唐天明沒有再理他,而是過去同其他人說話。縣長李哲成走過來,問唐天明:「聽說葉老將軍要回來,是不是已經定了時間?」

「最近肯定不行。」唐天明說:「要是能動身,應該在清明前後。老將軍說過,有生之年是要回來掃一回墓的。」

「也是應該,都80多了吧?」

「是啊!」

李哲成邊喝著干紅,邊與過來敬他酒的人碰著杯子,然後拉著唐天明到邊上小聲地問道:「天明哪,怎麼搞的?你那點屁事,全城都知道了?難道還要上報紙宣傳不成?」

「什麼事啊?」唐天明雖然問著,心裡已經猜到了幾分。

「什麼事?不就是男女那點屁事?怎麼搞到……頭上了?」

「唉!哲成縣長,這都是……我怎麼說呢?沒辦法說。這事,越描越黑,索性就不描了。不過,對哲成縣長,我可以嚴肅地說一聲:這事純屬子虛烏有。」

「是嗎?」李哲成朝唐天明眨巴了下眼睛,又道:「真沒有?沒有就好。」

李哲成端著杯子,在人群中穿梭著。唐天明卻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慢慢地喝著果汁。宗仁書記卻走了過來,說:「一個人清淨,是吧?」

「是啊!」唐天明道。

「剛才哲成縣長……」宗仁說著,並沒有抬頭。

唐天明道:「在說男女的事。開玩笑。」

「哈哈,哈!啊,天明哪,什麼時候回北京?」

「初十。」

「這樣,你回京前,先到我那去一趟。我有些東西要請你帶過去。」

「那好。等宗書記有空時我就過去。我也正好有些事情要向宗書記匯報。」

晚上,唐天明本來準備在家喝點稀飯。每年過年,按唐天明的話說,就是過錢,就是跟胃過不去。因此,中午宴會一結束,回到家他就吩咐王紅晚上吃稀飯,炒點鹹菜,不然,嘴受不了了。王紅說你就這作孽的命,三餐不吃鹹菜,就心裡淡得慌。唐天明笑著道:正是,我這麼一個老舊的人,就是喜歡這些老舊的東西。說著,他拍了拍王紅的肩膀,王紅道:我是老舊的東西了,是吧?唐天明說:你當然不是,但我是。

可是,這稀飯是做好了,鹹菜也炒了,唐天明還是沒在家吃這餐飯。也不能說沒吃,他先喝了一碗,然後才去李全那兒。李全是財政局局長,以前跟唐天明的關係就一直不錯,上次又跟著李哲成縣長跑了一趟北京,因此,大過年的在一塊聚聚,也是應當。除李全外,還有政府辦的小田主任,發改委的蔣主任,另外就是財政局的兩位副局長和辦公室主任。李全說:「中午我們都在縣委縣政府的宴會上,那很輕鬆。晚上,唐主任哪,我們來點緊張的。田主任也不例外。田主任哪,」他說著望了望田民,繼續道:「要不要將……找來?」

「別……李局長,這事可不能亂說的。」田民嘴上不同意,但神情中卻又充滿著期待。

李全笑著說:「那我可打電話了?還是你打吧,我打,她恐怕不會來的。」

「一樣,一樣。不行,就我打吧。」田民說著就出去打電話了,唐天明問李全:「誰啊?」

「魯菲菲。」

「啊!」唐天明知道了,魯菲菲不是別人,正是湖東第一女主持。不過,他又有點迷糊了,不是說這魯菲菲與宗仁書記……他問李全:「那宗……」

「啊,啊!資源共享嘛!」

唐天明心裡一跳,這田民也太講究民主,居然跟縣委書記「資源共享」了,了得,了得!回頭,田民正笑著進來了,說:「馬上過來。」

古人風雅,喝酒必得有美女相侑。現在的人,豈能落後了?官場喝酒,是要「二美具」的。一曰美酒,二曰美女。美酒激發豪情,美女點燃激情。一桌子和尚頭,酒能喝得下?心情會好得起來?

不到10分鐘,田民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下,馬上站起來,說:「我下去。」李全說:「先做點功課,別等會兒在我們面前饞我們。」

田民下去後,李全笑著對唐天明說:「其實,這小田也就聞個味兒。不過,聞味比吃了更好!有一種期待嘛!距離就是美,這才能有真正的美。天明主任是文人,又長期在北京見市面,我說的沒錯吧?」

「都對,又都不對!哈哈!」唐天明馬虎著。

這場酒,因為魯菲菲的參與,變得激情四溢。小田喝高了,蔣主任喝高了,唐天明和李全也幾乎到了臨界狀態。魯菲菲更是喝得倚在田民的背上,唐天明回頭時,似乎看見魯菲菲在小田的背上流淚。他心裡一下子像塞滿了什麼,變得無比地沉重起來。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多樣的,我們看見的,永遠都只是在陽光下的一面。而在陽光的後面,可能是生活的最最真實的面貌。那裡面有痛,有苦,有淚,有無奈,有傷感。心靈最大的痛苦,往往在於我們的內心從來無人走進,也沒有人願意走進。

李全安排讓車子先送小田和魯菲菲走了。

唐天明和李全家都住在縣政府宿舍樓,兩個人便慢慢地往回走。李全問唐天明:「駐京辦都要撤了,到底怎麼打算啊?回來?回來怎麼安排呢?」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唐天明應著,其實,他明白李全問這話的用意。湖東經濟開發區的正式批文據說馬上就要到了,除了主任由縣長兼任外,另外還有兩個副主任的職位,可以拿出來提拔幹部。縣發改委主任胡博,資格老,是第一人選,而且,也很難有人與他競爭。那另外一個位子就變得相當敏感。宗仁曾在唐天明面前做過承諾,要解決唐天明的副縣級。然而,據唐天明所知,覬覦這個職位的,還有十幾個人,李全就是其中之一。李全也是有一定後台的,不然,他不可能穩穩地坐在財政局局長的位子上七八年。財政局局長是縣政府組閣成員單位中的最敏感的部門,正因為其敏感,所以財政局局長的路子往往是一開始走著最順,走著走著,就越走越窄。很多財政局長都很難有進入縣級班子的機會,按理說,財政局局長與領導走得最近,應該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可是,也許正因為太近了,手中可支配的權力太大了,樹敵也就太多。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到頭來,在選舉和推薦時,往往是財政局局長落選。但是李全不太一樣。唐天明十分清楚李全這個人,李全是湖東這麼多年財政局局長中最低調的。他幾乎是具有了其他財政局局長所有的優點,而又合理地摒棄了他們的一些缺點。李全也51歲了,這次再不能躋身副縣級,下次年齡就不行了。而他要躋身,最大的可能就是與唐天明成為對手。

雖然都不希望,但事實就是如此。官場上的很多競爭,有多少是自己希望的?沒有競爭,那是大勢,是快樂!通過殘酷的競爭上來,那是戰爭,是痛苦。

李全遞了支煙給唐天明,自己也點了。兩個人看著縣城廣場上的燈光,李全說:「還記得不?我們當年剛剛到政府工作的時候,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可如今,我們都老了。老了啊!」

「你老什麼?我是真的老了。」唐天明吹了下煙蒂,火光明滅。

李全輕輕一笑,說:「再過幾年,我們都得切槓子了。快啊!」

「是快。我一直想著,要是真的駐京辦撤了,我就給組織上打報告,回家了。到時到山裡找一塊地方,蓋三間房子,種點小菜,做個山野村夫。多好啊!」

「桃花源,烏托邦主義。」李全道:「不過,我的心裡是要有這理想的。到時候,我們一塊吧!」

天上有星,有月。月和星永恆地在天上閃爍著,星光照耀,月光朗照,唐天明瞇著眼看著天空,笑著問李全:「你真的這麼想?」

「哈哈,哈哈!哈!」李全笑著,算是給了回答。

接下來的兩天,唐天明做了一件他自己認為很了不起的事情——關了手機,待在家裡,看湖東縣志。縣志上說,湖東始建制於唐開元年間,後飽經戰火,歷經滄桑。現湖東居民,幾乎全是歷史上兩次大遷徙的移民。一次是瓦屑壩移民,另外一次是上世紀50年代末因大饑荒移民。那麼,唐天明也不能算是地道的湖東人了。真正的土著湖東人,早已經消失了。正所謂桑田不移,而人民數易;大地不變,而江河不廢。看著,想著,唐天明又來了興致,按照縣志上的描述,問政府辦那邊借了台車子,一個人將能夠得到的文物一一地看了一遍。可別說,這一看下來,還真的讓唐天明增添了幾分鄉情。特別是那些歷史上的名人故居,讓他流連。四合小院,一方天井,兩株老樹,一匹瘦籐;夕陽之下,別有一番風味,讓人禁不住生懷古之情,感歎不已。

兩天下來,他看了20多處文保單位。到初九的下午5點,他突然想起來明天就得回北京了,宗仁書記還讓他走之前,去見他一次。他趕緊打電話給宗仁,宗仁說我正在從省城回湖東的路上,半小時後,我在大酒店等你。

唐天明慢慢地開著車,路上又接到秦鋼副司長的電話,說想請唐主任幫個忙。唐天明說秦司長有事,我能不幫?關鍵是我能不能幫到?秦鋼說這事你行,我的一個堂弟在老家,高中畢業,人也很精明,就是不太想在外面做事,想在村裡干個什麼職務。現在,村裡的收入也是挺不錯的,我們那兒正在拆遷,所以,就……唐主任,你看這事……

想當村長?還是書記?原來的人呢?

他可能想當個村副主任。

那……這樣吧,我跟縣裡領導說一下。我明天就得回北京。但這事,秦司長放心,應該是沒問題的。不就是個副主任嗎?

秦鋼說對唐主任來說是個屁大的小官,可對我那堂弟來說,卻是大官了。這事就拜託唐主任了,到北京後,再喝酒。

唐天明笑著說到時我請你。另外再送你一包湖東的小鹹菜。

見到宗仁後,唐天明馬上就將秦鋼副司長托的事說了,宗仁說這沒問題。你告訴秦司長,一切放心。另外,也代我謝謝他在北京的照顧。歡迎他回家指導!

唐天明說我一定將宗仁書記的話帶到。宗仁就從房間的抽屜裡拿出一封信,同時還有一個用紅布裹著的包裹,唐天明問:「這是……」

「這個,就請交給黃主任。具體的情況,我在信上說了。」宗仁將包裹和信放到唐天明手中,又問:「是不是坐飛機?」

「是的。」

「那就……這個東西可能坐飛機有些麻煩的。」宗仁皺著眉頭道。

唐天明掂了掂包裹,有些沉。他大概知道裡面是什麼貨色了,就道:「那這樣吧,我坐長途車過去。」

「那不太累?」

「沒事。不就十來個小時嘛,能行。」

宗仁有些激動,握著唐天明的手,說:「那就謝謝天明同志了。啊,另外,還想告訴你,經濟開發區的事定了。我給市委匯報了,你和胡博同志。很快要搞民測,到時我再跟你聯繫,你自己可能也得做些工作。當然,我會跟班子裡其他同志說說的。你方便的話,跟哲成同志也通個氣。」

唐天明點了點頭,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拿著包裹和信,說時間不早了,還要回去收拾收拾。宗仁又叮囑道:「駐京辦撤與不撤,我都有個初步想法,你一定得在北京,無非是方式不同。靈活機動嘛!」

回到家裡,唐天明打電話給省城機場那邊的熟人,問能不能帶點特殊的東西上飛機。對方說很困難,當然,唐主任要是真的必須帶,我來想想辦法。唐天明說那就好,明天上午機場見。

王紅問唐天明到底要帶什麼,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唐天明說這事你最好別知道,官場上的事,知道多了不好。王紅歎道:你就一個駐京辦主任,能有多少官場上的事?我可在外面聽說,宗仁書記的事挺大,要不是你在北京找了中紀委的人,可能早就查了。有這回事嗎?

沒有,我哪有那能耐?唐天明說著,一個人進書房了。

《最後的駐京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