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部長,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還真是有點故事呢。是這樣的,今天環保局終於弄清楚孟莊村被污染的原因了,於是就派了一個年輕的幹部來市政府送資料,沒想到這年輕人有點馬大哈,人倒是到政府了,就是把文件給拉到出租車上了!」
市委宣傳部的這位辦公室主任,還是很有八卦精神的,在頓了一下之後,又眉飛色舞的接著道:「您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嗎?就跟演戲似的,那送資料的小伙子前腳剛下車,後腳這出租車就被幾個記者打上了,正好看到了拉在車上的資料,記者是幹什麼吃的?那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哪!一看有新聞點,立馬把這資料的內容給捅出去了!」
「真有這麼巧啊?」趙翠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沒有風度的追問道。
「這事就是巧他爹找巧他娘,巧上加巧啊!」辦公室主任沉聲的朝趙翠屏說道。
聽著這回答,趙翠屏大鬆了一口氣,心說這就好,這就好啊,既然問題的根源不在東埔市,那她這個宣傳部長也就不用被記者們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魔鬼辭典裡說得好,雀斑長在哪個位置比較好?答案是長在鄰居的臉上。
倒不是她趙翠屏天生就是這種齷齪之人,這年頭,宣傳工作不好作啊。別看領導大會講、小會說,宣傳工作不能只報喜不報憂,其實,哪裡出了亂子,你宣傳部門不把好關口,一不小心被人給捅出去了,作為宣傳部門的負責人,你試試?!不會有你的好臉色看的!
作為黨和政府的喉舌,你得懂得把當地的大好局面吹出去了,通過電視有影、電台有聲、報上有名,種種新聞媒體把本地團結和諧穩定、風正氣順心齊、想幹會幹幹好的好態勢表達出來,這才是你宣傳部門工作到位了呢。一句話總結,那就是得唱好主旋律,打好主動仗。一旦小辮子攥到別人手裡去了,那你等著挨訓吧!
現在事情落在別的市裡面,她趙翠屏就可以衣食無憂,就可以悠閒自得地笑看雲卷雲舒,花開花落了,還可以趁機看一下鄰居同行焦慮的神色。
看來,王市長,又是度過了一劫!
和趙翠屏一般發出感慨的,並不止趙翠屏一個。可是他們大多數都將問題放在了三湖市上。作為苦主,這一次東埔市倒是可以找三湖市訴訴苦,並讓三湖市對此付出一些代價。而在省委省政府那裡,東埔市也能夠從犯罪嫌疑人直接升格成為苦主。
董國慶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同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看著那環保局措辭嚴謹的調查報告,也只能兀自長歎一聲,心裡對這個對手的好運氣鬱悶不已。
「三湖市那個鋅礦公司,可是給三湖市的發展起到了帶動作用,自從那個鋅礦開發以來,三湖市的經濟增長速度,就在咱們全省之中都是數得著的,他娘的,真是沒想到,他們三湖市的人享受成果,卻要咱們這些人給他們背了黑鍋!」
彭廣兵拍著董國慶的桌子,義憤填膺地說道:「董書記,這件事情絕對不能這麼罷休了,不讓三湖市出點血,這件事情不能完!」
董國慶擺了擺手,剛剛要說話,就聽黨恆道:「董書記,不知道這個鋅礦開發項目您還是不是記得,當年,這個項目,好像是……是省委一峰書記親自從琉球那邊引過來的,別的我都記不清了,我只記得當年還舉行了盛大的開工儀式呢,這個我記得很清楚。」
如果說環保局的證據只是一道小雷的話,那黨恆的話,此時就好似五雷轟頂一般,一棍子悶在董國慶的後腦勺上了。此時的董國慶,突然間有點明白了。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而他自己,絕不是沛公,因為憑自己的身份,好像還不夠份量!
此時,董國慶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渾身上下有些冰冷,這件事情,居然是衝著胡一峰來的!
想到這個不寒而慄的結果,董國慶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阻止這件事情,如果真的從東埔市將這件事情給引發出來的話,胡一峰第一個惱的雖然是王子君,但是作為東埔市市委書記的自己,恐怕也是難辭其咎的,至少留給領導的印象是掌控力不夠,駕馭不了全局的。
「黨秘書長,你通知環保局,這件事情……」
黨恆苦笑著道:「董書記,如果說環保局沒有將消息散播出去的話,咱們還能夠阻止得了,可是現在,消息已經通過那位記者,傳播的沸沸揚揚了。咱們再想去壓制這件事情,弄不好就是弄巧成拙,欲蓋彌彰了!」
壓制下來不可能,董國慶的臉色變得越加的陰沉,現在這種情形,他已經沒有什麼好的選擇了。
「咚咚咚!」
輕快的敲門聲,從門口傳了過來,隨著這敲門聲,就聽有人滿是歡喜地叫道:「董書記,大部分記者都已經走了,他們都到三湖市去了。」
董國慶看著快步走進來的人,臉色幾乎可以擰下水來。剛要出口訓斥來人,電話鈴聲響了。沉吟了一下,董國慶還是將電話給接通了,就聽電話裡,高新區的一把手張燾龍沉聲的匯報道:「董書記,孟莊村的群眾聽說污染自己居住環境的是三湖市的尾礦庫,一個個情緒激動,現在已經朝著三湖市的尾礦庫衝過去了!」
記者煽風點火,村民聚眾鬧事,再加上這件事情本來就已經炒作得沸沸揚揚了,這麼一折騰,恐怕想要把這件事情遮掩住,也是控制不了了。
「張燾龍,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我不管你使出什麼三十六計,無論如何都得給我壓制住,一旦弄出更大的衝突來,那就是不講政治的問題,到時候我拿你試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的董國慶,氣急敗壞的對張燾龍吩咐道。
張燾龍委屈地叫道:「董書記,現在孟莊村的群眾怒火高漲,群情激奮,想要阻止他們,這個火頭軍不好當啊!」
「張燾龍同志,我再說一遍,穩定是第一位的,工作好做要做,不好做也要做!這是黨考驗你的重要時刻,如果你連這點事情也鎮不住的話,那你這個高新區的一把手,也不用當了!」
好似被書記大人的強硬態度給鎮住了似的,張燾龍沉吟了瞬間,這才無奈地說道:「董書記,我盡力而為吧。」
董國慶放下電話,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從政多年,他已經敏感地意識到,一場更大的風暴就要到來了。雖然他本人並沒有處於這場風暴的漩渦,但是作為東埔市的市委書記,堂堂的一把手,在如此強大的風暴中只能充當一個看客,這也太讓人悲哀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
王子君的辦公室裡,那籠罩上空的陰雲,好似一下子蕩滌得一乾二淨了。不論是蔡元滄還是趙國良,一個個臉上都充滿了喜色。對於他們來說,王子君就是他們的靠山,現在靠山平安無事,他們心裡自然踏實了許多。
而來王子君辦公室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就連幾天沒有露面的幾個新晉副市長,也都一一的來到王市長的辦公室,向王市長表示慰問。
「我就說嘛,玻璃園區對污染防護的那麼狠,怎麼可能會污染孟莊村呢?原來是三湖市的尾礦庫洩露了!真是他娘的讓人堵心啊,他們三湖市憑藉著礦產搭上了經濟發展的快班車,最後讓咱們給他們擦屁股,這都整的什麼事嘛!」
「就是,這件事情咱們和三湖市不能就這麼算了,得讓他們給咱們一個說法,就算告到省委省政府,咱們也得討一個公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全都把矛頭對準了三湖市。而作為這件事件主角的王子君,卻表現得很是淡然。揮了揮手道:「這件事情,咱們和三湖市私下裡溝通就行了,都是兄弟地市,弄得太大了傷感情。」
孫國嶺聽著王子君的話,心裡竊笑,暗道別看這王市長年齡不大,論起裝模作樣的道行,可是比自己等人強多了。弄得太大了傷感情,嗨,這老百姓的性格可是太奇怪了,你越是一副捂得緊的狀態,大家的好奇心越盛,你已經把這件事情傳出去了,那些聞訊而來的記者更像是聞到了腐肉的蒼蠅一般到處亂躥,你再裝模作樣的強調,同志們要低調處理,跟變相的鼓勵和慫恿有什麼區別呢?
別說是自己一班人,恐怕就算是上面的人,也難以將這件事情給壓下去了。
「嘟嘟嘟!」
電話的鈴聲,這個時候在王子君的桌子上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的王子君,快速的接通了電話,就聽電話之中有人匯報道:「王市長,孟莊村的老百姓已經朝著三湖市的尾礦庫衝過去了,好像要出亂子!」
王子君一言不發地放下電話,臉色變得越加的凝重,但是一直在王子君身邊工作的趙國良,卻發現王市長的神情,實在是有些異樣。
「王市長,讓他們衝去吧,他娘的,貓怎麼能替老鼠背黑鍋呢,捅大了咱們也不怕,反正是他們三湖市的罪魁禍首,就算省裡追究下來,咱們也是占理的一方!」
呂和強最近主抓的就是工業和環保,如果一旦認定污染和東埔市的玻璃園區有關,他這個常委副市長也是難辭其咎的。這兩天他的壓力大得簡直艱於呼吸,難以視聽了,現在一看事情來了轉機,對於造成了這種後果的三湖市,當然是頗有怨念,不依不饒的。
「不行,不管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麼,咱們都得制止老百姓的進一步動作,更不能發生流血衝突事件,有什麼事,咱們可以通過協商解決麼,不能把無辜的群眾給搭上了!」
王子君一揮手,沉聲的吩咐道:「秘書長,備車,咱們立即趕到孟莊村,雖然這件事情咱們很是委屈,但是咱們不能斤斤計較,關鍵時刻還是得講政治的。」
在王子君的決定之下,東埔市政府在家的幾個副市長,都緊隨著王市長的車,火速朝著孟莊村的方向趕了過去。
孟莊村在王子君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人去村空了,除了一些老人和孩子之外,幾乎所有的壯年人都朝著離他們村子有四五里地的尾礦庫治事去了。
當王子君一行趕到尾礦庫的時候,就發現尾礦庫外的一些建設設施,已經被人砸得一片狼藉了。從尾礦庫裡衝出來的人,更是和村民們激烈的對峙著,而一些匆匆趕來的三湖市和東埔市的幹部,此時都在大聲的勸導群眾不要激動,有什麼問題儘管提,政府會盡力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只是,這些人的勸告,在怒火中燒的孟莊村群眾面前,顯然是沒有什麼說服力的。尤其是一個三湖市的幹部承諾,一定會給孟莊村的村民適當補償的時候,更是有人憤怒的破口大罵:「操你姥姥,你他娘的不要開口補償閉口補償,老子根本就不信了!你們的尾礦庫洩露,你們這些人會不知道?純粹就是勾結好了的!要不是我們調查出來,你們還不吭聲呢,鄉親們,把這個尾礦庫砸了,砸了它,咱們村就不會受污染了!」
「對,砸了它,他娘的誰要是敢攔我,老子就跟他拼了!」
「反正也是難活,給他們拼了。」
……
「張市長,您可得想想辦法啊,要是這件事情鬧大了,咱們兩家誰也脫身不了啊!」三湖市方面的一個負責人,看著來勢洶洶的村民,一把抓住張燾龍的手,急切地說道。
此時的張燾龍也是面紅耳赤,所有的大道理他都給孟莊村的村民講過了,但是這種場合,有人願意聽信他的話才怪呢。
不過看著這位兄弟地市領導的心急火燎,張燾龍心裡隱隱的又有些快意,心說前幾天大火燒到我們身上的時候,你們個個都幸災樂禍的看戲了,嘿嘿,現在倒好,我們沒事,風向一改,這火苗又燒到你們身上去了,就不能輪著我們看場笑話麼?
「老兄,我心裡也著急呀,你又不是沒看到,他們根本就不買我的帳!」張燾龍兩手一攤,一副無奈的模樣。
「張燾龍,這要是引起大規模的衝突,咱們兄弟兩個都得完蛋!」那三湖市的負責人也不是草包,看到張燾龍一副慢條斯理的模樣,聲調不覺有了提高。
他這一手要是對上別人,可能會有用,但是對於已經做過最壞打算的張燾龍,這種威脅,算是踢到硬板上了。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聽張燾龍淡然一笑,毫不客氣的反譏道:「就算引發了衝突,他娘的你也是第一責任人,我們東埔市雖然當了墊背的,但是,有一點事實是改變不了的,那就是我們是受害者!」
三湖市的負責人,此時連嚎啕大哭的心思都有了,儘管他是帶著幾車警力來的,但是此時這個狀態,他還真不敢下命令動手。一旦動用了警力,把老百姓給惹惱了,惹出什麼亂子來,那就無法收拾了!
就在他心急火燎地拿著手機四處撥打求助電話的時候,孟莊村的村民已經帶著人朝著尾礦庫衝過去了。一場衝突,眼看就要一觸即發了!
「都給我住手!」隨著擴音器的聲音,王子君帶著東埔市政府的一班人趕到了!
東埔市的衝突,很快就傳到了胡一峰的耳朵之中。在得到這個情況的時候,胡一峰正坐在辦公室裡苦思冥想著,接下來該如何進一步推動東埔市的環境污染治理問題呢,接過來秘書匆匆給他送過來的報告,胡一峰的臉都氣得鐵青了。
「胡書記,怎麼了?」坐在胡一峰對面的關永賀沉聲的朝著胡一峰問道。作為胡一峰的心腹之人,關永賀在胡一峰成為山省省委書記之後,就調任山省省委當了副秘書長、省委辦公廳主任。可以說,一旦時機成熟,這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的位置,鐵定了就是他的。
跟了胡一峰這麼多年,關永賀還是第一次見到胡一峰這般的形之於色。心裡猜測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關永賀的心也變得忐忑起來。
胡一峰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報告遞給了關永賀。看著這份關於東埔市孟莊村污染情況的調查報告,開始還只是感歎王子君這傢伙確實運氣不錯,但是接下來看到孟莊村的群眾在聚眾圍攻三湖市尾礦庫,並強烈要求三湖市關閉鋅礦的時候,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起來。
作為胡一峰的秘書長,他心裡清楚這鋅礦當年是胡省長招商來的一個大的項目。當年為了這個項目,可是給胡一峰添色不少,可是現在,這個項目的尾礦庫居然威脅到了一個村的村民生活,這之中的責任,又該由誰來承擔呢?
幾乎剎那間,他的目光就看向了胡一峰。而這個時候,胡一峰也朝著他看了過來。
「胡書記,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沉吟了瞬間的關永賀,輕聲的朝著胡一峰道。
胡一峰的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子,他並沒有接關永賀的話,只不過他的目光,卻是變得陰冷無比。
因為胡一峰的沉默,讓整個辦公室的溫度好似驟降了許多。在沉默了片刻之後,胡一峰這才感慨萬千地說道:「真是一個不小的坑呢,偏偏我還跳下去了!」
此時的關永賀也深有同感,不過對於胡一峰的自嘲,卻是不敢作出回應。而是轉變話題道:「胡書記,今天石省長召開生產辦公會,說是要研究東埔市污染情況的處理意見。」
胡一峰的神色,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他朝著關永賀擺了擺手道:「也該是埋土的時候了,就隨他去吧,他是埋不了我的。」
就在胡一峰得到消息的時候,在山省政府的二號會議室之中,新任的代省長石堅昀正在召開省長辦公會。這次辦公會上一些例行的議題,很快就被順利通過了。此時正在進行的,就是關於東埔市孟莊村環境污染的處理問題。
常委副省長杜敬升此時正拿著省委督查室的匯報材料道:「石省長,東埔市孟莊村的污染問題,很是讓人痛心啊,現在我們有些幹部,為了經濟的發展,將環境問題放在一邊,這種思想要不得喲。這些同志看到的只是一些眼前利益,是蠅頭小利,卻將禍害遺留給了子孫,這不止是追究責任的問題,更像是一種犯罪呢。」
「對於這樣的同志,我們不僅要批評教育,還要讓他們為此承擔他們必須承擔的責任,不僅要打板子,還要把板子打疼了,我建議,在東埔市污染的問題上,首要責任人,就地免職,負主要責任的同志,也需要換一換位置進行反省一下了。」
杜敬升雖然是省政府的三把手的,但是有省委書記的鼎力支持,他在省政府之中很是強勢,表面上,他雖然對石堅昀這個代省長很是尊重,但是在有些問題上,卻是只要能掣肘,就決不手軟。
隨著杜敬升將那份調查材料拍在桌子上,辦公會變得沉默了起來,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朝著石堅昀看了過去。這個新來的代省長,在這件事情上是什麼態度,已經成為了他們關注的焦點。
石堅昀面色平靜,他朝著杜敬升笑了笑,然後也將自己面前的那份調查材料拿起來看了看,這才道:「這個問題,確實比較嚴重。但是處理是不是有點太嚴厲了?」
等石堅昀將話說完,杜敬升點起了一根煙道:「石省長,您的意思我明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麼。您這種愛才惜才的心情我理解,黨培養一名領導幹部不容易,這一點我是知道的。說實話,開始的時候我也這麼想,這件事權當給大家敲警鐘了,但是當我看了這篇調查報告突然改變主意了,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作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眼裡不僅要有當地的經濟發展,還有民生問題也是關鍵。像這種為了追求政績,竭澤而漁的短期行為,就應該受到譴責!一經發現,絕不姑息,一定要嚴格處理,殺一儆百,以警示其他地方的父母官,讓他們在這件事情上吸取教訓。」
「也許,這對於一些人來說板子落得太重了,但是想想那些處在污染環境之下的群眾,那些出生之後就沒有呼吸的畸形嬰兒,又有誰給他們一份公道呢?」
杜敬升無疑是一個能言善辯的辯手,他的話音之中,充滿了慷慨激昂,一副不拿下東埔市該對這件事情負責的人誓不罷休的模樣。在他的言語的影響下,一向很是中立的女副省長陳曉娟也沉聲地道:「石省長,我覺得杜省長說的不無道理,咱們雖然要緊抓經濟建設,但是環境保護絕對不能放鬆,我認為應該給這件事情的負責人嚴肅處理。」
「我贊同杜省長的意見,有些年輕的同志在招商引資方面確實有能力,但是某些地方的欠缺,就要求我們要對這些同志有更加嚴格的要求。這不止是對地方百姓負責,也是對那位同志自己的負責。」
「我同意杜省長的意見……」
隨著幾位副省長的贊同,杜敬升輕輕地朝後躺了躺,在他的心中,此時已經是大局已定,就算是石堅昀,他不會太堅持自己的意見。畢竟現在的他,才是一個代省長。
和石堅昀比起來,杜敬升更關注的是張東遠。知道王子君和張家有關係的杜敬升,知道這個時候就算是反對,也是張東遠反對,不過這件事情大局已經定了下來,張東遠就算是反對,也是無濟於事。
張東遠擺弄著手裡的煙,時不時地放在鼻子下面聞聞,那嗅鼻子的動作彷彿置身其中,對身邊發生的事毫無瓜葛似的。只是心裡卻像翻江倒海似的,在埋怨王子君的同時,想的卻是如何幫助王子君把這個問題給開解了。最不濟的,也得想方設法的把這件事情拖上一拖!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之中,省政府副秘書長李應正走了過來,他將一份文件放在了石堅昀的面前,輕聲地道:「石省長,這是東埔市對孟莊村污染事件的匯報。」
李應正的話,讓所有的目光幾乎全部看向了石堅昀手中的文件,不過因為距離遠,他們此時卻是什麼也看不到的。不過落入他們目光之中的石堅昀的臉,卻是慢慢的冷了起來。
「張省長,您看一看。」石堅昀看完文件之後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將文件轉給了在自己旁邊的張東遠,而張東遠在接過文件看了兩眼之後,本來緊繃的臉色,彷彿如獲大赦似的,立馬放鬆了。
省政府二號會議室,氣氛變得有點詭異,很多人都在注意著石堅昀和張東遠的神色,想要從兩個人的神色變幻之中看出點什麼。
杜敬升對這件事情最為關心,他看著張東遠的笑容,心中就有種不好的感覺。無奈此時文件還在張東遠的手中,就算他再怎麼心急,也不好意思從人家張東遠手裡把文件搶過來率先看的。
「杜省長,您看看。」張東遠並沒有將文件在自己的手中久留,就直接遞給了坐在自己旁邊的杜敬升。杜敬升在拿過文件看了幾眼之後,神色就變得古怪起來。
事情竟然出在了三湖市的鋅礦尾礦庫上?這怎麼可能!但是心中那幅山省地圖慢慢一展開,杜敬升才發現這件事情還真是有可能。
如此以來,這件事情就要落在三湖市身上。三湖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一向和胡一峰走得很近。現在這種情況之下,恐怕他們兩人這次要背一個處分。
而自己剛才說的那麼一番話,恐怕已是覆水難收,再也收不回來了。想到那一番話的後果,杜敬升的心就咯登了一下子。
可是就在他心中暗自寬慰自己的時候,雙眸陡然瞇了起來,因為東埔市報告之中那鋅礦開發企業的名字,讓他徹底的有些發寒。作為山省的老人,杜敬升很是知道山省的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之中,就包括那鋅礦的企業的招商人。
剛才自己慷慨激昂的說要處理王子君這個責任人,如果按照這個推下去的話,那胡一峰豈不是被追究的對象了?胡一峰在這件事情上,就要承擔主要的責任。想到這個結果,杜敬升的腦子就嗡了一下子。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急轉直下,峰迴路轉,鬼使神差的轉到這裡來了。如果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個結果,他杜敬升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剛才那態度的!
抬頭朝著四周看了一眼,杜敬升這才發現這會議室裡寂靜得有些可怕,來參加這次省長辦公會的省長大人們,在這一刻,像是不約而同的被哪個魔術師施展了法術似的,一個個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沒有一個人發言。
沒有人發言,這本身就足以說明問題了。杜敬升從來沒有感覺到會議室的氣氛,竟然會變得如此的壓抑。他張了張嘴,想要說句話,但是很快他就放棄了說句話的念頭。他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跟著裝糊塗。
石堅昀看著自己這些副手的樣子,心中明白是怎麼回事。已經算是達到目的的他,在沉吟了瞬間之後,就輕聲地說道:「東埔市既然有了新情況,那就將這件事情放一放,等有了成熟的結論,咱們再討論吧。」
石堅昀作為代省長,他的表態像是給所有人都鬆了綁,大家立馬順著這個台階下來了。他的話說完之後,張東遠、杜敬升等人以沉默通過了石堅昀的提議。
石堅昀雖然提議放棄了這件事情,但是在他的心中,此時卻覺得可惜不已。不過想到前些時候那個年輕人給他分析山省形勢時所說的話,他還是將這一絲不甘,全部藏在了心裡。
「山省新班子初建,這件事情就算是讓胡一峰手忙腳亂,但是要從根本上將胡一峰掀倒,卻是不可能的,與其這個時候表現出敵意,讓上面看著你們兩個水火不同爐,還不如表現得高風亮節一點,這樣既顯得你很有大局意識,又能在領導那裡增分,真是一舉三得喲!」
雖然有人在這件事情上刻意隱瞞,但是有些事情卻是一洩露出來,猶如瘟疫一般,朝著四面八方傳播。幾乎就在山省的省長辦公會看完的時候,整個山省的大小政府機關,都開始流傳省委胡一峰書記引進污染企業的段子。
胡一峰這個省委書記在接替聶賀軍的位置之時,很是有些四平八穩,隨著聶賀軍的離開,可以說在山省之中,就已經沒有能夠和他的意志相抗衡的存在了。但是隨著這次三湖市鋅礦尾礦庫洩露的事情,胡一峰再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山省省委,省政府在這件事情上,幾乎無比一致的沉默。但是這沉默相比,卻並不相同。在這沉默之中,有人是在看戲,有人卻是在水深火熱之中。
水深火熱的人,此時根本就沒有心思在酒店之中吃飯。所以吃飯的,就是那些看戲和推波助瀾的人。
在山省最為高檔的酒店山水人家頂層,新上任的省政府第一秘書陳曉文正朝著門口張望著。陳曉文乃是當年石堅昀在山省之時的心腹,現在石堅昀回到山省,本來已經在政治上靠邊站的他,現在已經再次煥發了政治生命的第二春。
「陳處長,您是不是等人,如果是等人的話,您只要告訴我您朋友的模樣,我讓服務員在這裡等著,您要不先去歇歇吧。」山水人家負責店面的經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妖嬈的身材配上少婦的風韻,很是有一股讓人征服的慾望。
對於這個姿色上佳的女人,陳曉文以往也很是喜歡嘴上吃吃豆腐,但是現在他可是沒有這個心情,朝著女人擺了擺手,陳曉文沉聲地道:「李經理,您先去忙吧,我這裡有事情,等有了空咱們在一起聊天。」
作為一個有姿色的女人,這位李經理無疑也是一個驕傲的女人。前些時候陳曉文第一次來到山水人家的時候那種對自己迷戀不已的醜態,讓女人很是虛榮了一把。作為一個在場面上混的女人,他並不介意自己和這位省長的秘書發生點什麼。畢竟陳曉文乃是山省的第二秘書,在他的手中,可是掌握著很多能夠化作金錢的資源。
而現在陳曉文的冷淡,無疑是增加了女人的鬥志,她擺了擺自己柔細的腰肢,輕輕地來到了陳曉文的身前,嘴中更是嬌柔無比地說道:「陳主任,您這句話可真是讓人家傷心,您是不是怕我這些服務員笨手笨腳的誤了您的事情,如果要真是這樣的話,不如我在這裡等著,你去休息,我的眼光,陳主任您總不會不相信吧?」
女人的雙眼猶如鉤子一般,勾動著陳曉文的心不斷顫動,他看著女人飽滿的身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是搖頭道:「艷紅啊,你先去忙吧,我現在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那艷紅一愣,此時她好似想到什麼一般朝著自己不遠處的包間一指道:「那個他……」
沒有等艷紅將這句話說完,陳曉文就沉聲打斷了他的話語道:「艷紅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往外說,我這位老闆很是低調。」
「是是是,陳主任您放心,我們不但服務一流,而且在保密方面也都受過嚴格的訓練,不該知道的事情,絕對不知道,不該說的話,也絕對不說。」已經知道了坐在那包房之中人身份的李艷紅,沉聲的向陳曉文保證道。
陳曉文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但是女人的好奇心,有時候卻是可以殺死貓的,艷紅猶如作賊一般的朝著四周看了看,這才輕聲地道:「你老闆今天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陳曉文聞著從女人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香水味,一時間,就覺得自己的頭有點迷糊,特別是女人低頭的剎那,那本來就已經將旗袍襯的鼓囊囊的兩隻小白兔,更是欲蓋彌彰的顯現出來了,這無邊的風景,讓陳曉文的警惕性已經放到了最低。
他有些顯擺地說道:「來到你這飯店,除了吃飯,你覺得還能幹什麼?」
「吃飯,石省長來我們這裡吃飯?」艷紅有點不敢相信的大聲問道。她開始的聲音很大,但是到了最後,卻慢慢的小了下來,很顯然,李艷紅也知道在這之中,有些話是不能夠亂說的。
陳曉文對於李艷紅的反映開始的時候嚇了一跳,但是隨著李艷紅那壓低了的聲音,他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很是有面子,他朝著女人的胸部偷偷的瞄了一眼,這才神秘的耳語道:「石省長就是來吃飯的,你們要好好的候著,對了,你們山水人家要想成為省政府的接待單位,別的方面不說,就這保密方面,還是要多加培訓啊!」
「是,陳處長您說得對,我這回去就讓他們加強在這方面的訓練。」李艷紅答應一聲,一邊揮手讓四周的服務員撤掉,這才小聲地道:「省長一個人吃飯麼?」
「不是,有人跟省長一起吃。」陳曉文很是享受女人偎依著他小聲說話的感覺,所以在這一刻,他也沒有太多的保留道。
「我記得省長的房間之中,剛才只有省長一個人。」李艷紅對於這一點非常的肯定。她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緊緊地咬了咬嘴唇,這才帶著一絲不敢相信地道:「莫不是省長在等人?」
「石省長是在等人。」陳曉文說道等人兩個字,心中也是一陣的長歎,雖然做秘書一定要習慣等人工作,但是現在連石堅昀都在等客人的到來,卻是讓他從心裡覺得有點不舒服。
李艷紅心中雖然有猜測,但是等聽到陳曉文明確的答覆,還是讓她的心中有一些不知所措的意味。畢竟在那個包間之中坐的,是她必須要仰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