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本來還笑著向他問好的何進鐘,也有點慌神了起來,他作為公安局長,自然明白金田駱口中的王書記是誰。而從金田駱的電話之中,他更是聽出了不少的內容。
市委王書記找自己,不是什麼好事,好似什麼滴地方捅了婁子,只是瞬間功夫,就將這些線串在一起的何進鐘,在暗罵了兩句之後,就叫過司機,一溜煙的朝著光明路上趕。
只是三分鐘的時間,何進鍾就從公安局趕到了王子君他們所在的地點。在看到站在路邊的王子君和金田駱的時候,何進鐘的神色就變得越加的陰沉。
這個時候,正好出現了紅燈,看著司機要剎車的動作,何進鍾一揮手:「過去。」
何進鍾從車上跑下來的時候,兩個交警就已經驚呆了。對於他們來說,市局的一把手,那是他們一直都在仰望的存在。可是現在,就因為這個年輕人一句話,這才三分鐘,就跑步過來了。
「王書記,秘書長。」何進鍾可沒有時間理會兩個交警,他跑步來到王子君和金田駱兩人的身前,恭敬的道。
王子君目視著這個身材有點雄偉的公安局長,沒有說話,而金田駱雖然看到了何進鍾那看似求救一般的眼神,卻也不敢說話。只是眨了眨眼睛,給了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你就是咱們羅南市的公安局長?」王子君在沉吟了一會之後,終於開口了。不過這一句話,卻是讓何進鍾直接從頭頂涼到了腳脖兒。
一般情況下,領導這個語氣跟你說話,那就代表著對於很是不滿,而現在王書記在上任的第二天,就丟給自己這麼一句話,怎不讓何進鍾心裡瓦涼瓦涼的?能到這個位置上,他何進鍾身後也是有人撐腰的,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一想到市委書記的位置,他心裡還是一陣彷徨。
「報告王書記,羅南市公安局長何進鍾向您報到。」何進鍾兩腳一併,把身體繃得豎直,響亮地說道。
「你剛才怎麼過來的?」王子君冷視著何進鐘,聲音越加的低沉。
什麼怎麼過來的,當然是跑步前進過來的!不過何進鍾在瞬間,就明白了王子君說的是什麼。自己剛才好像是闖著紅燈過來的,他朝著金田駱看了一眼,心裡就有些委屈,暗道王書記王領導,我這不是上趕著來向您報到麼?這些小細節的東西您倒是追究上了!
可是這叫屈的話,他斟酌了一下,還是覺得不要說的好。新書記的脾性還沒有弄清,如果自己被當成了立威的墊腳石,那可就倒霉了。
「報告王書記,我錯了,我不該闖紅燈!」何進鍾說話之間,再次把身體繃直了,以立正的姿態向著王子君承認錯誤。
王子君聲音依舊冰冷地道:「作為公安局長,你不但要查處違章行為,還要率先垂范,帶頭遵守交通規則。像你這種存在著特權心思,那你讓下面的人還怎麼執法呢?在哪裡犯的錯,就在哪裡改過來!」
何進鐘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作為羅南市的公安局長,他何進鍾絕對是一號人物,就算是一般的常委,也對他這個公安局長帶著幾分的尊重。沒想到,這新來的市委書記居然如此不給面子!還像批評小科員似的,教育自己哪裡有錯哪裡改過來。這,這也太丟面子了吧?
有心頂著不做,但是看著站在那裡不怒自威的王子君,何進鍾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聲的應道:「是。」
幾乎就是三步並成兩步,何進鍾就從自己剛才違章的地方跑了過來,不過此時公安局長看向兩個交警的神色,簡直可以擰下水來。
奶奶的,淨給老子惹事!等回去之後,看老子不剝你們一層皮不可。兩個交警此時也知道自己弄到大人物頭上了,讓公安局長眾目睽睽之下跑了個來回,豈不是給整個公安系統打了個耳光麼?
而且,這個耳光局長大人還不得不執行,這說明什麼?說明站在這裡的年輕人的權利,已經完全可以壓制得住自己的局長大人了!
「報告王書記,公安局長何進鍾前來報到,請指示!」以立正的姿勢來到王子君面前的何進鐘,大聲的朝著王子君匯報道。
「何局長,剛才有輛車嚴重違法,不但闖紅燈而且超速,差一點就將金秘書長給撞倒在地上。你的兵,明明看見那輛車進了市委的院子,還不去追,這樣下去,你們怎麼保證咱們羅南市的交通安全?怎麼維護羅南市穩定的大好局面?」
何進鍾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面子被從天上踩到了地上,為的竟然是一輛超速車!他此時看向兩個交警的目光更加的難看,而對於那位超速行駛的傢伙,更準備好好的整頓一番。
「王書記,公安局的工作作風有問題,我這個局長負全責,回去之後,我會召開全局會,整頓作風,給全市人民一個安全的出行環境!」何進鍾知道現在自己最好的選擇就是誠懇的承認錯誤,不然光憑這一條,市委書記要折騰自己,那就能把自己給折騰死。
「這是一個責任心的問題。何局長,我等著看你們公安局的表現。」丟下這句話,王子君轉身朝市委的方向走了過去。
金田駱趕忙跟上,何進鍾猶豫了一下剛要跟上,卻被金田駱狠狠地瞪了一眼。何進鍾瞬間就明白了金田駱的意思,衝著兩個站在那裡沒反應的交警狠狠地看了一眼,厲聲的質問道:「究竟是哪輛車闖的紅燈?」
那年紀有點大的交警看著王子君走出了十幾米,這才趕忙道:「局長,車牌號是五個六。」
何進鍾一腔的怒氣,這才消散了不少。五個六這個車牌照之所以會給那個人,是他親自批的,而且對於這個車牌照,他當年還有過交代。現在確定是哪輛車,他自然不能怪這兩個交警。
稍微沉吟了一番,何進鍾就朝旁邊走了兩步,然後拿出手機輕輕地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撥通之後,何進鍾一臉笑容地道:「程書記,您吃早飯了沒有?」
「進鐘,你小子又想耍什麼花招兒啊,上次你請我吃早飯,從我這裡可是騙走了一千萬,現在別想這種好事了!再說了,我老頭子基本上也就是二線上的人了,你就算是想要從我身上弄錢,我也沒有這個權利啦!」電話那頭帶著淡淡笑容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到了何進鐘的耳朵裡。
「程書記,看您說的,我都成什麼人了,上次不是上面檢查的急嗎,我也是為了給咱們羅南市爭些面子,這才找您給批的錢嘛。」何進鍾此時雖然沒心思在這事上面跟程書記打嘴官司,但是他心裡明白,越是從最高位置上退下來的人,越是在意下屬對他的態度,自己現在是求教,可不能讓他心裡產生疙瘩了。
「行了,別整這些沒用的了,新書記上任,總是要拿人立威的,你小子管的這攤子爛事不少,我可提醒你,這兩天悠著點兒,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乾淨了,可別當那出頭的椽子被揪住了!」
程自學的勸告好像真是忠言,問題是現在為時已晚,何進鍾猶豫了一下之後,才沉聲地道:「老書記,有點晚了,我們公安系統已經被開刀了。」
程自學一愣,這王子君才剛剛來的第二天,怎麼就對公安局下手了,而且還有點不對啊,這才剛剛上班,難得說這位王書記什麼時候來了個暗訪不成?
「怎麼回事?」
何進鍾當下也不隱瞞,趕忙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向程自學匯報了一通。聽著何進鐘的匯報,程自學忍不住罵道:「你小子是不是犯了太歲,怎麼就這麼倒霉?」
何進鍾心說可不是麼,自己還真是倒霉透了。這王書記才步行了一次,就差點鬧出來金田駱被撞的事件。他稍微沉吟了一下之後,還是道:「程書記,我現在正為這事鬱悶呢!」
「你鬱悶個狗屁,還不快點給依法處理了!對那兩個交警弄個處分,好歹給他一個交代嘛!」程自學明白,這件事情就算自己給何進鍾說情也沒有用,畢竟王子君已經站在了工作大局的制高點,別的不說,就拿金田駱差點被撞了,誰都不敢給他硬頂。你想啊,如果你說是件小事,那言外之意像是說金田駱被撞活該似的,王書記什麼態度暫且不說,單單金田駱心裡就不會舒服,憑什麼我一個堂堂秘書長被撞,還得不到你們的重視呢?這就是一個值得琢磨的問題了!
「程書記,這個我知道,可是,可是那差點撞了金秘書長的肇事車是五個六啊。」何進鍾終於說到了事情的正題上。
五個六?電話那邊的程自學也愣住了。不過瞬間,程自學就語氣堅決道:「你依法執法就是了,這個命令,又不是你下的,天塌下來,不還有個高兒的頂著嘛!」
程自學說完,不等何進鍾那邊反應,就把電話給掛斷了。而何進鍾聽著電話那頭嘟嘟的盲音,心裡也明白了程自學的意思。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我何進鍾充其量只不過是個執行者而已,關我什麼屁事呢?就算人家找事,也不會找到你頭上來的。不過這麼一來,這個年輕的市委書記放的第一炮,恐怕就成啞彈了!
心中念頭閃動的何進鐘,腦子裡一個勁的浮現著剛才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跑步前進的畫面,面紅耳赤之下,何進鍾一咬牙,暗道,既然你打算拿我姓何的立威,那就只能看看你的牙口是不是夠好了!
「你帶著你們支隊的人立刻給我過來,另外叫上拖車。」何進鍾拿起手機,帶著一絲怒意的朝著電話那頭的交警支隊支隊長羅常明吼道。
走進市委大院之後,王子君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著,跟在他身後的金田駱,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此時正是市委上班的高峰時段,進進出出的小車,從四面八方向著市委大院彙集而來,作為市委的人,很多人還不認識新來的王子君,但是對於金田駱這個市委秘書長,卻是沒有不認識的。
對於一般的工作人員來說,市委秘書長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平時走了碰面,那肯定是微笑著站立一旁,秘書長能點頭微笑一下就算是莫大的恩賜了,今天這秘書長怎麼回事呢?好在這些人都是心思聰敏之輩,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年輕人的身份,吃驚咋舌之餘,心裡暗歎,這新來的一把手真夠年輕的啊。
市委王書記,想到這個讓自己等人談論了不少的名字,一些幹部同樣謹慎的停住了自己向金田駱打招呼的腳步。
就在他們走到離市委辦公樓還有五十米的時候,就見一輛黑色的寶馬跑車,正霸道的停在市委的大門口,一些上班的工作人員在經過這裡的時候,都得繞道而行。
金田駱看到這輛車牌後面的五個六,算是完全確定了自己的懷疑,他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沉吟了一下道:「王書記,這輛車是鄭嘯南的,您看,是不是讓我把他叫過來,狠狠的批評他一頓?」
鄭嘯南?王子君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不過他可以肯定,在羅南市的幹部之中,沒有一個叫鄭嘯南的人。從此人囂張的車牌以及金田駱婉轉的想讓自己下台這兩點來看,這個人應該不簡單。
稍微沉吟了一下,王子君淡淡地道:「秘書長,要說讓他道歉,也應該是向你道歉,至於這個肇事者,我就不見了,我看還是讓交警部門來處理吧。」說話之間,王子君就邁步朝著市委辦公樓走了過去。
金田駱心中感歎一聲,卻也沒有說話,畢竟人家是一把手書記,自己這個秘書長的建議沒有被採納,那就讓他知道一下羅南市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吧。到那個時候,也許他就會意識到,自己這個秘書長還是有些用處的。
就在王子君要上樓的時候,一個年輕人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從樓上走了下來,他旁若無人地揮動著手裡的一份文件,一蹦三跳的像是快要飛起來了。
而那關閉的車門,在這一刻也被輕輕地推開,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孩兒探出頭來,衝著那男子喊道:「小南,事情辦好了沒有?」
女孩兒一開門不要緊,本來就已經被車子擋了一多半的路,這下子被完全堵死了。而正要上樓的王子君,此時更是被這個車門給擋住了去路。
「我出馬,哪裡有辦不成的事呢。」男子渾然沒有在意擋住了人的去路,得意的揚了揚手裡的文件,有點邀功似的衝著車裡的女孩兒說道。
金田駱看到這車擋住了王子君的路,一時間就覺得頭皮有點發麻,心說今天是不是沒有看黃歷,這怎麼這麼犯沖,好好地出門差點被車撞也就算了,怎麼這些棘手的事兒都讓自己趕上了?
「鄭嘯楠,快點把車子挪開!」
那男子目光正落在女孩兒嬌柔的身體上,被這厲聲一喝,愣了愣神,扭頭朝這邊看了過來。當他的目光落在金田駱的身上之後,這才油腔滑調地調侃道:「是金秘書長啊,您看,您這麼大個人,我居然沒看到,嘿嘿,不好意思,我這就走!」
這鄭嘯楠一邊說走,一邊打著哈哈,但是整個人還是慢條斯理的把文件放進車裡,不緊不慢的坐進車裡,不知道跟女孩子說了什麼。顯然,金田駱這個秘書長,還不足以被他放在心上。
「鄭嘯楠,你看,你都把王書記給擋住了,還不快點走啊!」此時的金田駱,真有一種上去給這混小子一個耳光的衝動。
「王書記,什麼王書記?」鄭嘯楠被金田駱一吼,心裡的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這些年,在這些趾高氣揚的官員面前,他鄭嘯楠何時低三下四過?他是沒有官職,但是他口袋裡揣的是錢,沒有人不喜歡毛爺爺的。他有這個自信。想到這裡,鄭嘯楠把玩著脖子裡一聲貓臉大小的翡翠貼金彌勒佛,漫不經心地笑了。
男人是需要幾分氣度的,更何況,現在這車裡,還坐著一個讓他心儀已久的女孩兒。
金田駱氣得渾身哆嗦,看著四周陸續來上班的工作人員,登時就覺得頭都有點大了。王書記第一天上班,面子當然不能丟,可是鄭嘯楠這邊,也是個他得罪不起的主兒啊!
王子君沒有說話,他朝著鄭嘯楠看了一眼,淡淡的向金田駱道:「誰是機關事務管理局的局長?」
「王書記,是陸英正。」金田駱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心腹給說了出來。
「機關是辦公場所,不是哪個人的跑馬場!連這點小事都管不好,他這個局長還好意思當?金秘書長,你跟孫部長說一下,換個能勝任工作的人來當吧。」王子君聲音不高,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決。說完,又對幾個跑過來的保安安排道:「把這輛車推走。」
一句話就把機關事務管理局的局長給免了,正在看熱鬧的眾人,冷汗都下來了。他們已經猜到了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不由得為那個整天笑瞇瞇的機關事務管理局的局長悲哀不已。
而那位鄭嘯楠,此時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朝金田駱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這才道:「王書記,對不起!怪我有眼無珠,不認識您,您別著急,這車我現在就開走!」
王子君根本就沒有理會鄭嘯楠,而是將目光看向了金田駱。金田駱此時的神色也有點難看,他看著神色發冷的王子君,沉吟了瞬間之後,這才朝著手足無措的保安揮手道:「把車推走!」
那些保安不認識王子君,但是認識金田駱,聽到秘書長的命令,七手八腳的衝了上來。
車裡的女人,已經從車裡下來了。瞪著一雙狐疑的眼睛看了一眼王子君,然後拉住了想要暴跳如雷的鄭嘯楠。
厚重的寶馬跑車,就好似一塊鐵疙瘩一樣,被直接從市委大門口給推了出來。王子君根本就不理會想跟自己說話的鄭嘯楠,邁步朝著辦公樓走了上去。
鄭嘯楠看著從市委大樓上被推下來的寶馬車,臉色變得無比的難看,他長這麼大,在羅南市,還沒人敢不給他面子呢。現在當著這麼多的人,直接就將車給從市委門口給推了出去,這根本就是當眾打他的臉。
鄭嘯楠是一個要面子的人,更何況車裡還坐著自己喜歡的女人!惱羞成怒之下,充血的眼眸裡,像是要冒出來火一般。
「嘯楠,別惹事,這位是新來的市委書記。」那跟著他的女人,輕聲的朝著鄭嘯楠勸道。
「市委書記咋了,市委書記他媽的……」鄭嘯楠一把甩開了拉著自己的手,嘴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王子君頭也不回的往樓上走了。
金田駱跟著王子君朝著樓上走,但是臨走的時候,卻是狠狠地朝著金田駱看了一眼,眼眸之中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正在看熱鬧的市委工作人員,此時看到王子君走了,一個個也都朝著各自的辦公室走了過去,對於他們來說,這兩個人他們誰也得罪不起,最好還是誰也不得罪的好。
像是刮了一陣風,瞬間就寥寥無幾了。鄭嘯楠就覺得一口氣憋在肚子裡無處發洩,萬分惱火的罵娘道:「他娘的,弄到老子頭上來了,你以為這地盤是你家的啊!」
「請問這輛車是你的麼?」就在鄭嘯楠罵罵咧咧的時候,就見兩個穿制服的交警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男子朝著他敬了一個禮,沉聲地問道。
本來就心情不好的鄭嘯楠,此時看到交警,頓時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虎著臉,沉聲地罵道:「滾!」
那年輕的交警,臉色頓時一變。就在他準備說話的時候,卻被那位年紀大的交警,一把給拉住了,然後沉聲的朝著鄭嘯楠道:「同志,你在市區超速行駛,不按指示燈肆意闖紅燈,依據交通法規定,現在依法暫扣你的車,請你到兩日內到市交警支隊接受處理。」
「想扣我的車?你他媽的再說一遍!」鄭嘯楠手一伸,一把拽住了那交警的衣領。
「鄭嘯楠,你想幹什麼!」帶著一絲冷厲的聲音,從鄭嘯楠的身後傳來,就見一臉陰沉的公安局長何進鐘,正站在不遠處。而在他的身後,是一輛已經準備好的拖車。
「何局長,您這是想幹嗎呢?你這倆屬下是閒著沒事兒干了,吃飽撐的還是咋著?看你這架勢是想拖走我的車?」鄭嘯楠看到何進鐘,頓時收斂了不少,但是他還是快步的來到何進鐘的面前,嬉皮笑臉地問道。
何進鍾看著鄭嘯楠的笑容,神色越加的發冷道:「沒人跟你開玩笑,拖走!」
隨著何進鍾一揮手,那輛拖車就將自己的觸腳伸到了那輛剛剛被從市委大樓門口推下來的寶馬車下面。
「何進鍾!你瘋了,我可告訴你,你……」神情激動的鄭嘯楠,見狀越發惱火,衝著何進鍾質問道。話說到半截兒,人已經被那嬌柔的女人給拉住了。那女人一邊攔著鄭嘯楠,一邊歉意地跟何進鍾說道:「何局長,您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是剛才被氣糊塗了!」
嗡嗡嗡的拖車聲,在市政府裡響起來,儘管沒有人敢出來看熱鬧,但是不管是市政府辦公樓還是市委辦公樓,那一扇扇窗戶後面,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事態的發展。
「走吧,咱們回去。」女人一拉鄭嘯楠,以不容置疑的聲音勸道。
「他娘的,他何進鍾在我哥面前,簡直就是一條狗!今天這身皮一穿,倒充起人兒來了!……」鄭嘯楠看著心愛的寶馬車被拖出了市政府大院,咬牙切齒地說道。
女人看了鄭嘯楠一眼,心中暗道,同樣是兄弟,這鄭嘯楠怎麼和哥哥差別這麼大呢。當下對鄭嘯楠的不屑更多了幾分,但是語氣卻是越發地柔和了:「這怪不得何局長,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的羅南市,已經改朝換代了。」
鄭嘯楠愣了一下,抬頭朝著市委大樓的方向看了過去,然後有點惡狠狠地道:「哼!是騾子是馬,還得拉出來遛遛!這頭三腳還沒踢呢,就敢把手伸到我這裡?」
王子君的辦公室是三樓的一個套間,兩間辦公室,裡邊一個套間。設計得很是大氣,所有的辦公用品都是新換過的,給這間辦公室平添了不少厚重的氣息。
「王書記,時間比較緊,所以準備得有點倉促,您看有什麼不滿意的,我讓市委辦的人趕緊整理。」金田駱看著王子君,此時的態度,顯得越加的恭敬了起來。
本來,在他想來,作為新來的市委書記,就算你想立威,怎麼也得等觀察一段再說,畢竟這頭三腳難踢,卻萬萬沒想到,今天這第一天上班,就上演了這麼一場。這讓他越加感到這個年輕的市委書記不好應付。
「金秘書長,我這個人不講究,這就挺好。」王子君往沙發上一坐,笑著說道。
金田駱笑了笑,在不遠處坐下來道:「王書記,對於秘書的問題,您有什麼要求?」
金田駱所謂的要求,也就是請示王子君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是不是已經有安排了。如果有,那自然就是按照王子君的安排來,沒有的話,再把市委辦準備的人選給王子君說上一說。
「這個秘書嘛,我剛來,人生地不熟的,就先緩一緩再說,至於工作上有什麼安排,那就只好先麻煩一下秘書長代勞了。」王子君大手一揮,一錘定音道。
工作上的事情麻煩自己,金田駱一愣,就覺得有點暈。讓自己這個秘書長當秘書,這個市委書記果然有性格,不過他也不好拒絕,畢竟他這個秘書長,不就是王子君的大秘書麼。當下就痛快的表態道:「那行,王書記有什麼安排隨時可以叫我。」
就在王子君和金田駱在辦公室裡商談事情的時候,在不遠處的人大辦公樓上,一個滿腹委屈的男子,正跟市人大主任程自學發牢騷:「程書記,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喲,我工作上不敢說勞苦功高,但是至少,說盡職盡責總不算誇張吧?可是這書記一來,二話不說,就因為這麼一件小事把我的局長給免了,這也太小題大做了吧?我心裡不服啊!」
程自學此時也是眉頭緊皺,他心中其實也很是憋火,這才上任的第一天,就弄出這種事情來,王子君哪王子君,你這脾氣也太大了吧?但是腹誹歸腹誹,這種話還是不能直言不諱地說出來的。人家再年輕,畢竟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坐著,一把手的權威是不容挑戰的。
「英正,你這是什麼態度,你說王書記免你的職還免錯了不成?那我問你,在市委機關上班的時候,一輛車擋在市委辦公樓的門口,這算怎麼回事,你能說你的工作都做到位了?就沒有一點兒可以挑剔的?」程自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問道。
這陸英正鞍前馬後地跟了程自學不少年,陸英正清楚地記得,有一次他跟著程書記出差。程書記突然病了,可能是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幸虧陸英正帶了藥,及時止住了吐瀉。吐瀉雖然止住了,但燒又發了起來,陸英正只好日夜守護。不僅像孝敬自己的親爹一樣端水餵藥,還為程自學洗了被糞便污染了的內褲。程自學退了燒以後,專門跟陸英正談了話,主要意思是,跟著他干就是他的人,凡是跟著他幹的人都不會白干,將來都會給一個滿意的交待的。
那次的談話讓陸英正激動得一宿沒合眼。一個市委書記一把手親自對你說你是他的人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你未來的政治道路將一馬平川,你心裡能不高興嗎!
因此,陸英正從骨子裡盼望著程書記能接著再干幾年,等把自己扶上正位了,再退居二線,無奈人算不如天算,跟著程書記死心塌地地幹了這麼多年,自己還在事務管理局的位置上坐著,程書記就從政治舞台的中心位置上謝幕了!自己臥薪嘗膽苦苦勾勒的宏偉藍圖,居然變成烏托邦了!
想到這裡,陸英正越發覺得悲從心來,他看著老領導發火,心裡就有些發慌,連連擺手道:「程書記,我可不是沖您來的,我這不是心裡難受麼。我是說,這個、這個鄭嘯楠每次來市委辦事,哪怕兩個停車場都有空位,他也是喜歡把車子停在那裡的。」
程自學的臉,越發地陰沉,沒想到這陸英正多麼靈活變通一個人,在這件事上,竟是這般的認死理兒。哦,人家王子君才一來,二話不說,就把擋在門口的車給推了,他程自這當了這麼多年的市委書記,竟然一直在縱容。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此時從外面傳了過來,在這敲門聲之中,市委副書記陸玉雄走了進來。
陸英正看到陸玉雄,就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他本來是來老書記這裡訴苦的,卻沒想到挨了一頓批,正不知道如何下台呢,陸玉雄的到來,正好把他從尷尬的局面裡撈出來了。
「陸書記。」陸英正沉聲的給陸玉雄打招呼道,話語之中隱含著一些他和陸玉雄都明白的意思。
程自學看到陸玉雄,臉上也擠出了一絲笑容道:「陸書記來了,坐吧。」
「程書記,這件事,儘管英正難辭其咎,但是,就因為這件事把他就地免職,是不是太過了?」陸玉雄絲毫沒有辜負陸英正的期望,一開口就給陸英正說情道。
陸英正臉上閃過一絲欣慰之色。作為市委三把手,不論是以往還是現在,陸玉雄在程自學面前說話都是很有份量的。現在陸玉雄給自己說情,相信老領導一定會給陸玉雄面子的。一旦程書記幫著自己找了王子君,他就不相信王子君會不給老書記面子。
程自學瞇著眼看著陸玉雄,他歎了一口氣道:「玉雄啊,我這個老頭子已經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了,你說還能讓我怎麼辦?」
陸玉雄心中暗自冷笑,作為一個品嚐過權力滋味的人,他非常明白這種滋味的誘人,也明白一旦擁有了這種權利,就沒有人願意放棄。
他不願意,程自學更是不願意。
「老書記,誰說您退下來了?您現在是咱們羅南市的人大主任,是省委特別安排要為咱們羅南市的發展保駕護航的,有些事情,我們這些人不適合說,但是您老書記再不開口的話,那咱們羅南市恐怕就沒有再說話的人了。」
陸玉雄說到這裡,又誠懇地說道:「您在我的心目中,那可是定海神針一般的角色。咱們羅南市別的都可以缺,但是,絕對不能少了您程書記掌舵啊。」
程自學的臉上,笑容很是燦爛,雖然他知道這些話大多都是陸玉雄恭維自己的,但是心裡仍然十分受用。這種話,最近他聽得少多了。前幾天病倒住進了醫院。到醫院一查,居然是操勞過度。本來也沒什麼事的,但是,住了一段時間,探望的人少了,越發地憂心忡忡,血壓越發地不穩了。所有的人都讓他好好休息,但是,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這種病,不就是閒才閒出來的麼?
「玉雄,這樣吧,今天中午你幫我安排一下,就說我要請王書記吃頓飯。」
陸玉雄點了點頭,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個結果。他相信,只要是程自學出馬,王子君就算有一千個不樂意,也會把這個命令收回去的。畢竟程自學這個市委書記剛剛離任,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人走茶涼這個道理,但是誰也不能做的太過於難看,更何況現在程自學依舊是人大主任。
而一旦王子君將自己地說出的話收回來,那對於王子君在市委之中的威信,就是一個打擊。這是陸玉雄最希望看到的,作為副書記,一個太為強勢的一把手,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權利就是一份蛋糕,別人吃的多了,輪到自己手裡的,就沒有太多了。因此,很多人,鬥得死去活來就是為了自己的蛋糕。
接到陸玉雄電話的時候,王子君正在和市長李貴年談話,作為市委書記,王子君第一個選擇談話的人就是李貴年。畢竟不管怎麼說,李貴年都是羅南市政府的一把手。
在談話的氣氛上,應該還算是不錯的,李貴年先和王子君回憶了兩人以往在一起開會的日子,又通過懇切的言語,表達了子君對於王子君來羅南市擔任市委書記的歡迎,並表示自己以後一定要在王書記的領導下,立職於本職工作,以最大的熱情配合王書記開展好東埔市的工作。
這樣的表態,可以稱的上市無懈可擊,但是面對好似一臉誠懇的李貴年,王子君心中卻是冷笑不已。
作為一個在宦海之中也算是沉浮了一些年,而且有經歷了兩世重生的人,王子君從來都不相信只要是自己幾句話,並且虎軀一震,就能夠讓人屈服來投。李貴年能夠做羅南市的市長,那絕對不是一個笨人。
不想做書記的市長,不是好市長。李貴年是不是好市長王子君不知道,但是要說李貴年沒有一絲一毫做書記的期望,王子君根本就不相信。李貴年的表態,如果是一種認清形勢的表態,王子君也可以接受,但是在他的判斷之中,這只是一種敷衍塞責而已。
「李市長,今天中午要是沒有什麼安排的話,咱們一起吃頓飯。」王子君根本不等李貴年拒絕,就接著笑道:「程主任安排的酒場,你可不能沒有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