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大家為果斷出手的胡大發同志豎起大拇指的時候,跟在胡大發身旁的同伴愣怔了一下,一腳朝著那人的屁股之上踢了過去。
兩個人聯手揍一個被束縛了手腳的人,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等王子君他們看到這幅情景的時候,胡大發兩人已經動手打了幾分鐘。
有人說,這一分鐘的時間算不算長,那得看看你是蹲在廁所裡,還是等在廁所外。這被打的傢伙覺得時間的難熬,估計比這種體驗還要深刻。幾分鐘的時間不長,卻把這個本來就狼狽不堪的傢伙打得順嘴流血,腮幫子也腫了,渾身上下都是土。
「住手,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王子君看著被揍的傢伙,心中雖然暗笑,但是嘴裡卻一本正經的質問道。
那副所長聽到王子君的喝問聲,也趕忙跑了過來,迅速將胡大發兩人擋開,這才將一場雙打給擋開了。
「這就是你們派出所對待當事人的工作作風?二話不說,上來就是打一通?」王子君看著一臉無辜的副所長,怒氣沖沖地說道。這副所長雖然在所裡只是個空架子,但好歹是這次行動中的負責人,聽著王子君的訓斥,一句話也不敢吭聲。
「你們這是什麼工作作風,還知法犯法,什麼警察!我要告你們行政亂作為!」那人一看王子君他們,就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掙扎著爬起來,悲憤地喊道。
胡大發看著臉色陰沉的王子君,心中卻是平和無比,在他看來,這王書記這麼訓斥他們分明就是作秀的,所長可是說了,打人的事情就是鄉黨委吩咐下來的,現在卻又一副好人的模樣,這當官的果然夠黑,都他娘的兩面三刀的!
「將人放開,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到底要幹什麼?」王子君朝著副所長一揮手,厲聲道。
「我是都市報的記者,村民非法拘禁我不說,你們警察竟敢打人,這件事情,我非給你們捅出去,我跟你們沒完!」那人看到警察不動了,頓時來了精神,大聲的朝著王子君等人吼道。
都市報記者?王子君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一臉嚴肅的來到記者面前,緊緊的握手道:「記者同志,讓您受委屈了,老百姓不認識您,可能誤會了。至於派出所的情況,我有一定的責任,您儘管放心,我們鄉黨委政府一定會給您一個答覆。」
聽到王子君連連道歉,這記者的氣焰越發地囂張:「你們這兒的警察還打人,還有什麼可說的?我要去告你們,我曝光你們!」
「曝光?」王子君的臉色一冷,反問道:「記者同志,這些民警執法手段有些單一了,但是,你是否能給我解釋一下,你怎麼會跑到村子裡來偷東西?至於曝光嘛,隨你的便好了。」
說話之間,王子君朝著副所長一揮手道:「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回頭派出所給鄉里一個明確的答覆,不然的話,我雖然不是你們的主管,但也會建議縣委縣政府好好整頓一下你們公安隊伍。」
聽著王子君越來越嚴厲的話音,胡大發心裡一冷,突然湧起一絲不好的感覺。
陳雲帆坐在警車上,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疼,此時的他,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非要來這個叫西河子鄉的小地方,要是不來的話,哪裡會發生這等窩囊的事情?
被當作小偷讓村民關在柴房裡一晚上也就罷了,畢竟那是鄉下的老百姓,他們不懂得記者的重要性,但是,被鄉派出所裡的幹警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頓胖揍,實在是太憋屈了!道歉又有何用?打到身上是揭不下來的。
想想自己被揍了一頓,又不由得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懷揣著引發一場熱議的夢想,從市裡到縣裡再到鄉里,又坐了一個小時的蹦蹦三輪車,一頭紮到這小窮村裡,挖坑掘洞般的在村子裡尋找著線索,不就是為了抓拍幾張某些鄉幹部強行征地,毆打村民的照片麼,沒想到,計劃沒完成,自己反倒被人打了一頓。
「媽的,真他娘的霉氣,這種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陳雲帆心裡又氣又急,暗暗的較上勁了。
看著飛馳而去的警車,王子君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一下,趙子躍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如果打的是孟大虎等人,還能跟鄉里扯上關係,沒想到打了一個記者,如果這無冕之王不依不饒的話,那這事可就鬧大了。
「你們五個混小子還不過來!」孟支書站在一旁,只覺有些蹊蹺,卻也顧不上深入思考,而是衝著後面一招手,將那孟家五兄弟給喊了過來。
孟大虎此時已經沒有了猛虎之威,腳上被紮了一個大口子的他,晃晃悠悠來到王子君面前,雖然眼中充滿了不甘,但還是輕聲地說道:「王書記,我們願意征地。這件事情,我們錯了。」
孟大虎認錯的話裡有幾分誠意,王子君心裡跟明鏡兒似的。他倒也不在乎孟家五兄弟是不是心服口服,反正一人難稱百人心,只要把事情辦下來,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那就是村裡的事了。
「好,你們能顧全大局,捨小利,為大義,作為鄉黨委書記,我很高興,這說明,咱們村民的素質是高的……」王子君一見大事告成,特意對孟家五虎表揚了一通。有了孟支書的大力支持,糧油加工項目所需要的土地,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基本搞定。
就在王子君在後屯村忙活的時候,縣委副書記錢學斌卻來到了縣委書記孫良棟的辦公室。兩人作為縣委的主要領導,這辦公室離得也不算遠,都在常委辦公院裡面。但是這錢學斌除非必要的時候,基本上不來孫良棟的辦公室。
敲門走進孫良棟的辦公室,就見宣傳部的一位副部長正在向孫良棟匯報工作,看到錢學斌走進來,那副部長趕忙站起來打招呼。
「孫書記,你們先聊,我等一會兒再來就是了。」錢學斌笑著和孫良棟打了聲招呼,就準備轉身走出去了。
錢學斌說的也是謙虛之詞,他一個堂堂的縣委副書記,那宣傳部副部長只是一個正科級幹部,怎麼能讓他等著呢?好在那人很是識趣,給兩位書記恭敬的打了招呼之後,就帶著已經匯報了一半的文件走了出去。
「錢書記,我這有朋友送的頂級碧螺春,要不要來點嘗嘗?」孫良棟看著錢學斌,熱情中帶著一絲傲意。
錢學斌雖然對孫良棟有意見,但是此時,他來這裡有事想要讓孫良棟點頭,因此,裝出很受寵的樣子道:「那我可就有口福了,謝謝孫書記。」
兩人泡上茶,都沒有先說話,一股茶香裊裊的瀰漫在辦公室裡。錢學斌看孫良棟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中歎了一口氣,開口道:「孫書記,我聽說,西河子鄉征地遇到困難了?」
孫良棟早就猜到了錢學斌的來意,閒著無聊就想給王子君上點眼藥。此時聽他這麼一說,輕描淡寫道:「可能出了點小問題,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孫書記,這糧油加工項目乃是我市的重點項目,如果出了什麼岔子,市領導那裡可是無法交代的。」錢學斌喝了一口茶,沉聲地說道。
作為一把手,孫良棟自然比任何人都害怕這個項目出事情,一旦市裡追究起責任來,首先是他這個一把手不行。
「嗯,這個事情我已經給王子君打過電話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吧。」孫良棟心裡暗笑錢學斌的陰狠,處處為難王子君,一計不成又施一計,這也操之過急了吧?
「孫書記啊,我也希望不出事。但是對於王子君這個同志,我覺得咱們應該好好保護,年輕的幹部可是咱們縣的人才,是一筆難得的財富,不管是從發展的角度出發,還是從穩定的局面出發,我覺得,都應該搞好傳幫帶,不能任由著他胡亂作試點,否則,出了問題,代價可是太大了。」
錢學斌說到這裡,沉吟了瞬間,又接著道:「征地的事情太過敏感了,王子君農村經驗又少,這就等於是一個火藥堆,我們不能讓年輕幹部坐在火藥堆上,目前從上至下,都是實施信訪工作一票否決制,年底沒有評優評先資格不說,萬一一個引子把這個火藥堆給引爆了,那後果可是我們不願意見到的!」錢學斌的話,說得道貌岸然,滿臉都是關切愛護之意,卻把孫良棟聽得冷笑不已。
這錢學斌是要摘桃子,征地雖然難做,卻也不是解決不了的。出一點磕絆,也是在所難免的。現在他打著保護王子君的旗號,目的還不是要將王子君調走麼。
輕輕的喝了口茶,孫良棟沒有開口,他在等,錢學斌既然講出了自己的目的,那就會有交換條件。現在,自己正是待價而估的時候。
果然,那錢學斌見孫良棟一言不發,沒有任何表示,又接著說道:「文化局的老馬這兩年工作挺有思路的,咱縣的財政這兩年出了些問題,我看,就應該讓他這種愛較真兒的人去做,至少文化局長的位置,我覺得還是推陳出新比較不錯。」
孫良棟笑了,財政局長的位置,他一直都在運作,但是那邊縣長牛萬晨也有這麼一個打算,孫良棟雖然是一把手,但是在沒有得到同盟支持的情況下,也不能隨意就否決了縣長的意見。
眼下,錢學斌主動提到這個,用意自然是明顯的:他在和自己進行無聲的交換,全縣上下都知道文化局的老馬那是他孫良棟的人,錢學斌說老馬行,那就是在和他提交換條件。
將水杯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孫良棟道:「推陳出新好,推陳出新好啊。」
錢學斌看著孫良棟的笑容,臉上的笑容也燦爛了幾分,不過兩個人的目光,卻都帶著那麼一絲絲異樣。
「孫書記,常委會有兩天沒有召開了。」錢學斌淡淡地說道。
「嗯,按照慣例,是召開常委會的時候了。」孫良棟沉吟了瞬間,就淡淡的:「就今天吧,回頭你安排辦公室,通知一下就行了。」
孫書記一說召開常委會,只是一會兒時間,縣委常委們就陸陸續續走進了縣委小會議室。坐在兩面紅旗之後的孫良棟,看著坐在自己四周的常委,臉上掛著難得一見的笑容。
「諸位,今天召集諸位來,主要是有幾件事情需要開會過一下。錢書記,你先把情況介紹一下吧。」孫良棟朝著椅子上一躺,朝著錢學斌揮手道。
「孫書記吩咐,那我就嘮叨兩句。財政局自從楊雲兵出事之後,一直都是幾個付局長輪流坐莊,這樣既不容易發揮同志們的積極性,也不利於縣裡的工作。我和組織部門溝通了一下,覺得文化局的老馬為人踏實,細緻,是個能看緊錢袋子的人,諸位對此有沒有不同的意見?」錢學斌說話之間,目光就朝著四面看了過去。
坐在錢學斌對面的牛萬晨,此時臉上閃出一絲怒意,現在的局面很明顯,這孫良棟和錢學斌早已經私下裡達成了協議。這財政局乃是政府的重要組成部門,不能將財政局控制在手中的縣長,那在政府之中的話語權可想而知。
「老馬這個人選不錯,不但工作踏實,而且能夠廉潔自律,這兩年文化局的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他來管咱們的錢袋子,的確再合適不過了。」管政法的副書記洪安澤哈哈一笑,隨聲附和道。
牛萬晨剛要說話,一下子給憋了回去,縣委一共一個正書記,加上他四個副書記,紀委那位基本不說話,現在孫良棟他們三人聯手,自己再怎麼反對也是白搭。
心中惱火之間,牛萬晨最終還是將那口氣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三大書記聯手,常委們自然是望風披靡,爭執了不短時間的財政局長,就這麼確定了下來。
「還有一件事情,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已經聽說了,西河子鄉征地的事情,引起了一場糾紛……」雖然上的是孫良棟的人,但是錢學斌心中還是很高興,自己答應讓洪建國任西河子鄉黨委書記,老洪才肯這樣賣力。現在自己這邊三大書記聯手,常委會根本就沒有反對的聲音,就算有,那也得給我憋著。財政所長如此,西河子鄉的問題同樣如此。
就在他侃侃而談的時候,新來的政法委書記謝春來突然冒出來一句道:「對不起,我打斷一下,錢書記,我插兩句話。」
錢學斌狠狠地看了謝春來一眼,卻也沒有辦法,他總不能不讓人家說話,當下淡淡地道:「謝書記,常委會就是要大家暢所欲言,你有話就說嘛。」
「孫書記,錢書記,我剛來的時候,遇到了西河子鄉黨委書記王子君同志,他告訴我說糧油加工項目的征地已經全部落實到位了,在全鄉幹部的群策群力之下,所有被征地的農戶的補償業已到位,群眾對於糧油加工項目的落戶本土反應很是熱烈,另外正虹財團也將第一筆資金三千萬打了過來,用於廠房建設。」
謝春來的話,就好似一聲驚雷,在小會議室響起,這些常委哪個不是人精之輩?錢學斌一說話,就明白他想要幹什麼了,現在西河子鄉什麼事情也沒有了,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錢學斌張張嘴,一時間沒有什麼話說,但是他沒有話說,已經憋了半天的牛萬晨卻直接站了起來道:「好,王子君同志這件事做得非常的好,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西河子鄉看一看了,老孫,我看咱們不如到西河子鄉現場看一看,來個現場辦公,看一看西河子鄉還有什麼困難,也算支持招商引資了不是?」
雖然是徵求意見,但是牛萬晨已經站起來向外走了,對財政局局長的人選已經確定了的孫良棟,此時也算心滿意足,見牛萬晨起身,也趕緊站起來了。
錢學斌的臉色變的很是難看,而坐在錢學斌身旁的洪安澤,臉色也變得無比的凝重。
「孫書記。」錢學斌忍不住喊了一聲。
對於錢學斌喊自己的意思,洪安澤心中一清二楚,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他身為縣委書記,也沒有將王子君拿下的理由。
「錢書記,王書記能把這麼棘手的事處理好了,也算不小的學問,咱們乾脆去現場看看好了。」說話之間,孫良棟也不再給錢學斌說話的機會,緊跟著牛萬晨走了出去。
錢學斌還想再說話,就在這時,洪安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錢書記,咱們跟上去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咱們就去看看,他王子君究竟是怎麼將這糧油加工廠的地給征下來的。」
洪安澤的聲音不高,卻聽的錢學斌心中卻是一動,剎那間,他就明白了自己這個老朋友的想法。心中有了定計的錢學斌哈哈一笑道:「既然要現場辦公,咱們就聽一下群眾的心聲,去看看西河子鄉征地的情況到底是什麼樣的。」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低,其他常委也都聽見了這兩人的對話。把官職混到這個份兒上,有幾個不是心思玲瓏之輩?聽話聽音,鑼鼓聽聲兒,幾個在座的常委當然明白這兩人的意思。
謝春來皺了皺眉頭,但是並沒有在說話,而是拿起自己的筆記本,跟著錢學斌等人走出了小會議室。
洪北縣的經濟並不發達,但是再窮的寺廟也會富了方丈,因此,洪北縣的所有常委,都有自己的專車,在當時,雖然縣委最頂級的要數縣委書記孫良棟的普桑,但是一溜排開的車隊還是壯觀異常。
否決了交警大隊警車開路的請求之後,縣委領導的車隊就衝著西河子鄉的方向浩浩蕩蕩的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