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次完全徹底的大攤牌

「兩會」剛剛結束,葉百川就到了北京。

葉百川給劉梅打電話說他要到北京時,劉梅正在床上躺著。她胃有些不舒服,老是噯氣。她裝了個熱水袋,給胃上焐著。才十來分鐘,葉百川電話就到了。劉梅聽完後,第一個反應是別讓他過來,但接著第二個反應否定了第一個反應。還是讓他過來吧,一來,梨花節的事,必須得縣長過來才能拍板;二來,也該把跟他的關係好好地清理一下了。她得告訴他:自己與宋洋正在努力,即將走到一塊。而且,她是愛宋洋的,宋洋也愛她。在這個愛情猶如泡沫的時代,能有這樣的愛,她必須珍惜。

她說:「那你過來吧!」

葉百川很高興地隔著電話親了她一下,那聲音大得有些讓她難受。

宋洋很快就要回京了。前兩天,宋洋給她發了郵件,同時發來了一組照片。照片上,在異國的風光裡,宋洋顯得帥氣,但又含著些憂鬱。他告訴她,與妻子好好地長談了一回,但結果尚不可知。妻子說她得認真考慮。而且,他已經將他們倆的交往也告訴了她。在這個時候,正視現實,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她給宋洋回了郵件,感謝他的努力,說無論怎麼樣,我都等著。將來是我們的,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

然而,發完郵件,她的心裡卻隱隱地疼。「我們的日子」,會有我們的日子嗎?

市裡召開了駐京辦主任座談會後,果真如會上所分析,「兩會」上,駐京辦問題成為腐敗、房價、收入與分配後最敏感的詞。一些院士、代表和委員,就駐京辦問題發表了看法。爭論同樣激烈,結果卻是難以定論。焦點無外乎集中在「權力尋租」與「利益分配」上。大大小小的報刊也做了一系列的報道,有的甚至用通欄大標題寫道:駐京辦生死大限?權力與利益博弈!還有的標題做得完全娛樂化了,像:駐京辦,在母親的懷裡還能多久?湖東縣駐京辦主任唐天明也接受了記者的採訪,其採訪內容被都市報以整版篇幅刊登,劉梅專門看了,那標題就很有意味:《駐京辦:中央與地方博弈,利益分配與權力尋租!》唐天明在接受採訪中談到的觀點,基本上都是每次在會上所說的觀點,不過,看得出來,記者進行了相當多的後期加工,圍繞唐天明所講的利益分配與權力尋租,用接近半版的篇幅,挖掘了駐京辦的背景、駐京辦的現狀、駐京辦的主要工作,同時也分析了文學作品的駐京辦形象。在此之後,都市報又連續推出了駐京辦主任訪談,又相繼採訪了若干位縣級和行業駐京辦主任。但是,劉梅總體上還是覺得唐天明說得最透徹,最到位,有些觀點已經完全上升到了制度層面,這是考量問題的重要手段和理論化的標誌。她看到報道後,立即給唐天明打了電話。唐天明卻有些憂心,說這採訪本來他是不想做的。但都市報的老總與他本來就熟悉,對這個話題他也是有話想說,因此就做了。可報紙剛一出來,就已經受到了方方面面的質詢,說他把駐京辦應該承擔的責任推給了上面,這是不正確的,也是不負責任的,缺乏自我檢討的勇氣和能力。唐天明最後笑著說:「劉主任,要是再採訪你,可千萬別說了。我反正已經老了,你還年輕!你這時候打電話來,相當好;再過幾天,也許我就成了名人,那要讓我接電話,可得收費的。」

劉梅也笑,說:「你敢收我的費?不怕我也接受採訪,透點內幕?」

「我有什麼內幕?我自己都主動透了。」唐天明問:「王虛那邊的情況怎麼樣?還有你,工作都在做吧?我找了財政那邊的一個司長,他已經給發改委的有關人士說了。葉老將軍也打了招呼,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了!」

「我這邊也走了些路子。馬上宋……宋行長回來,我請他也出面。不管怎麼著,這是我們駐京辦最後一次以駐京辦的名義來爭項目,只能成。王主任也在跑,這事他特積極。不過,我聽他電話,好像跟京匯也在談得火熱。而且,京匯可能最近要到桐山去。」

「是嗎?謝謝你這信息。」唐天明說:「有情況再聯繫!」

劉梅知道,京匯的項目,湖東那邊一直在跟蹤著。王虛從中插了一槓,這以前她是不清楚的,上次唐天明專門來找王虛,也就是為這事。最近,王虛那邊看來有進展,電話不斷,就是跟劉梅說話的空當,也接了好幾個電話,其中就有一個叫楊總的,說要確定時間到桐山考察。畢竟湖東和仁義都是南州的,而桐山雖然離仁義更近,但還是外省。劉梅將這消息告訴唐天明,也算是盡到責任。京城的項目競爭有兩大塊,一大塊,是向中直各部門爭。中直各部門,都有項目,都有資金,就看你怎麼爭,以什麼名義爭。仁義這一年多來,就爭過保護母親河項目、雙學雙比項目、基層先鋒崗項目等等,這些項目都是一般人很難搞清內幕的。劉梅卻把它們作為一個重點,結果是花的精力最少,獲得的實效最大。當然,項目爭的重點還是那些扶貧項目、農業產業化項目、技改項目、以工代賑、財政轉移支付,這些項目動輒上千萬,只要你去爭,都會有,只是有份額大小的區別。梨花節後,劉梅準備再發起新一輪的爭項目戰。身在駐京辦,不爭項目,不搞錢回仁義,怎麼向仁義交差?有時,她也累,特別最近。她一直在想,要是駐京辦真撤了倒好,自己就留在北京,如果能跟宋洋在一起,那也就是她所期盼的生活了……

梨花節的準備工作緊鑼密鼓,每天劉梅都能收到梨花辦的進度督報,其中也包括聯絡組情況的通報。聯絡組這一塊,說是3人,事實上就是劉梅一個人在奔波。其實也沒奔波,大部分事情都是池強在做。池強對這事的熱情,讓劉梅既感動又有些羞愧。池強對她是存著心,且存著真心。可是……昨天下午,她和池強還有劉導,對開幕式演出的方案最後進行了敲定,對演員也進行了調整。范任安特別給劉梅打了電話,說想請某知名一線女演員出席,而這女演員原來並不在演出名單上。池強覺得很為難,劉導說:「如果檔期不衝突,再加10萬,應該沒問題。」

「10萬不是大數字,關鍵是人家答不答應?一個縣……」

「那是策劃。在此之前,我得搞清楚她在哪裡演出。我直接把她從演出地拉到仁義。」劉導說:「一線歌手到縣一級,是少,但也不是沒有。現在是市場經濟,反正都是唱歌,哪兒唱不一樣?」

這樣,演出這一塊的經費就漲到了320萬,主要是演員費用與舞台。葉百川也算是有辦法,除了號召企業出來積極贊助外,他還將梨花節開幕式演出完全推向了商業化。縣裡給政策,由創新廣告策劃公司承擔了贊助費用的籌集,廣告公司得20%的收益。據說,短短的十來天,已經籌集到廣告贊助費用近300萬。可見市場真是一個能伸能縮的怪物。利益有了,市場就來了。縣裡拿了錢,自然對梨花節更有信心。原先,范任安書記對此還很有顧慮,現在也積極了,梨花辦的督報上,就天天能見到范任安書記督查梨花節的報道。聯絡組在原來的主要是演出聯繫的任務後,又增加一條,配合宣傳組邀請北京媒體。這個任務對於劉梅來說就有些難辦。她跟媒體的關係,目前幾乎是零。好在只是配合,主要工作還是宣傳組去幹。葉百川來時,應該帶著宣傳組一道。有些媒體是要當面請的,媒體是上帝,記者是無冕之王。特別是到了縣一級,一聽說中央媒體來了,書記縣長也得跟在後面。否則,極有可能被記者整出篇負面曝光稿件。吃好了,喝好了,玩好了,帶好了,而且要顯出記者是從來不要的,是地方上太熱情。這樣,可能平安無事,甚至會在某報或者某台上發個小報道出個短圖像。劉梅所在的一中,就曾被某中央媒體的記者給整過(這是事後用詞),那記者採訪到了一中教師搞家教,寫了篇稿件,卻沒發出來,先是傳真給了一中校長。校長一見,馬上向縣長匯報。縣長急了,馬上開會研究,一是說明情況,二是專程派人進京,與記者聯繫。後來,進京的人又通過關係,花了很大氣力,總算將那記者給「擺平」了。因為這事劉梅對記者沒有好印象,因此,到北京後,也有意無意地拒絕與媒體打交道。

劉導甩著長頭髮道:「這個演出,這費用,也只有池哥與劉主任能拿下。反正我是分文賺不到的。你們怎麼著,也得……」

「這個我負責。」池強拍了拍劉導的肩膀,「下次我包你滿意。劉主任這邊,也給縣裡建議一下,給個十萬八萬的,不然,劉導豈不?」

「葉縣長馬上要過來,等見了面,你們直接說吧!」劉梅覺得經費的事不該是她定的,何況她也定不了。

過了兩天,葉百川過來了。同行的有宣傳部長賴文宣,還有宣傳部外宣辦的王主任,政府辦的李晴副主任。

一到駐京辦所在的賓館,剛安頓下來,葉百川就按捺不住了。賴文宣和其他幾個自然明白,也就有意識地避開,給葉百川和劉梅創造了空間和時間。葉百川關上門就抱住劉梅。劉梅卻沒像以往那樣,激動急切地給以響應。葉百川捧著她的下巴,想吻她。劉梅讓開了。葉百川問:「怎麼了,梅子?」

「有些不舒服。」

「啊!」葉百川鬆了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下,說:「沒發燒嘛!那好。」說著,就開了門,而且有意識地將聲音弄得很響。劉梅整了下衣衫,問:「什麼時候見劉導他們?」

「你說呢?」

「下午吧?早點見,早點定。時間也很緊了。」

「那就下午。就在這邊吧。」

「我定個小會議室,讓他們下午3點過來。這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通知。」

「你……」葉百川想說什麼,又吞了下去。劉梅已經出了門,腳步聲在走廊上越來越遠。葉百川歎了口氣,咂了咂嘴巴,進衛生間沖洗去了。

下午,等到4點,池強和劉導才姍姍來遲。彼此介紹後,葉百川就將仁義梨花節的籌備情況說了下,賴部長將宣傳這一塊重點作了介紹。池強聽了會兒,便喊劉梅出來。到了劉梅辦公室,池強問:「劉主任,最近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想法了?」

「怎麼回事啊?」劉梅問。

池強說:「我早就想問了。我是個直筒子人,你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別老是磨磨嘰嘰的,搞得人心煩。是不是看上什麼人了?葉……」

「哪裡是?」劉梅轉過臉,嚥了口唾沫,說:「池哥,既然你問了,我也直一回。我是有人了,但不是葉,是……就說了罷,是北京的,姓宋。」

「宋?」池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隨即就緩和過來了,道:「你說出來了,我也就好受了。那祝福你!一如既往地當我的妹妹,好吧?」說著伸出手。

劉梅一下子有些感動,握著池強的手,身子往他懷裡靠了靠。池強輕輕地抱著她,過了會兒,池強說:「好了。走吧,開會去!」劉梅壓根兒也沒想到池強這麼利落,她的眼睛一濕,淚水差一點掉下來。她小聲說:「再抱抱我,好嗎?哥!」

池強望著她,眼睛裡也有些朦朧。接著,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轉身,出門了。

劉梅仍然站著,直到手機響起,她才回過神來。是宋洋。

「回來了?」

「剛到北京。晚上能出來嗎?」

「晚上不行。我們縣上來人了,商談梨花節的事。」

「啊!那晚一點,我去接你。晚上見一面!」

「那……說不定。這樣吧,你等我電話。」

回到會議室,葉百川正就經費問題和劉導討論著。這劉導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可是算起賬來,也是個斤斤計較的人物。葉百川提出整個演出,包括舞台、導演、演員、服裝等等,以及後續播出,打包由池總和劉導負責,仁義給350萬資金,條件是:必須有兩名以上一線演員,必須在央視播出。賴部長還提供了一個他們認為是一線的演員名單,其中就有范任安專門打電話指定要請的那位女歌手。劉導看了,搖了搖頭,說:「保證一個,可以;兩名以上,難度太大。另外就是,」他指著范任安點名的女歌手:「太難請。不是我請不動,而是檔期難合上。除非……」

「這個我們不管,350萬,也包含這歌手在內。」葉百川有點橫了。

劉導面有難色。

沉默了會兒,池強出來打圓場了:「這樣吧,葉縣長,賴部長,還有劉兄,大家各讓一步。都是為了我的家鄉仁義嘛!是吧?350萬,縣裡再加10萬,360萬,定了。演員中一線演員兩名,其中必須包括這位。劉導在北京的面子,誰不知道?她早年還不是請你捧她來著?現在當紅了,再不給面子,也不能不給你劉兄。是吧?就作為特例,劉兄再下點功夫。我呢,也作點表示,給仁義梨花節贊助10萬。」

「謝謝池總!」葉百川馬上站起來,握了握池強的手。池強看著葉百川,竟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劉導瞇著眼睛,出門打了通電話,回來道:「那就這樣吧!經費的一半得先打過來。另外,部分班底和導演要在一周內到仁義,不然時間來不及。其他重點演員提前一天到,走台。」

「可以。劉導乾脆。我們馬上讓縣裡安排。」葉百川問劉梅:「劉主任,那媒體這一塊的事?」

「這個……我看賴部長來了,還有王主任,沒問題的。明天需要我陪著跑的,我一定參加。」

賴部長道:「到了北京,還得靠駐京辦哪!劉主任是不是先聯繫下,不然,我們可是……」

「這個還是王主任聯繫吧,你跟媒體關係熟。」劉梅推辭道。

王主任正要說,葉百川開口了:「那就由小王聯繫吧,劉主任也忙!」

事情定了,便是喝酒。晚上,就在賓館裡,葉百川與劉導喝開了。劉梅看著葉百川喝酒,心想這與葉百川以往的風格不符合。以往每次葉百川來北京,不把那事做利索了,他是不會放開量喝酒的。按他的解釋就是:酒多了,誤事。至於誤什麼事,自然彼此明白。到北京來,大事是什麼?就是與梅子親熱。這事誤了,來北京何益?劉梅以前聽著葉百川這古怪的理論,先是笑,繼而也有些竊竊高興。一個女人,被男人如此看重,那不也是種幸福?可這次?難道葉百川也有感覺了?女人敏感,男人何嘗不是?葉百川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粗糙,但內心裡其實也是很細膩的。最近,劉梅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接他電話也是應付性的多,歡愉的時候少。短信,基本不發了。葉百川偶爾會發一兩條來,她也懶得回。葉百川乾脆也就算了。特別是上午在葉百川房間,她的表現一定是讓葉百川心裡堵著。借酒消愁,男人最常用的辦法,不想,今天晚上在駐京辦,再一次上演了。

劉梅看著,卻沒制止。葉百川和池強兩個人連續放了五六個雷子,池強舌頭都有些團了。葉百川說:「還……還來!池老弟,好……好!來!」

「來!是得……來……來!喝……喝吧!」池強又倒了一杯,葉百川也倒了,賴文宣想攔,葉百川甩了下手,差一點將酒灑到他的臉上。劉梅估計葉百川這是藉著酒勁,把池強當成他的「情敵」了。他不知道,這兩個男人,都在劉梅的心裡留下了烙印,只是深淺不同罷了。女人最後的歸宿只有一個。「原諒我!」她在心裡說著,她從來不認為葉百川還有池強是壞的、哪怕是一點點壞的男人,她想不出他們有什麼壞,她能想起的,也只有他們的好。然而,她還是得說聲「原諒」!一朵花只能為著一顆心芳香,一根弦子只能為內心的相守彈響!

劉導也喝高了,賴文宣和王主任都不是一般角色。喝著,劉導又打電話叫來了兩個年輕的女演員。一進門,葉百川便道:「這不是那個什麼……什麼門的電視劇中的丫環嗎?好!……好!漂亮,來,喝!」

劉梅皺了下眉頭,好在這兩個女演員是經得過場子的,笑著坐到葉百川的身邊,端起杯子就開始喝。劉梅一直坐著,酒沒沾一滴。她的理由就是三個字:不舒服。有幾次,她想站起來拉住葉百川,讓他別喝了。一個縣長,跟這些趕場子的女孩子拼酒,有意義嗎?但是,她又覺得葉百川這酒喝得是有深意的。他是喝給她看的,是想藉著酒,把自己的心一片片地掏出來,讓她一一地過目,一一地檢點。可是,這過目,這檢點,還有意義嗎?

晚上9點,酒宴終於結束。葉百川已經醉了,直接回房間休息。賴文宣送走了劉導、池強和兩個演員,進賓館時,見劉梅正站在大堂,便問道:「劉主任還有事?」

「是有點事。賴部長先上去休息吧!」劉梅邊說邊向大堂外張望著。

賴文宣說:「那好。我上去了。」

剛走到電梯口,賴文宣就聽見劉梅接電話的聲音,似乎在說:「好,好,你車子到了是吧?我就在大堂,馬上出來。」

賴文宣停住步子,站在立柱後面,看著劉梅出了賓館,站在門口。不一會兒,就有一輛車過來,剛停穩,一個男人就下了車,替她開了車門。她鑽進去,車子發動,一溜煙走了。這個男人是誰?不是都說劉梅是葉百川的女人嗎?怎麼……難道她在北京也有?不可能吧?今晚葉百川可是千里迢迢地趕來了,她會拋下他不管,一個人去會另外的男人?賴文宣想著,就上了電梯,到了房間門口,他特地又折到葉百川的房門前,站在門口聽了聽,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到李晴門口喊了聲李主任,李晴開了門。他問葉縣長休息了嗎?李晴說是的,剛才是劉主任送他進房間的。李晴說到這話時,神情有些曖昧。賴文宣當然知道,心想:劉梅這女人還真看不出來,將葉百川送進房間,自己卻出去幽會了。不過,也不一定。也許真的是有事呢?但不管怎樣,葉百川畢竟……

就在賴文宣部長為此歎著氣回到房間時,劉梅和宋洋正將車停在道路旁的一處綠化帶邊。宋洋從包裡拿出一隻小巧的盒子,遞給劉梅。劉梅問:「這是……」

宋洋沒說話。劉梅想了想,是項鏈?還是香水?或者……宋洋說:「打開吧!」

是一隻戒指!鑽石的,在朦朧的光下,顯得高貴而典雅。

劉梅叫了聲:「啊!」

宋洋說:「喜歡嗎?」

「這……我能接受嗎?」

「能!它就是為你而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宋洋說著,將劉梅慢慢地擁過來,兩個人抱著,呼吸在車內糾結;劉梅仰著臉,宋洋望著,輕輕地,輕輕地吻了上去。天地在旋轉,而車窗外,整個世界已經消失了……

劉梅回到駐京辦時,已經是十一點半。她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間,在黑暗中足足坐了半個小時,然後才起身,去了葉百川的房間。葉百川依然在睡著,鼾聲粗重。劉梅俯下身子,親了下他的額頭。然後站起來,開了門,逕直而去。

半夜3點,劉梅被手機聲吵醒了。她不看也知道,肯定是葉百川。果然是。她沒接。葉百川一直打著,似乎要將這手機的聲音,直直地楔進劉梅的心坎裡。她乾脆將手機設置成了靜音,然後蒙著被子,開始想宋洋。宋洋說:他和妻子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估計最近妻子會同意離婚。孩子歸妻子。如果真能成,宋洋說:我們再要一個孩子,長得像你,漂漂亮亮的,且有氣質。劉梅笑著摁了下他的臉,說:不是生一個,生一串!宋洋也笑,說:那當然好。劉梅又將戒指拿出來,要宋洋給她戴上。宋洋說這不行,這戒指給你看一眼,然後還得放我這兒。我要在婚禮時再給你戴上,那時,我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劉梅又笑,可是胸口卻忽然一疼。她屏住了笑,宋洋問:是不是不舒服?劉梅說最近一直是,也吃藥了,不見好。宋洋說:明天我一定得帶你去醫院。病不能拖的,我還等著你結婚呢!

第二天早晨,劉梅6點就起床,然後到葉百川房間。葉百川已經起來了,正在生著悶氣。劉梅說:「我知道。我會告訴你一切的。」

葉百川哼了聲,沒說話。

下午,葉百川和賴文宣專程去見了開司長,劉梅也去了。開司長一見劉梅,就顯出極其尷尬的神情。劉梅倒是平靜,池強昨天還告訴她,那開司長和柳鶯已經「拜拜」了,原因不太好說,似乎是柳鶯讓開司長染上了什麼……什麼病。劉梅問什麼病?難道?池強說柳鶯本來就是個歡場上的角色,能不……劉梅想這下我害了開司長了,以後可……池強笑著安慰她:沒事。柳鶯離開時,開司長還給了5萬塊錢。劉梅歎口氣,唉!這男人哪,吃了虧,竟然還……

葉百川和開司長談話,劉梅借口有事,先出來了。談了半個小時,也適當地表示了一下,葉百川邀請開司長晚上在一塊坐坐。開司長說有事,以後再說吧。葉百川便告辭出來,回到駐京辦。晚上自然又喝了酒,這回,葉百川沒有喝多,只是喝了一小杯,然後就回房間了。劉梅明白葉百川的意思,晚上,賴部長他們出門逛街了,她到了葉百川房間。葉百川一句話也沒說,像一頭狼一般撲了過來。當一切剛剛開始時,葉百川看見劉梅的臉色是那麼的淡定,而眼淚竟然在眼眶裡旋轉著。他停止了動作,問:「你是不是有了?」

「是有了。」

「誰?」

「你不認識。」

「北京的?」

「是!」

「這麼說,我們……」

「已經結束了。」

葉百川倏地像一條被一排浪打回到岸上的魚,翻著眼睛,一動不動。劉梅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葉百川「呼」地站起來,進了衛生間。然後是「嘩嘩」的水龍頭聲,接著,劉梅聽見葉百川從裡面甩出了一句話——

「滾出去!」

《最後的駐京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