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二級公路的修建,王子君他們到達山垣市的速度比以往提前了一個小時。不過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山省省委辦公廳也到了下班的時候,各種各樣的車輛川流不息,不斷地從省委大院流出來。
一路上,王子君都在和胡一峰的秘書聯繫,對於王子君的電話,胡一峰的秘書顯得很冷淡,儘管王子君一再強調有急事,胡一峰的秘書都像有心事似的,對王子君的話總是敷衍了事。
因為省委在開會,王子君和張合荀只好在外面等。一直到一點鐘左右,會議室的門才被打開了。胡一峰等人的神色,都顯得很是嚴肅。
此時的胡一峰的確很累,陸玉雄逃走的消息,讓他猝不及防,像一記悶棍,狠狠地砸在他的頭上。像是所有的精氣神,都被這當頭一棒敲光了似的。
陸玉雄,這個被自己看中的人,為了他的上位,自己不惜把李貴年推到了國土資源廳常務副廳長、黨組副書記的位置上,煞費苦心謀劃的一盤棋,這傢伙居然跑了,而且還跑到了國外。
他清楚的記得,為了推舉陸玉雄擔任羅南市市長,他說了些什麼話,對於王子君提出的建議,他更是言辭激烈,給了什麼樣的批評。
常委會的發言,每一句都有記錄。只要夠級別,都能夠翻閱常委會的會議記錄。而就在這個外逃分子快要逃走的前夕,自己還信誓旦旦的要提拔這個好同志。為了避免出現孤掌難鳴的局面,在開常委會之前,自己和幾個常委還事先溝通了一遍。
就是這個好同志,現在已經逃到了國外!
胡一峰簡直想要懷疑自己的消息不準確,不過很快,他就否決了自己的臆想。如果消息不準確的話,上面不會給自己打電話。
那一刻,他有些疲憊不堪,像是跑了一場馬拉松似的心力交瘁,但是他還是勉強撐著召開了這次常委會。
常委會開了三個小時,會場上陰雲密佈,氣氛很沉重,在這三個小時之中,他最為難受的,倒不是省長石堅昀有些咄咄逼人的話,而是他沒有等到那個本應該打來的電話。
難道楊部長已經拋棄了自己麼?想到自己惹下的麻煩,胡一峰只覺得手腳冰涼。
突擊提拔幹部,還提拔了一個陸玉雄這樣的人,這種事情無論傳到哪裡,恐怕都是一件大大的笑話。而一向要面子的楊部長,還能夠在這件事情上鼎力支持自己麼?
走出會議室,心裡就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胡一峰挺了挺身軀,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尊嚴。這次常委會,並沒有形成什麼有力的決定,只是按照常規做出了對陸玉雄進行調查這麼一個就算不開會也能夠通過的決議。
而就在他從會議室門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在會議室門外等著的王子君,一瞬間,他就覺得眼前一黑,好一陣一言不發,臉色顯白,有細汗滲出了額頭。
胡一峰,你絕對不能夠倒下去,尤其是在王子君這種得勢小人面前,就算軟成了一攤泥,也得保持向上的姿勢!猛的提了一下心勁兒的胡一峰,精神萎靡了一瞬間,迅速振作精神,穩穩地站在眾人的面前。
就在胡一峰如風一般站穩的瞬間,王子君已經快步的朝著胡一峰走了過來。
現在的王子君,可以說已經處於眾常委的注視之下。所有的常委在看到王子君的瞬間,都想起了王子君為了陸玉雄的事情和自己等人的談話。
我覺得陸玉雄有問題,只是苦於現在沒有證據,所以請領導暫緩提拔。當時很多人以為王子君年輕氣盛,發起脾氣可不管誰下不了台,政治上還不成熟,可是現在呢,胡一峰硬生生的通過了對陸玉雄的任職,可是這也恰似一枚苦果,給狠狠地塞進了胡一峰的嘴巴裡了。
這傢伙不會是先知先覺吧!
有人有這種想法,更有人覺得這小子是不是故意就陸玉雄的事情挖了一個坑讓胡一峰跳下去。
不過不管這兩種想法哪一種佔據優勢,在場的人都得承認,在這一次的羅南市長之爭中,王子君要大佔優勢。
本來陸玉雄的逃走,王子君這個市委書記是有責任的,但是有陸玉雄任職這件事情往這兒擺著,誰也不能說王子君對陸玉雄縱容。
「一峰書記,我有事情需要向您和安國書記匯報。」王子君快步來到胡一峰的身前,沉聲的朝著胡一峰說道。
此時,胡一峰安靜下來了,只是怪模怪樣坐在椅子上,臉色比死了還難看他雖然不知道王子君要匯報什麼,卻也知道這次匯報肯定沒什麼好事。可是王子君作為羅南市的市委書記,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向他匯報工作,他同樣不能夠拒絕,當下在沉吟了瞬間之後,就沉聲地道:「你們跟我來吧。」
「安國書記,你也來一下。」
隨著胡一峰辦公室的門打開,王子君和張合荀隨著胡一峰走進了辦公室,而石堅昀等常委們,一個個面容上充滿了玩味。
對於他們來說,胡一峰這邊出了情況,那就是山省要大洗牌的時候,而一旦洗牌,參與洗牌的人就要得到不少的利益。而他們恰好是參加洗牌的一些人。
「王子君這傢伙可真是夠幸運的。」省政法委書記栗子道突然感慨了一句。
這句幸運是什麼意思,很多人都能夠聽得明白,但是更多的人卻知道,王子君弄出今天這種事情,可不僅僅靠的是幸運。
「一峰書記,我要向您檢討,我沒有把好關,以致於羅南市出了陸玉雄這種腐敗分子。」王子君在張合荀將兩份筆錄分別交給胡一峰和陳安國之後,就開始大聲的檢討道。
胡一峰看著鄭嘯棟的供詞,很多事情都已經勾畫了出來,他勾畫的倒不是陸玉雄為什麼要走,而是一個巨大的坑。
在這個坑裡,自己不是唯一栽倒的人,卻是在這個坑裡面栽的最狠的人。而挖這個坑的人,應該就是這個口口聲聲向自己檢討的年輕人。
他清楚,陸玉雄之所以會逃走,就是眼前這個人對鄭嘯棟的調查,已經知道自已經不起查的陸玉雄,乾脆就來了個金蟬脫殼,一走了之。
想當初,自己提拔陸玉雄,他堅決反對。自己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他在垂死掙扎,可是現在他才明白,原來這傢伙是引自己入網哪。當時自己還自鳴得意,卻不知道原來那是在給自己挖墳墓。
一切雖然都已經昭然若揭,但是胡一峰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會成為自己現在最大的危機,稍微處理不慎,等待自己的,就是調離山省了。
不過胡一峰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他在朝著筆錄上的時間看了一眼之後,這才沉聲地道:「子君書記,你們這份調查來的很及時嘛。」
任誰都能聽得出胡一峰說的是反話,坐在胡一峰旁邊的紀委書記陳安國此時更有點可憐這位省委書記。原以為是自己要將羅南市的班子給搞亂,卻沒想到這個跟頭兒栽大了,極有可能要將自己賠進去。
宦海風險,稍有不慎,就有沉船的危險。
「一峰書記,我們市紀委在抓獲了鄭嘯棟之後,就對他依法進行了審訊,不過這個犯罪分子反偵查能力比較強,態度一直頑固不化,我們的辦案人員也是經過了多次的努力,才算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線。」王子君說到這裡,一副慚愧的模樣道:「如果能早一步攻破他的思想防線就好了!」
看著好似要檢討的王子君,胡一峰暗自冷笑不已。他清楚就算是王子君早就攻破了鄭嘯棟這個防線,也不會給自己說出來。無奈心裡明白是一回事,現在人家證據確鑿,就是昨晚審出來的,你又能挑剔什麼!
「這件事情,一定要迅速查處,果斷處理,不管牽涉到誰,一個原則:嚴懲不貸!安國書記,我的意思是省紀委一定要增派精兵強將,務必在最短的時間裡,將陸玉雄的事情落實清楚。雖然陸玉雄已經逃出國外,但是我們不能讓他成為漏網之魚。」胡一峰的指示鏗鏘有力,可是他現在最恨的人,絕對不是那個讓他大丟面子的陸玉雄。
從省委走出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張合荀覺得疲憊至極,但是站在他身邊的王子君,卻是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張合荀心裡暗自感慨,這樣的年紀,就有這等不喜不怒的功底,這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哪。
「王書記,我們現在去哪裡?」張合荀看著車子已經向兩人行駛過來,趕忙輕聲的朝著王子君問道。
陸玉雄的離開,讓他感到危機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種機會在朝著他行進。如果能夠把握住這次機會的話,他絕對能夠更上一層樓。但是清楚宦海風險的他同樣清楚,在機會來臨的時候,同樣會面臨著風浪,那些看上去好像很誘人的桃子後面,不知道躲藏著什麼要將他整個人吞併的鯊魚。
更何況這次陸玉雄的逃離,震盪的不止是羅南市,而是整個山省。
想要在這次震盪之中撈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張合荀覺得哪一條船都不太有把握。可以說山省的各種船,都要在這場風浪之中進行爭奪。很多上錯了船的人,都要受到自己應有的懲罰。