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高新區幹部對自己的議論,王子君自然聽不到,這次他到高新區來調研,也只是一次例行調研,並沒有要把張燾龍收歸自己門下的意向。
對於這次張燾龍的接待,王子君也覺得有點興師動眾,但是已經越發融入了自己角色的王子君也知道,在這種情況面前,自己還是不要標新立異的好,當你官居某個位置的時候,在適當的時候,最好還是允許屬下討好巴結一下,否則,反倒弄得下邊不好做人了。
隨著新源酒廠簽約完畢,東埔市的政治環境變得很是平穩,但是在這平穩的背後,又很是有些暗潮洶湧。薛耀進的離開似乎已成定局,省委工作組仍然滯留在東埔市,這讓很多領導幹部覺得不舒服的同時,也從中看到一絲隱含的機遇。
一朝天子一朝臣,哪個一把手在自己主政期間,不提拔一批自己的親信呢?薛耀進的離開,對東埔市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大大的機會,一個一旦碰上了就不容錯過的機會。只要運作得好,就有可能在這場風雲變幻中撈更進一步。
「嘟嘟嘟……」
就在張燾龍拍著胸脯向王子君保證,這個項目將會在多少天之後竣工的時候,王子君的電話響了起來。看著電話上有些陌生的號碼,王子君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電話接通了。
「喂,是子君哥麼?我是林穎兒。」電話那邊,有些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
林穎兒,出了什麼事情?聽著林穎兒急促的聲音,王子君的心裡一急,趕忙道:「穎兒,你在哪裡?」
「我在市政府對面,有事情要找你。你現在在哪裡?」從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吸聲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聽到林穎兒沒有什麼危險,王子君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深吸了一口氣道:「今天好像不是星期天,你怎麼跑到市裡面來了,莫不是你們學校放假了麼?」
「子君哥哥,我沒時間跟你聊天,我現在找你,是有急事,你能不能出來?」林穎兒著急地說道。
「什麼事情啊,我現在正忙著,這樣吧,一個小時後,咱們在街心公園見面。」王子君聽林穎兒說得認真,沉吟瞬間就沉聲地問道。
「你現在沒有時間嗎,我想馬上見到你,我真有急事啊!」林穎兒的聲音裡已經帶了一絲失望。
和林穎兒認識以來,王子君很少見她這麼著急過,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只好點點頭道:「那你現在就去街心公園,我等一會就到。」
王子君打電話的時候稍微走了幾步,因此,張燾龍並沒有聽到王子君的對話,就在他準備接著講下去的時候,王子君輕輕地擺了擺手道:「張主任,我臨時有點事情,你們高新區的工作,我過些時間再來看。剛才我也聽你講了,你們做得不錯,不過,我還得提三點要求:第一,角色轉幻,職能轉變。政府部門要把管理向服務型轉變。為企業提供優質服務就是職能部門的一門重要功課,用心去做,不但有良好的硬件設施,還要有良好的軟環境,有時候,軟環境也是一種生產力呢。」
張燾龍在聽到王子君提要求的時候就從口袋裡隨手拿出來一個小本快速的記著,這也反映出張燾龍在某些方面雖然作風有點霸道,但是在另一方面,卻又不能不說他也很是有些手段的。
「第二是嚴把入口,敞開出口。高新區要加大招商引資的力度,這並不是意味著只要是投資項目,就一味的降低門檻把他們都放進來,在這一方面,高新區要確立好自己的定位,並依照定位……」
張燾龍在自己的記錄本上飛快地寫著。大凡領導講話,沒有一次不重要的;領導指示,沒有一次不英明的。作為高新區的一把手,張燾龍能隨時從口袋裡掏出記錄本將王子君的講話記下來,這麼一個動作難免沒有討好王子君的意思,但是隨著王子君把第一點說完,張燾龍受到啟發,真的聽進心裡去了。
作為高新區的一把手,張燾龍這些天的工作,都放在了高新區上,對高新區的建設,更是不知道思考了多少次,王子君提的要求,讓張燾龍很有一些知音的感覺,特別是對高新區的定位,更是讓張燾龍覺得王市長說到了自己的心裡去了。
「招商引資,並不是說將企業引導進咱們高新區就大功告成了,實際上,引入只是第一步,和引入相對應的就是留得住……」對於高新區的建設,王子君本來並沒有準備多談,此時說著說著,卻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對王子君的話,張燾龍足足記了四頁多,這才算是記完了。等王子君將要求講完,張燾龍誠懇的挽留道:「王市長,您看今天時候也不早了,高新區雖然條件有點簡陋,但是,我們還是想留您吃頓便飯再走……」
要不是林穎兒打電話,在高新區吃頓飯王子君並不會刻意反對,但是此時林穎兒在那邊等著,王子君又如何安心留下來呢。他朝著張燾龍擺了擺手道:「張書記,這頓飯你先讓上,咱們等下次再吃吧。」
王子君說的很是客氣,但是在這客氣之中,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張燾龍雖然有些失望,卻也不敢多留,領導是什麼角色?那是日理萬機的,你不能自作主張地把領導的行程打亂!心中有心再勸,但是看著往車子走去的王子君,張張嘴,只能把話咽到肚子裡了,飛快的跑上前去,給王子君打開車門,等王子君坐進去,再小心翼翼地關上,目送王市長走了。
王子君讓趙國良坐李錦湖的車回市政府之後,就讓蔡辰斌開車到街心公園。這街心公園乃是東埔市的一景,幾百畝的公園隨著春天的到來,此時已經是鬱鬱蔥蔥的一片,是東埔市夜晚中情人約會的最好地方。
在街心公園的四周讓蔡辰斌開車兜了一圈,都沒有發現林穎兒的影子。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的王子君又讓蔡辰斌開車繞著街心公園的外道走了一圈,結果依舊是沒有發現。
這丫頭,剛才還心急火燎地找自己,現在又找不到人了。莫非她在公園裡哪個角落坐著麼?心裡思索著林穎兒的做事風格,王子君就從車子上走了下來。
街心公園作為東埔市最早的公園之一,雖然策劃的不算是很大氣,但是打掃的很整潔,花草鬱鬱蔥蔥,搭配的也很是獨具匠心。輕風吹動,一股股淡淡的花香,就在這不大的街心花園之中升起。
在花香之中就覺得渾身上下一輕的王子君,心中一陣舒暢,他一邊尋找林穎兒,一面順鋪著鵝卵石的小道,緩緩地向前走著。
「汪汪汪……」
一陣狗叫聲,從斜前方傳了過來,聽到這狗的叫聲,王子君的眉頭就是一皺,這並不是說他對狗有什麼意見,而是他覺得在這種讓市民休閒的公共場合帶著狗進來不太合適。
「看來以後有機會應該給市政園林方面打個招呼,讓他們注意一下這些情況。」心中升起這個念頭的王子君,並沒有停留,而是繼續向前走。
「走開,快走開,再不開我就打你了!」一個童聲傳了過來。
王子君下意識的扭過頭去看,就見在不遠處的地方,一個足足有兩尺多高的大黑狗,正圍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轉著,這小女孩的穿著打扮雖然也乾淨,但是一看就不是東埔市的人。
那狗像是故意在逗小女孩一般,小女孩越是趕它走,它越是朝著那小女孩靠近乎,嘴巴張合之間,不停的吐著長長的舌頭。
小女孩嘴裡雖然不斷的讓狗走開,身子卻不停的往後退,這狗也有點欺生的樣子,步步緊逼,汪汪地叫個不停。看著那小女孩,王子君快步就要朝著那狗走去。
小女孩要是被這狗咬上一口,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而就在王子君朝著那小女孩靠近的時候,就見那本來嚇唬狗的小女孩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根粗棍子,狠狠地朝著那黑狗的頭上砸了下去。
那黑狗恐怕也沒有想到會有此劫,在小女孩用棍子狠狠地敲了一棍子之後,那狗狂叫幾聲,夾起尾巴就逃跑了,眼見狗跑走了,小女孩似乎有點後怕地哭了起來。
王子君就想走上前去,安慰一下這個小女孩。正往前走的時候,就見那黑狗又跑了出來,在黑狗的後面,還跟著一個長得滿身贅肉的中年婦人。
「丫頭,剛才是你打了我的小貝?」胖婦人朝著小女孩手中的棍子看了一眼,就大聲斥責道。
小女孩抹了抹淚,看到興師問罪的胖婦人,一副凶巴巴的模樣,整個人害怕得很。小小的身子都有點顫抖了,怯怯地說道:「是它要咬我,所以我……我才打它把它攆走了。」
「這能怪我的小貝嗎?!你看你這模樣,跟個要飯的差不多,還咬你,我還怕你把細菌傳到它身上呢!」胖婦人快步走向小女孩,一邊伸出兩根粗粗的手指捏向小女孩的耳朵,一面大聲地道:「你個野丫頭,今天我就得找到你家大人,問問他們怎麼養的孩子!」
小女孩對於胖婦人,顯然怕極了,在胖婦人的手指就要落在她耳朵上的時候,她快速的朝著後面閃著。而那隻狗,大概也是狗仗人勢,又汪汪的朝小女孩叫了起來。
「你給我住手。」王子君對這胖婦人的行為實在是看不過去,他快步走過來擋住了那胖婦人的手,將小女孩擋在了身後。
那胖婦人沒想到此時還有打抱不平的,雖然王子君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但是胖婦人還是有一些眼力勁的,光憑王子君的穿著,她就覺得王子君來歷不一般。
「咦,從哪兒冒出來個多管閒事的?這小丫頭打傷了我的小貝,那她就得賠,我告訴你,我們家小貝可是國際名犬,就是掉了一根毛,也不是你們能賠得起的!」
那小丫頭不知道是不是被胖婦人給嚇的,在王子君走過來之後,她就伸手抓住了王子君的衣袖,一副找到了靠山的模樣。王子君安慰似地拍了拍小女孩的頭,然後對胖婦人嚴肅地問道:「你有養犬證沒有?」
那胖婦人一愣,她沒想到王子君竟然給她要這個,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王子君就沉聲地說道:「這裡禁止寵物入內,你還沒有養犬證,等一會這裡的工作人員來了,你這小貝就算是再名貴,恐怕也不能再跟著你走了。」
那胖婦人的臉色一變,想要說兩句硬話,但是最終卻是朝著小女孩狠狠地揮了揮手道:「今天老娘不跟你這丫頭片子一般見識,我告訴你,我不是怕什麼工作人員,我是怕我家小貝在這兒受委屈了,寶貝兒,走!咱回家去。」
胖婦人搖搖晃晃的朝著另一邊走去,而拉著王子君手的小女孩,此時也好像想起了什麼一般,抬頭看看王子君,又把自己的手從王子君的手中抽出來了。
「杏花,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就在王子君準備和小女孩說話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王子君的身後傳了過來。
上身白色的繡花小毛衣,配上牛仔褲,簡簡單單的裝束中,彰顯著少女無盡的青春和活力。當一臉著急之色的林穎兒出現在王子君面前時,王子君這才頓悟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工夫。
林穎兒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王子君,她看著眼前這個眉眼熟悉,但是顯得越加沉穩平靜的男子,一時間竟然生出一絲不知所措來。
「林老師,我覺得好玩走迷路了……我只是……」被林穎兒稱作杏花的小姑娘,細聲細氣的給林穎兒解釋。
「你這丫頭,可得記好了,這地方你不熟悉,不能再亂跑了!」林穎兒在杏花的解釋裡恢復了自己的從容,一把將杏花抱到自己的懷中,小嘴卻沉聲的囑咐道。
看著越加有老師風範的林穎兒,王子君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想笑的感覺。他朝著林穎兒笑了笑道:「林老師,這是你的學生,勇敢的小姑娘。」
林穎兒這時才發現杏花的手中提著一根棍子,有點疑惑的她看了看棍子,又看了看站在杏花旁邊的王子君,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之色。
這丫頭,又想到哪裡去了。王子君手掌一揮,就想朝林穎兒那滿是疑惑的小腦袋彈一下,但是在手掌伸出的瞬間,他又收了回來。
林穎兒,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心中雖然生出了一絲感歎,王子君嘴裡卻道:「你叫杏花啊,小小年紀就能把狗給打走了,你真勇敢,今天叔叔獎勵你,想吃什麼給叔叔說。」
「杏花,你沒有被狗給咬住吧?」林穎兒關切的朝著杏花上下打量了幾眼,確定自己的學生沒有受傷的痕跡之後,林穎兒這才放下心來。
「謝謝叔叔,林老師說不能隨便接受人家的東西。」也許是林穎兒的到來,讓杏花頓時有了靠山。小丫頭說話也變得清晰起來,本來還有點發白的臉色,此時也變得紅潤了起來。
「你林老師說她的,我請我的,這不矛盾,要不我也請你林老師一起吃,這樣不就沒事了麼?」王子君心情不錯的逗小姑娘。
「走吧,杏花,這個叔叔有的是錢,咱們給他個機會好了。」林穎兒拉起杏花的手,就朝著廣場一邊的小吃店走去。
因為沒有到吃飯的時候,所以小吃店裡,此時還沒有太多的人。在小吃店的一個角落中坐下,林穎兒隨口叫了幾樣小吃食放在了杏花的身邊。
「吃吧,杏花。」見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食物沒有動嘴的意思,林穎兒拿起一個炸好的雞腿,輕聲地說道。
「林老師,我吃不下去。」杏花大大的眼睛裡,不覺生出了一絲淚痕,一副想要哭的模樣。
「別哭杏花,你爹沒有事情,你王叔叔會讓人將你爹給放出來的。」林穎兒從桌子上拿起餐巾紙,一邊給杏花擦眼淚,一邊溫言勸解道。
王子君並沒有問林穎兒的來意,但是此時聽林穎兒如此說,他的心中就有一些明白,看著林穎兒那雪白的脖頸,王子君沉聲地道:「出了什麼事情?」
「出了什麼事情,還不是你們這些當官的太霸道了,自己家的地,人家願意種什麼就種什麼,只要不違法就行了。偏偏就這一點起碼的權利都沒有!杏花他爹就因為把自家地裡的蘋果樹給砍了,就讓人抓起來了,王大領導,你說你們幹的都叫什麼事啊?!怪不得人家都說,只要官帽子戴的鐵,哪管老百姓的冷與熱呢。」林穎兒憤憤不平的對王子君抱怨道。
看著猶如小老虎一般衝自己大聲吵嚷的林穎兒,王子君有點好笑,衝著這個有些憤青意向的小丫頭笑了笑,調侃道:「我記得林伯伯的官,好像比我的官當得還要大吧?你這些話我記下了,等什麼時候回到江省,一定和林書記共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