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縣干班學員在想湖住了一夜。想湖管委會設有自己的賓館,三星級,平時基本不對外營業,只接待一些重要的客人。錢王孫是想湖管委會的副主任,副主任的同學們來了,豈能不住在這賓館裡?晚上,大家按照錢王孫主任的要求,結合想湖的風俗,盡情地喝了個醉。20多個學員中,有十幾個人醉了,連任曉閔也喝得有些迷離,餘威更是漲紅著臉,不斷地重複唱著《心雨》。

說句實在話,餘威的歌喉算是不錯的,至少比平時聽到的那些官員們完全走了調子的歌聲動聽。三張桌子放在一個大廳裡,廳本身就是多功能廳,因此餘威一唱,錢王孫乾脆讓人來把卡拉OK接上了,喝酒,唱歌,一時間這些縣干們個個都放鬆得像孩子一般。有人在搶話筒,誰點了歌,自己還沒張口,就聽見別人先唱了。獨唱變成了合唱,男女聲對唱變成了混唱。任曉閔也點了個歌,是餘威替她點的,叫《月滿西樓》。任曉閔的嗓子本來就有些中性化,加上喝了點酒,嗓子更開了,竟然唱得委婉動聽,讓大家一下子靜了下來。一曲唱完,不知是誰帶頭喊道:「好!班長唱得好!再來一個!」

「不了,不了!獻醜了!」任曉閔趕緊回到位子,餘威卻端著杯子過來了,說:「班長的歌聲,猶如天籟。為這,我敬班長一杯!」

「不就是要我喝酒嗎?不喝!」任曉閔有點嗔了。

餘威道:「你不喝我喝。我可喝了!待會兒,我請班長和我一道唱一首《化蝶》,賞臉吧?」

「我不會唱。」任曉閔拒絕著。

「真不會唱?那更好。我就喜歡做別人唱歌的老師。」餘威說著,就過去點歌。莫仁澤也跟著起哄道:「我們整個縣干班,就班長一個人是女同志。但是,現實是,現在一個女同志,管住了其餘近40個男同志。這本身就不公平。因此,今天晚上,班長得好好代表半邊天,好好地唱下去。」

「而且,班長與支部書記二重唱,本身就是黨政和諧的表現。」旁邊有人也湊趣道。

任曉閔頭其實有些暈了,昨天晚上,被折騰了大半夜,今天白天還沒什麼,現在可是有些感覺了,加上酒精作用,人整個地想往下癱,眼皮子也變得沉重,好像隨時要合上一樣。可是,那邊音樂已經起來了,是《化蝶》。這歌她不僅會唱,且很喜歡。女人嘛,心中都有一個理想而憂傷的愛情。這一刻,她心裡突然一熱,竟主動地上前,拿過話筒,唱了起來:

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

千古傳頌深深愛,山伯永戀祝英台。

餘威接著唱起了第二段:

同窗共讀整三載,促膝並肩兩無猜。

十八相送情切切,誰知一別在樓台。

唱著的時候,任曉閔明顯地感到,餘威正望著她,那目光裡是溫柔的火焰,是沸騰的海水,是正在上升的渴望……

樓台一別恨如海,淚染雙翅身化彩蝶翩翩花叢來。

歷經磨難真情在,天長地久不分開,不分開!

最後一段是重唱,任曉閔剛唱了一句,餘威就走了過來,然後,很自然地擁住了她。她聽出自己的聲音有些散了,餘威卻在她肩上暗暗地使了下勁。等唱完,她正要往下走,餘威出人意料地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全場立即爆發了開會般的掌聲,掌聲中還混雜著「好啊,好!余部長,再來一個!」

餘威招招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送任曉閔下去了。

恰到好處是一種火候,餘威雖然年齡不大,可這火候拿捏得到位。莫仁澤笑笑,對邊上人道:「我們的縣干班,要出新聞了。」

王立也上台,唱了一曲《咱當兵的人》。他嗓子有些硬,但唱出了激情。軍人情緒一直蕩漾在他的心靈中,唱著唱著,他彷彿回到了軍營,回到了親愛的戰友們中間。可是,歲月如水,他現在身處在想湖的夜晚,周邊是他的縣干班的同學。一張張笑臉在燈光下晃動著,他竟然感到有些模糊,又有些陌生……

《咱當兵的人》唱完,廳裡靜了會兒。接著是掌聲,這縣干班裡,在市直工作的也還有好幾個是從部隊轉業的。王立的歌聲多少打動了他們,馬上就有人上台唱《小白楊》了。

任曉閔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更確切點說,是沉浸在剛才唱歌時,餘威突如其來的舉動帶來的顫抖中。她側眼看了下餘威,餘威正在和別人喝酒。但她分明感到,餘威的眼神一直是縈繞著她的,如同一個圈,在一層層地纏著。她回過頭,出了門,到走廊上。湖上的夜風有些沁冷,一吹,心猛一下醒了。她沿著走廊往前走,那邊是個很小的花園。園子裡的植物在朦朧的燈光下,散發出清新的氣息。繞過樹叢,是一方小小的半月形水池。池子邊上正有一盞燈,照著池水,閃出細碎的銀子。站在池邊,她伸出手,卻什麼也沒有握住。夜色裡,正湧過來無邊的蒼茫。

廳裡的歌聲還在不斷地傳出來。任曉閔坐在池子邊的石凳子上,身下竟是透骨的涼。她沒有移動。這些年的歲月,被這涼一激發,全都站到了面前。出身於山區的任曉閔,農校畢業後,就到了鄉鎮的農業站工作。不到一年,她的伶俐、聰明,讓當時的鄉黨委書記看上了。接著,進入了黨政辦,很快成了副主任。但同時,她也付出了一個少女最初的童貞。再後來,她成了鄉團書記,也成了後備幹部。正因為這機緣,團市委招考副書記時,她獲得了意想不到的資格,從一個鄉的團書記,一下子考成了團市委的副書記。按照官場程序,這是連升三級。鄉黨委書記自然捨不得放她,但也耐不住她的堅持。在面試前,這書記親自帶著她,到市裡找人,其中就找到了市委副書記王伊達……

「當下的生活也許正是我們最不想要的生活」,任曉閔想起這句話,也記不得是在什麼地方看見的,但她記住了。記住的原因就是這句話說出了她的心思。當下的生活?是啊,當下的生活——丈夫在部隊,孩子在老家,而她一個人在市裡,在對丈夫與孩子的思念與背叛中,雙面人般的生活著。甚至,有時,她覺出自己有些面目可憎。可是,她能改變嗎?也許她是能改變的,但改變就意味著一切都得失去。而一個女人的年華是很短暫的,她能再經得起失去嗎?

不能!任曉閔給自己定了一條原則:她要用更多的成功來證明自己,來撫慰自己,來原諒自己。何況現在的一切,都並不是她的所願。她只是一朵花,可以俯視大地,但也得承受天空的傾覆……也許有一天,她終於可以不再仰首向天了,那時,她再回過頭來,可能那時的生活,就真的是「我們想要的生活」了。

昨天下午,從前的那個鄉黨委書記還給她發了條短信。當然,現在,他們之間僅僅只是熟人而已。鄉黨委書記在把她親自送給更高的權力者時,就已經注定了他得退出,無條件地退出。從她到市裡來以後,他們幾乎沒有見過面。除了禮節性的短信問候外,沒有通過電話。這個書記現在已不在鄉里了,而成了財政局長,據說也是找了王伊達副書記。王伊達在事後對任曉閔說:「他反覆提到你。我可是看著你的面子的。」

「班長!」餘威在喊。

任曉閔回過身,穿過樹叢,走到走廊上。餘威已經過來了,問:「怎麼?不舒服?」

「沒有,只是想出來走走。這夜色多好!」任曉閔道。

「是很好啊!想湖夜色,本身就是詩意啊!」餘威接著說:「看來任書記也是喜愛詩意的人哪!我也正好想走走,咱們……」

「不了,他們還在呢。回去吧!」任曉閔說著,就往回走。餘威卻沒跟上來,他點了支煙,一抬頭,天上正一輪月。月光照在地上,正應了古人的那兩句詩:「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古今同理,萬物同心啊!月是長久的,而人呢?而人類的情感呢?餘威其實也知道,任曉閔後面站著另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在南州,誰想再撼動任曉閔,那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甚至是絕對不太可能的。官場上的博弈,除了權力、位置,有時也關乎到情色。並且,情色的份量越來越重了。他想起下午趕回去的周天浩副校長。那麼急著趕回去,不太像是家中有事?官員們在家,也可謂是「將在外妻命有所不受」。看他的神情,不應該是家中出事的那種焦灼,而是一種隱隱的擔心。聽下午送周天浩的司機回來說,周校長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賓館。路上,周校長不斷地在和一個女人通電話。他們之間好像有了些矛盾,隱約中,司機還聽見周天浩說:「再怎麼著,你也不能到我家嘛!」

這就很明白了。攤上這樣的事,煩哪!

餘威抽完了一支煙,聽見廳裡的聲音漸漸小了。酒意闌珊,歌聲漸杳,這在古時,是多麼令人感喟的情景!可是現在……

回到桌子邊,任曉閔正在和王立討論,不知是誰把話題引到了腐敗上。按理說,這個話題在官場應該是最為敏感的話題。但是,其實不然。官場人講的最多的恰恰又是這個話題。現在的辦公都電腦化了,上網成為很多幹部的主要業餘愛好。而上網看什麼呢?據不完全統計,幹部們看的最多的就是新聞,其中以反腐倡廉類的新聞為第一。昨天哪個市的副市長出事了,今天某國企的高管被「雙規」了,或者是某地涉黑案件牽連出了某個級別的高官……看了,可能也想了,甚至對這些高官的行為有時也有些不解。酒余茶後,大家也便談到。有人就說:「某市長在『雙規』時,從家中搜出的裝錢的箱子就有40多個,錢有近一個億,多得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要這麼多錢幹啥呢?」

「幹啥呢?」只是這樣的問,可有多少人真正地這樣想了?

王立正說到興頭上:「我一直相信,中央反腐是動真格的。可是,關鍵是體制,是制度不健全。個體的腐敗,折射了制度的缺失。特別是對高級幹部的約束力,太弱了,甚至幾乎沒有。」

「也不能這麼說。黨還有紀律條例,不是沒有約束,而是一些人無視約束。」任曉閔爭道。

「這也是制度本身的缺失。怎樣讓所有的人都受到約束?一個好的制度,就要有普遍性。」王立繼續道:「就拿南州來說,這幾年不也出了好幾起腐敗的案子?可是,真正的大魚根本沒有觸動。腐敗不可怕,怕就怕一整窩的腐敗啊!」

任曉閔皺了下眉頭:「這問題太高深了,下次提請在班會上討論!」

錢王孫問:「晚上大家還有沒有什麼安排?」

「這想湖月色,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我提議集體賞月。」餘威插話道。

沒有人附和。餘威只好尷尬地笑笑:「也是,喝了酒,醉眼看月,說不定就做了李太白。那就回房——做夢吧!同志們晚安!」

任曉閔剛回到房間,就接到丁安邦的電話。丁安邦問周校長怎麼手機一直關機?任曉閔說周校長下午家裡有事,就提前回市裡了。丁安邦「啊」了聲,問考察得怎麼樣?任曉閔說還行。丁安邦就又叮囑了幾句,要注意安全,還有就是要理論聯繫實際等等,然後就掛了。任曉閔想,這周天浩副校長,到哪裡去了呢?手機一直關機,是有什麼大事了吧?

窗外,樹影婆娑,寂靜中能聽到蛩鳴。任曉閔倚在窗前,她好像聽見夜露滴落的聲音了,一下一下的,輕曼,而又靜潔……

丁安邦在給任曉閔打電話之前,正從金凱悅回來。下午快5點30分,李化開著車子,親自來接丁安邦。丁安邦問:「有什麼喜事吧?非得今晚上喝酒。」

李化頭一揚,說:「喜事?這年紀了還有喜事?放假閒了,還真不習慣。這不,找老朋友喝酒了。怎麼?不願意?」

「哈哈,當然願意。只是人不太舒服,怕也喝不了幾杯的。」

「本身就不是為賭酒的,說說話,聊聊天而已。」李化說著,將車子直接開到金凱悅,要了個四樓僻靜的小包,點了幾個可口的小菜,又拿了一瓶茅台,兩個人慢慢地邊喝邊聊。

李化問:「老丁哪,黨校那邊最近是不是有點……」

「是啊,有點……」丁安邦歎了聲。

「我昨天到伊達書記那兒,他也很著急啊!畢竟是第一校長嘛!」李化將小杯子端著,與丁安邦的杯子碰了下,說:「不過我聽說,薛平秘書長出面了,事情會……」

「是吧?詳細的情況我不瞭解。」

「你得瞭解啊!老丁哪,我看你就是還有點讀書人的迂。這年頭,迂,害人哪!」李化咂吧著嘴,瞇著眼,盯著丁安邦。

丁安邦低頭咕了口酒,笑道:「你不也迂?要不迂,怎麼跟我喝酒了?副部長都當了快10年了吧?」

「哈哈,哈!一樣,一樣!」

正說著,就見一個打扮清秀的三十來歲的女人推門進來,一進來,就笑著道:「李部長,怎麼來也不招呼一聲?我還是聽服務員說的,怠慢了啊!」

「今天是朋友小聚,因此就……」李化接著介紹道:「這是市委黨校的丁安邦丁校長,你應該見過的。這位……是金凱悅的老闆娘,啊,不能這麼說,嚴格說叫老總。於莉於總。」

「丁校長好!」於莉笑著伸出手,同丁安邦的手輕輕地點了一下,說:「丁校長我見過,不過不是在我這店裡,是在電視上。」

丁安邦一笑:「慚愧。慚愧!」

李化望著於莉,於莉也迅速地瞟了他一眼,丁安邦看得出來,這兩人的目光裡有講究。他也不說破,只是夾了點菜,放在嘴裡,慢慢地咀嚼著。李化站起來,拍了拍於莉的肩膀:「於總哪,既然來了,就喝一杯吧?難得今天這麼個私人的場合。平時人多,是不敢讓你喝的,你任務也重。」

「那倒是,還是李部長體恤我。有時碰上人多,一圈招呼下來,再不喝,也得喝上半斤八兩的。像你們這兄弟場合,我都好長時間沒見過了。我倒真的要敬你們一杯。」於莉說著,就走到門口,對走廊上喊了一陣,意思是加一點菜,再拿瓶酒過來。

丁安邦想:本來好好的兩個人,現在又……不過,看著李化的神情,他也清楚了三分。李化在大學時,就是班上的風流才子。大學畢業時,全班只有他一個人談妥了戀愛。當然,後來也沒真正能成。分到南州後,李化這些年來,大風流沒有,小風流不斷。不過,這人做事光滑,很難讓人多說什麼的。小風流是男人的天性,只要不出事,那也無妨。用一句時髦的話,就叫:「那才叫本事!」風流而出事,那是瞎風流;風流而不出事,那是真風流。李化現在的老婆,是十幾年前離婚再娶的,在市立醫院工作。不過,李化也並沒有因為再娶,就停止了風流。看現在這陣勢,他的風流勁依然還在啊!

酒上來後,於莉先敬了丁安邦一杯,這女子不愧是酒店的老總,一張嘴說得滴水不漏。她端著杯子,對丁安邦道:「丁校長平時也忙,顧不了我們小店。今天多虧了李部長,不然……我怎麼能見得丁校長這樣的貴人?來,我敬丁校長,您隨便!」說著,嘴一動,酒下去了。

丁安邦有些為難,於莉卻不說話。李化在邊上道:「老丁哪,也彆扭捏了。人家於總都『隨便』了,你還不能『隨便』?」

「你啊,老李,我可真是……那這杯我喝了,等會兒再不能……」丁安邦將酒喝了,於莉又給他滿上,說:「第一次見面,不,第一次喝酒,再怎麼著,我得敬丁校長兩個吧?好事成雙,丁校長不會不成全吧?」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還有……老李,我可真的不能喝了。」丁安邦望著李化,李化點點頭,道:「就這一杯了。於總,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兩個為止,待會兒我們喝!」

於莉嗔了李化一眼:「我能不聽李部長的?丁校長,我們先喝了。」

丁安邦正要端杯子,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是延開輝。他猛然想起,延開輝上午是約過他的,說晚上要過來談談。他抱歉地笑笑,接了電話。延開輝問:「丁校長,出去了?」

「是啊,是啊!晚上臨時有個……」

「我正在你家呢。既然你有事,我就……下次再過來。」

「真不好意思啊!魏燕在家,喝杯茶吧。」

「喝了,下次再說。」延開輝掛了。

李化問:「有人?」

「一個同事。」

「啊,這個時候……我明白,明白!」李化道,「老丁哪,你自己不急,人家可是急了。你不當常務,別人家的事怎麼解決?」

「這……不會吧。來,來,於總,我喝了。」丁安邦仰著肥大的脖子,咕嚕將酒吞下去了。

於莉又和李化喝了兩杯,說還有客人,得四處去照應照應。「李部長,丁校長,你們可得等著我來喝團圓酒的。」

於莉出去後,李化問丁安邦:「聽說馬國志查出了好幾百萬?不可能吧?」

丁安邦皺了下眉,「好幾百萬?沒有公佈。我聽關凌說,似乎也是不少。」

「還涉及到周……是吧?今天上午,我還看見吳老到小別墅那邊,說是去找宏生書記。是不是為這事?」

「那誰知道?不過,這事我總覺得有些蹊蹺。綜合樓竣工驗收,我參加了。後來財務公開,我也參加了。賬面上沒有任何問題,一筆一筆的,都有明確的記錄。特別是賬務公開,可是我們老師代表們親自查的,也沒查出什麼來。具體經辦綜合樓工程的行管部主任胡弦,也是一個膽小且正派的人。這事怎麼……」

「老丁哪,這你就不懂了。這正是馬國志的高明之處。馬國志跟你不同哪,他是官油子,官場上的水多深,他趟得一清二楚。他只做決定,下面具體經辦的人,他卻嚴加管束。這樣,才能通過下梁的『正』,掩蓋上梁的『歪』。這是計謀啊!大計謀!」

「不可能吧?」丁安邦有些呆了。對於權術,他的確從來沒有鑽研過。而對於伎倆,他也一直以為是小人之心,從來不屑為之。可是,李化這麼一說,他倒覺得自己真的太……一個副校長,被這大計謀給徹頭徹尾地蒙蔽了。是他們太高明?還是自己太弱智?

酒喝到快9點時,於莉又過來了。丁安邦說頭疼,得趕緊回家吃藥,便先離開了。李化也沒留。丁安邦一個人出了金凱悅的大門,一陣夜風吹過來,人一激靈,酒也全醒了。他抬頭看看天,一天星光,在城市的燈光中,卻顯得迷離。他沒有搭車,而是走。就在他正要到家時,祁靜靜打來了電話。祁靜靜說:「丁校長,你知道我流產的那個孩子是誰的嗎?」

「這……」

「是周天浩的。」

「周……小祁,這事可不能……」

「本來,我是想用這孩子來要挾周天浩的,可是老天不遂我願。現在,我只跟你丁校長一個人說了,希望丁校長能跟周天浩談談。我不會就此罷休的!」

「小祁,小祁……祁靜靜……」丁安邦喊著,電話卻斷了。

丁安邦罵了句:「混蛋!」便給周天浩打電話。關機,再關機!

「混蛋,真是混蛋!」

《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